「藍虎,你的耳朵是不是該檢查了?我已經叫了你不下十聲。」青狼在健身房里找到了藍虎,筋疲力竭地抱怨道。
只見藍虎專心一意猛擊沙包,就不知那沙包與他有何不共戴天之仇,叫他打得渾然忘我,對外來的干擾全然不知。
「藍虎!」青狼大手一伸,擋住沙包,非要藍虎將注意力分一點給他。
「怎麼,又因為韋湘湘而心情不好想借我的拳頭嗎?」藍虎依舊拳出如雨,並且刻意加重力道,擊得另一邊的青狼招架不住,頻頻後退。
「喂,這話可別讓可琪听到,不然……」他乾嘿兩聲放開沙包,帥氣的臉上充滿猙獰。藍虎尚未猜出他的意圖,他已經快如疾風的使出全力一擊,沙包中拳後即刻見風轉舵蕩向藍虎。他來不及應對,結結實實的被沙包敲中下巴,踉蹌的連退了幾步,才穩住步伐。
「什麼時候桑可琪變成你的被保護人了?」藍虎揉著下巴,彎腰撿起隨手丟在橡木地板上的毛巾擦拭汗水,嘲諷地半靠在擂台邊研究他。
一想起病房里那個嬌小的女孩子,他不由得想笑,不曉得桑可琪為何見他如見虎,總是不敢直視他。隨然他以「虎」為代稱,但那並不表示他真有那麼可怕,該防備的不防備,不該防備的她卻像見鬼似的躲得遠遠的。「這朵花看來很脆弱。」他若有似無的暗示青狼,雖然有花堪折直須折,但花的品種仍是很重要的。
「你真以為我是那種饑不擇食的人?」青狼爽朗的大笑,藍虎未免太小看他了。「可琪是有點脆弱,不過你放心好了,我這棵大樹可以讓她寄生。」
「你可別摧殘她了。」藍虎也笑了。
「看不出來你挺善良的嘛!」藍虎似乎挺喜歡可琪的,真難得。青狼面帶笑容,抱著沙包隨它晃來晃去。「我還以為你只會醫人。」
「善良是我的本性。」藍虎不在意的聳聳肩。
「拜托!」青狼再次朗聲大笑,從沒見過比他更不知廉恥的家伙。
這家伙真的想通了嗎?藍虎懷疑地瞥視他。
「找我替你的桑可琪換藥嗎?」他口氣平淡地試探道。他知道桑可琪對青狼的迷戀,卻不曉得這家伙走出暗戀韋湘湘的陰影了沒?
青狼還是笑著,藍虎夠精明,就是怪異了點。「別探了,已經到底了。」他放開沙包,坐在藍虎身邊。
「韋湘湘呢?」藍虎就是忍不住想刺激他。「你不是愛她愛得死去活來?」
青狼的笑臉頃刻間布滿陰霾,「夠了!是你勸我忘了她重新開始的,這會兒你又故意刺激我,有話直說,別來這套。」藍虎擺明了兜著他玩。
「嘖嘖嘖,我真同情桑可琪。」藍虎神色自若地諷笑著,他那高揚的嘴角相當有效的激怒了青狼。
「喂,夠了吧!」青狼揪住他的汗衫,齜牙咧嘴露出尖銳的狼牙威脅著他,「在可琪面前你最好收斂點。」
藍虎拍開他的手,愛理不理的揉著脖子。「狼牙可以收起來了,真要比的話,我的虎牙絕不輸你。」
青狼聞言楞了一下,才挫敗的揚聲大笑。
「沒有咬咬看,的確不知道誰的牙齒利。」他邊笑邊考慮互咬的可行性。
「要不要邀老大、黑豹和紅狐大家一起來?」藍虎沉吟著。龍、虎、狼、豹、狐,以體積來看,老大硬是佔了上風;依敏捷性而言,黑豹定是佼佼者;若以圓滑度來瞧,狐狸保證是最狡猾,不過狼也挺奸的,看來好像只有老虎最正直了,雖然凶猛了些。
真不曉得藍虎是故意還是有心。青狼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言歸正傳,可琪要我拜托你一件事。」
「哦?」那個怕生的小東西居然會有事求他,她不是最怕看到他?
「別高興得太早,可琪依然很怕你。我不是告訴過你,你該去整容了。」青狼笑得和不攏嘴,從藍虎那平靜的眼中看到了淡淡的詫異。
藍虎側過臉,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青狼的俊臉。「你都不用整容了,為何我要?」他納悶極了。
「你有我帥嗎?」青狼用右手和拇指比了個七字抵在下巴,一派狀似瀟灑。
「自戀的家伙!」藍虎揮揮手懶得和他羅唆,擺出架勢虎虎生風的走向沙包,準備發泄他未用完的精力。
「喂,你今天要去幫她換藥嗎?」青狼不怕死的擋住他,一臉笑嘻嘻的。
藍虎面無表情地推開他。「今天是星期六,不是什麼鬼‘搖賓之夜’,昨天才是。」他不會假裝不知道青狼說的是誰。
「他們說今天是‘青春之夜’。」青狼丟出迷死人的笑容,悠哉地跟在藍虎面前,懶得阻止他,反正他已經停下來了。「听說那個合唱團應廣大歌迷要求,從這個月開始,禮拜六也在那間PUB表演。」搖賓樂離他已經很遙遠了,沒想到現在PUB的名目可真多,什麼「淑女之夜」、「搖賓之夜」、「青春之夜」……,這些人還真懂得利用短暫的夜晚。
「既然今天不是看診的日子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藍虎爬了爬被汗浸濕的頭發,先聲奪人。他剛毅的唇線難得柔和,一雙精明得透徹人心的眼眸,犀利且危險,膽子不夠大的人最好退到一邊,別看他那雙銳利的虎眼,以免魂飛魄散。
「可琪希望你常到PUB去看看那個叛逆的小妞,她怕她有麻煩。」他的拒絕無損于青狼的笑容,他仍是精神愉悅,意志力絕對堅強得嚇人。不過汪水薰真是個特別的女孩,不僅膽子大,那忽冷忽熱的性格更是教人不敢恭維,比永遠冷冷淡淡的紅狐還難相處。
「你不是也把我拖下水,宣稱我是她的保護者了,難到道上有人不賣我們的帳?」藍虎瞥了青狼一眼。青狼真以為自己不知道是他派人在道上傳播汪水薰是他女人這件事?他只是不想和他計較而已,他還真當他什麼事都不知道。
「別太小氣嘛!名字借來用一用又不會少一斤肉。」青狼絲毫沒有東窗事發的羞愧,反而落落大方的搭著藍虎的肩陪笑道。「再說你正好缺個女人,機會來得正是時候不是嗎?」他撞了撞他,眼楮彎成某種弧度,顯然暗示的事不會太光明,更談不上磊落了。
「我又不是你,沒女人就活不了。」藍虎推開他,訕訕地譏笑。「要女人還怕找不到嗎?」他相當有自信的臉龐英氣煥發,懾人心魂。
青狼從藍虎後頸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一勒,奸奸地低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是孝子,邵家煙火就靠我傳了。」
「我們好像都是從孤兒院出來的嘛!」藍虎扳開他的手,大笑著,一點也不在意掀起那段不愉快的過往。
「我是因父母雙亡,邵家沒了人才進孤兒院的。別那我和你及黑豹相提並論好嗎?」
青狼知道藍虎和黑豹已經學會將往事付諸笑談,藉以掩飾他們內心的脆弱。他了解是因為他也是如此,他們都不得不偽裝堅強。
「你十歲才進孤兒院,當然不同于我們這兩個棄嬰。」藍虎面不改色的自嘲道。「你至少曾享受過父母的疼惜。」他從來不知道父母親是什麼樣子,所謂的親情又是怎麼一回事?他羨幕青狼。
「這樣更痛苦。」青狼的心隱隱作痛,一想起父母親車禍意外他也在場,卻沒能陪他們同赴黃泉,他就忍不住想大哭。「已經享受了父母親的疼愛十年,一旦失去,那種孤寂感會逼得人生不如死。」
「你怎麼越來越像婆娘了?」藍虎輕擊他月復部一拳,不想再談這個令人感傷的往事。人生道路再怎麼崎嶇,他們也已經走過來,這一路上有沒有父母陪同,對他們來說早已不是重點。人要為自己而活,每個未知的明天都是值得期待的。
「你也差不多。」青狼大笑,反擊他一拳,順應的改變話題。「可琪為了‘紀念’,無意中招惹了一群不入流的小混混。」
「為了一只狗,她情願被砍傷?」不僅是桑可琪笨,那個叛逆的女人也夠蠢了,桑可琪的事與她何干,她沒事湊這一腳,結果傷得比桑可琪更慘。
「可琪心地善良啊!」青狼邪邪地揚起嘴角,「不像某人嘴上說自己善良,其實心腸比花崗岩還硬。」
「你知不知道你從進來到現在,百分之九十說的都是廢話。」藍虎沒那心情和他一和一唱。他一腳踢開青狼,恢復先前肌肉僨張的體態,又擊起沙包來了。
「你到底要不要幫這個忙?」青狼不再迂回,直接切入主題。
「想不到堂堂‘五色組’成員竟然改行當起保母來了。」藍虎狠狠、疾速地擊出一拳,丟出一個不算回答的回答。
「謝了。」青狼感激莫名。
「不客氣。」這回藍虎不再把他的話當耳邊風,出乎意料的客套。青狼听得仰頭大笑,為他的禮貌絕倒。
***
「丹茹,給我一杯白開水。」汪水薰一身燥熱地坐上角落的高腳椅,依照慣例點了杯白開水,表演耗去她太多水分,需要多作補充。
「水薰……」正陷入一團忙亂的齊丹茹一看到她,差點放聲大哭。
「有人欺負你嗎?」汪水薰直覺地擰起眉,對于這個認識三年的好友有一份責無旁貸的責任。
「嗯。」齊丹茹認真的點頭,像被欺負得有多慘似的。
「誰?」汪水薰聲色俱厲,一雙美眸義無反顧地燃起烈焰。
齊丹茹以往總是憨笑的可愛臉龐,這下子變成愁眉不展的苦瓜臉。
「你呀。」她委屈的扁著嘴,慌慌張張的看著調酒的小抄本,為客人調酒。
「我?!」她什麼時候又招惹到她了?汪水薰眉好氣的瞪著她,看來她自己倒水喝比較快些。她長手一伸,抓起櫃台內的白開水自己倒了喝。
「對啊!要不是你,可琪也不會受傷,我也不會手忙腳亂,店里的服務生也不會哀哀叫……」一連串數落下來,她說得可真溜。
「丹茹,你不要拐彎抹腳說個沒完了好不好?」她實在沒那個耐性听她分析完。汪水薰不耐的咕嚕咕嚕灌著開水,恣意而痛快。
「你怎麼這樣啊!人家可琪都會听我說完。」齊丹茹說著說著,豆大的淚珠就要滴下了。「枉費我一直把你當成好姊妹。」
「可琪是可琪,我是我,可以了吧!」桑可琪就是太好心了,才會和阿音結仇,經常被欺負。
「水薰,可琪是為了你才受傷的耶。」齊丹茹突然正經八百的指控道。
「那是她的事。」汪水薰一派事不關己的態勢。
「喔!你好狠心,人家好心幫你擋了一刀耶!」她笨拙的滑調手中的搖晃器,義憤填膺的嚷嚷。「對啦!是可琪和阿音結仇沒錯,可是拉阿音出去單挑的人是你耶!你自己想奏扁阿音,又不甘可琪的事,她好心幫你擋一刀,是你自己笨得又伸手讓阿音砍傷手臂的,怎麼可以怪可琪?」她把撿起來的器皿粗魯的扔上桌面,吵得吧台上的客人全都不敢作聲,以為大戰就要爆發了。
丹茹到底在翻哪一年的舊帳,再繼續扯下去,她說不定得為瑪丹娜的負責,汪水薰憤然地喝她的開水,不想和她一般見識。
「水薰,你怎麼不答話?」這樣她要怎麼接下去?齊丹茹搔著她光怪陸離的彩色頭發,十分煩惱。
「不想答。」汪水薰明快地說。
「答嘛!答嘛!」她央求著。
見齊丹茹都擺明了「正待算計她」的臉,汪水薰放下杯子,忍不住想笑。「為什麼我要答?」
「因為……你不答話,我就說不出來了。」齊丹茹放下手邊的工作,一臉為難的盯著她。
「有事就說,不必羅羅唆嗦的。」汪水薰覺得和她說話比表演還費力,且對四方投注而來的驚艷目光頗為不悅。「再不說我要回去了。」她可沒體力再這麼瞎耗。
「別這麼無情嘛。」齊丹茹怎麼樣就是不敢說,只敢在心底嘟噥︰你的臉色那麼難看,我哪開得了口?
「再見。」汪水薰長腿一伸,過真無情的拎著外套就要離開。
「水薰!」齊丹茹急急地叫住她。
汪水薰收住勢,無奈地嘆口氣,回過頭瞪她,「到底什麼事?」
「你……你能不能頂替可……可琪的位子……當……」她「服務生」都還沒說出口,汪水薰立刻乾脆的給了答案。
「不干。」不用等齊丹茹說完,她隨便也猜得出來。汪水薰煩躁的撥著頭發,彷佛被她惹毛了,一肚子悶氣無處可發。
「為什麼?」齊丹茹追了出去,拉住她,「你除了客串‘SOSO’再這里駐唱時的鍵盤手外,不是沒找其他工作嗎?我常常懷疑你二專的學費是怎麼湊來的,而且還念畢業了,真厲害。」她由衷佩服。
「那是我的事。」汪水薰不想要她的同情,也不需要別人憐憫,這輩子她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
「你好凶喔!枉費三年前我在舞廳救了你。」齊丹茹低聲嗚咽,無法承受她不需要她關懷的打擊。
「是我救了你才對吧!」汪水薰好氣又好笑,要翻陳年舊帳也得翻得有誠意一點。她居然能把一大票客人丟在一旁乾瞪眼,淨在這兒和她蘑菇,依她看這間店──氣數已盡。
「是嗎?」齊丹茹狐疑地轉動混濁的眼珠子,拼命回想,嬌酣、沾滿黑影的臉上全是回憶。
「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的寶貝男友怎樣在舞廳里鬧事?」表演剝削了她的體力,她已經累慘了,丹茹到底想怎樣折磨她?汪水薰非常、十分不耐了。
「啊!對了,阿川為了一個男生調戲我,和人家大打出手。那時我看得才興奮,正在跳舞的你,忽然間不知道怎麼搞的,莫名其妙把我從他們中間拉出來。」她越想越不高興。「那時正好進入高潮,突然被你那麼一拉,害我沒看到最精采的部分。」
汪水薰有型、相當具有中國味的鳳眼瞠大,張口結舌,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小姐,你難道沒發現人家已經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準備威脅你的阿川了嗎?」真是有夠遲鈍,人家家伙都亮出來了,她居然……唉!
「有嗎?那刀子不是那個人叫我先幫他拿著,他才好打架的嗎?」她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她實在沒那個力氣去解釋了,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容忍得了齊丹茹的遲鈍,除了和她志氣相投的阿川。汪水薰自認沒有那份能耐細說從頭,她早在國中時就將耐心丟到南極去了。
「你別走啊!」齊丹茹又急急的拉住正要開溜的汪水薰。「拜托啦!只要兩、三個星期就好了。」
「丹茹,可琪遲早要回台北的,你沒忘記她家住台北,只是放寒假過來幫你忙的吧。」她不假辭色,硬是不肯妥協。教她看人臉色,端著盤子走來走去,還穿那麼短的迷你裙養那群的眼,門都沒有!
「我知道啊!但這和你當服務生有關系嗎?」應該沒有吧!齊丹茹回頭猛瞪等得不耐煩、開始敲擊吧台的客人。
「怎麼會沒有?可琪一旦走了,到頭來你還不是要應徵人嗎?干嘛不趁現在先做。」連這都要她解釋,汪水薰煩得簡直想撞牆。該動腦筋時她偏偏不著邊際的話溜一大串,齊丹茹的思考邏輯實在特別,認識三年了,她還是常常模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那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我哪有想那麼多。」齊丹茹理直氣壯的回道。她要學調酒、要經營PUB、還要應付一大堆人,哪有那太空時間想太多。
「既然這樣,你去找你弟弟幫忙好了,他也很閑。」汪水薰決定不再多費唇舌,火大的扳開她的手想走,偏偏齊丹茹仍緊扣著她不放。
「丹毅是‘SOSO’的主唱,現在‘SOSO’在台中這麼紅,他最近又忙著灌唱片,哪有空幫我?」她與有榮焉的笑著。有個英俊、嗓子還可以的弟弟真好,至少他在百忙之中留了星期五、六給她,讓她新開張的PUB每逢周末假日生意就特別好。
「你弟弟沒空,為什麼我就有空?!」汪水薰忍不住動怒了。
「人家可琪特別利用假期來幫我忙的,結果被你這麼一攪和,受傷住進‘雲天盟’療養去了,所以你必須負起連帶責任,賠償我的損失。」哇!難得一次講得這麼嚴肅,她真是越來越佩服自己了。齊丹茹喜孜孜地憨笑。
看來她不答應的話,丹茹一定會無時無刻撥放她有多忘恩負義、多虧欠桑可琪,而且絕對比章魚還纏人,肯定會逼瘋她。
「我真後悔認識你。」汪水薰極其憤怒的瞪著她,為了往後的清靜著想,不得不做最後的妥協。何況她的確欠桑可琪一個人情,而她一向討厭積欠人情。
「不會吧,大家都很喜歡我耶!難道我哪里做得不好嗎?」齊丹茹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單純的腦袋很快的為這個問題陷入沉思。
認栽了,她真的認栽了。汪水薰望著她懵懵懂懂貼著大問號的臉龐,心情郁悶透了,只恨當初好管閑事救了她。
***
他今天又來干嘛!昨天已經來煩過她一次了還不夠嗎?他不知道最近他和她的流言已經飄得滿城風雨了嗎?更何況現在PUB還沒打烊,他不是一向秉持著「五色組」不露面的原則,今天怎麼反常了?莫非他是故意挑在營業時間來證明這則流言不是空穴來風,故意要來激怒她的。
汪水薰冷冷的看著藍虎賣弄他碩實、頎長的體格,雙手插在口袋里閑散地直走向她。還是那副死樣子,看了就教人生氣,不知道是哪些死人到處散播她是他親密女友的傳聞來打擊她,明知到她有多憎恨男人,居然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消息作弄她。
昨天被阿音這麼一鬧,今天丹茹又用桑可琪來脅迫她當服務生,她惡劣的心情已經徹底地降至冰點,在這種非常憤怒時期,她真的不想再看到這個列數世界級的討厭鬼。況且這里是PUB里最偏僻的角落,她是為了圖個清靜才坐在這個老位子休息的,識相的人看到她蘊含風暴的冷臉和厲眸,都會模模鼻子溜之大吉,唯有這個討厭鬼卻像看不懂她的暗示,直直地朝她行來,氣得她牙癢癢的,巴不得一拳打歪他挺直的鼻梁,讓他再也悠哉不得。
汪水薰忿忿地轉向牆壁,寧可對著樸拙的土牆,也不願看他。
藍虎落坐後,奇怪的盯著汪水薰又直又挺的後背,問道︰「你在面壁思過?」
「少羅唆,關你什麼事?」汪水薰恨自己定性不夠,失卻了往常的冷靜。她激動的猛翻著置于腿上的服裝雜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麼。
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尤其是背後這一個!救了她一次就自以為了不起,老是管東管西……嫌她頭發太短、削得太薄,衣著太輕浮。他以為他是誰,她爸還是她媽?自從月兌掉好學生那層假面具後,她最討厭的就是人家要求她怎麼做,或者命令她做什麼。
「我才說了六個字而已,哪有羅唆?」藍虎慵懶的伸展身軀,不以為意地拿起一旁的雜志翻閱著。靜了一會兒,他突然出聲,「對了,有人要我告訴你,你的手臂還沒好之前,最好別作秀。」臨出門前,桑可琪好像是這麼交代他的。
「作秀?!」他把她當成什麼了。跳牛肉場?還是工地秀?汪水薰胃一抽,喉頭一縮,陰沉沉地捏緊拳頭,眼前全是火焰在跳舞。
「就是你在台上又扭又跳,彈那什麼合成樂器。」他沉著的翻著雜志,隨口注解。
「你能不能立刻消失?」汪水薰實在受不了了,她寧願再去跳一次海,也不要看見他這張令人痛恨的臉。
「這套沙發是你出資買的嗎?」藍虎抬起頭,到處檢查沙發,想看看上面是不是烙有人名。「好像不是喔!」他居然拍拍她的背,口氣遺憾地告訴她這個壞消息。
汪水薰的牙齒咬得快碎了,她氣他說得頭頭是道。堵得她死死的。這里確實不是她家,也確實誰有錢就可以來,她是管不著,可是她也不會先離開的,大不了不說話,怕他啊!
這是則值得大家注意的新聞,藍虎看著報紙突然決定──
「動脈硬化發生在腦部會導致中風;發生在心髒就會引起心絞痛與心肌保塞;發生在腎髒會引起腎衰竭,甚至尿毒;發生在周邊血管……」他以播報員般標準、平板的音調,一字一字清晰地大聲放送著。這些醫學小常識每個人都有了解的必要,他是這麼好心的以為。
孰可忍,孰不可忍……
汪水薰忍無可忍、火大的轉回身子,大聲斥責念得正朗朗上口的藍虎,「住口!你吵死人了。」
她血管里的腎上腺素已經激增了,這個討厭的白痴!她不明白為何自己就是容不下他的存在,其實他的聲音並不會大過PUB里的熱門音樂聲,甚至比那還低沉、悅耳,只不過在她眼里,這人一無是處、礙眼得很,只消出個聲便惹得她怒火中燒。
動輒得咎的藍虎輕輕地放下報紙,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才深吸一大口氣,放聲大喝︰「吵死人了!」
他這聲渾厚有力的虎嘯果然力道十足,吼得人聲嘈雜地PUB倏地化成一片死寂,連屋頂散熱用的風散也因而停擺了,汪水薰更因地理位置的關系身受其害。
人聲鼎沸、熱鬧滾滾的PUB剎那間岑寂得可怕,所有扭動、聊天的男女皆似中了魔法般動彈不了,整間PUB在短暫的幾秒鐘變成了無聲無息的蠟像館,只是蠟像的眸光很奇怪地全投向了邊緣地帶,瞪著完全不動不癢的藍虎和惱紅了臉的汪水薰。
「發生了什麼事?」PUB經營者間調酒師齊丹茹,急急忙忙地從吧台里沖到汪水薰跟前,一看到她身邊的藍虎,她像發現了新大陸般,崇拜地大叫︰「藍虎大哥!」
「藍虎?!」
眾人一听到藍虎的名諱,個個又敬又畏地退了好幾步,並悄悄地收起被干擾的怒容。唯有汪水薰又氣又惱地狠瞪著他,眼珠子斜視著同一個角度,十來分鐘不曾瞟動過。
原來他就是「五色組」里醫術精良的藍虎。奇怪,「五色組」成員不是一向很少公開露面的嗎?為何他會和「SOSO」樂團的鍵盤手汪水薰在一塊,難到最近道上傳言汪水薰是她女人這件事,不是捕風捉影,而是真有其事?眾人無不懷疑地看著沙發椅上登對的璧人,暗自揣測著。
藍虎如老僧入定般地隨他們去看,輕輕松松看他的報紙,一點也沒發現他那一吼已大大地提高了自己的知名度。在一大票目光住視下,他不但沒半點不自在,反而自得其樂。反正他們看他們的,他總不能因為他們多看他一眼就宰光所有人吧!眼楮長在他們臉上,愛怎麼看是他們的事。
藍虎沉著的表情在瞄到齊丹茹那顆五顏六色的頭顱時起了變化。他打破了維持十來分鐘的靜默,皺起眉頭,淡淡地譏諷道︰「喂,你的頭發很難看,還有你化這種怪妝最好少出門,免得嚇到人。」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如此恐怖的妝,居然全是黑的?!難怪她的男朋友也是怪模怪樣,一顆頭染了上百種顏色。
他一說,PUB里泰半的女孩子都迅速地垂下頭,不敢讓他看到她們臉上一向引以為傲、競相比怪的濃妝,只能偷偷地瞄他,欣賞他略帶嚴肅卻難得一見的俊容。藍虎有稜有角的臉孔,瓖著猶如花崗岩刻鑿的五官,濃濃的粗眉、高高的顴股、挺直的鼻梁、寬厚的嘴唇、剛毅的下巴,和一雙隨時看得人頭皮發麻的厲眼,整體而言他絕對是權威的代表。雖然他此刻雙手展開,懶懶地擺在椅背上,整個人看似輕松自在,其實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潛在的爆發力有多凶猛,老虎出柙前大概就是這種慵懶體態了。
「藍虎大哥覺得這種妝扮不好看是嗎?」齊丹茹沒空去探討大家敬畏的眼光,只是傻傻地照著四處可見的鏡子。黑色的妝會很難看嗎?今年很流行的耶。
「比鬼還難看。」藍虎據實以告,連鼻子都皺了起來。他似笑非笑地瞅著齊丹茹一會兒,才忽而指向汪水薰比較道︰「她這頭亂七八糟地短發都比你能見人。」
眾人的視線隨著他修長的手指,齊齊地望向汪水薰。他……他在干什麼?這個神經病!汪水薰愣住了,不曉得他發什麼神經,突然又將矛頭指向她。
「不會啊!我覺得水薰的臉型剪這樣很好看。」齊丹茹不為自己辯護,卻忙著護衛好友,並且熱心地徵求客人的支持。「你們說對不對?」她的詢問贏得在場男士的肯定,所有女士的否定。
世界上會有這種不正常的男人,必然存在著另一個不正常的女人,因為上帝強調「公平」。汪水薰恨自己再度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直想掐死齊丹茹。
「丹茹……」她眯起眼楮陰沉沉地警告道。管不得有多少雙眼神正向她傳送愛慕的訊息,又有多少雙眼眸因嫉妒而睥睨著她,明知道齊丹茹根本不懂她的暗示,她蹩著無所謂的掙扎。
「想不到你脾氣這麼暴躁,人緣卻好像不錯。」藍虎訝異地瞅著她,一雙虎眼熠熠生輝地譏笑著。
「我脾氣暴不暴躁是我家的事,用不著你管!」汪水薰惱怒地吼他,「看不過去就別來煩我,本姑娘沒有要求你替我療傷。」被人觀賞的滋味實在太難受,她憤怒地丟下雜志,拎起外套就走。
「水薰,你怎麼可以這麼對藍虎大哥說話。」齊丹茹攔住她驚呼,和旁人一樣為她的大膽捏了一把冷汗。「阿川說男人都很死要面子,你怎麼可以在這麼多人面前拆藍虎大哥的台?」她湊近汪水薰的耳朵,低聲訓斥著。
汪水薰推開她的臉,回頭又狠瞪藍虎那陰沉的表情一眼。
「罵就罵,難道我還會怕他不成?」抑揚頓挫地宣示完後,她頭一甩,不徐不緩地邁著優雅的步伐,瀟灑、率性地往外走。管他會有多難堪,她早就說過不想再見到他的,是他自討沒趣,怎能怪她。
「很好。從今天開始,這女人和我有嚴重過節,在我還沒想出用什麼方式對付她以前,絕不準別人動她。」藍虎忽然推推眼鏡,臉色凝重地當眾宣布。他那鏗鏘有力的話聲一出,馬上嚇壞了一干喁喁私語的觀眾,更害得急急往外奔的汪水薰心跳漏了一拍,不小心絆了一下。
自己的女朋友都能說翻臉就翻臉,誰能預料得到這些混江湖的人腦子里到底想些什麼?眾人無不害怕地想。
她不是害怕。汪水薰穩住腳步時這麼告訴自己,她沒有回頭也不在乎他會如何對她,「五色組」有權有勢又如何?她不是被嚇大的,頂多賠上濫命一條,死又何懼。
藍虎撐著下巴,一瞬也不瞬地目送那玲瓏有致、倔強得讓人激賞的背影離開。直到那團火焰消失後。他仍是不可捉模地盯著門口良久,頗像沉思又像算計。他那不發一言的表情,熟識的人通常會稱之頗具威嚴,不知情的人則會以為自己不小心做錯了什麼事,惹怒了他。偏偏屋子里都是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大家自作聰明的以為以藍虎的身份地位絕不會容許有人對他不敬,故而紛紛凝神屏氣,大氣硬是不敢多喘一聲,唯恐他將怒氣遷到自個兒身上,活不到看見明天的太陽。
「藍虎大哥,你剛才的樣子好帥。」齊丹茹沒有旁人的畏懼,臉上僅僅刻著「崇拜」二字。沒想到藍虎大哥的魄力居然遠勝于青狼大哥,哇哇,不怒而威的男人最帥了,齊丹茹那不可救藥的「帥哥情節」,明明白白地顯現出來。
在大夥兒擔心受怕之際,齊丹茹居然漠視這份緊張,高興地嚷嚷,也是她興奮的話聲慢慢地拉回藍虎的注意力,和他那若有似無的笑容。他的笑容一起,大家忐忑不安的心才逐漸恢復正常。
「你說什麼?」藍虎好笑地問道。這個女人的腦神經接錯線了是不是?不久之前,他還以為她是汪水薰的摯友,誰知道這會兒她卻「重色輕友」了。
「我說藍虎大哥好帥。」齊丹茹單純地重復道,只顧著表達她的愛慕,沒發現隱藏在藍虎眼中明顯的笑意。
「謝謝,受之有愧。」藍虎大笑。他邊笑邊揮手要他們各忙各的,該跳舞的去跳舞,站在台上唱歌的盡避繼續殘害听眾,反正就是別拿他當動物觀賞。周遭的二氧化碳比氧氣還多,他已經漸漸感覺到呼吸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