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道陽光雖然射不透別有洞天的層層簾幕,但阿芷也能憑本能感覺到天亮了。
她懶懶的起身梳洗,平常她是不會這麼早起身的,但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麼,心緒不寧,有一種風雨欲來的壞預感。
丙然,「砰」的一聲,玄煜一腳踹開了別有洞天的大門。
「啊?!」阿芷乍見到他,頓時目瞪口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太過專注于質疑這句話的正確性,根本忘了要逃。
玄煜是只身前來,沒有任何隨從,而且刻意選擇大白天,因為他抓住了阿芷的弱點。
「早安,陽光露臉,屬于臨江格格的黑夜終于過去了。」他英俊罷毅的臉龐上掛著惡魔般的微笑,一手撐開門扉,另一手則叉在腰間,著黑靴的大腳充滿威脅性的在地上點個不停。
「你……居然這麼快就找上別有洞天?」阿芷的聲音仿佛吞了一枚雞蛋。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嗎?不知道為什麼,本王似乎很了解你的想法。」玄煜笑得很惡意,眼里的嘲諷是無庸置疑的。
阿芷因為他的譏笑而蹙起秀眉,陽光還不是很強烈,即使他威脅要把她丟到外面,她似乎也不用怕。
「你找到我又怎樣?你昨夜那樣對我,休想我還會再和你回王府!」
「我警告你……」
「哈!是不是又要威脅我,如果我不乖乖的跟你走,就要把我丟到太陽下?哼!沒用的。」她朝他努了努嘴,「很遺憾,今兒個天氣陰陰的,沒有多少陽光,我不怕你。」
「喔,看樣子,你是選擇忽視我的警告,那我只好采取必要手段。」說完,他充滿危險性的朝她大踏步走來。
阿芷尖叫一聲,立刻沖回臥室,將門反鎖,並以全身的重量壓住門扉。「你……你別亂來!只有野蠻人才會使用暴力。」
「本王就愛做個野蠻人。不想死的話,就離門邊遠一點。」玄煜知道脆弱的門根本不堪一擊,但怕傷了壓住門的她,因此隱忍著怒氣,沒有一腳踹開,仁慈的出聲警告她。
「你恨不得殺了我,還……還要我回王府……做什麼?」阿芷不由自主地顫抖,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膽小。
「解釋。你欠我的解釋多得數不清,本王絕對堅持一個一個要回來。」
「你要解釋,我可以給你,不過我在房里解釋,你在門外听就成,實在沒必要勉強我到王府。」
「我就是要你到王府。」說著,玄煜哼了一聲,「我的理智告訴我,和你這種女人打交道,必須在自己的地盤上,才能穩操勝算。」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能不能先和你約法三章?」阿芷小心翼翼地詢問。
「不能。」
「為什麼?」
「因為形勢永遠是你弱我強,所以你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你……」他的惡霸讓她氣得牙癢癢的。「若我沒有受到保障,我才不要出去呢。」
「你既然有膽子說出這句話,就必須做好承受後果的準備。離門邊遠一點。」玄煜決定踹門。
「等一下。」無可奈何之下,阿芷只好投降了,她嘆息地拉開門栓,「蠻力至上,你蠃了,王爺。」
「既然蠻力至上,我是不是也該用蠻力逼你吐出其話?」不知道為什麼,玄煜居然露出一抹微笑。此刻的他竟然還有笑的情緒,真是太詭異了,會是因為這奇妙小女人的屈服嗎?
「不用勞動大駕,我會一五一十的,把你想要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她沒好氣地說。
他挑高一道濃眉,「你如此合作,還真讓我受寵若驚。」
「沒什麼好驚訝的,有些事情,說穿了就不值三毛錢。你愛听,索性就讓你听個夠。」阿芷很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其實她敢如此有恃無恐,是因為昨夜里,她已經費心編好一套天衣無縫的說辭了,嘿!
「很好。」玄煜抓起她的手,立刻將她拉出別有洞天。
隆親王府的書齋「留听軒「內,玄煜沉而冷地開口。「說!玉湖玲瓏為什麼會在你手上?」阿芷對他嚴厲的面容視而不見,逕自看向窗外的荷花池,池里只剩下三、兩枝荷花,畢竟即將入秋了。
「留得殘荷听雨聲,這是李商隱的詩。」她臉上漾起一抹淺笑,「你的‘留听軒’要算這個時節最名實相副了。」話才說完,天空真的下起雨,滴答的敲打在荷葉上,當真別有一番韻味。
玄煜的眸子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但隨即逝去。「我的書齋,我自己知道,不用你來羅唆!」他瞪了她一眼,「我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
阿芷沒有理他,眼光又飄到掛在牆上的畫軸。啊,那是她親手所繪的自畫像,阿瑪和額娘把它交給煜哥哥,想必是希望能稍微安慰他的相思之苦吧。
她不假思索的朝畫走去,玄煜卻惱怒的將她一把扯了回來。「不許踫它!」
「為什麼?不過是一幅畫而已,會是你最珍貴的東西嗎?」她明知故問。
「不要你管!」他沉聲吼道,用力掐住她的手臂,「我要答案!現在!立刻!」他噴火了。
阿芷蹙了下眉頭,煜哥哥的脾氣真不是普通的壞。「玉湖玲瓏是阿芷格格給我的。」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玄煜的眼眸十分冷冽。
「玉湖玲瓏是我和阿芷的定情之物,阿芷向來比愛自己的命還珍愛它,不可能會給你。」
「活著的時候當然不可能,但死了之後可就不一定了。」噢,他的手指使勁縮緊,好痛!
「你愈說愈荒唐,是故意惹怒我嗎?」他的眼皮抽動了一下,顯示他正處于極度的憤怒中。「信不信我會卸下你一條手臂?」
「我……說的是實話。」她疼得掉下眼淚。「也許很難讓你相信,但我真的能夠和人類以外的異類溝通。」
「什麼?」
「你何不仔細想想,我只是一個連你都反抗不過的平凡女子,有什麼本事能讓塔拜發瘋,讓巴布泰被一只狐狸迷惑?還有昨晚將我卷走的那一陣白煙又是什麼?」玄煜聞言,雙眉蹙緊,「你是說,這是因為某些東西在暗中幫助你?」
「是的。從小我的體質就和常人不同,不敢見陽光,只在黑夜活動,受不了人群的氣味,因此要薰著香。更奇妙的是,我可以隨心所欲的招來一些不屬于人類的靈體。」
「而這些異類也都願意听從你的指揮,助你開設別有洞天來為害人類?」他在驚愕之余,也相當憤怒。
「我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阿芷不悅地大聲反駁,「會發生不幸的,都是那些存心不良的壞人,我沒有害過任何一個好人!」
「我不管你有沒有害過人,我只要知道阿芷和別有洞天究竟有什麼該死的牽連!」玄煜知道和這個女人爭辯,十之八九是不會有結果的,決定直接切入問題核心。
「阿芷格格是自己找上別有洞天的。你知道,鬼魂的感應力總是特別強,她知道我可以做人鬼之間的媒介。」
「阿芷找上你的目的是什麼?」
「保護你。」
「請再說一次。」玄煜覺得這是最不可思義,也最足以引得他勃然大怒的答案。
「這是真的,儲位之爭暗潮洶涌,你又是決定儲君人選的關鍵人物,更是時時處于危險之中。」
「我從來沒有表態過偏愛哪一位皇子,我自信可以免于危險。」
「何必非要你表態不可呢?有心人一想就知道,你深愛阿芷格格,而愉親王是傾向四阿哥的,最終你會做何選擇,其實不難明白。」
「該死!」玄煜怒罵一聲,一個可怕的直覺突然閃過他腦中。「難道阿芷的死,竟和儲位的爭斗有關?」
「不錯。」煜哥哥果然很敏銳,舉一反三。
「是誰?本王要殺了他!」玄煜又痛又怒,心愛的阿芷居然是因他而亡!
「你不能殺他,皇上不會允許你因為一個女人而殺了他的皇子。」阿芷嘆道。
「凶手是二阿哥還是八阿哥?」
皇子間競爭最激烈的只有二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三派,因此玄煜幾乎可以猜到是誰了,他只是要一個確定的答案。
「阿芷格格是死于和十阿哥交好的道士木真子的巫咒之下。」她刻意不提雯琪在這次咒殺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因為皇上將雯琪指給了玄煜,玄煜若因為阿芷而殺了雯琪,恐怕會惹怒皇上。
「可惡!」玄煜好恨!「我即刻進宮面見皇上,八哥哥既然敢喪盡天良害死無辜的阿芷,本王就讓他永遠和儲位絕緣!」
「行不通的,阿芷死于巫咒這個事實,只有阿芷本人,和八阿哥一黨知道。阿芷既死,無憑無據,你也知道當今皇上不僅不信巫蠱,更禁止流傳巫蠱之說,你貿然進言,只會惹怒皇上而已。」
「你居然知道這麼多?」玄煜至此才相信,她真的不是說謊。
「這些都是阿芷格格告訴我的。阿芷格格還告訴我,她知道你對她一往情深,並不會因為她的死而有所改變。而愛屋及烏之下,必會順從她阿瑪傾向四阿哥,如此一來,八阿哥一黨肯定會對你不利,她要我提醒你、保護你。」
「阿芷……」玄煜的心都揪痛了,阿芷即使身死,仍舊放不下他啊!倏然,他抓住她的手,「你既然能溝通陰陽,是不是也能讓我見阿芷一面?」
「阿芷格格不願意見你。」
「我不相信!她怎麼可能不見我?」
「她說,你們今生今世己經不可能在一起了,再見面也只是多增加別離時的痛苦。只要你知道,不論生或死,她對你的愛都不移不變,這就夠了。」阿芷說得心酸,所謂咫尺天涯,竟不敢相見,就是如此吧?
他痛楚的閉上雙眼,突然,他又想到了一件事。「你似乎忘了解釋,為什麼阿芷要將玉湖玲瓏給你?」
「這……你真的要知道嗎?」她吞吞吐吐的問道。玄煜不答,用凌厲的眼神和加重的手勁表示肯定的答案。
「能不能保證你听了以後不生氣?」她小聲的問。
「我可以保證你再不說,本王立刻掐死你!」他冷冷地開口。
「好,我說就是了。」她暗自嘆了口氣。「她要我……代替她陪伴你一陣子,直到你忘了她為止。」
「什麼?」玄煜的眼皮抽動了一下。
「呃,你知道玉湖玲瓏所代表的意義,阿芷格格認為我除了面貌之外,其余各方面都和她如出一轍,應該可以代替她陪伴你,稍微安慰一下你的相思之苦。」阿芷聲若蚊蚋,其實她也私心的安慰自己的相思之苦。
他扯出一抹冷笑,「你的意思是說,阿芷作主將你塞給我,而你也答應她了?」
「基本上是這樣子沒錯,不過我現在反悔了,玉湖玲瓏還給你,我立刻離開。」她太了解玄煜了,當他臉上出現冷笑,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因此她十分機靈的準備逃跑。
但來不及了,玄煜自身後將她的縴腰一把鎖住。
「啊呀!放手啦!」她深感不妙地大叫。
「你既然有膽子答應這種荒謬的承諾,本王就有本事讓你明白後果的嚴重性。」他攔腰抱起她,繞過屏風,進入內室,將她往榻上一丟。
「王爺,你冷靜一點。」阿芷無助地往床角縮去。
「這不就是你的承諾嗎?代替阿芷陪伴我。阿芷是我的妻子,‘陪伴’這兩個字的意義,你不會天真無邪得不明白吧?」他大手一抓,立刻將她擒在懷中,鐵條般的臂膀霸氣的鎖住她。
「不、不是這樣的。」阿芷頑強地掙扎著。「就只是單純的陪伴!我們都知道你心里只容納得下一個阿芷格格,其他女人對你都沒有吸引力。」
「話雖如此,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發覺你對我的吸引力居然還不小。」玄煜瞅著她,眸中閃爍的光芒令人猜不透。
「你是在開玩笑吧?」
「是嗎?」他倏然封住她的紅唇,熱烈的吻著,良久才放開她。「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他熱烈的吻幾乎讓她昏了頭。「不該這樣的,我不是阿芷。」
「可是你像透了阿芷。」
「我不做阿芷的代替品!」
「在你答允阿芷要代她陪伴我時,就應該要有做阿芷代替品的覺悟。」
「我己經說我反悔了,你听不懂嗎?」
「這是你對阿芷的承諾,沒有阿芷的同意,你不能擅自收回。」玄煜莫測高深的朝她一笑,「當然,除非你就是阿芷本人,那自然另當別論。」
阿芷恍然大悟。「說來說去你的意思只有一個,懷疑我就是阿芷?」
「難道不是嗎?」
「不是!」她打死不承認。
「如果你不是阿芷,如何能在王府里行走自如?又如何知道我這間書齋名為‘留听軒’?你難道沒發現,書齋從里到外,都沒有題名嗎?」連府里的僕人都不知道這叫留听軒,臨江又怎麼會知道?」
「是……阿芷格格告訴我的。」她努力克制內心的慌亂,玄煜實在太敏銳了。
「你還嘴硬?」玄煜用力地將她壓在床上,邪氣地睨著她,「是不是又要逼本王用刑,再將你的衣裳一寸一寸的割開?」
阿芷漲紅了俏臉,心里又驚又怕。「割了也沒用,我說不是就不是嘛!」
「嗯?」他微眯起雙眼,手指揪住她的領口。
他還沒赴諸行動,阿芷卻已經害怕地哇哇大叫了。「救命啊!阿瑪!額娘!」
「你的阿瑪和額娘是誰?」
「是……說了你也不知道。」
「他們現在何處?本王很願意拜訪他們。」
「不成的。」
「為什麼?」
「因為……」阿芷恨死自己了。她該找什麼理由?總不能詛咒她的阿瑪和額娘歸天了吧。「因為我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家人害怕我會給他們帶來不幸,所以阿瑪和額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把我送走了,我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里。」
「既然你的阿瑪和額娘對你不疼不愛,你叫他們又有什麼用?」玄煜冷笑地指出她話里的破綻。
是啊!阿芷覺得自己真是笨到家了,說個謊還漏洞百出。
「這……這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本能反應,人在遭逢危急時,都會本能的哭爹喊娘,不行嗎?」
「哼!你不承認無妨,來日方長,本王有的是時間。」玄煜放松了對她的鉗制,將她由床榻上拉起。
「我把話說在前頭,你最好乖乖的待在王府,一步也不準走出去。你若是敢再無聲無息的消失,哪怕只有一下下,本王絕對會去追你,到時我管你是阿芷也好、臨江也罷,我絕對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白嗎?」
「明白了。」瞧他這副凶惡的模樣,不明白也得說明白來敷衍他。
她的服從讓他露出得意的微笑。他執起她的手,出乎意料之外的,居然將玉湖玲瓏套回她的手腕上。
「你為什麼這麼做?」玉湖玲瓏對他而言,該是多麼珍貴啊!
「既然是阿芷作主給了你,我沒有理由違背她,畢竟玉湖玲瓏是屬于阿芷的。」玄煜說得淡漠,刻意要撇清他對她的感情,既然她不是阿芷,他也不該愛她!
阿芷吸了吸小嘴,玄煜的死心眼,當真令她又愛又恨。
「你要我乖乖留在王府,總得給我一個棲身之處吧?。
「王府里的廂房,少說也有三、五十間,你隨便揀一間去窩吧。」玄煜不在乎地聳肩道。
他相當無禮又不客氣的回答,讓阿芷不悅的輕斂蛾眉。「我不是狗,不用‘窩’的。況且,我的住所也不能隨便,第一個條件,它不能見陽光。第二個條件,它必須先薰過香,去除異味。第三個條件……」她話尚未說完,玄煜突然低首緊緊的封住她一張一合的紅唇,良久才放開。
「第三個條件是什麼?」
「必須離主屋遠一點。」她頓了一下,繼續道︰「你不要臭美,本格格不是怕你,是懶得理你,索性離你遠一點,省得你一看到我,就乘機找麻煩。」
他微挑一眉,「第四個條件呢?」
「不要僕人。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要靠近我的屋子。」
「第五個條件呢?」
「這第五個條件,還是不說的好。」阿芷小心翼翼地瞅著他。
「說。」
「呃,既然不要你以外的人接近我的屋子,而我又必須吃東西才能維持生命,所以……所以只好勞煩王爺您了。」把他堂堂隆親王當個僕役來用?好啊!玄煜在心里冷哼一聲。
「第六個條件呢?」他倒要看這個女人不知死活到什麼程度。
「這不算條件,只是一個小小的要求。」她說得很小聲,見他又露出冷笑,她只覺頭皮發麻。
「你也是知道的,我的飲食異于常人,茶里就麻煩加些蜂蜜,五谷雜糧就不用了,甜食糕點則是多多益善。」
「第七個條件呢?」玄煜此刻已是皮笑肉不笑。
阿芷深吸口氣,「第七個條件就是,以上條件你絕對不會答應,既然不答應,我們彼此最好都不要勉強,我立刻回別有洞天居住,王爺若有令,臨江保證會隨傳隨到。」說完,她立刻腳底抹油,準備離走。
「慢點。」玄煜不費絲毫力氣,又將她按回床上。「你的所有條件,本王都可以答應,不過為了公平起見,本王也意思意思要你一個條件如何?」
「什麼條件?」他的微笑好恐怖!她看得膽戰心驚。
「你的狗命!」他緩緩吐出這四個字。
「啊……」
***
這個男人真是口是心非。
阿芷掛著勝利且得意的笑容環視她的新居所。
說新其實不然,只不過是將別有洞天的一切搬到王府來而已。
還騙她說將別有洞天抄了,原來只是叫人將家具物品一件不漏全移至王府。煜哥哥其實早已為她安置了一個絕佳的棲身之所,卻還故意尋她麻煩,真是惡劣!
「格格,你將屋里弄得烏漆麻黑的,要奴婢怎麼伺候您啊?」香菱為難地看著四周,只覺自己好似半個瞎子。只有一小盞燭火閃著微光,屋外還是大白天呢!也不讓陽光透進來,這位格格當真詭異得緊。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煜哥哥只「仁慈」的接受她前三個條件,因此這個倒楣的婢女才出現在她房里。「但是我很怕光,這也是沒辦法的。不過,你可以對你的壞心主子破口大罵,我不會阻止你的,畢竟這是你的權利。」
「格格,您別開玩笑了。」香菱哪有這天大的膽子?「格格,不然請您允許我將窗簾拉一點點起來,只要一點點就好。」
「不行!」阿芷毫不猶豫地拒絕,但看到香菱的臉垮了下來,她也頗感過意不去。
「唉,你也是可憐的。我看就這樣吧,你只有送餐點時再進房,其余時間,就隨你到外頭去吧,不為難你。」
「不,不成的。」香菱哭喪著臉說,「王爺若知道奴婢怠慢職責,奴婢就沒命了。」
「這是本格格允許你的,保你無事,快去。」
「可是……」香菱囁嚅之時,一道白煙突然由阿芷身後裊梟升起,接著燭火一明一滅,閃爍不定,伴著陣陣怪風,氣氛詭異恐怖至極,她不禁尖叫了一聲。
「格……格,那……那是什麼?」她渾身寒毛豎起,雙腿不由自主的發抖,銀牙打顫,咯咯作響。
炳!是玲瓏暗中幫她來了。
「唉,香菱丫頭,實不相瞞,並不是我不讓你待在房里的,實在是因為任何一個正常的人,大概都無法在這屋里生活,當然,除非你有天大的膽子。」阿芷配合著玲瓏制造出來的恐怖氣氛,哀怨的臉色里,隱然帶著一股陰森的味道。
「怎……麼說?」
「因為我生來體質就特別陰寒,很容易沾惹到那些不屬于人類的‘東西’,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是……鬼?」
「沒錯。如果你堅持要待在房里服侍我,必須先有心理準備,他們會不時的出現。妖魔鬼怪的外表可是千變萬化,運氣好的話,你可以看見一個完整的人形,運氣不好,就會看見披頭散發、青面獠牙,長長的舌頭、翻白的眼珠、血肉模糊的臉龐,血盆大口會朝你微笑,用殘缺不全的四肢向你招手,從梁柱上倒吊下來,從你身後……」
「啊……」不等阿芷說完,香菱淒厲的慘叫一聲,連滾帶爬的奪門而出。
「哈哈哈!」她笑倒在床榻上,眼淚都流出來了。
「格格,咱們把她這麼一嚇,王府里肯定再也沒有人敢上你這‘水閣’來了。」玲瓏也快笑翻了。
「那最好!」
丙然,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王府里的下人們都將水閣列為禁地,香菱繪聲繪影的描述,讓聞者無不寒毛直立,冷汗直流。
他們開始流傳,臨江格格不是人,大抵是鬼怪之流,所以她才會相當怕光。
但臨江格格擁有實體,並且具有人的體溫,也不懼怕神佛,因此他們揣測她的「道行」較之鬼怪之流更高深,應該是屬于妖狐之類,否則她之前為什麼能塞一只狐狸給巴布泰,將他迷得神魂顛倒呢?
再者,臨江格格的美貌也不是正常人類會有的,那太漂亮、太勾人心魂,她一定是只道行高深的狐仙,因為狐狸精都是美艷絕掄的。
所以,有人罵她「狐狸精格格」,有人說是「鬼格格」,有人以她能溝通陰陽,叫她「陰陽格格」,也有人以她能招來鬼魂,稱她為「招魂格格」。然而大多數的人,還是喜歡管她叫「奇妙格格」。
她有謎樣的來歷,不尋常的異能,還有驚人的美麗。她有妖的嫵媚,鬼的玲瓏剔透,以及人的嬌柔可愛。更重要的是,她能讓向來深沉冷酷的隆親王沒轍,三番兩次失控的大動肝火。而她居然還能平安無事的留在王府,讓王爺破天荒的另闢水閣供她安居,這不是很奇妙嗎?
「奇妙格格」四個字,仿佛野火一般,在隆親王府里迅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