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這就是心動 第一章

「我不太舒服。」白錦鳳在距離出門前五分鐘突然在沙發上坐下,象徵性地把雙手抬到太陽穴旁按了按。

沈盟瞧著母親坐在沙發上,涂著蔻丹的修長指甲緊按著太陽穴。「嚴重嗎?」他的語氣溫和,听不出有任何不悅之意。

「要不要吃顆藥?」沈永昌作勢要到房間拿藥。

「不用了。」白錦鳳喚住丈夫。「我躺一下就成了。」她緊閉雙眼。「你們先去吧!我一個人歇會兒就行了。」

「那怎麼行,若我們都走了,家里就剩媽一個,我不放心。」沈娟娟優雅地在母親身旁坐下,將手上的銀色皮包放置在膝上。

「家里還有佣人,你們不用為我操心。」白錦鳳繼續揉著額頭。

「不行,我還是不放心。」言下之意便是她也要留下來。「爸,哥,你們兩個去好了,我留下來照顧媽。」

案子對看一眼,沈盟開口道︰「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他們要去參加的是婚禮,可表情卻像是要去喪禮一般難看。

「這樣好嗎?」沈永昌皺了下眉。「說好要去的……」

「婚禮上不會有人一個個點名。」既然他們不想去,也毋需勉強,畢竟是要參加婚禮,在人家婚宴上擺出一張心不甘、情不願的臭臉也不好。「我會跟舒老爺子說一聲。」

「我還是去露個面吧!畢竟是人家的喜事,不去總失禮。」沈永昌說道。「那你們母女就在家休息。」

「知道了。」白錦鳳依舊揉著額際。「對了,別忘了去接佩姿。」

「嗯!」沈盟應了聲。常佩姿是兩個禮拜前母親友人為他介紹的對象。

「走吧!」沈永昌領頭先往外走。

一坐進車內,沈永昌便道︰「你母親跟娟?還沒調適好,再給她們一點時間吧!」

「我明白。」他拉過安全帶系好,發動引擎。

整整五年的時間,他們全家人都將舒毅視為頭號仇人,認定他該為妹妹珊珊的死負責,因為若不是他解除婚約,珊珊也不會在心情激動下開快車,繼而造成車子失速翻覆,命喪黃泉;更令人痛心的是,沒有人知道珊珊已懷有身孕,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全家人都陷入愁雲慘霧中。

為此,他甚至還在醫院中與舒毅大打出手,將失去家人的憤怒全轉嫁到舒毅身上。即使舒毅後來被舒老爺子趕出舒家,但因為他完全沒有懺悔的態度,讓他們一家人始終恨意難消。

尤其是母親與娟娟,只要提到舒毅的名字,她們便會氣得咬牙切齒,雖說舒毅不是直接害死珊珊的人,可都是因為他要解除婚約,才會造成珊珊駕車失事,再怎麼說他也難辭其咎。

但將近四個月前,他們得知真相,原來舒毅根本不需要為珊珊的死負責,他們全錯怪了他!只是,母親與娟娟拒絕接受這樣的真相,畢竟已恨了他五年,把他視為全天下最卑劣、最無恥之徒,即使後來知道錯不在他,但那包裹在他身上五年的恨意,卻不是那麼容易剝除的。

「對了,你跟常小姐怎麼樣?」沈永昌轉個話題。

「還好。」

「是嗎?」沈永昌繼續道︰「爸不想干涉你太多,可這已經是你這四個月里交往的第三個女人,你心也該收一收了,找個好女人定下來——」

「是媽要你這麼說的?」沈盟沒有絲毫惱意,反而露出笑。

「你媽也是擔心你的終身大事,所以才一直不停的幫你介紹對象,但你這樣一個換過一個,實在不好。」

「我知道。」

「你知道就行了。」听兒子如此說,沈永昌就沒再繼續往下念。

自小到大,他對子女一向采取較寬松放任的態度,妻子與他則截然不同,總想把子女抓在手上,所以,小自他們吃什麼、上什麼學校,大到交男女朋友、結婚,她都想插一手。

三個子女中,大兒子的性情脾氣都算溫和,只要是在他能接受的範圍,對妻子的安排他都不會有異議,可若是他不喜歡的,就算妻子再怎麼說也無濟於事。

兒子自小就對拆卸機械有興趣,他們家的鐘、表、玩具小汽車、電視、音響……能拆的都讓他拆過,妻子對他這興趣非常感冒,制止過好幾次,甚至沒收他的工具。

但他就是不肯妥協,即使工具被沒收了,他也會想辦法再去弄套新的來,最後妻子也只好隨便他,但與他約定三章,只要他弄壞東西,或是裝不回去,功能受損,他就不能再拆拆卸卸的。

好在他從小到大堅持的事不多,因此他能算是個很溫順的孩子了;至於他的二女兒娟娟,脾氣就有些驕縱,交了幾個男友都讓她的脾氣給嚇跑;而他的三女兒珊珊……他長嘆口氣,她是全家人最疼的寶貝,漂亮愛玩,沒想到最後卻……

他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不舒服嗎?」沈盟轉頭瞧了父親一眼。

「沒有。」沈永昌振作起精神。「可能是最近運動的少了。」他隨口扯了個理由。

沈盟與父親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想著待會兒要與常佩姿見面,他的頭便開始莫名地疼了起來。

「哇,真是嬌滴滴的大美人啊!」蘭思琪色迷迷地打量眼前美人兒玲瓏有致的曲線,嘴中發出嘖嘖聲響。「來,讓大爺好好模一下。」

必水雲笑出聲,打開她伸來的咸豬手。「別鬧。」

「電視上不都是這樣演的嗎?」蘭思琪繼續裝出色胚模樣,雙手朝她進攻。

「思琪。」葉敏柔急忙笑著擋在水雲身前。「還不快幫忙,等會兒要敬酒了。」

「幫我擋住思琪就成了,其他的我能自己來。」關水雲拉下白色結婚禮服。

敏柔立即上前幫她月兌下,蘭思琪則拿起吊在一旁的紅艷旗袍遞到水雲面前。「如果舒毅看到你這樣,一定會餓虎撲羊的。」她假裝抹去嘴邊的口水。「不對不對,是惡『獅』撲羊。」她差點忘了舒毅的滿名「阿爾薩蘭」是「獅子」的意思。

「思琪,你正經點。」敏柔協助好友將貼身的旗袍穿好。

這旗袍絲綢面料,上頭的織樣全由繡娘手繡,花了不少時間跟工夫,價格也貴得嚇人,她還真怕不小心給扯破了。

「我是很正經啊!」蘭思琪卸下關水雲頸上的項鏈,換上搭配旗袍的首飾。「每次舒毅看水雲的眼神,都是一副饑渴的樣子,恨不得好好蹂躪她一番……」

「思琪!」關水雲斥喝一聲,臉上一陣火辣。

「好啦!不說了。」話雖如此,蘭思琪忍不住又加上一句。「反正他今天晚上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好,不說不說,別瞪我,新娘子今天可不能發火。」

必水雲搖搖頭,實在拿她沒辦法。

既然不能拿關水雲開玩笑,蘭思琪立即將話題轉到敏柔身上。「怎樣,見到沈盟有什麼感覺?」

敏柔頓了下,反射性地推了下眼鏡,隨即又忙碌地為水雲拉好衣裳。

「你們兩個真是太令我失望了,都幾個月了,一點進展也沒有。」蘭思琪嘖嘖搖頭。「有時候姓名學還真不得不信,舒毅叫阿爾薩蘭,行為果然就像個獅子,捕獵物也是快狠準,一下子就把水雲手到擒來。」

「你夠了!」關水雲敲一下她的頭。

「好啦!不說你們了,沈盟叫納穆(滿名,意指海洋),他根本就是木訥的化身,納穆,木訥,你看,取得多像。」

她的話讓關水雲與敏柔笑出聲。

「我跟沈先生本來就沒有什麼。」敏柔快速地回答,深怕蘭思琪誤會似的,其實她與沈盟不過就幾面之緣,說過幾次話罷了。

「你可以跟他有什麼啊!」蘭思琪笑嘻嘻地說。「這樣吧!我來為你們制造機會,等會兒你就假裝喝醉,然後我要他送你回家,一到車上……喂,注意!」她一把抓住正低頭整理衣裳的人兒,將她的頭抬起。「後面可是關鍵,仔細听好!到了車上,你就來個藉酒裝瘋,不然掉個幾滴淚也好,然後抱住他說︰為什麼,為什麼……」

敏柔讓她逗笑。「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離開我?」她裝出悲傷的語調。「為什麼要離開我?」她猛地抱住敏柔。「媽——」

「哈……」關水雲與敏柔猛地大笑出聲。

蘭思琪對她們搖頭。「這並不好笑,小姐們,這是很厲害的招數,只要你哭得夠真切,聲音夠淒慘,在男人眼中就是我見猶憐,更何況還是哭著喊親人,當然,你放心……」她拍拍敏柔的肩。「我會適時暗示沈盟說你小時候就失去媽媽,這會讓效果達到百分百。」

必水雲笑道︰「什麼百分百?柳橙汁嗎?」

敏柔笑倒在水雲肩上,蘭思琪也噗哧笑出來。「這是我從小說上學來的,雖然愚蠢,不過……」她聳聳肩。「重點不是蠢,而是要真。來,我剛好有帶眼藥水,上車前記得滴幾滴。」

「別鬧了!」敏柔拿下眼鏡擦了擦,笑得太激動,鏡片上都起了霧氣。

「誰跟你鬧了,我是說真的,難得你今天穿得這麼漂亮,只要用點魅力……」蘭思琪邊說話邊拉起自己的短裙,眼楮還故作可愛地眨呀眨的,嘴唇微微噘起。

必水雲與敏柔又是一陣笑,蘭思琪這人就是愛鬧。

「可惜穿的是旗袍,不然再擠點出來,包準沈盟欲火焚身,飛蛾撲火。」

她們兩人今天穿的衣服都是關水雲的女乃女乃出錢為她們訂做的,她的是淺綠色的削肩旗袍,她特別叮囑要設計得年輕些,所以她的是短裙,外加一個小披肩;敏柔則穿著鵝黃的包領旗袍,長度到膝。

敏柔沒有說話,只是好笑地搖頭。

「首先呢!要解決他身邊的那個女人。」蘭思琪轉向關水雲。「你認識嗎?」

敏柔不覺豎起耳朵。

「見過。」關水雲說道,這幾個月她可見了不少人。「她叫常佩姿,跟沈家有生意往來。」她瞄了敏柔一眼,沒再說下去。听女乃女乃說,這幾個月沈伯母一直積極的在為沈盟物色對象。

說真的,敏柔與沈盟兩人間似有若無的感覺實在讓人模不著頭緒,她只知道七月的時候,敏柔因為感冒的關系,鼻水流不停,當她用完面紙的時候,沈盟正巧站在她身邊借了她一條手帕。

原以為只是一個小插曲,沒想幾天後,敏柔踫巧在餐廳看到沈盟,更巧的是,沈盟竟然與舒毅認識,就這樣,他們兩人陸續又見了幾次面、說過幾次話,但也僅止於此而已,因為沈盟一直未采取追求行動,而敏柔個性內向,自然不可能主動追求,所以兩人就這樣停在原地,沒有任何進展。

她能看出他們對彼此都頗有好感,但當事人一直沒有任何動作,所以旁人也不好插手;再者,感情這種事有時也不知從何幫起,尤其是雙方「意圖」不明顯時,即使用了十分力,結果卻像打在棉花上一樣,沒有任何作用。

「這年頭不會還在流行什麼商業聯姻吧!」

蘭思琪皺了皺鼻子,她對那個常佩姿實在沒好感,方才進入飯店時,她們只不過跟沈盟閑聊幾句,她就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敏柔始終沒吭聲,只是忙碌地幫關水雲戴上一層又一層的金飾,細心地像是她即將參加登基大典一樣。

必水雲朝蘭思琪使了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鬧了。蘭思琪收到訊息,於是開始講笑話,一會兒後,三人才邁出新娘休息室,沿著紅毯走向主桌。

賓客在瞧見新娘出場時,立即熱烈鼓掌。

必水雲微揚嘴角向賓客頷首致意,敏柔卻在一旁覺得萬分不自在,她向來不喜歡成為矚目的焦點,無法像關水雲一樣自然地走著,甚至覺得自己開始同手同腳;她盡可能的不去看眾人,只是筆直地走著。

在她快回到座位上時,眼角的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臉龐,當她不由自主地與對方的視線接觸時,雙頰的溫度頓時上升了些。

他朝她微笑,她也微笑以對。他身旁的女伴對他說了幾句話,他低下頭,似乎沒听清。

敏柔瞧著兩人,而後輕吁口氣,隨即收回視線與蘭思琪一同走到「同學」桌坐下。

「干嘛嘆氣?」蘭思琪拍了下她的肩。

「沒有。」敏柔立刻扯出笑。「你也知道我不習慣成為人家注目的焦點。」

「大家都在注意新娘子。」蘭思琪取笑道。

「我知道,我是說……就算知道不是在看我,可是感覺還是怪怪的。」她瞧著舒毅在關水雲往主桌走時站起身來,伸出手讓她握住,隨即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些話,她立時笑靨如花。見好友幸福洋溢,敏柔也綻出微笑。

「怎麼樣,你們有沒有看到不錯的?」同桌的大學同學梅靜玲詢問著。

她們這桌坐了十個人,其中六個是大學同學,兩個是關水雲的高中同學,還有兩個是關水雲學校的同事。

一頓飯吃下來,發現十個里只有兩個結了婚,另外八個都是小泵獨處。

「你不是有男朋友嗎?怎麼,想出軌啊?」蘭思琪眨眨眼。

「說到哪兒去了!」梅靜玲瞪她一眼。「男未婚女未嫁,多交幾個比較比較也是應該的。」

「是,是。」蘭思琪笑得開心。「這兒有一堆金龜子,先釣先贏,就讓我為你敲幾聲戰鼓……前進吧,弟兄!」說著,她夸張的拿筷子敲了敲碗。

「思琪!」敏柔急忙制止她的行為。「別鬧了。」她的語氣難得嚴厲起來。

蘭思琪看著她,而後爆笑出聲。「知道了,老師。」她立即規矩地拿起筷子埋頭苦「吃」。

听見大夥兒都讓她逗笑,蘭思琪抬頭說︰「忘了告訴你們,快點去別桌套套交情,交換電話。」

「要水雲替我們介紹不就好了。」凌茗怡說道。她們這群人是直到現在才曉得關水雲有著不錯的家世,而且家境富裕,大學時,她什麼也沒提。

「說的也是。」梅靜玲附和。

眾人邊吃邊聊,期間敏柔與蘭思琪還幫關水雲換了第二套不同款的俏麗旗袍,緊接著便是送客時間。

見賓客漸漸往外走,蘭思琪吃了最後一口水蜜桃布丁後說道︰「好了,可以走了。」她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

兩人走到外頭,對新郎新娘說了幾句吉祥話,拿了糖果後便要離去。

「我去上個廁所。」蘭思琪模了下肚子,方才實在喝太多柳橙汁了,她順手將手上的袋子遞給敏柔。「幫我拿一下。」

「好,我打電話給洺聰,要他來載我們。」敏柔點點頭。

蘭思琪瞧了她身後一眼,微笑道︰「不用,我打就行了。嗨!沈先生。」她揮揮手。

敏柔的心跳忽然加速了下,她鎮靜地轉頭。

「葉小姐。」

「沈先生。」她點點頭。他今天穿著三件式的黑色西裝,外套放在手臂上,白襯衫外配了件深藍色的背心,看起來非常帥氣。

「你們慢慢聊。」蘭思琪笑著走開。

沈盟朝敏柔露出一抹溫和的笑。「你今天很漂亮。」他的視線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下。

她感覺臉頰升起一股燥熱。「謝謝。」她努力讓自己不要流露出太多的喜悅神情。

「你的眼鏡換了?」他盯著她的金色眼鏡。

「我有兩副,穿這衣服戴黑色的好像不太適合,所以……」她不自主地推了下眼鏡。「不過這副有點緊,黑色的又太松,所以都不是很好戴。」發現自己開始有點喋喋不休,敏柔急忙閉嘴,瞧見笑意仍留在他臉上,她這才松口氣。

「怎麼不戴隱形眼鏡?」他問道。

「因為度數不是很深,而且可能眼鏡戴習慣了,不戴的時候看起來很沒精神,還有戴眼鏡看起來比較有威嚴——」

「威嚴?」他倒是看不出來她戴眼鏡有何威嚴。

「老師的威嚴。」她解釋。「我自己覺得戴眼鏡比較有威嚴。」察覺自己正在說一些無聊的事,她急忙轉個話題。「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她沒在筵席上看到他父母及妹妹。

「我母親不太舒服,所以在家休息︰我父親在筵席上遇到老朋友,兩人先走一步找地方敘舊去了。」

「你母親要緊嗎?」

「不要緊。我幫你看看——」

「什麼?」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她困惑。

「眼鏡。」他轉了下手上的西裝外套,伸手進口袋拿出一個細常扁平的盒子。「我幫你調一調。」

她愣在原地。調一調?她見他打開盒子,里頭有各式各樣的小堡具。

「啊!不用了。」她搖搖頭。

「不會花多少時間。」他瞧著她,扯了一下嘴角。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再拒絕好像不太好,於是敏柔拿下眼鏡,不好意思地道︰「謝謝。」

「左邊拴得比較緊,所以你鼻梁上才會有紅印。」他邊說邊快速地調整。

敏柔直覺地模模鼻子,有印子嗎?

幾秒後,他說道︰「好了。」伸手將眼鏡遞給她。

「謝謝。」她急忙戴上眼鏡。

「會太松嗎?」他估量著她戴眼鏡的模樣。

「不會。」她綻出笑,臉兒微醺。

「你的眼鏡有點一高一低。」他觀察著。「是耳朵的關系嗎?」他瞧著她耳朵兩邊的高度。

葉敏柔覺得自己好像顯微鏡下的細菌,在他精密的注視下無所遁形,她反射性地模了模耳朵,急忙轉個話題。

「你的女伴呢?」她現在才發現常佩姿下在他身旁。

「她在化妝室。」他頓了下,將螺絲起子小心收回盒內才又接著道︰「你怎麼回去?要我送你嗎?」他將盒子放回西裝外套內。

她搖首。「我弟弟會來載我跟思琪。」話畢,她才想到如果讓思琪知道她這樣回答,定會被數落一頓。

「你還有其他兄弟姊妹嗎?」

「只有一個弟弟。」她說完,才發現不對,急忙又更正道︰「不是,是兩個弟弟。」

他扯開笑。

她不好意思地補充道︰「第二個弟弟是同父異母,沒有跟我們住在一起,所以……」

「我明白。」他收起笑意,溫和地說。

她推了下眼鏡,藉以掩飾自己緊張的心情,與他說話會讓她心律不整,可不說話光杵在這兒,會讓她更無所適從,兩相權衡之下,她還是找些話題比較好。

就在她極力思索時,一個女聲插了進來。

「納穆。」

敏柔看向右手處,見常佩姿踩著三寸高跟鞋往這兒走來,她穿著一襲銀白色的亮片細肩小禮服,身材凹凸有致;她發絲及肩,兩旁削著羽毛剪,五官雖不是特別突出,但在化妝技巧的修飾下,倒還顯得嬌美。

常佩姿走到沈盟左手邊。「要走了嗎?」

沈盟朝敏柔說道︰「真的不用我送你?」

「不用了,謝謝。」她扯出笑表示謝意。「開車小心。」

她的話讓他露出笑意。「我知道,再見。」

而這邊,蘭思琪自洗手間出來後,便打電話到敏柔家中。

「喂!洋蔥,我是蘭思琪,你可以來載我們了。」

「我姊呢?」葉洺聰疑惑地問,不明白為何是她打的電話。

蘭思琪笑著。「她在跟你未來的姊夫說話,如果你快點過來,說不定還能見到他。」

「姊夫?」葉洺聰的語氣透露著懷疑。

「對啊!我已經盡力為他們制造機會了,可惜他們兩個就像蝸牛一樣慢吞吞的,都快弄得我不耐煩了。」前前後後都幾個月了,兩個人絲毫沒半點突破,真是教人泄氣。

「你又在扇風點火了。」她向來是站在外邊湊熱鬧型的。

「可惜這火好難扇啊!真不知是火太小,還是柴不夠,還是我這風助長的方向不對,他們這種火,連烤番薯都不夠格。」她忍不住對他嘮叨起來。

他推了下鼻上的鏡梁,微微一笑。「你別愈幫愈忙,我現在就過去。」

「什麼愈幫愈忙!」她翻了下白眼。「你再說一句不中听的,我會把留給你的布丁吃掉。」

葉洺聰沉默了下。「你幫我拿了布丁?」

她聳聳肩。「不拿白不拿,我自己也留了好幾個。說好了,我只給你一個,我還留了一個給爺爺。」

他淺笑。「我這就過去。」

「OK,拜!」她收了線,心情愉快地潛伏在牆邊慢慢探出頭,卻沒料到只瞧見敏柔一個人。

她大吃一驚,跑向敏柔。「怎麼了?」

敏柔听到她沒頭沒腦的一句,不明所以。「什麼怎麼了?」

「沈先生呢?」

「他走了。」她平淡地說。

蘭思琪受不了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我的媽呀!我才撒了一泡尿,你們就講完了。」早知道她就留下來指揮作戰。

敏柔笑出聲。「你講話斯文點。」原本有些落寞的心情,讓她一句話全給驅走了。

「你們不會只講了沈先生,葉小姐,就沒了吧?」她拿過敏柔手上的袋子。

「他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他要送人回家。」敏柔往電梯走去。

蘭思琪瞄了她一眼。「你就這樣拱手讓人?拿出點戰斗力來!」她像卜派吃了菠菜般彎起雙手。

「又不是要打架。」敏柔好笑地按下電梯鈕。

「又不是叫你去打架!」她瞪她一眼。「是那種心理的戰斗力。」

她沒說話,逕自走進電梯里按下一樓,听見蘭思琪在一旁繼續說著,「你放心,根據我的觀察,今天跟沈盟一起來的女人不會構成威脅。」

「別說這些了。」她搖搖頭。「我跟沈先生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背景差太多了。」她抬頭盯著電梯內變換的樓層數字。

「你是說有錢人沒錢人那一套?」蘭思琪揚眉。

她點點頭。

「這種事想那麼多干嘛,社會階層這種東西最要不得了。」她不屑的皺皺鼻子。

「這跟社會階層沒關系。背景差得多,生活習慣就會不同,價值觀和想法也會不同。」她在心底嘆口氣,這些話與其說是給思琪听,不如說是講給自己听。

「你該不會以為嫁過去會受到可怕婆婆的虐待,每天要跪著擦地,十二點睡覺,四點起床,三不五時公婆還會摔個茶杯過來,小泵趁你不注意時把珍珠項鏈放在你枕頭底下誣賴你偷竊,他的堂弟因為垂涎你的美色所以意圖強暴你,然後愛慕他的小表妹,會自己打自己兩巴掌,然後跑出去哭鬧說你動手揍她,最後沈盟會痛心地捂著胸口說︰我真的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她作戲似的抓著胸口。

敏柔讓她逗得嬌笑不已,思琪就是有本事把她煩惱的事說得這樣荒誕不經。

「听姊姊一句。」蘭思琪豪氣地勾住她的脖子。「人呢!要向前看,佛家有雲︰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你什麼時候看佛經了?」敏柔取笑道。

「施主錯了,貧僧怎麼會看這麼深奧的東西,我是看漫畫看來的。」

兩人同時笑出聲,而後走出飯店站在外頭說說笑笑。敏柔吸口微涼的晚風,讓自己的心慢慢沉澱下來。

她想,這次應該是她與沈盟最後一次的踫面了,這樣也好,她被撩撥的心應該可以慢慢回復,她心里明白自己對他是有情意的,但她並不想去完成什麼或得到什麼,更不願意讓自己去期待什麼,她只想收藏好自己的心意,偶爾拿出來回憶,這樣才是最安全、最無負擔的。

「剛剛那女人是誰?」常佩姿在扣上安全帶時問道。

他瞥她一眼。「一個朋友。」他發動引擎,倒車後再往前駛去。

「朋友?」她撫了下垂在頸下的珍珠。「這麼簡單?」

他沒回答她的話語,只是專心在路面上。

「我看她好像對你有意思。」那女人看著他的時候眼神迷蒙,還會臉紅,她才不相信他的話。

「心虛了?」她追問。

他皺下眉。「心虛什麼?」

「你們有一腿吧?」她懷疑地看著他。

「如果你想找人吵架,我沒興趣。」他冷淡地說。她的醋勁他不是第一次見識,之前就為了他在宴會中跟一名女子交談了幾分鐘,她便可以不停地審問他。

「誰要跟你吵架,你為什麼不直接回答我的話?這證明你根本就是心虛。」她氣憤道。

他翻了下白眼,根本懶得回答她。

見他擺出不理人的態度,她火道︰「下車,我要下車!」她生氣地以拳頭拍打車窗。

「不要無理取鬧。」他冷暍一聲。

她讓他嚴厲的模樣嚇了一跳,不由得瑟縮了下,隨即又挺起肩。「我沒有無理取鬧,我受夠了你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如果你不停車,我就跳車!」

他在路邊停下,太陽穴邊的青筋隱隱跳動著,她氣呼呼地交叉雙手,胸部急促起伏。

「有些話我早就想跟你說了。如果你不能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的話,那我們在一起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她朝他 哩啪啦直罵。「你從來不在意我的感受,既然如此,我們以後不用再見面了。」

她氣呼呼地瞪視著他。「你沒有什麼話好說嗎?」

他瞄她一眼,冷靜道︰「這里不好等計程車,我送你到前面一點的地方。」

「你——」她氣得拿皮包狠打他一下,而後打開車門。「再見。」她用力甩上車門。

沈盟見她氣沖沖地往前走,無奈的搖了搖頭,無法理解她的行為;直到看著她坐上計程車後,他才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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