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天忍不敢相信,眼前的大人怎會比他這個小孩還要來得沒有冒險精神,就只會在原地踏步,他們不累,他看得都快癱了。
柔珊姑姑有言在先,說在他小學畢業後便會被送到國外念書,中學三年外加高中三年,六年內他至少要停留三個國家,除了學習語言之外,也得學習管理概論,每個國家有其特色,得要能融會貫通。
他是不明了這件事有多重要,只明白一件事——只要一出國,便得割斷無形的牽絆,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
不趁這個時候把握機會讓爹地再婚,多生幾個弟弟、妹妹分擔責任怎麼行。
他看得出來,月涵阿姨是喜歡爹地的,而爹地看著她的眼神也不像討厭她,可是他們怎麼沒有如柔珊姑姑所說的在一起?他的疑慮頗深。
什麼叫在一起,他仍是一知半解,唯一知道的是,月涵阿姨並沒有像柔珊姑姑一樣大肚子,在里頭裝個小寶寶。
他最喜歡對著姑姑的肚子和寶寶說話,將耳朵貼在肚子上,听寶寶在肚子里的聲音,咕嚕咕嚕的好可愛。什麼時候才會輪到他們家呢?余天忍決定不再枯耗下去,否則可能得等到他主掌遠見之後還不見得成功。
「月涵阿姨,為什麼沒見過你的男朋友?」他裝出一臉無辜樣。
這個表情得自柔珊姑姑真傳,連她都說模仿得微妙微肖。
楚月涵雙眼瞪大地拼命眨呀眨的,她從沒料到天忍會探問她生活私事。
「從沒見過是因為月涵阿姨並沒有男朋友。」她道出事實。
一般而言,這個答案便會讓人停止繼續追問下去,改而在心里猜測她有什麼毛病,才會讓男人卻步。
余天忍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喊道︰「怎麼可能,大人全都瞎了嗎?」這話褒重于貶。
他這話滿足了楚月涵的女性尊嚴,殊不知這也是余柔珊教過的成果。
「不是別人的錯,是月涵阿姨自我設限,不讓人追求。」楚月涵擺出高姿態。
虛榮心是殺傷力強大的殺手,沒有一個女人能免除。抓準這一點通常能讓人信服她所提供的答案,楚月涵發現讓別人相信她眼高于頂,可以避開更深入的詢問。
但她忽略了余天忍打破砂鍋也要問出個所以然來的本性,她的回答似乎不能讓他將話題打住。
「那若遇到了個喜歡的男生,月涵阿姨會不會反過來追求呢?」他詢問的態度令人不疑有他。
余天忍無害的語氣卸下了楚月涵的防備,沒讓她發覺他正掘了個大坑,準備讓她跳下去。
他們正在消磨余天忍上床前的時間,平常總是天南地北地聊著,沒有任何的話題限制,但是將焦點轉移到情愛方面這還是頭一遭。
楚月涵並不認為不該和孩子談論這些事,現代資訊發達,只要會用電腦,所得到的結果五花八門應有盡有,卻不見得是正確的。與其一知半解還不如一無所知要來得強,起碼後者能將孩子局限在保護層中。
「那當然,可是一切還是要發乎情、止乎禮。」先不管他能不能理解,楚月涵說得非常抽象。他才十歲,說得太過坦白也不好,她在心里告訴自己,只可惜她只忙著應付紊亂的心思,思考著哪些話適合這個年齡的孩子。
見她如此,余天忍想起了柔珊姑姑常說的話——等待時機成熟,再一把將蓋在坑上的偽裝抽離。
他嘟著嘴巴問道︰「那我爹地夠好了吧?為什麼你沒有倒追他呢?」
一時之間楚月涵只能呆愣著無法反應,他每個字都像雷鳴似地,在耳畔轟隆轟隆地攻擊她。
她只慶幸今晚余嘉琛有個不得不出席的應酬,否則這番話要是落入他的耳中,她會羞愧得無地自容。「你這些話不能讓你爹地知道,懂嗎?」她不忙著解釋,先對他殷殷告誡為首要之務。
余天忍並非不了解她的疑慮,但仍是要逼迫她正視真實的感情,鍥而不舍地問道︰「為什麼呢?」
腦子里有千百條她自欺欺人的藉口,但是楚月涵卻不想將之說出口來欺騙他,她不想因謊言而令他覺得不能信任她。
這孩子未來有許多人會希望自他身上撈得好處,欺騙會是手段之一,她不必在這個時候湊熱鬧讓他提前明白。
「有一些原因。」她模糊焦點地說。這句話力量薄弱的連她自己都想推翻,怎可能騙得過這個精明、有奸商潛質的小孩。
看著他瞪大眼楮生氣的模樣,簡直和他父親如出一轍,令他忍不住地在心中罵自己真是笨到家了,居然會被一個小孩子耍得團團轉。
「什麼原因?爹地不夠好嗎?」他湊上前和楚月涵面對面。
從余天忍的表情看來,若是她給的答案不能令他信服,大有開戰的可能。她忍不住懷疑,霸道是否存在于DNA中,會永無止境地傳承下去。
在孩子的心目中,父親是像山一般的堅定,不會有弱點,也不容動搖。她又該如何向他說明,這其中的牽連連她自己至今都仍無法搞清楚。
「這種事小孩子不會明白,等你再大一點或許能懂些皮毛。」楚月涵只好祭出老生常談來帶過去。
在她的教育觀點中,這種言論有損她的顏面。這只代表著她的無能嗎?但是她實在是無計可施,誰讓她一時的不察,給了余天忍機會,將她逼入一個絕境無法月兌身。
「炸炮,說不過人家就用這種話來搪塞。」余天忍人小表大地抱怨著。
這話有著余家家傳的意味,往往能教人心生畏懼,楚月涵想起余柔珊是如此,余嘉琛也是如此。
她沒再傻傻地往坑里跳,要在余家人口頭上佔到便宜是不可能的,他們的舌尖就像是尖槍利劍似的無堅不摧,任人築起再厚的防護牆也無濟于事。
「啊,瞧,你睡覺的時間到了。」楚月涵看著時鐘如釋重負地說道。
她從未像今日一般,欣喜听到客廳里的大鐘準時報時的鐘聲,好像犯人听聞特赦般興奮。
余天忍知道她是故意的,卻無力再繼續纏著她,現在讓她起了防備心,以後就不會那麼好下手。不過起碼也不是一無所獲。他已經照柔珊姑姑的方法讓月涵阿姨不再那麼疏離,以她目前的態度來看,他可以斷定柔珊姑姑的看法是正確的。
明天他得找個時間和柔珊姑姑共商大計,瞧瞧還能用什麼方法加速催化爹地和月涵阿姨,只要能讓他們生下弟弟、妹妹,要他倒立都沒問題。
一開門面對著昏黃的燈光,余嘉琛覺得心里一陣暖流泛過,他知道那是楚月涵特地為他留下的。
但是沒能見上她一面,總覺得若有所失,好像這一天結束得有點遺憾。
「啊,你回來啦。」楚月涵自廚房現身。
看到她,余嘉琛心頭的那塊缺角立刻補上。「你不用替我等門的,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會很累的。」雖然高興見到她,心里頭還是有著不舍。
楚月涵慌亂地拿著抹布,無意識地頻頻擦拭雙手,即便上頭乾得不見一滴水珠。她不好意思承認是在為他等門,這樣看起來很像是妻子才會做的。
「沒有,我只是在為明天的早餐做準備,這樣就不會手忙腳亂的了。」她找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當幌子。
兩人就這樣無言地分立兩頭,心中其實都有很多話想一吐為快,但卻千頭萬緒,不知該從何說起,怎麼說似乎都會令人誤會別有所求。
嗅到他身上傳來的微醺氣息,楚月涵關心他的狀況。
「口渴嗎?想不想喝些什麼?」她記得不知道從哪兒得到的資訊,酒醉的人似乎總會口干舌燥。
口腔里像被塞了棉花似的不適,余嘉琛靶謝她適時的關心。「只要沒有酒精成分的我都可以接受。」他用打趣的口吻回答,不讓她太過擔憂。
這個方法奏效,楚月涵輕笑著。聲音在這靜寂的夜里听來十分悅耳,能紓解心頭的壓力,撫慰他的疲憊。
她引導他往廚房走,自茶壺倒出才剛泡好的薄荷茶,溫熱的茶湯帶著特有的清涼口感,令心胸為之一開,原本存在的氣悶也消散于無形。
「這真好喝,謝謝你。」余嘉琛由衷感謝。
即使在他還有婚姻時,他都未曾享受過夫妻間那種讓人心領神會的安適,像這樣為遲歸的他預留一盞燈、奉上一杯溫暖身心的茶,都是個奢望。
反倒是現在,居然是由一個他從未想過會有所牽扯的女子身上獲得。
兩人的距離近得讓他能吸嗅到她身上的柑橘香氣,那味道清新怡人並不帶有任何的暗示,但他的身體自有主張,硬是在這一刻蘇醒,令血液在血管內加速奔流,將如豆大的小火焰轉而擴大成熊熊烈焰。
攫住她放在桌面上的縴縴素手,將她帶至懷里坐在他的大腿上,余嘉琛將臉埋入她雪白的頸項間,以唇齒在完美的肌膚上輕啃吸吮,留下紅艷的印記標示著他的權利。
對他所留下的印記他滿意地申吟出聲,繼而將目標轉移,移向她氣息輕吐的櫻唇,霸道地覆上,要她也像他一樣渴求著即將發生的事。
兩人雙手十指交扣,比任何挑逗的撫模都還要令人心醉,讓楚月涵忍不住撤除了所有防備,為他敞開心靈任他自由探索。
她沒有一絲疑慮,對接下來所會發生的事,明知道兩人從未言及過「愛」這個名詞,卻也深明這並不單單僅止于的發泄,否則他們也不必謹守著禁欲的生活至今。
「別拒絕我。」余嘉琛強勢地命令。
這是多此一舉,楚月涵不以為自己可以在此時喊停,她的理智早已讓他的火熱給融化成水,已非她所能掌控,她能感覺到的是,他的雙手及唇舌所經之處燃起了一簇簇烈焰。言語能力也已經喪失,她所能做的只是獻上自己的唇和他相互纏繞,令周遭的空氣熱燙得像壓力鍋似的滋滋作響。
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余嘉琛一把抱起她向自己房間行進,途中他們仍不放棄地熱情激吻。
將她放至足以容納五人打滾的大床上,他正要俯身上前時,楚月涵卻想起了一件事,硬生生地讓兩人打住。
「這床……」她羞怯得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床是新換的,林郁鷃並未睡過。」余嘉琛以為她所在意的是這一回事。
女人的思維總是比較單純,在這種時候會生出潔癖並不令人意外。
「我不是這個意思。」楚月涵輕聲抗議。
林郁鷃有沒有睡過這間房間,她比誰都清楚。問題是她知道近期有人睡在這張床上,而且還發生了大事。
「我指的是柔。」她可沒忘了姊妹淘肚子里的孩子是打哪兒來的。
想起曾發生在這張床上的事有可能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除了教人臉紅心跳之外,還有一絲絲的不舒坦。
余嘉琛理解了她的問題,忍不住綻開一個可與足球場相提並論的笑容。
「放心,我已經為那張床找到最佳去處,和你眼前的這張床做了替換。」他想起自己的幽默不禁有些佩服自己。
見他特別的反應,楚月涵只是應了聲︰「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