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槊樵話里的火藥味,讓凌津津在第一時間就想放棄妹妹的請托,干脆落跑算了,這妮子自己挖的坑,沒有道理要埋無辜者。
可是這男人的外表吸引了她的注意,令她忍不住想接受挑戰。
這男人真是她有生以來,所見過最不修邊幅的人了。他身上的那件襯衫好像被穿著睡覺似的,比酸菜還要皺;套在外頭的西裝,比襯衫也好不到哪里去。
唯一慶幸的是,鼻尖聞到的是樟腦丸的氣味,而不是會嚇壞人的腐霉味。
而他頭頂上濃密的黑發,長到令人皺眉不悅的地步,說是鳥窩,還侮辱了鳥類,人家燕窩還價值不菲呢!
整體而言,他看起來就像是木村拓哉的失敗版。
看來他若不是流行資訊落後了近一個世紀——也許還不只,便是從來都不曾注意到還有流行這一項事物存在。
「能不能佔用你一點點的時間,只要一下下就好。」凌津津諂媚地請求,希望韓槊樵答應。
她早已想好,不論他的回答是什麼,盡快將他請離會場就沒錯。
只要他一出現,今天的訂婚典禮絕對會毀了,所有人視線的焦點肯定集中在他身上,不會再有人去看今天的主角準新娘。
要是用這種方式倒台,絕對會讓媚媚氣到噴火。
一想到這一點,凌津津腦海里彷佛有警鈴不停地響著,也不管韓槊樵到底願不願意听她的話,拉著他便自這五星級飯店離開。
她都打算好了,反正今天出席這場訂婚宴一點兒意義也沒有,在典禮開始之後,便不會有人記得她,消失一下也好,省得凌媚媚臨時又想到花樣來支使她。
「你要拉著我去哪里?」韓槊樵不耐煩地反問。
「你身上有多少現金?有沒有帶信用卡?額度還有多少?」凌津津懶得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像連珠炮似的反問回去。
韓槊樵從沒像這一刻如此鄙視女性,連凌媚媚也不過讓他嫌煩而已,這女人卻教他片刻也無法忍受;他知道現代女性十分主動,常將「心動不如馬上行動」掛在嘴邊,但他想不到這女人居然生冷不忌,光天化日之下就要來個一夜。
他大手一掙,月兌離她的掌握,「這些都是我個人的私事,沒必要讓你知道。」他轉頭便要回飯店會場去。
凌津津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她是說了什麼話得罪了他。
想了好半晌,韓槊樵都幾乎快走進飯店大廳,她才猛然省悟過來,意會到自己方才所說之語有多麼曖昧。
「哈哈……哈哈哈……」悅耳如鈴的笑聲自她的口中流瀉而出。
不必動用到腦袋,只要用膝蓋想想,韓槊樵便能明白,自己定是引發她大笑的主因,立刻煞住腳步,回身向她靠近。
「很高興我的不上道能令你如此快樂。」韓槊樵的語氣冰冷幾達零下二十度,足以令空氣結冰。
凌津津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得出來,連忙面容一歛,將笑聲控制在無聲狀態。
但是她臉上的笑顏和天上太陽的燦爛不相上下,看在韓槊樵的眼中十分刺眼。
「非常抱歉讓你誤會了。」她的口氣中可听不出有任何抱歉之意,「我問你有多少錢可不是想和你發生那種關系,我是想讓你掏錢出來改變你自己的外表。你應該明白,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是外貌協會的會員,可是你的出現,肯定會讓今天的訂婚宴非常勁爆。」
換了口氣,凌津津繼續說道︰「如果你還是對情況沒有概念,我可以提醒你,以你現在的外表,剛才門口的門僮沒有當機立斷找來警衛將你驅逐出去,讓你進飯店已經是奇跡了,這種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唯一的例外,就是當門僮認出他是飯店所有人時,膽子再大也不敢動手趕人。不過這些話韓槊樵並不想說出來,他只是揚著眉,不予置評。
他不能否認她說的是事實,這也是他為何從不對外公開自己身分的理由,飯店自然有人擔任對外廣告的門面,他並不會加以干涉。
「你又為何要這麼做,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關系,就算我淪為眾人的笑柄也是我自找的,不是嗎?」韓槊樵好奇她多管閑事的目的。
凌津津氣惱地賞他一個大白眼,一臉「朽木難雕」的無奈神情。
「算你走運,我實在忍受不了,好好的一個人弄得這麼邋遢,不管你有任何好理由,有礙市容觀瞻便是罪過;人家還會以為你的家教有問題,如果只歸咎在你身上,別想我會大發慈悲,我只是不喜歡那種父母無端受累的感覺。」
聞言,韓槊樵瞠大了眼,要他改變外表的理由有千百種,再荒謬的他都听過,卻是頭一遭有人拿他的父母當藉口。
看著她認真的雙眸,他明白她是當真的。
他不禁升起一股好奇,想看看這女子是否真如她所言,目的如此單純,而非對他背後的金錢感興趣。
「也算你走運。」韓槊樵以她方才的口吻回敬她,「我一向對『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種說法不予理會,但現在我也沒有更有趣的事情,不如就看看你有些什麼能耐吧。」
認識韓槊樵的人如果听到他這番說辭,只怕會狂噴三大缸血,要他改變的話都不曉得說過多少回,就差沒找個錄音機,在他耳邊二十四小時播放,功勞、苦勞卻這樣讓他一句話給抹煞。
不知道自己走了什麼好狗運的凌津津,也沒有別的反應,只是自信地笑著,「我會讓你知道到底是誰走運。」
就當是韓槊樵對她的挑戰,她欣然接受。
若是事先知道凌津津會有那麼多意見,韓槊樵可要對自己的決定考慮、考慮。
她精力充沛得像一輛蓄勢待發的戰車,抓著他的手滿街跑。
而且她似乎有自己的目標及順序,就看她沒有任何遲疑,先往一間外觀沒有廣告看板、不進到里頭便看不出做何營生的發廊走去。
店內的每個人看來都和她相熟,一進到里頭,上自顧客下至洗頭妹,每個人都和她熱情地打招呼。
只听她高呼一聲︰「Jack。」
有個刮了個光頭的高瘦男子,不知自店內何處竄出,一把就抱住了她,口中頻喊︰「甜心。」
他們的熱情對所有人而言似乎是司空見慣,沒有人對此大驚小敝;倒是韓槊樵心里頭怪不舒服的,直想拉開他們。
那對緊摟得像一對連體嬰的男女,好像窺知了他的想法,雙雙回過頭來,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著他。
「天啊,甜心。這一回你是打哪兒找來這個……這個……」想了老半天,Jack就是無法形容眼前這個看似活動抹布的男人。
「是個挑戰吧。」凌津津得意的語氣好像她撿到了寶。
可惜Jack無法苟同,他認為要改造眼前這個男人,可不是口頭說說就能成功的,瞧他下顎堅定的線條,便知道他的脾性並不似尋常男子溫和。
而且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會造就他現今的外表,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要維持至今……不!是放任至今,也要有強悍的個性,才能抵抗外來的壓力。
津津一向有識人之明,怎麼會拿這麼大的一塊石頭來砸自己的腳呢?
Jack連忙拉過凌津津,到一旁去咬耳朵。
「他是你打哪兒抓來的樣本?給我老實招來。」相交多年,他不想讓凌津津的招牌被她自己砸個粉碎。
一時玩興驟起,凌津津舉手掩在Jack的耳邊,以全室都能听聞的音量大聲說道︰「從媚媚的訂婚宴。」
這個回答令所有知情的人心中了然。
又是一個被拋棄的可憐男人,只要在這里走動久了的人都知道,凌媚媚每回只要在愛情上有了麻煩,出來收尾的一定是凌津津。
被旁人悲憐的目光弄得十分不自在,韓槊樵頓時有了打退堂鼓的念頭,如果不是擔心這一走會被他們瞧得更扁,他真想就這樣一走了之。
「你要了解,甜心。」Jack已經向現實妥協,準備要大顯身手,「我只是個平凡人類,不是天神降臨,只能盡人事。」
他這是丑話說在前頭,免得萬一無法達到凌津津的超高標準,讓她火大到砸店泄憤,他可慘了。這種情況到目前為止尚未發生過,可不代表未來不會發生,這個小不點和辣椒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小遍小,嗆辣的程度絕對不小。
凌津津比了個要他安心的手勢,「安啦,我絕對相信你的功力。」還不忘在他的背上用力拍打幾下。
她卻沒料到,這幾下只會加重Jack的壓力,讓他更為憂慮。
Jack走上前去,以專業的眼光評估,該如何從那堆雜草中整理出造型來,不只如此,他還要配合凌津津的設計,讓這男人能以最省事的工夫維持下去。
「你的動作要快了,離訂婚宴結束的時間還有二個半小時,你得趕在最後一道甜點上桌之前讓我們回去。」若不是情非得已,凌津津實在不想多給Jack壓力。
听得她的催促,韓槊樵的眉心不由自主地兜攏到一塊兒去。
「這一餐沒吃到不會餓著我的。」他可不想在那種比禿鷹群聚還要可怕的場合里,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但是凌津津自有她的打算,「放心,只不過是一、兩道菜的時間,露個臉你就可以走人,不必真的等到送客,又不是結婚喜宴。」
如果她的眼光沒出差錯,眼前這個男人比之李家堂可是一點兒都不遜色,雖然口袋里的錢是沒他多,但是魅力方面絕對讓李家堂難以望其項背。
她很難相信,媚媚一向自詡看男人的眼光比X光還要銳利,怎麼會在韓槊樵這一關慘遭滑鐵盧呢?
然而媚媚的失敗就是她的大好機會,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自己送上門來,她要是不把握,乘機讓媚媚好看,一錯過就不可能再有了。
雖說委屈了韓槊樵,可這也算是變相地為他報了一箭之仇,功過應可相抵吧。
「好吧,Let\'sdoit。」Jack也豁出去了,伸手接過助理遞過來的真皮工具套往腰上一圍,指示韓槊樵跟他進VIP室去。
而凌津津則拿起寸步不離的手機,貼在頰邊喃喃說著,展開後續的計劃。
許多原本該離開的客人也不走了,優閑地坐著啜飲花茶,等著看凌津津如何雕刻一塊朽木,使其成為熱門貨。
恐龍變帥哥的奇跡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不論是看門道,還是看熱鬧,都值得花這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