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恕堇,這你要作何解釋?」梁恕蕊列印了一張孫季敖寫給恕堇的電子郵件內容,來到她上班的雜志社,直接朝她臉上丟去。
「恕蕊,你是這樣跟你姐姐講話的呀!」攝影編輯小劉早就看不慣梁恕蕊老是這樣不顧恕堇顏面的對她大吼大叫,立即挺身幫恕堇說話。
「這是我們的家務事,干你屁事啊!」恕蕊扯開了喉嚨,完全不為恕堇的立場著想。
「梁恕蕊,現在是上班時間,我請你不要在這里擾亂員工們工作;要是你再不知輕重,我會讓警衛來請你出去。」總編輯蔡姐疾步走到恕堇的身邊,無懼恕蕊跋扈的態度。
恕蕊看著環顧在恕堇身邊的同事全都一鼻孔出氣的替恕堇撐腰,自己雖然有滿月復的怒氣要向恕堇轟炸,但基于地不利、人不和的情況下,她也只好暫緩情緒,祭出休兵的笑意道︰「好姐姐,季敖寫這封信給你究竟有何用意?」
恕堇拿起那張列印紙,從頭至尾的看了一遍,並沒有想在字里行間找尋疑點的跡象,她幽幽的抬眼,用一貫從容的語氣問道︰「你怎麼可以隨便進入我房間私自偷看我的電子郵件?」
恕蕊一時心虛的眼神一飄,隨即又鎮定心神,目光銳利的望著恕堇。「我若是不這樣突擊檢查,哪能逮得到你們私下往來的證據?是誰親口告訴我她從此不會再跟孫季敖聯絡,結果呢?誰先說話不算數的。梁恕堇,我們是雙胞胎,你玩什麼花樣我都會感應得到的。」梁恕蕊每一句話都像是在對深惡痛絕的仇人發出警告,絲毫沒有一點親姐妹的恩情。
恕堇站起身,略顯憔悴的身形,看得出她瘦得厲害。自從季敖來到家中當了恕蕊的家庭教師後,她便隱隱約約看出一些不尋常的端倪,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像顆在她心中的定時炸彈;果不其然,終于爆發出強猛的威力,造成她與季敖間的感情從此破裂。
「恕蕊,我已經將季敖讓給了你,為什麼你還要這樣對我陰魂不散的盤查拷問,如此的對我,就能讓你在心靈上得到一些平衡嗎?季敖怎麼做,我無權干涉,他是個有思想、有主張的人,要問,你何不去問他,干嘛來問我?」恕堇一手撐在額際說道,她快被這些事情煩死了。這幾個月下來,她早就不想讓這烙痕一直深植在自己心中,可是恕蕊卻不放過她,成天疑神疑鬼的認為她和季敖又舊情復燃,發生個什麼芝麻小事就找她興師問罪。
「你不用演這種苦媳婦的劇情來博取同情,今天要不是你在背後偷偷慫恿季敖,他也不會寫這種文情並茂的信來訴苦,他已經是我的人了,你若是念在一點姐妹之情的話,就該約束一下自己的行為!」恕蕊就像是一只嗜血成性的鯊魚,始終徘徊在恕堇的身邊。
「怎麼全部的人都圍在一起?是在討論下班去哪里Happy嗎?」
從門口傳來一陣清朗的聲音,眾人朝外望去,是美術編輯小廖。
他提著兩大袋速食,臉上漾著愉快的笑容。「恕蕊,你也來了!」
「是你啊!無緣的姐夫?你今天看來神情特別愉悅。」恕蕊知道小廖在得知恕堇和季敖分手後,是最積極追求恕堇的人,然而恕堇對他一直保持朋友的距離,並沒有給他太多機會做更進一步的交往。
「今天是我和恕堇真心交往的第一百天,所以我特地買了一百塊的雞塊來請大家吃。來來來,別客氣,我想大家一定都還沒吃早餐,盡量吃,不夠我再去買。」小廖熱絡得像是婚宴上的招待,忙將所有香噴噴的雞塊分發到每個同事的桌上。
恕蕊拿了一塊,並沾了些甜醬送入口中,然後夸張得像是吃了什麼人間美味似的,吮指說道︰「真不錯,要不是我已經有了男朋友,我一定將你從我姐姐手中搶過來,不過,我真替我姐姐感到高興,她能有你這樣一個溫柔體貼的……」
「梁恕蕊,你立刻給我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身為恕堇姐妹淘的駱品蓉,一听到她這樣奚落自己的姐姐,再也忍無可忍的飆出聲。
「品蓉,算了啦!愛怎麼說就讓她說吧!」無力再與恕蕊爭辯的恕堇,只能打從心里感謝好友的打抱不平;對于她這個妹妹,她早就不想耗費唇舌以對。
「你們在吵些什麼呢?有什麼話好好談嘛!」不明就里的小廖,一點也不曉得恕堇跟季敖是因為恕蕊的關系而分手,還一直認為她們這對雙胞胎感情融洽得很。
「你能不能不要在這邊扮小丑?我今天心情很糟。」恕堇虛弱的對著小廖說道。
小廖在听了恕堇這句話後,心情頓時跌落谷底。為何恕堇仍舊對他冷言冷語,她和季敖不是已結束了嗎?
難道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就像恕堇口中所說的「小丑」?
「恕蕊,現在是上班時間,容我再提醒你一次,請你有什麼家務事下班後再說好嗎?」品蓉的剛烈不輸霸道的恕蕊,她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出面替恕堇說說話,她不知還要受多少委屈。
面對所有人不友善的對待,恕蕊也不願吃眼前虧。
「好,下班後就下班後,我就在你們公司樓下等,五點半你最好準時出現。」說完,恕蕊忿忿難平的走下樓去。她一定要突破恕堇的心防,將她和季敖的事查個水落石出。
恕蕊走後,品蓉將恕堇桌上的信件拿起一看,季敖的字字句句令人心酸,她也明白恕堇和季敖至此仍無法忘懷對方,而這一切的災厄全是恕蕊一手造成的。
「恕堇,你這又何必呢?感情這種事你怎能說讓就讓,你跟季敖的四年感情就這樣禁不起一點打擊嗎?」品蓉將泡好的咖啡端到恕堇的面前,安撫她躁郁的情緒。
望著女乃精在咖啡杯中心所泛開的乳白色漣漪,恕堇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恕蕊的城府與心機是她望塵莫及的。身為姐姐,她總是認為凡事都不應跟妹妹太過計較,但事實證明,恕蕊不但沒有在得到季敖後對她心存感激,反而變本加厲的監控她的一舉一動。
一旁的小廖只敢微微側頭瞄向恕堇,他也明白,要得到恕堇,自己還要多加把勁,畢竟她才剛剛月兌離那段令她傷心的感情,實在不宜給她太多的壓力。
「品蓉,我真的再也沒有跟季敖有任何聯絡,你教我跟恕蕊怎麼說,你也知道她的個性,就算我真的實話實說,她會相信嗎?」恕堇的個性一向柔順,不像恕蕊伶牙俐齒。
品蓉喝了一口咖啡。「季敖留下這封信後究竟會到什麼地方去,你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恕堇望向窗外,幽幽的說︰「我不會知道的,我永遠也不會知道的……」
***
下班時刻。
恕堇正在整理桌上的稿件時,品蓉走了過來,替她拿起了話筒說︰「打個電話問問季敖,看他究竟打算如何,最好是你們三個人坐下來,好好就事情的癥結討論。我覺得季敖就是那種曖昧不明的個性,什麼事都不講清楚,這也怕得罪,那也怕傷害,結果卻傷害到你這個沒脾氣的好好小姐。要是換成是我,早就fire掉他了。」
「別這麼說,說不定他也有他的苦衷,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他跟恕蕊上床,這是公司上下都知道的事,他讓你足足哭了一星期,要不是我們這些同事看不過去,找孫季敖狠狠教訓了他一頓,現在搞不好還眼睜睜看著他們兩人在你面前演出相好戲。恕堇,你以前不是這麼畏畏縮縮的,怎麼現在搞成這副德行呢?」品蓉停在半空中的話筒依然懸在恕堇的面前,她再將話筒靠近了些說︰「快呀!主動點。」
恕堇巍巍顫顫的接過話筒,猶豫了一會兒,才撥下了曾經是那麼熟悉的一組電話號碼,在等待電話接通時,她的手心還將話筒抹出了一層汗漬。
「喂!找哪位?」
恕堇有點失望又有些慶幸,接電話的人是季敖的母親,那位差點成為她婆婆的婦人。
「孫媽媽,是我,恕堇。」她有些赧然地說道。
孫母一听是恕堇,口氣有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帶諷攜刺的話滾滾流出︰「你還打來做什麼?我兒子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先是你,然後是你妹妹,你們姐妹倆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一個莫名其妙騙了他四年的感情後再將他讓給妹妹,接著你那變態的妹妹又天天疑心生暗鬼,認為你和季敖聯合起來玩弄她的感情,把季敖搞得是生活一團亂,讓他連工作也弄丟了。你說,你現在還想玩什麼新花樣,還要折磨他多久才會饒過他?」
「孫媽媽,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不好,但……但是,你先讓我跟季敖講個話,我有事要問他,好不好?」恕堇從落地窗往下看,隱約在熙來攘往的人潮中,發現一位跟她長得一模一樣、打扮時髦的女子叼著煙,站在霓虹燈招牌下,等著她的出現。
「你要找季敖,那找警察更好。他已偷偷將護照和所有的存款都帶走,我要是找不回我的兒子,我一定到法院告你們,一輩子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孫母忿忿的說道。
原來季敖早在兩天前就留下那封電子郵件,但這幾天她並沒有去開電腦,難怪都沒發覺事有蹊蹺。恕堇心情沉重的將手一松,話筒就在半空中晃蕩著。她頹喪的跌坐在座位上,腦中一片空白。
「發生了什麼事?你別只顧著發呆呀!」一旁的品蓉見狀擔憂的問。
「他失蹤了!」落寞的神色悄悄爬上蒼白的臉。
「他失蹤了我就說嘛!這種鴕鳥型的男人一踫到阻礙就縮得比誰都快,恕堇,你一定要忘了他,要不然你會毀了你自己的。」這不是危言聳听,分手的三個多月,恕堇體重從五十四掉到了剩不到四十五,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沒命的。
恕堇搖搖頭,似乎不苟同品蓉的說法。「你不曉得,他活得比我還要辛苦,你看不出他那封信上的『魔鬼』兩字是指誰嗎?他事事都在她的掌控下,不逃出國他還有命嗎?」
恕蕊?
品蓉一張精明的臉瞬間浮出一絲疑惑,她不懂,為何同是一個娘胎所生,還是雙胞胎,恕堇就溫柔婉約、事事遷就;恕蕊卻盛氣凌人,霸道跋扈,連自己的親姐姐都不放過。
「那現在怎麼辦?如果你現在回去,免不了又是跟她大鬧一場,她一定煩到你交出季敖不可。我看這樣好了,今晚你先到我家去住一晚,我們再慢慢商量到底要如何來處理這件事。」品蓉提議道。當初她的感情出問題的時候,也是恕堇一直陪在她身邊;這回,也該換她報報恩了。
恕堇又不自覺地將頭撇向窗外,看見那穿著一襲黑衣、戴著墨鏡的恕蕊還不死心的在對面樓下苦苦守候,頓時陷入兩難之境。
品蓉看出她的憂慮,拍拍她的肩膀道︰「我們叫樓下管理員伯伯幫我們開一下後門,說有無聊男子要騷擾我們不就成了,我就不信,她能聰明到哪去。」
不容恕堇考慮,品蓉便匆匆拉著她的手走出雜志社。
在這個時刻,恕堇只好听品蓉的安排,畢竟親妹妹都不能信了,她也只有將所有的寄托放在這位貼心密友的身上。沒想到親妹妹竟及不上一個朋友。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不知會引來多少人的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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