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剃好胡子,穿上正規優雅的衣服,他又拿起一條白色領帶。「今晚不要,否則她以為我要引誘她。」
男僕點點頭,看了看被燭台照亮的餐桌,餐桌上放著瓖有金邊的瓷器和閃光的水晶,香檳放在一個冰桶里。她不會感興趣?如果她真是伯爵的女兒,她會習慣這種豪華的。
王子今晚特別帥,不僅僅是外表上。馬克西姆不常看到他這樣。無疑這是一種新挑戰的刺激,但還有一點馬克西姆說不清楚,可能是緊張吧,還夾雜著輕松的生機。王子已有很多年不是這樣了。不管是什麼,王子深棕色的眼楮閃爍著以前從未有過的期盼的光芒。
這個英國女人很幸運,即使房間里令人心醉的氣氛打動不了她,王子也一定會吸引她的。
幾分鐘後她來了,馬克西姆的想法馬上改變了,他很快得出一個結論︰對這個特殊的女人不能一切想當然。
伏來德米沒有陪同她,而是扛著她到這里,他抱歉地看了季米特里一眼,把她放下,很快解開她手腕上的繩子。季米特里事先根本沒想到會這樣,她把塞在嘴里的布扔向伏來德米,然後飛快地轉身面對季米特里︰「我不想再這樣了。」她尖叫。「告訴那個野人今後不許踫我,否則我發誓——」
她停住了,然後瘋狂地往四周找武器,季米特里認為她太難過不能用語言來威脅。她的眼楮落在精心布置的餐桌上,季米特里往前一躍,他不想眼看著水晶和陶瓷毀在她的手里,更不要說她會有什麼傷害,因為他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手臂和繩子一樣有力,緊緊地抱住她。「好了,」他輕輕說。「冷靜下來,我們來解決這個問題。」
「讓我滿意。」
「如果你堅持的話。」他感到她微微地放松一點,然後看著她所指的罪犯,「伏來德米?」
「她不願換衣服,所以波里斯和我幫她。」
季米特里感到他手中的身體又憤怒地繃緊,「他們月兌我的衣服,他們撕我的衣服。」
「你要他們受鞭打嗎?」
凱瑟琳完全怔住了,她盯著站在幾尺外的伏來德米。他的臉色不變,他是個驕傲的人。但她看得出他屏住呼吸在等她的回答,他也害怕了。她一時猶豫了,季米特里給了她這意料不到的權力。
她想象著伏來德米被綁在桿子上,被月兌去外衣和襯衫,她高舉鞭子。不僅僅為了他把她當成孩子給她穿衣,把她的手臂塞進緊緊的袖子里,換下她的襪子,把腳塞進鞋子里。也不為了梳頭的時候,堵住她的嘴,綁住她的手腕,她想象中揮動了鞭子,為了這男人對他所做的一切。
想著這些,她非常開心,但凱瑟琳不會命令人去做,不管她多恨這個人。只是季米特里會下這個命令使她疑惑不解。
「你可以放了他,亞歷山德羅夫。」她盯著伏來德米,靜靜地說。「我想我已控制住自己了。」
她對他的猶豫不覺得奇怪,她以前確實沒這樣貶低過自己。但她不覺得尷尬,他們已對她做了太多,
季米特里饒恕了伏來德米後,凱瑟琳慢慢地轉過身問︰「你有鞭打佣人的習慣嗎?」
「我討厭被詢問。」
她看到他皺了皺眉,馬上改口說︰「沒什麼,只是好奇。」
「不,我從不,但那不等于說沒有例外。」
「為了我?為什麼?」
他聳聳肩,「我相信我欠你很多。」
「是的,你欠我太多。但我不希望流血。」
「很好。」他回過頭對伏來德米說︰「以後她的意見與我不同,不許跟她爭,把事情交給我來解決。」
「那解決什麼問題?」凱瑟琳說。「他不強迫我做不喜歡做的事,你會。」
「不一定。」季米特里的嚴肅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些,「伏來德米對我的命令唯命是從,即使遇到多大困難,也要去完成。我可以听你的辯解,有必要時改變命令。我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你不是嗎?我恐怕看不出來。」
他笑了︰「時機還未成熟。我邀請你共進晚餐,商量你的事情,或許我們可以達成一致,不需再爭吵了,凱特,」
凱瑟琳希望她能相信。但事實是她已猜到這次晚餐的原因,她寧願迷惘也不願最擔心的事得到證實。
但現在她既來這里,就躲不開了,她該應付過去。「那麼,我是一個囚犯還是不情願的客人?」她強作平靜地說。
她的直截了當使季米特里為之一振,但還是沒有和他的計劃一致,「坐下來,凱特,我們先吃——」
「亞歷山德羅夫——」她剛要警告他,卻被他的笑容制止了。
兩個僕人注意到他的手勢,馬上退下了。季米特里拿出冰桶里的香檳,在水晶杯中各斟滿一杯。凱瑟琳不信任地看著他,他還說同她商量呢,現在沒征得她的同意就做了。
很好,她現在就順著他的意思去做。畢竟她一天沒吃東西了,昨天只吃了一頓。說起吃,她不像同階層的那些女人那樣虛偽。她們穿著太緊的村裙,不能吃太多。她從來不穿到不舒服的地步。她的腰很細,也沒必要這樣,她喜歡好的食物。但她相信這頓飯肯定吃不好,旁邊有一位令人分心的男人,而且她的未來還是個未知數。
冷靜點。他想灌醉你,然後就可以隨心所欲。不行,你要頭腦清醒,不要多看他。
她把椅子拉到最遠處,厚厚的天鵝絨椅子和靠背,很舒服。精致的花邊台布,柔和的燭光,房間里還有其它燈,但不致影響親密的環境。這個房間很大,很有氣派。她怎麼以前沒注意到。寬大的白毛地毯,一牆壁的書。床,不要去看它,凱瑟琳。可愛的沙發和相配的櫻桃木椅子,上面蓋著白色的緞子。房間真大,或許以前是兩、三個房間,這是他的船,或許是他自己設計的。
他坐在她對面。感謝三英尺寬的餐桌。她看別處,但他卻看看她。
「試試香檳,凱特。」
她不自覺地伸手去拿杯子,但馬上把手縮了回來。「我不要。」
「你喜歡其它什麼?」
「不,我——」
「你認為酒中下了藥?」
她抬起頭,眼楮閃著光。她該想到的,她該比他先走一步。她「倏」地站起來,但季米特里馬上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坐下來,凱瑟琳。」他的聲音有力,就像在下命令。「如果你願意,我為你嘗試各種食物。」她沒動,他放開她。「你得吃點東西。整個航行你都擔心食物還是相信我不會再下藥了?」
她直挺挺地坐下來︰「我也認為你不會,但季羅夫會。」
「他第一次受到責備,我可以告訴你再不會發生這種事。相信我。」他溫柔地補充。
她希望自己沒有一直看他,現在她無法移開視線。他白色的絲質襯衫領口敞開,外穿一件黑色的夜服。他的肩那麼寬闊,手臂那麼有力。他真是神話故事中的王子,充滿男性魅力。
不管凱瑟琳怎麼努力,她還是深深地被吸引了。
里達端著第一道菜進來,凱瑟琳才不至于一直傻傻地盯著看。那以後,凱瑟琳就一心一意地吃東西,隱約意識到季米特里在跟她說話,談論俄羅斯,宮廷生活軼事,談到一個名叫凡斯利的好朋友。她也作了必要的評論。她知道他在竭力讓她感到自在,但只要他在,這是不可能的。
「你沒有真正在听,凱特?」
他大聲些,引起她的注意。她抬起頭,臉微微紅了。他的神情中既有惱怒又有開心。她想他大概不習慣別人不理他。
「對不起,我——我——」她努力找個借口,但最終只說出一句︰「我餓了。」
「這麼全心全意?」
「是的,在這種情況下……」
他扔掉餐巾,又為自己斟了一杯。他差不多喝完了所有的香檳,但凱瑟琳那杯還是一點沒動。
「我們到沙發上坐一會兒?」
「不,不要。」
他的手指捏緊了玻璃杯,凱瑟琳沒注意。「那麼我們看看是什麼使你這麼顧慮,不能好好地享受。」
她意識到他生氣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她並不想在這個屋子里多呆片刻,如果她要好好享受,那麼就是讓她單獨一個人。
「或許你該回答我先前提出的問題。我覺得自己像囚犯,你卻像邀請客人一樣請我到這里用餐,到底是為什麼?」
「嚴格地說,兩者都不是。沒有理由把你一直關起來,你畢竟逃不走。但無所事事也會引起不安,我的僕人就是一個不錯的例子。你跟我們在一起,需要有事情好打發時間。」
凱瑟琳拍了拍手,他說得沒錯,這正是她所希望的,她記不得最近一次忙碌是什麼時候了。這里是他的圖書館,雖然她愛讀書,但也不能天天這樣,其它什麼事都不做。她的思想需要刺激,要計劃,安排,做些有意義的或挑戰性的事。如果他能提些建議,她肯定會十分感激。
「你想到什麼?」她急切地問。
季米特里驚訝地盯了她一會兒。他原以為她對工作會畏縮不前。他原想讓她作他的情婦,這樣她可以繼續扮演「女士」的角色。或許她誤會了。不管怎麼樣,他還從未踫到過一個放著舒適日子不過而喜歡工作的女人。
「船上機會很有限,你懂嗎?」
「是的,我知道。」
「事實上,你只有兩個選擇。你必須選其中一個。」
「你已經講清楚了,亞歷山德羅夫。」凱瑟琳不耐煩地說︰「說吧!」
「你記得在這里遇見過安娜斯塔西亞嗎?」
「是的,你的妻子?」
「你認為我結婚了?」
「我不認為什麼,只是好奇。」
季米特里皺眉,他希望她對他不只是好奇。她的提問使他想起了塔塔娜。如果今晚他得不斷談話,覺得很困難的話,跟塔塔娜在一起更加糟糕,因為她總是不停地說,除了她自己,沒別的。他對這兩個異伴的喜愛不同。塔塔娜提不起他的興趣,而小凱瑟琳可以。她惱人的直率,她傲慢的冷漠,特別是她捉模不透的脾氣都改變不了他的喜歡。
她沒有男人崇拜的淺表之美,但她很逗人。她與眾不同的眼楮,他現在只認為這很性感,性感的嘴唇,堅硬倔強的下巴。她臉上每條線都富有個性,自她被僕人帶進來後,他的眼楮就離不開她。
新衣服使她大為改觀。天啊,他真想吻她,但她還像早晨那樣頑固。她不會再像昨晚那樣提出激情的要求。但他卻忍不住去想。
他想跟她上床。只要他不用暴力,他不在乎用什麼方法得到她。
「安娜斯塔西亞公主是我的妹妹。」季米特里說。
她連眼楮也不眨一眨,這個事實讓她輕松了嗎?真荒唐。她只是有點驚訝,她原先以為先是情人,再是妻子,根本沒想過會是妹妹。
「怎麼樣?」
「如果你記得她,那麼大概也記得她現在非常需要一個女佣。」
「說下去。」
「我剛說了。」
她盯著他,臉上沒有一絲震驚和憤怒。他盯著她,注視著,等待著。
「你說了兩個選擇,亞歷山德羅夫,第二個呢?」
她雖然希望自己保持平靜,但語調之中還是流露出譏諷之意。季米特里察覺到了,徹底輕松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獵人一點點包圍獵物。她拒絕第一個選擇,那麼只剩下第二個了。
他站起來,凱瑟琳緊張起來。他繞過餐桌,走到她身邊。他的雙手放在她上臂,溫柔地扶她起來。她覺得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連呼吸也困難。他的手臂摟住她,然後用另一只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她只能眼楮朝上看。
「我要你。」
哦,上帝,上帝!你沒听見,凱瑟琳,他什麼都沒說。
「看著我,凱特。」他的聲音迷迷糊糊,令人陶醉,他的呼吸安撫著她的雙唇。「我們並不陌生,你對我已很熟悉。說你與我共度今晚,我會像對待皇後那樣對你,我會非常愛你,使你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看著我。」
她緊緊地閉上眼楮。他的激情使她惘然。馬上他就會吻她,她會死的。
「你回答我好嗎?我們都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很開心。再愛我吧,小東西。」
「如果有了孩子怎麼辦?」
季米特里沒料到她會這樣說,但他一點也不生氣。她可以很小心謹慎,只要最終說「好的」。他從未考慮過孩子,在俄國,父親撫養私生子是理所當然的。但他很謹慎,不願有什麼責任。他跟他父親和哥哥不同,他不想有自己名下的私生子。但昨晚他不仔細,他不會如此忘我,但她要的是事實。
「如果有了孩子,他將什麼都不缺。我會撫養你們一生。如果你願意,我把他帶到俄國,養育他。由你選擇,凱特。」
「你很慷慨,但我奇怪你為什麼不提婚事。你還沒回答我先前的問題呢?」
「那重要嗎?」
他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起來,「你忘了我是誰。」
「是的。我忘了你曾說過你是誰,一個女士總是要結婚的,但是,親愛的,那個我必須拒絕。現在你回答我。」
她的脾氣爆發了,「不,不,不,不!」她發瘋似地掙月兌他,跑到桌子另一端。「不可能,我知道你提第一個建議時隱含著什麼,但我沒想到你這麼可恥。我居然相信你會認真地給我一個可以接受的安排。」
季米特里深深地失望了。他的身體在需要她,而她卻又發脾氣,該死的!
「我已經給了你選擇,凱瑟琳。選擇一個,我不管哪一個。」他現在是不在乎。「怎麼樣?」
凱瑟琳挺直腰,手指抓住桌子的邊沿。她又平靜了,但這次是虛假的,她的眼楮說明了一切。
「你太可惡,亞歷山德羅夫。我曾掌管一家大小事務,過去幾年里我一直是我父親的房產經理和生意上的參謀。我幫他寫演講稿,招待他的政界朋友,監督他的投資。我精通哲學、政治。數學、畜牧,我擅長五國語言。」她停了停,決定賭一下。「如果你妹妹所受教育有我一半,我就同意你荒唐的建議。」
「俄羅斯從不主張讓女人受高等教育。」他輕蔑地說︰「你能證明你說的話嗎?」
「我沒有必要證明什麼。我知道我是誰,想想你對我做的事,亞歷山德羅夫。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講的都是事實,你現在不顧後果,到那時就不能了。」
他的拳頭重重地敲在桌上,她嚇得往後一跳。燭光晃動,他的空酒杯打翻了,她的那一杯,滿滿的,都濺到可愛的台布上。
「你的真話,你的後果,你的誓言。你要知道現在你在這里。作出選擇吧,否則我來幫你選擇。」
「你要強迫我跟你上床?」
「不,我不想看到你浪費天才,我的妹妹需要你,你去服侍她。」
「如果不,你是不是要鞭打我?」
「沒必要,關你幾天,你就會樂意了。」
「別做夢了,亞歷山德羅夫。我已經作好思想準備。」
「只有面包和水?」他試探她。
她呆了呆,但還是很自然地,略帶一絲輕蔑回答道︰「如果你願意。」
天哪,總是問不住她。但是頑固、倔強到此為止,他已沒有耐心,只有惱怒。
「就這樣,伏來德米,把她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