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里。」伏來德米打開房門,對兩個扛著行李箱的腳夫說,「小心一點,別掉了。很好,你們可以走了。」。
伏來德米走到箱子邊看看鎖,他握了握口袋中的鑰匙但沒有拿出來,他們要再過一小時才啟航。為了保險起見,現在就讓她呆在箱子里,到時候再把她弄到船上,這樣她想逃跑也晚了。
他听到箱內「??」的聲音,毫無疑問,她一定在踢箱子,他笑了,對她沒有絲毫的同情。她活該,誰讓她這麼倔,還想送他進監獄,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凱瑟琳卻另有想法,她現在可以在這幫野人的罪行上再加一條,為了把她弄出房間而把她關在箱子里,簡直不能忍受。誰讓自己這麼輕率地告訴王子她將會采取行動呢。她怎麼會這麼傻?
不,你不能責怪自己。他那雙深沉的眼楮盯著你,你不可能清楚地想事情。
她認定他是這次侮辱行為的主謀。她警告他不許季羅夫進她的房間,這個野人卻招呼也不打,沒等她穿完衣服,就帶著人進來。她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就被反手捆綁。然後那些人二話沒說,就把她抱起來下了樓。她以為他們會帶她離開這屋子,沒想到他們把她帶到二樓的房間,沒等她細看,他們就把她膝蓋朝
上塞進箱子里,然後關上蓋子。
她無法相信,她蜷縮著身體,頭頂住箱子另外一邊,手反綁著,已麻木了,她只能用腳踢另外一端。很明顯,他們非要等船開了才放她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她只是從顛簸的道路猜到她被送上馬車,然後有人抬下箱子,放在什麼地方她就猜不出了。她只听得到自己痛苦的呼吸聲,覺得箱子里空氣又悶又重,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
她認為自己要是呆在這里再久一些一定會窒息的。如果那樣想,她會更驚慌。她現在唯有保持鎮定,才能堅持下去。時間一點點過去,她開始思考這可能是俄國人怕她惹是生非,才采取的方法。如果她真的按自己說的去做,他們當然不會放了她。這箱子可能就是她的棺材。但是季米特里真的會對她下如此毒手嗎?不,她不相信。但伏來德米會,他對她的仇恨,她從不懷疑。
在走廊的另一端,伏來德米正在伸手去偷嘗他妻子做的夾心餅,瑪露莎從旁邊輕輕地拍打一下他的手腕。
「你知道這是為王子和公主準備的。如果你要吃,你可以請我為你做。」她不滿地說。
在伏來德米身邊,廚師大笑。「你今晚得和其它人一樣吃我做的飯。」然後又低聲地說︰「怎麼啦?她生氣了嗎?你還算幸運,她只是不讓你吃她做的飯。」
伏來德米瞪著那個家伙,然後走開了,他感到疑惑。他先前告訴瑪露莎如何對付那個英國女人,她皺皺眉罵道不能這樣對待文人。他指出這是季米特里的決定,她又說王子對一個女人這樣冷酷,一定不對勁。她是向他皺眉的。
「他睡著了嗎?」瑪露莎問。
「是的,用不著這麼急叫他吃晚飯。」
「別擔心他的晚餐,他什麼時候需要就什麼時候。」她蒼白的藍眼楮瞇成一條線,伏來德米知道她還在為英國女人那件事生氣。「你們把她怎樣了?」
伏來德米義憤填膺,罵道︰「把她放在衣服箱里。」
「她反應怎樣?」
「我想等我們遠離倫敦後再放她出來。」
「是嗎?」
「我還沒去想這件事。」
「那你在箱子上打洞了嗎?你知道季米特里的箱子密封性能很好的。」
伏來德米呆住了,他怎麼沒想到要打洞?因為以前他從來不上鎖。
瑪露莎吸了一口冷氣,馬上提醒他說︰「你瘋了。快,希望不太晚。」
她還沒說完,伏來德米就跑開了。王子的話在耳邊回蕩︰不許傷害她,哪怕是一條小小的傷痕。如果只是因為他小小的報復而害死了她,簡直無法想象。
瑪露莎緊跟在後面,兩人匆匆地穿過船,人人都注意到了。
他們跑過季米特里房間時,已叫集了五名好奇的佣人和其它幾個水手。季米特里剛醒不久,听到外面的吵鬧聲,派他的貼身男僕,馬克西姆出去看看。
僕人一出門就看見許多人擠在不遠的一個房間里,「他們去貯藏室了,殿下。」王子旅行是有很多私人財物,甚至被子和碟子,所以必須騰出一間房間放他的東西。「一定是某個箱子倒下來了,我去去就來。」
「等等。」季米特里叫住他,凱瑟琳可能被放在貯藏室,引起混亂。「一定是那個英國女人,把她帶到這里來。」
馬克西姆點點頭,也不想多問。他不像伏來德米,然而王子的事情,他所知道的也只是從瑪露莎那里听到的。他絕不敢直接向王子提問,沒人敢這樣做。
貯藏室里,伏來德米心如火焚地打開箱子,沒有注意到有人正看著他。蓋子打開了,她兩眼緊閉,一動不動。伏來德米驚慌得快要嗆死,正巧這時,凱瑟琳的胸部鼓了起來,她不停地深吸著進來的空氣。
伏來德米簡直要喜歡她了,還好她沒死。但這種感覺是短暫的。當她墨綠色的眼楮里透出憤怒的凶光,他真想就這樣不管她了。瑪露莎戳了戳他的肋骨,示意他不能這樣。
他咕噥著彎把凱瑟琳抱出來,然後放下她。凱瑟琳腳一軟,向前倒在他身上。
「你看你做的好事,這可憐的女人腳上沒知覺了。」瑪露莎馬上放下蓋子當椅子。「快把她放下來,然後幫她解開繩子。」
凱瑟琳不僅僅腳麻木,整條腿都無感覺。她被放在箱子上時,兩個膝蓋相撞也不疼,她察覺到了。她的手也麻木了,她想象得出四肢恢復知覺後會有多麼不舒服。
伏來德米解開她手上的繩子,瑪露莎殷懃地按摩她的腳。那時她沒來得及穿上鞋子,也沒時間梳理頭發,蓬松地披落在背上、肩上。最尷尬的就是她的衣服,只扣了幾粒紐扣,瓖花邊的緊身胸衣從黑衣服里露出來。她看到門口擠了這麼多人都好奇地盯著她看,臉馬上紅了,她從未這樣衣冠不整,現在這些人卻看到了。
他們是誰?她是誰?她感到自己在搖晃,一切都明白了。她在箱子里已經感覺到了,但她希望自己錯了,她听到門外有人講俄語,她現在在一艘俄國船上。
她揮揮手,又小心地活動一下肩和手肘。伏來德米在她後面想解開塞住口的東西,但猶豫了。他知道她不會沉默地接受這次侮辱。她的嘴巴太厲害,她還沒罵夠,伏來德米就覺得耳朵快要起泡了。但她的手不能解開堵塞物。
凱瑟琳的嘴干得什麼話都說不出,好不容易擠出一個「水」字。瑪露莎離開去取水,伏來德米過來幫她按摩。她本想狠狠踹地一腳,可是現在腿一點不能動。
「對不起,」伏來德米沒有看他,他的聲音干癟得好象這幾個字是硬擠出來。「我應該在箱子上打幾個洞,只是沒想到。」
凱瑟琳不相信,他起先把她放在箱子里的意圖是什麼?
「那不是你唯一的錯,你、你——」
她不說了。她的嘴唇裂開,舌頭腫脹,再要說話太痛了。腿上慢慢有了感覺,但酸痛也一點點增加。她只能咬牙,堅持不叫出來。
水來了,瑪露莎端著杯子送到她口邊。她什麼都不想,貪婪地喝著,至少身體的一部份得到了滿足。但其余的部份都在痛苦地喊叫,腿上、手上仿佛有千針在刺。她忍不住叫了起來。
「用力跺腳,那樣會好一點。」
一個年長的婦人和藹地說,但凱瑟琳太疼了,听不到別人的同情。
伏來德米飛快地搓著凱瑟琳的腳踝和腳,瑪露莎搓著她的手,她笑了,「至少她的精神沒有在箱子里窒息。」
凱瑟琳听到他們用俄語相互交談,更為生氣了。「我懂五種語言。你們的語言不屬其中之一。你們不用法語交談我也會告訴你們為什麼女王的海軍會一路追蹤這艘船。」
「胡說八道。」伏來德米嘲笑說。「接下去你會告訴我們你在英國女王前說得上話。」
「不僅僅是,我還擁有她的友誼。我曾在王室作了她一年的待女。即使不是那樣,斯特福特伯爵的威望也夠了。」
「你的主人?」
「別和她開玩笑了,瑪露莎,」伏來德米警告說︰「一個英國伯爵才不會去關心一個僕人的下落。她不像我們,她不屬于她的主人。」
凱瑟琳注意到他說這話時的輕蔑口氣,似乎他以自己被人擁有而自豪。他對她的話一點也不相信,她只有說真話了。
「你首先而且又是最令人悲哀的錯誤是以為我是個佣人。我當時沒有糾正你,是因為我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是你這次做得太過份了。伯爵是我的父親,不是我的主人。我是凱瑟琳?聖約翰,凱瑟琳?聖約翰女士。」
夫妻倆相對而視。凱瑟琳沒有注意瑪露莎的神情,好象在對丈夫說︰「看見了沒有?現在你該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傲慢了吧。」但伏來德米似乎根本不為這一消息所心動。
「不管你是誰,你把氣出在我身上是毫無意義的。」他極其平靜地告訴凱瑟琳。「我這次並不是自行其是,我只是听從命令,特殊的命令。沒有考慮到讓箱子通風是我的錯,但你也沒有受到傷害。或許我應該早點放你出來。」
「或許?」凱瑟琳真想拿出東西打他的頭。
她還想大發脾氣,但腿上的疼痛再一次襲來,使她的思想渙散,不斷申吟。她從瑪露莎那里抽出手,用手指狠狠地戳在大腿上,但是沒用。
五分鐘內,馬克西姆站在門口,好奇地听著三個人的談話,終于他記起了自己的任務,「她就是那個英國女人,王子想馬上見她。」
伏來德米向後一看,不由地驚慌起來。「她沒什麼——」
「他說現在,伏來德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