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緊鑼密鼓籌備著,柳先開的動作既迅速又確實,甚至連喜帖也印好了,望著那張新出爐,典雅又喜氣的帖子,慕花露的心慌也開始逐漸地累積。
有時,她甚至覺得自己快要被那股心慌給淹沒了。
她真的要那麼奮不顧身的投向一椿擺明了沒有愛的婚姻嗎?
白皙的雙手忍不住伸向自己那已經微微隆起的肚皮,想要借著孩子的存在撫平心慌,但一模到自己的肚子,她的心卻更亂了。
只消一想到他那麼大方地承認娶她只是為了給未出世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心中的那抹失落就更深更重了。
先愛上的人先輸啊!
再也無法倔強的說不愛,更無法理直氣壯的說不在乎,因為她確定自己真的在乎,而且還是很在乎。
唉!算了,不想了。
就算想破頭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煩躁的她決定自己應該出去吹吹風。
不料她走向門口,伸手一拉開大門,就看到柳先闔站在門外。
被那突然出現的人影給嚇了好大一跳,原就煩躁的她更加沒好氣起來。「沒事干麼站在那里嚇人啊?」
「我才沒那個閑工夫特地到這里來嚇你。」他臉上有著明顯的不屑。
「哼,我還以為這世界上最閑的人,就是你這個二世祖咧!」沒給他好臉色,講起話來當然又毒又辣,對于這種男人「客氣」是一種極度的浪費。
「你……」深吸了口氣,壓下自己的怒氣,他不客氣的反駁,「我大哥怎麼會看上你這個粗鄙的女人,他一定只是忙暈頭了。」
一句話正中她心中那隱隱存在的不安全感,她神情一黯,不想再和他斗嘴,遂直接繞過柳先闔想離開。
就在與他錯身之際,他卻伸手攔住她,然後不懷好意的說道︰「我爸媽有事找你。」
抬頭,睨了他一眼,慕花露依然一臉懶得理他的模樣。
「喂,你沒听到我說的話嗎?我爸媽有事找你。」
「喔!」反應依然很冷淡,瞧柳先闔臉上那種勝券在握的樣子,她對于柳家父母的來意心知肚明。
必于這點她並不是很在意,他們怎麼看她,一點兒也不關她的事,但對方畢竟是長輩,所以她也沒有不去的道理。
「在哪?」
「飯店!」雖然極度不滿意慕花露沒有表現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不過他依然趾高氣揚地邁步往前走去。
哼,就不相信他一定得接受這個女人成為他的大嫂,他一定會用盡全力阻止她嫁進柳家的。
看著他那得意的模樣,想也知道等一下的會面絕對不會是一件多麼愉快的事情。
只不過,她倒也很想去听听看柳家父母要對她說些什麼,或許,他們可以幫她做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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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然有著富貴人家的氣派。
頂級的總統套房里,其中還有一個室內游泳池,再加上雅致的裝潢,讓人一走進里面,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感嘆——有錢真好!
一般人別說是要住在里面了,只怕終其一生都沒有辦法進來看上一眼吧!
但是她卻沒有太多心思去觀賞這些,在隨意地瞄了幾眼後,就自然地選了一張看起來很舒適的椅子坐下。
沒有一般丑媳婦見公婆的緊張,慕花露自若的好像是在自個兒的家里一般。
「你就是我兒子要娶的女人?」帶著一點兒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和柳先開的聲音有著些許類似。
抬頭,幾乎不用動什麼大腦,她就可以確定柳先開絕對是眼前這個威嚴獨具的男人的兒子。
兩人或許沒有十成十的相似,但是那種無形之中所散發出來的威儀卻是神似的。
至于那個扶著他出來的女人,應該就是柳先開的母親了吧!
基于身為晚輩的禮貌,慕花露站起身,然後禮貌的朝著柳大行點了點頭才開口回答,「我就是。」
「你叫什麼名字?」
「慕花露。」
老人家的問題很簡短,她的回答更簡短。
「你以為富可敵國的柳家,能夠接受你這種無名小卒嗎?」先前的兩個問題只怕是開胃小菜,接下來的問題就直接而辛辣了。
「娶我的人不是柳家,而是柳先開,我應該不太需要在乎你們能不能接受我吧!」
沒有流露半點的自慚形穢,慕花露的回答驕傲得讓柳大行心中暗暗吃了一驚。
如果除卻她那沒有半點兒值得頌揚的家世,帶著這種傲氣的女人的確是配得上他那個一向出色的兒子。
也難怪先開會這麼不顧一切的想要娶她,甚至還不惜打電話給他們,警告他們不準對這個小丫頭有任何的排拒,要不然柳家的產業就準備交給先闔去打理,他少爺絕對會拍拍,撒手不管。
「所以你不怕?」
「怕什麼呢?」別說她知道柳先開一向是個說得到、做得到的男人,就算沒有他的力挺,她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是天生的傲然,還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愚勇?但不管是哪一種,都讓他忍不住地欣賞。
「你能這麼說,是因為你有恃無恐吧!」柳大行那雙銳利的眸子有意無意地瞄向她的肚子,頗有指責她「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囂張。
「我並不介意這個孩子我自己生、自己養。」這本來就是她心中的盤算,只是後來一切莫名其妙的亂了套。
要不是柳先開讓她動了心,她壓根就沒想過嫁人這條路。
「你……」看得出來她的態度有多認真,柳大行真的沒想到這個丫頭的態度竟然會這麼無畏。
雖無畏,卻並非不敬,看得出來是有話直說的爽朗性子。
看來他兒子挑媳婦的眼光和他投資做生意的眼光一樣精準。
「你就不怕若是先開執意娶你,會讓他損失繼承龐大家產的機會?」雖然心中激賞,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依然在試探。
他打從心里頭相信自己的兒子值得一個真正的好女人,一個不看他家世背景的女人。
「錢沒有那麼吸引人,就算有了一輩子都揮霍不完的金錢,但若不快樂那又如何?」
她不是不知道錢的重要性,可她相信以柳先開的能力,就算失去繼承權,一樣能創造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烙集團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相信他是這樣的男人。
「所以你一定會嫁給他?」快要掩不住眸中的激賞,這個女孩算是通過了他的考驗,他相信這個女孩縱然不能為柳家帶來龐大的利益,但是卻能為這個家注入一股清流。
他與相互扶持的妻子互看一眼,兩人的眼中閃爍著相同的默契。
「那倒不一定。」慕花露聳了聳肩,給了柳大行一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這下他要為兒子抱不平了,一個眾多女人搶著要的黃金單身漢,她卻好像不看在眼里似的,真是讓他這個做老爸的氣結。
「為什麼?」威嚴終于有了一絲裂縫,柳大行有些激動的問。
他的態度讓她有些驚詫,怎麼忽然間她竟然有一種錯覺,他們好像很希望她會嫁給柳先開似的?
「因為他不愛我。」這是最重要的理由。
不是他不夠好,而是她不認為自己應該一頭栽進一椿沒有愛的婚姻之中。
雖然現在不愛,不代表永遠都不會愛上。
可……她真的沒信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一輩子面對一個不愛自己的丈夫。
「呃……」好實際、好直接的一個答案。初時柳大行一愣,但隨即精銳的眸光就進出濃濃的激賞。
完全不因為面對長輩而有所保留,光是這點就讓他太欣賞了,這個兒媳婦,他是要定了,就算兒子改變心意不娶,他也要逼著他娶。
「他若不愛你,干麼娶你?」他很直覺的問。
這年頭可不比他們那個年代,婚姻只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現在的男男女女可都離不開一個「愛」字的。
「因為——孩子!」這是唯一的原因。
「你覺得先開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人嗎?」一直保持沉默的柳夫人風可卿突然開口說道。
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慕花露微微的頓了下,然後才澀然地回答,「他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只是負責任罷了!
「孩子,要負責任的方式有很多,你真的該認真想想了。」面露慈靄,風可卿溫柔的勸說。
眼前這個女娃是個很容易讓人看過一眼就愛上的女人,她……很真、很率直,沒有半點虛偽的狡詐,連她都不得不贊同兒子的選擇。
听到柳家兩老的話,慕花露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苦澀,完全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想的……難道還不夠多嗎?
「好,不管怎麼樣,這樁婚事就這麼決定了!」完全不理會她那五味雜陳的心情,柳大行很是豪邁的決定。
什麼?!愕然的抬眼,她完全搞不懂現在劇情到底發展到哪里去了?
他們不是專程為了反對她而回國的嗎?否則柳先闔又怎會有那種趾高氣揚的神情?
可……為什麼結局竟然完全和她想的不一樣?
本來她以為還會有理由可以理直氣壯的掙扎一番,不過這情況看來怎麼像是她非得和柳先開結婚似的?
老天啊!誰可以來教教她,到底該怎麼做?難道真的要這麼糊里糊涂,什麼都不管的傻傻嫁給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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懊走?
懊留?
心緒始終在這兩者之間徘徊著。
人家是開開心心的試婚紗,她這個準新娘卻是一臉的苦惱神色。
「呼,還好婚期決定得快,要不然肚子太明顯就不好看了。」
比女人還愛美,比新娘還雀躍,喬泰刑興奮的拿著白紗在慕花露的身上比東比西,那喜悅的模樣簡直就像是他要嫁人一般。
「笑一個啦!」終于發現了好友的愁眉苦臉,他放下手中的婚紗,輕拍著她苦著的臉龐哄道。
努力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一臉苦腦的望著喬泰刑。
「我是要你笑,你干麼笑得比哭還難看啊?」他很沒好氣地啐道。
他就是不懂,想那麼多有用嗎?放不了手就得認命,不是嗎?
就像他,愛上了一個永遠不可能會愛自己的人,所以他放手,雖然離也是苦,可是只要撐過就好了啊!
「你不懂啦!」她其實也不願意這樣啊!
她原本以為至少有人會站在她這邊,可是現在怎麼好像全天底下的人全都站在他那邊,一副好像她不願嫁給梆先開就是罪大惡極的樣子。
「我哪不懂,是你自己看不開好不好?」
要不就走,要不就嫁,有那麼難決定嗎?人啊!還真不能沾上愛情這玩意兒。
瞧瞧以前花露是個多麼帥氣灑月兌的女人,可是一旦沾染了愛情,那些帥氣灑月兌就全都不見了。
心火一起,喬泰刑扯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完全不管方才還在試衣的好友衣衫有些不整。
「阿刑,你干麼啊?」被扯得跌跌撞撞的,慕花露忍不住開口問。
「既然那麼不想嫁,我就帶你離開啊!」連頭也沒回,他張口就吼,完全不管婚紗店里頭的店員全都停下手邊的工作,注視眼前這場突如其來的慌亂。
「你放手啦!」听到他要帶自己離開,慕花露的心卻涌不起絲毫的開心或放心,突然間她開始用力地掙扎起來。
「干麼放手?你不是很想走嗎?我帶著你和寶寶離開,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養不起你們的。」
也不知道是認真的,還是故意的,他越說越像那麼一回事兒,扯著好友的手也愈發用力,完全不管她的掙扎。
「你瘋了!」就算是姊妹,可不管怎麼說,喬泰刑也還是一個男人,他的手勁出乎她想象中的大,不管她怎麼掙扎就是掙月兌不開。
「我沒瘋,我是在幫你,你不是一直很希望有人可以支持你,讓你下定決心離開嗎?」
「我不是……我只是……」著急和心慌讓她說起話來顛三倒四,可是她仍很努力地想要表達自己的意思。
「只是什麼?」他頭也不回地問,但原本又急又快的步伐卻慢慢地緩了下來。
「我不想離開他!」終于,慕花露對自己誠實了。
喬泰刑的舉動讓她認清了自己的心意,只消一想到真的要離開柳先開,她的心就會泛起一股難忍的刺痛,這樣的痛終于讓她發覺自己的惶惑不安太無聊了!
現在不愛,不代表以後不愛,再說有了孩子,就算沒有濃情蜜意,但只要能伴著心愛的男人平平順順的過日子,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啊!
在這一瞬間,她紊亂的心思終于清明了。
「你確定嗎?該不會又三心二意的吧!」雖然早就料到好友會有這樣的決定,但真正听到她的決定時,喬泰刑還是有些懷疑。
頑固的腦袋瓜子有這麼簡單就被敲開嗎?
懷疑的目光看向梨花帶淚的美人兒,臉上的神情依然嚴肅得不似平常那樣嘻笑怒罵。
「我確定了,孩子是一個希望,只要我願意緊緊守護著他們,我想愛總會到來的。」慕花露的臉上有著釋然的笑容和輕松,她感激地回握著好友的手,緊緊地、緊緊地……
「呼,孺子可教,否則我豈不是真要養你們母子一輩子啦!」雖然嘴上有些不饒人,可是他的眸中卻有著明顯的釋然和濃濃的祝福。
「嗯!」她含笑地點點頭,轉身想要回更衣間整理時,突然間,門口爆出了一道巨響。
她猛然回頭,卻只看見熊熊的大火和猛烈竄起的白煙,在她的眼前形成一道讓她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爆炸的高溫氣流撲面而來,一口濃煙嗆得她無法呼吸。
為什麼突然失火了!
腦中還來不及找出答案,她就被人拉著,在人群之中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大火、迷霧、尖叫……驚恐與死亡的氣息在她的周遭彌漫著。
她要死了嗎?
和肚子里的寶寶一起嗎?
如果她現在就死了,那曾經希冀的幸福呢?
千般思緒在她的腦中翻轉,然後定格——柳先開那宛若刀雕斧鑿般的俊顏盡現,直到她的氣息逐漸在大火中變得微弱,那張臉都不曾離去。……
一切是不是都已經來不及了!
這場災難該不會是老天爺在懲罰她的猶豫不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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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厚實的門被人踢開。
柳先開鐵青著一張臉,不顧數十位高階主管正在看著,他筆直地走向端坐會議室之首的莫撼濤。
沒讓他有任何說話的機會,柳先開重重的鐵拳就揮上了好友的臉龐。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簡直不敢相信,他視如親手足的哥兒們會這樣待他,竟然隱瞞了這般重大的消息,完全不讓他知道台灣這里出了事。
「她沒事了,不是嗎?」沒有回擊,莫撼濤只是伸手拭去嘴角的血漬,輕描淡寫的說︰「雖然肺部有些水腫,孩子沒了,但她還活著,也沒有被毀容。」不告訴他,是因為他認為就算好友知道了也是無益。
他不是醫生,沒有救治慕花露的本事,再說只差個一天而已,有那麼嚴重嗎?
「還活著!」咬著牙重復這三個字,柳先開有著說不出口的心痛。「你以為這樣就是沒事了嗎?」低沉的嗓音里有著濃濃的憤怒和無力。
他知道撼濤只是說得實際了些,並不是真的那麼漠不關心,可是听到這樣冷淡的說法,他的心還是忍不住地揪著。
身為一個母親,失去了孩子,會是怎樣的痛呵!那絕不是輕描淡寫的「沒事」兩個字能夠形容的。
「就算讓你知道了,你能更快趕回來嗎?又或者你能改變已經發生的不幸?」
莫撼濤的說法很實際,實際到柳先開只能咬牙轉身。
對,他是不能趕回來,可是只要一想到花露面臨危險的驚恐,他就幾乎要不能呼吸。
這……就是愛嗎?
因為可能失去,這才驚覺她早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沁入他的骨血之中,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在這場災難中走了,他該怎麼活下去。
「或者這樣也很好,孩子沒了,至少可以讓你有選擇的機會。」望著好友那頹然的背影,莫撼濤知道自己這樣的說法很殘忍,可是這也是事實。
他本來就是因為孩子才會頭殼壞去的想要結婚,現在孩子沒了,他正好可以擺月兌掉那個束縛,這樣不好嗎?
听到他的話,柳先開離去的腳步一頓,然後俐落地在原地畫一個圈,他望著莫撼濤的眼神既冷冽又陌生。
一字一句地,他咬著牙道︰「你可以想象琦璇懷著孩子在外頭,如果遭遇到什麼危險,你會是什麼感覺嗎?」
一句話,讓莫撼濤的臉色驀地一凜,原本沒啥表情的臉龐上終于浮現一絲愧疚。
他懂了!
本來他以為好友要結婚只是因為孩子,他沒有想過「愛」這個可能。
原來,他和他都一樣的愚蠢!
早已愛上了卻不自知,只有到事情發生了,才知道原來他們愚蠢得這麼可笑。
雙手重重地拍上他的肩膀,慕撼濤的語氣很誠懇。「對不起!」
「你……」望著那不再輕蔑,充滿了然的眼神,他還能再苛責什麼呢?「算了,我休長假。」
弄清楚自己對慕花露的感覺後,事業再也不是他想要的了。
現在的她,應該很需要自己的陪伴吧!他願意放下一切去陪伴她,直到她心中的傷痕不再。
愛她!
為什麼發現得那麼遲呢?
向來聰明絕頂的他,卻在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人面前變得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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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在白皙的臉龐上劃開一條河,伸手,捧著她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兒,柳先開的心似壓著千斤巨石一樣沉重。
躺在他手心上的淚珠兒,踫擊、融合,那宛若滴不盡的淚水徹底揪痛了他的心。
扳過她的臉,可是慕花露卻在對上他的眼時闔上自己的眸子,不肯看他。
「你怪我嗎?」固執地將她從病床上抱起,讓她舒舒適適、安安穩穩地躺在他的懷里。
她不語,就像是個無心無緒的木人偶似的任由柳先開抱著,但自眼角滑落的淚卻滴墜地更凶、更頻繁。
「別哭了!」生平頭一遭,他的嗓音之中滲著濃濃的溫柔,可那溫柔卻穿透不了她的傷心。
她只是閉著眼,就連睜眼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孩子沒了,阿刑為了要救她,走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來得太快、太急,快得讓她幾乎無法接受。
如果不是她,孩子和阿刑或許都不會死,為什麼要選那天去試穿婚紗呢?早一天、晚一天不都很好嗎?
「我知道孩子沒了你很傷心,可是沒關系,我們都還很年輕,以後還可以再把孩子生回來啊!」就像是在哄孩子似的,柳先開溫柔地搖著懷中的人兒低喃著。
可是她依然沒有回應,不是沒有听到他的話,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他與她……還有未來嗎?
這場婚禮是因為孩子才有的,現在孩子沒有了,她與他之間的牽系也已經不復存在了吧!
「傻瓜!都說別哭了,你這樣我會心疼的。」
從來不知道束手無策這四個字怎麼寫,可他卻在此時此刻深深地感受到那股子無措。
他只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些什麼讓她別再傷心,因為她的淚每一滴都像是塊巨石一般壓在他的胸口上。
可是……他越說,她的淚就落得越凶,讓他只能頹然地閉上嘴。
她不說話,他壓根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以前她只消動動眉,他就知道這個小女人的心中在盤算些什麼。
可如今她讓傷心封閉了自己,也封閉了他看清她心思的能力,這樣再也捉不住的感覺,讓柳先開心慌極了。
他很想伸手用力地搖搖她,更想要散盡所有屬于他的一切,只求她願意睜開眼來瞧他一眼,可是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他驀地收緊了自己的懷抱,將她結結實實地緊緊抱著,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夠確實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終于……
仿佛听到他心中的吶喊,一直像是個木偶人任人擺布的慕花露突然間有了微微的掙扎。
對于她的舉動,他驚喜萬分,因為只要有反應就代表她的心還沒死絕,也代表了他還有機會。
只要有一丁點兒的機會,事情就有了希望。
低頭鎖住慕花露那雙少了昔日光采的靈眸,他只是熱烈的瞧著,沒有開口催促,就怕嚇著了她。
「我……」數日沒有開過口,再加上被濃煙嗆傷的喉嚨,她的聲音就像被卡車輾過一般。
連忙只手端來一杯熱水,柳先開小心翼翼地服侍著懷中的人兒,那彷若對待珍寶的模樣,讓她的心驀地酸了。
他此時此刻的溫柔曾經是她夢寐以求的,可是如果這樣的溫柔必須用生命去換得,她又怎能無知無覺的享受下去呢?
她先是因為姊姊才會接近他,然後是阿刑和孩子……這樣的包袱好重,重到她無力負荷,只能……
「我……」依然只是一個字,可是經過水的潤澤之後,听起來好多了,說起話來也不至于那麼疼痛費力。
「你要說什麼,慢慢說,不用急,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溫柔不是天生,它只為了心愛之人綻放。
自從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對慕花露的心意之後,他對待她的態度就自然而然地柔了幾分。
原來這就是他一向嗤之以鼻的愛情呵!
舍不得她流淚、舍不得她傷心,更舍不得她那毫無生氣的模樣……這麼多的舍不得交織成一片密密實實的網,牢牢地將他網住,讓他不由自主地想為她改變,想為她做些什麼。
「我要離開。」
沒想到受了傷以後,一直沉默的她甫開口,卻是這樣絕然的一句話,這句話讓柳先開環抱著她的身子驀地一震。
「我不準。」依然的霸氣,可是聲音中听起來卻多了一絲的慌。
「就算你不準,我也已經沒有辦法背負著阿刑和孩子離世的傷痛,自己過著幸福的日子。」
沒有以往那種激動,意外發生之後她的性子沉靜了幾分,只是淡淡的說著,卻讓人感受到她心意的堅定。
「如果必須寸步不離地才能守護著你,我會的。」語氣之中帶著濃濃的堅持,柳先開的手收得更緊,仿佛怕自己只要松開一點點,她就會翩然遠走一般。
「你覺得這樣真的就是好嗎?」縱是留得住她的人,卻留不住她的心,有用嗎?
「我不管!」難得地任性,難得孩子氣,他俊挺的臉上哪里有一丁點兒像是個雄霸四方的王者?現下的他只是個為愛心慌的尋常男人罷了!
「算了!」不想再多說,慕花露閉上了眼。
她知道終有一天他會明白——一切都是行不通的!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改變,可是……太遲了。
她已經失去享受幸福的能力,再也無力去接受他這份遲來的改變,因為她連自己都改變不了,只能任由自己在哀傷的情緒中浮沉,直至滅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