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徥軒怒氣沖沖的闖進童敏艷的屋里,一把抓起正在休息的童敏艷。
「說!洍兒身上的毒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洍兒身上會有和他一模一樣的毒素,和他受同樣的苦?
透明的淚,無聲的滑下她的臉龐。
他竟然有臉問她這個問題?
「你難道不覺得洍兒身上的毒很熟悉嗎?」童敏艷顫抖著雙唇,決定說出殘酷的事實。
「熟悉?」邵徥軒心情無法平靜。「我深受這種苦長達二十多年,我當然熟悉!」
「既然熟悉,你就更應該知道洍兒身上的毒是怎麼來的!」童敏艷還在掙扎,不願由自己的口中說出這令她永生難忘的殘酷事實,她期望邵徥軒能夠舉一反三,想通涯兒是他的骨肉。
「難道說……」
他師父和童敏艷幾乎是一起消失,但當時他像失心瘋似的拚命尋找童敏艷的下落,一點兒都沒把師父失蹤的事放在心上。
如今想來確實有些古怪,幾番思緒輾轉,邵徥軒終于理出一些頭緒。
「當年你不是自己離開,而是遭人挾持?」為什麼他當時沒有想到這一點?
難怪師父從此不曾再出現,他還以為師父對他將邵家兩夫婦軟禁起來的事情很滿意呢!
「洍兒的毒是師父喂他吃的?」他極不願意這麼想,但事實卻不容他狡辯。
童敏艷搖了搖頭•
為什麼?他竟然還問她為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洍兒身上的毒素是由我這里吸收過去的?畢竟洍兒在我的月復中吸收我十個月的營養……」
邵徥軒望著她慘白的臉蛋,心頭如遭雷殛,腦中頓時呈現空白狀態。
他曾經想過,一個曾經是千金之軀的弱女子,離開了優渥的生活環境,該如何存活?
但他總是在遍尋不著童敏艷之後,自欺欺人的幻想她過著悠閑愜意的生活,才會狠心的離開他。
誰知,事實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冷靜下來後,他仔細的回想著洍兒是他兒子的可能性……
「洍兒……是我的孩子嗎?」
童敏艷終于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淚來。即使是疑問句,但他還是問出口了……
她點了點頭,在心中吶喊著,「沒錯!洍兒是你的孩子啊!」是邪佞的他一時縱欲,造成了他們母子倆揮斬不去的痛苦。
「老天……」他到底和師父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師父竟然連他的孩子都不放過?
「你為什麼要吃師父給的藥?」現在不只是洍兒身上的毒需要解,恐怕她身上也有毒。
听見邵徥軒的指責,童敏艷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氣。
「如果我不吃他的解藥,洍兒恐怕就沒命了!」童敏艷生氣的道。
「解藥?」邵徥軒冷笑一聲。「笨女人,祈關風全身上下都是毒,而且他只會制毒,才不會調配解藥!」
童敏艷不敢相信當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邵徥軒還在強詞奪理!
「我身上的毒不是你師父下的手,是你!一切都是你!」她隱忍五年的苦如決堤般崩潰。「是你!是你借著行房之便,將你自己身上的毒素轉移給我……」她不想說的,她真的不想說出口!因為疼痛的傷口禁不起一再地扯開、灑鹽。
「是你!是你把我當成解毒的工具,才會使我全身都充滿了毒素!」
「不!我沒有!」他疼她、愛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將毒素轉移到她身上?
「是我親耳听見你對你師父說的,還會有錯嗎?」童敏艷將五年前那一夜所听見的話重述一逼。
「那不是真的!那是因為師父要我殺了你,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才這麼告訴師父。」邵徥軒沒想到自己為了保她一命,反而遭到她的誤解。
看見童敏艷一副絕然的模樣,邵徥軒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你放心,我會治好你和洍兒的毒的。」
看來,想要和童敏艷重新來過,他必須先救活他們母子!
*****
「這是什麼東西?」童敏艷望著桌上一大碗鮮紅且腥味的液體,臉上明顯寫著排斥。
這幾天邵徥軒一直未曾再出現,補品卻一盅又一盅的往她的房里送。喝完了補品,現在又送來這麼惡心的東西,讓她一雙秀眉都快揪成一直線了。
婢女忍著腥味,將碗端到童敏艷的面前。
「大少爺說這是特地請獵戶上山捕捉的珍奇動物的血,至于是什麼動物……奴婢就不清楚了。大少爺還說,這種動物的血具有解毒的功能、只要喝上十天,夫人體內的毒素就能排除。」婢女照著邵徥軒教她的話說。
童敏艷總算听明白了。
祈關風沒騙她,邵徥軒果然有辦法!
為了活命,也為了洍兒,她必須忍著那股令她作嘔的血腥味,憋著氣將那一碗血喝下去。
「洍兒呢?」她的寶貝是不是也必須和她一樣,喝下如此惡心之物才能解毒?他喝得下去嗎?
「奴婢不知道,大少爺不準別人接近他的房里,而洍兒少爺就在里頭。」
童敏艷雖然擔心,但是她相信,邵徥軒不會傷害□兒,所以也就沒有多問了。
*****
喝了九天的動物血,今天是最後一次了。
她幾乎感覺得到身上的毒素似乎一點一滴的與她喝下去的動物血融合,然後消失。
當童敏艷暍完那一碗血後,婢女卻遲遲不敢收拾桌上那個留著殷紅血跡的碗。
她發現婢女很不對勁。
「怎麼了?」童敏艷看見她在顫抖。
「奴婢……奴婢不知道該不該說……」婢女的臉色蒼白,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樣。
「什麼事該不該說?」童敏艷看著一反常態的婢女,關心的問。
「夫人可知道剛剛喝下的是什麼?」婢女指著尚留著鮮紅血跡的碗。
「你不是說那是用來解毒的動物血嗎?」童敏艷心中突地有了不祥的預感。
「大少爺是這麼交代下來的,原先奴婢也深信不疑,可是昨兒個夜里,奴婢因為內急起床方便,才听見大少爺請來的大夫勸大少爺不能再放血救人了……」
放血救人?
難道……她這些日子來所喝的並不是什麼動物的血,而是邵徥軒的血?
童敏艷無法相信的沖出房間,她要去找邵徥軒證實。
她不顧下人的阻止,執意闖入邵徥軒的住處。
才進門,就看見洍兒跪在邵徥軒的床前,抓著邵徥軒的手,哭喊著,「爹∼∼洍兒不要喝爹的血,只要娘沒事了就好……爹和娘若想要孩子,再生一個便可……可是爹要是死了,娘會很可憐的……」
看著心愛的兩個男人為了她竟然寧願舍棄自己的性命……童敏艷的心悄悄的竄過一抹揪痛,她何德何能,居然擁有兩個男人這樣真情的寵愛?
「洍兒……」
「娘……」看到童敏艷,洍兒高興的破涕為笑,趕忙站起來奔入她的懷里,迫不及待的求救。「娘,你快讓爹別再做傻事了!」
童敏艷看了床上虛弱的邵徥軒一眼,兩人無語的四目相對,
童敏艷先打破沉默。「洍兒乖,你先出去,娘來勸勸爹。」
「嗯!」洍兒乖巧的點頭,快步的出去,順手關起房門。
瞬間,偌大的房間里,只听得見兩人的呼吸聲。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氣若游絲,臉色蒼白得像鬼。「你不是認定你身上的毒是我轉移給你的?就把我這一切的行為當作是彌補吧!」
只是,他似乎無力再救他們的兒子了。
在他為了她做這些事情後,她實在是不忍心苛責他,但是……
「為什麼不先救洍兒?」他應該量力而為,更應該弄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
既然他的血具有以毒攻毒的效果,他應該先救洍兒啊!
般了半天,原來他還是做錯了。不但得不到她一絲的憐憫,反而還招來她的埋怨。
「我從小被師父喂毒長大,深知這種毒素對男人有一定的控制力,雖然對身體有害,卻不至于喪命,但是這種毒素留在女人身上,不知道會產生什麼後果,所以,我才決定先救你。」他垂頭喪氣的傾訴緣由。
童敏艷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她是應該感謝他的,但是,一想到洍兒身上的毒素末解,她就無法放寬心。
她冷硬著聲音道︰「那將來洍兒是不是也要找一個女人,把毒轉移給她?」這怎麼可以?他人何其無辜!
從她冰冷的態度看來,在她心中,一個陌生人甚至比他還要重要!
「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沒錯,我利用男女交歡來解毒是事實,但是,那並不代表我體內的毒素會轉移到女人身上去呀!」邵徥軒老羞成怒,他非常氣童敏艷對他的不信任。
「可是……我親耳听見你說的話,否則我身上的毒素是怎來的?」所有的證據都顯示邵徥軒在說謊!
他板著臉,義正辭嚴的說︰「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和我翻雲覆雨過的女人都會中毒,我可以把那些和我歡愛過的青樓女子名單全都列給你,讓你去查查看,有哪一個女人因為我而中了毒?」
童敏艷心中一凜。難道……
「我猜,你身上的毒素一定是師父給你吃了什麼東西才會中毒的。」他平心而論。
此時童敏艷才恍然大悟。祈關風給她吃的「靈藥」、「解藥」,根本就是毒藥!
「你……既然與你無關,你又何苦舍命相救?」
邵徥軒不再多作解釋,起床轉身就走。
因為他知道童敏艷的固執,更知道長達五年根深柢固的恨不會因為他舍命相救而一筆勾消。
*****
童敏艷似乎感覺到灼灼的目光正瞅視著她,她不安的驚醒。
一道人影隱身于床前的陰影中,即使伸手不見五指,但那熾熱的眸光仍刺得她雙眼生疼,幾乎睜不開來。
邵徥軒嫉妒的幽眸瞪視著緊緊偎在童敏艷懷中的洍兒,他不滿的拍掉和她緊密交握著的小手,佔有欲十分的讓漸漸復元的豐潤身子落入他的懷中。
他粗魯的動作驚醒了沉睡中的洍兒。
「娘?」洍兒睜開眼楮看見娘親又落入爹的懷里,他立即伸出小手緊緊的與娘交握著,大有和邵徥軒一別苗頭的態勢。
原本因為爹對娘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對爹產生了好感,可是當爹身體復元後,總愛和他爭奪娘,讓他原本心中產生的好感已蕩然無存。
「娘,洍兒害怕……」他耍心機的伸出小手攀上童敏艷的腰,一顆小頭顱枕在童敏艷的胸前,尋求安慰。
童敏艷冷著臉,推拒邵徥軒的接近。
「你嚇到洍兒了。」她愛憐的拍拍懷中的孩子,口氣溫柔的哄慰著,「別怕,娘在這兒。」
洍兒臉上的勝利笑容沒逃過邵徥軒的利眼。
年紀小小就這麼霸道,長大了還得了?
邵徥軒邪肆的幽眸一凜,一陣輕風瞬間揚起一抹狂亂的冰冷,直襲向洍兒小小的身軀--
童敏艷發現邵徥軒神情丕變,俯身將洍兒抱得更緊,硬是替洍兒擋住一掌,但因她修為不高,無法承受邵徥軒的掌風,嘴角立即沁出血絲。
他還是沒變,心中有的還是他自己,他愛自己勝過愛妻子和骨肉。她哀怨的心忖。
洍兒發覺娘不對勁,正想仰頭看看,卻被邵徥軒彈指點了睡穴。
他抱起童敏艷,飛快的幾個起落回到他的房間,快速的扯開她的衣袍,卻發現除了剛剛被他擊中的觸目殷紅外,手肘的彎處竟然有個新的傷口,此時還留著血!
邵徥軒不悅的蹙緊濃眉。
他不過是不想讓洍兒在一旁礙手礙腳,才想打昏洍兒,她何苦毫無抵抗能力的以身相護?
難道她真以為他會殺了自己的親骨肉?
難道在她心目中,他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嗎?
「這是怎麼一回事?」雖然童敏艷刻意掩飾傷口,但眼尖的他早在扯開她的衣服時就已經發現了。
「沒什麼,不小心弄傷的。」她吃痛的拂開他的手。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為了救洍兒,也學著他放血救人。
「怎麼弄傷的?」她竟會傷在這個地方?
童敏艷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個能說得過去的理由。
邵徥軒抿起嘴角,陰惻惻的笑著。
「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他略微粗糙的指月復滑過她冰冷的臉頰,燃起熾人的灼熱感。「你能救,我能殺。只要你再傷害自己,我絕不留情。」
「把我的命要回去嗎?」要不是他執意先救她不救洍兒,她的命早就不屬于她了,她又怎麼會在乎呢?
「妳真傻!你的命既然屬于我,我當然會好好珍惜,不過,洍兒就不一樣了,在你心中,洍兒好像比我還重要……」他故意留下時間讓她想象。「相信你知道我是怎麼對付敵人的。」
童敏艷驚嚇的瞠目結舌。
「洍兒不是你的敵人,他是你的兒子呀!」他竟然冷血到連親骨肉都棄之如敞屣。
邵徥軒俯子,用溫熱的嘴唇覆蓋她的冰冷,亮如星鑽的瞳眸斜睨著她。
「你再放血給他試試,就知道我把他當敵人還是當兒子?」听他的語氣,仿佛他談論的是一只螻蟻,而非他兒子的生命。
「你不是人!」是魔鬼!
「很好,比起之前要死不活的模樣有精神多了。」他曾經以為他的童敏艷已經死了,即使活著,也成了一個沒有情感的女人,只除了對洍兒。
為了激起她的感情,他不惜讓她恨他。
他要她恨,恨得越深越好,那表示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將他忘懷。
*****
雖然邵徥軒以洍兒的命威脅她,但是,她還是無法眼睜睜的看洍兒受毒素侵蝕的痛苦,她背著邵徥軒偷偷的放血給洍兒喝。
幾天下來,童敏艷虛弱得不成人形。
邵徥軒不是不知道她的行徑,但他又能如何?總不能因此而真的殺了自己的骨肉。
可當他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一切都太遲了。
師父的手段真是高竿哪!即使將死,仍不忘替死後的復仇布局。
師父先是讓童敏艷誤會她身上的毒素是他轉移給她的,然後再喂食她兩種不同的毒藥,讓他身上的血能夠解童敏艷的毒。而兩人的毒素融合之後雖然能解洍兒身上的毒,但卻會讓童敏艷承受不住。
接著,師父算準了他會博命再救童敏艷一次,而他一樣禁不住再一次的失血,否則,他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洍兒受毒素侵蝕……
好狠哪!
但是,師父這樣做的目的究竟何在?
既然將他扶養成人,又為何要將他毀掉?
眼前他已無心為這些得不到答案的瑣事煩心,最重要的是怎麼解救他的艷兒?他絕不容許她在他的眼前消失!
在他慌亂的離開後,一抹小小的身影偷偷的溜進房里,拿了一把匕首,悄悄的在手腕上劃開一道傷口,嘴里喃喃的念著--
「爹救娘,娘救洍兒,洍兒也要救娘。」
他扳開童敏艷的嘴唇,讓小小手腕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流進童敏艷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