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經商興盛的童家,在開封城里可說是呼風喚雨,三代累積下來的財富,更可說是成果豐碩。
提起童家船運,開封城里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是,古人常說「富不過三代」,由于童鎮遠的不擅經營,偌大的家業在他的手上每況愈下。童鎮遠急著想挽回頹勢,但想賭一賭的心態卻害慘了他!
望著爹親一夕變白的黑發,和大哥滿臉的愁雲慘霧,童敏艷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家變?
從小,她就是一個天之驕女,是爹親的掌上明珠、是大哥心疼的小妹,每天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自在又愜意。
她生活在衣食無虞的環境里,在眾人的呵護下長大,從出生開始,食衣住行都有僕人打點伺候,在人前,她總是端莊秀麗、知書達禮。
直到今天,她才發現,保護她的城牆正在快速剝落、傾倒。
案親所經營的船運遇上了風浪,所有的船只,貨物、人員全都沉入海底……
童家破產了!而且還背負了一大筆的債務,還有幾十條的人命。
如今,唯有用她自己去換取童家的未來--答應邵家的婚事!
邵家在開封城里也是一戶響叮當的大戶人家,如果說童家佔了開封城的一半生機,那麼另一半就非邵家莫屬。
但是因為生意上的沖突,童、邵兩家一直是死對頭,此時,邵家肯伸出援手,條件之嚴苛不難想象。
但是,除了邵家,童家恐怕已找不到有能力幫忙的人了。
即使百般不願,她都不得不允了這件婚事!
但是,耀廷怎麼辦?
是的,她的未婚夫婿耀廷該怎麼辦?
童敏艷幾乎不敢想象當耀廷知道了她這個決定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或者,她應該先狠下心來作出絕情的決定--
與耀廷解除婚約。
也許耀廷會說她嫌貧愛富、愛慕虛榮……
算了,就讓他這麼認為吧!
童家的前途危在旦夕,她又苦思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
看來,她是躲不過命運的安排了。
*****
坐在滿是大紅雙喜字與燭光熠熠的新房內,童敏艷安安靜靜的坐在床沿,將窗外喧嘩熱鬧的聲音摒除在心門之外。
她擔心的是等一下她該如何和她的新婚夫婿度過漫長的新婚之夜?
邵徥軒不知道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他會不會認為她是邵家用金錢買來的人,當她是貨物,對她有錯誤的看法?
她當慣了千金小姐,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被人當作是一件買來的貨物……
雖然嫁入豪門,她卻感覺自己矮人家一截,往後的日子,她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邵家的每一個人?
時間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飛逝而過。
喜宴應該快結束了吧?她暗付。
外頭的喧鬧聲漸漸趨于和緩,甚至漸漸平息……
這時,房門被輕輕的打開了,
童敏艷的身子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她居然就這麼出賣了自己……
今晚,她必須和陌生人在這個房里、在這張床上度過。
她可不可以假裝昏倒?
她可不可以要求相公給她一點時間調適自己?
她可不可以.....
老天!
她不禁閉上眼,她真的無法想象自己必須全身赤果的去面對一個陌生人!
假如她不曾愛過別人,也許,她可以和一般女子一樣,照著先人所立下的規矩行事、遵從媒妁之言安排的終身大事,但是,她愛過啊!
她深深的愛過別人,此刻教她如何去面對相公?一個完全沒有任何情感的男人呵!
不!
千萬別害怕!
她在心中安慰著自己。
邵徥軒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對她而言都已經無所謂了!
既然邵家答應援助童家,就算邵徥軒是個終日花天酒地的紕侉子弟,她也必須咬牙嫁給他。
因為,她只不過是邵家以高家收購的「貨物」,哪有資格選擇主人?更沒有權利約束主人的一舉一動呵!
這一切的一切皆木已成舟,她只能悲哀的接受……
輕微的足音慢慢靠近床沿,直到隔著紅頭巾,她的視線內多了一雙大大的鞋子。
他大概就是她的夫婿。
驀地,一陣奇怪的味道向她的鼻息襲來……
咦!從他身上傳來的竟不是酒臭味,而是一陣類似草藥的清香?
他沐浴餅了嗎?
今晚是他大喜之日,他不可能沒沾染酒氣啊!
是因為他想留著清醒的意識,度過洞房花燭夜嗎?
雖然他就在跟前,她卻听不清楚他的呼吸聲。
他不發一語的靜靜站在她面前,沒有任何動作,似乎正在凝視著她……這讓她更害怕,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得更厲害。
他顫抖著手,緩緩的掀開她的頭蓋--
雖然他心里已經決定暫時不佔有她,但是,他總有權利看看他新婚娘子的廬山真面目吧?
當大紅的頭巾被掀開,邵徥軒吃了一驚。
是她?!
他萬萬沒想到,他的新娘竟然是她!
是那個他朝思暮想、想要而不敢要的姑娘!
邵徥軒情緒激昂。
記得那一年……
娘親按照慣例,帶他上廟里燒香祈福,希望他的身體能早日健朗起來,他因為受不了廟里的香煙裊繞、人潮洶涌,便先行到寺廟外透透氣。
娘親說這間廟宇非常靈驗,所以,不顧父親邵文龍的反對,他們堅持來到這有如貧民窟的地方上香。
倏地,不遠處響起喧嘩聲,邵徥軒好奇的找個高處,往引起騷動的地方望去。
只見一個小泵娘用裙襬捧了一堆包子,被一群小乞兒團團圍住。
「別擠,大家排好隊,不排隊的人就沒份。」小泵娘有條不紊的指揮著雜亂無章的小乞兒們。
為了小泵娘懷里香噴噴的包子,小乞兒們全都乖乖的听話,排排站的一個一個到小泵娘面前領包子。
「來,一個人只能拿一個。」小泵娘揚起一張細致秀麗的臉,笑容燦爛的對著一群髒兮兮的小乞兒笑說。
小泵娘笑得十分愉悅,一點都不在意小乞兒們髒兮兮的小手將她的裙襬弄髒。
不一會兒,她的包子發完了,轉頭看見一旁有個小小乞兒流著鼻涕。
她模模小小乞兒的頭,「先把鼻涕擦干淨再吃。」
小泵娘掏出自己潔白純淨的手絹,細心替髒兮兮的小小乞兒擦掉鼻涕。
「謝謝姊姊。」小小乞兒囁嚅的道謝。
「不客氣,趁熱把包子吃了吧!」小泵娘溫柔的再模模小小乞兒的頭。
這時,小泵娘的丫鬟從廟里跑出來,嘴里嘮嘮叨叨的念著。
「小姐,老爺不準你做這些事,你還做!小姐,你這不是存心要害奴婢挨罵嗎?」
丫鬟顯然比她的主子還要凶。
「你不說,我爹怎麼會知道?」小泵娘的唇邊揚起一抹微笑。
她的笑容是那麼美、那麼溫柔,眼楮笑得像新月一般清澈、明亮。
那笑容讓邵徥軒不自覺的屏住呼吸,那跳躍著光點的星眸竟像是在對著他微笑,他幾乎在她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唉∼∼那只是他在自作多情,小泵娘是在對她的丫鬟笑,她凝視的對象也是她的丫鬟,並不是他啊!
邵徥軒垂頭喪氣的平穩紊亂的氣息。
轉念一想,那小泵娘竟然如此簡單的便奪去他的呼吸,而他卻還不知道她是誰……
不!
應該說他不敢知道她是誰,否則以邵家的勢力,不難查出她是誰家的千金小姐。
唉!
就算知道她是誰又能如何呢?
身體虛弱的他,不知道還有多少日子可以活,誰家姑娘嫁給他,便注定苦命一輩子啊!
他又何苦去殘害一個他所心儀的女子?
那時的他,只敢想,不敢做。
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