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娟知道靈兒會有所行動,所以就像影子一樣跟著她,就連夜里睡覺也搬來與靈兒同睡。這次她是真的、真的不能再讓靈兒為所欲為了。
李夫人對此情況很是奇怪,靈兒與雲娟已經很久不睡一塊了,而今卻時時刻刻粘在一起,不知道又搞什麼花樣。
"姐妹倆感情好啊,有悄悄話要說。"靈兒嬉皮笑臉地纏著娘親撒嬌。
"是啊。"雲娟也只能附和,總不能說"要防著靈兒半夜跑去做賊"吧!若真是這樣,不搞得家里雞飛狗跳才怪。
就這樣亦步亦趨地跟了好多天,靈兒表現得一切正常,讓雲娟提在半空的心降下了許多。可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天夜里,靈兒趁雲娟熟睡之際就點了她的睡穴,然後穿好夜行服、戴好蒙面巾,靜悄悄地躍過了花園的牆頭。
照理說大門大戶總喜歡各住鎊的,你住城東我便住城西,各佔一方的,可是這王李兩家卻能毗鄰而居,而且兩家的花園只隔了一堵牆,說不上來往密切,卻也睦鄰友好。論其原因,是因為兩家均為和善之人,雖都經商,但一個經營織品,另一個則是木材商,沒有利益沖突。
在李家還是中等人家的時候,就住在王家的左邊,後來李家日漸興旺起來,擴建宅子,王家也在擴建,久而久之兩家就粘在一起,有了如今的格局。對于這種現象,兩家也都不以為意,順其自然地就接受了。
因為是鄰居,夜貓子似的靈兒早就把王家的里里外外模了個遍。腳一落地,她便飛快地往王宇軒的屋子移去。
三更天,王家的人已睡熟了,靈兒如人無人之境,很快就到了王宇軒的房門口。
側耳听听,沒動靜。她從軟靴里模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插入門縫輕輕地一挑,"咯吱"一聲輕響,門開了。
小心翼翼地把門推開一點,閃身就人了大屋。外間是書房,內間是臥室,這樣的設計是讀書人的最愛。靈兒快速地掃了一眼,發現書房沒有地方可以藏東西,她躡手躡腳地往內室去。
透過月光,隱約可以看見薄紗籠罩的床榻上有個人影。再側耳听听,均勻的呼吸聲表明主人早就已經和周公比拼棋藝去了,此時不干,更待何時!
她從櫃子開始查找,一扇一扇地把櫃門打開,伸手進去模。沒有!
接著俯身查看床底。空蕩蕩的,也沒有!難道屋內有密室或暗格什麼的?
她又把屋里的擺設模了一遍,希望找到開啟機關的地方。可還是沒有!氣死人啦,明明知道王宇軒把翡翠如意放在這間屋子,沒理由找不到的。
惱怒之中,她不小心踫倒了一個杯子,發出"啪"的一聲輕響,雖然及時扶住沒有出更大的聲音,但足以讓她驚出一身冷汗。
床上的人在這時翻了個身,靈兒嚇得趕緊俯身躲在桌子後,過了一會兒,見沒什麼動靜她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好險!幸好他睡得像死豬一樣。公子少爺們都一個德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煩心的事,頭一觸枕頭就睡得人事不知了,只怕連人帶床抬出了城也醒不過來。
床?難道東西在床上?她心里想著,人已上前,伸手輕輕掀開紗帳,一眼就看到枕邊一只盒子——紅木瓖金、古香古色,正是用來盛翡翠如意的。
靈兒心中一陣狂喜,伸手就要取餅來。就在她的縴指剛要觸到盒子時,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無聲無息地架在頸邊。床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兄台遠道而來,想必也累了,不如坐下喝杯茶歇歇腳如何?"低低的嗓音里透著笑意,不待回答,閃電似的一指,靈兒已動彈不得。見鬼了,他怎麼會武功?!
王宇軒下了榻、點亮燈,才發現床前站著的蒙面人身材修長婀娜,黑色的緊身夜行服裹著玲瓏有致的身軀,其性別不容置疑。
"敢情還是位姑娘。"難怪他老是聞到股香氣,"失禮了。"他解開她的穴道。
耙小瞧她!哼,姑娘怎麼啦,姑娘就一定比男子差?若不是他裝睡,她才不會落到他手里,如今是他自己解了她的穴道,看他還抓得到她不?
靈兒身形一閃,舉掌就向他面門打去,趁他躲閃之際向窗前躍去。哪知王宇軒的身法更快,一晃便已擋住了去路,若不是靈兒收步及時,已直直撞人他的懷里。
"可惡!"
兩人你來我往地過了十多招,每次靈兒想找機會月兌身他總能早一步擋住,可卻只招架不還手。她看出他是耍著她玩,氣得靈兒更加快了進攻的速度。
她觀察了他許久,從沒見他出過手,還以為他只是沒用的書生。看來自己對他的調查還不夠徹底,沒想到他的功夫如此好,真是真人不露相。
又過了幾十招,靈兒懷里的薔薇花在打斗中落到了地上。
"薔薇?!你是'薔薇夜盜'?"他吃了一驚。沒想到她會是薔薇夜盜,看來是有什麼誤會了,他們得好好談談才行。
"傳言'薔薇夜盜'一向只對官家有興趣,今夜怎會有雅興光臨寒舍?"他化掌為爪,往她左肩抓去。
靈兒的武功也不是白學的,她側身閃過、飛腿當胸踢出,逼得他退了一步。
雖說宇軒的功夫要高出靈兒一些,但平時他為了隱藏不讓人知,所以臨敵經驗反而不及靈兒豐富。當靈兒竭力抵抗時,兩人也只能打成平手。
"再打下去誰也佔不到好處,休戰如何?"宇軒看出要制服她也不是件易事。
靈兒已感覺有些吃力,深知再過二三十招必會失利于他,見他要求休戰當然高興,"好,大家一起收手。"
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又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若一直糾纏下去,恐怕會驚動其他人,到時泄露了身份就不好了。
"姑娘請坐。"倒了兩杯茶,王宇軒好整以暇地打量她。但見燭光中,她臉罩黑巾、只露出一雙水亮水亮的眸子。即使如此,這雙如夜空中明星一般的眼楮已足以挑起任何人一探嬌顏的興趣,不知隱藏在黑巾下的是何等傾國傾城的容貌?
平時她只是遠遠瞧著,已覺得他俊美非凡,近看之下發覺他竟然比她還漂亮,特別是一身陰柔的氣質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更是讓人注意。天啊,他真的"美"到無法形容,"美"得令人心蕩神弛,仿佛是顆閃閃發亮的寶石般華麗優雅。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著,暗潮洶涌,但最終還是靈兒敗下陣來︰"看什麼看!"廠她被瞧得渾身上下不舒服,像有無數的跳蚤在亂竄,臉也熱辣辣的,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紅透了。幸好有面巾遮著,否則真是丟臉死啦。李靈兒呀李靈兒,你又不是沒見過男人,臉紅個什麼勁!跋快吸氣……呼,收斂心神,千萬不能讓眼前的男人迷惑住了。
"姑娘真是'薔薇夜盜'?"他把玩著杯子,瞧著她的別扭。
"是又怎麼樣?"她定定神。
"若姑娘是'薔薇夜盜',那你鐵定是入錯了宅子。"
"沒人錯,本女俠想借你的翡翠如意玩三天,到時還你便是。"
女俠?雖說是義盜,可離俠字還是有段距離的吧!"姑娘要借,在下也不是吝嗇之人。"說著,王宇軒起身走至床頭,拿起那紅木盒子,"姑娘請看。"
打開盒子,那翡翠如意巴掌般長,玉身晶瑩剔透、青翠欲滴,在燈光下流動著溫潤的光澤,一看就知是玉器中的極品。
"謝啦。"她伸手想取。
"等一下,"盒子又被合上了,"我相信姑娘的為人,可姑娘一直以面巾遮臉,似乎不夠坦誠。"他輕笑道。
她就知道沒那麼簡單!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他怎麼會把一件稀世珍品隨便地交給一個陌生人而沒有任何要求。
"說什麼相信我,還不是怕我不還。"否則干嗎一定要看她的相貌,還不是為了日後追討時方便認人。
"姑娘誤會了。我不懷疑姑娘的信譽,只是'以誠待人'為交友第一守則,我不希望新交的朋友為無臉之人。"他不排除其中有好奇的成分。
"誰與你是朋友,沒事別亂攀親帶故的……什麼無臉之人,說得好像本姑娘見不得人似的。"她猶豫著是不是要把面巾摘下來。早知道會遇到這等事,她會先易容再出來。
"怎樣?"他微微地揚了一下嘴角。他是在微笑,可眼神卻分明挑釁地嘲笑她膽小,讓靈兒氣不打一處來。
若不是真的太喜歡那支如意,她才不要在這兒跟他窮蘑菇。他實在好看得令人嫉妒。
"看就看,怕你不成!"她用力地扯下面巾。反正就算見到了她的真面目,他也不會知道她究竟是何人。只要不被他遇到就好。人海茫茫的,要找一個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當是為了讓他安心好啦,雖然自己從沒有不還東西的念頭。
丙然,他猜得沒錯,那雙水眸是騙不了人的!"你是李家的大小姐李靈兒姑娘吧。"這是個肯定的語氣。
"你……你怎會知道?"她大吃一驚。外人一向把雲娟當成她,把李家的小姐說成是溫柔美麗的閨秀,天知道他們根本弄錯了對象。那年爹娘剛收娟姐姐為義女,兩人同乘了頂轎子到碧靈寺上香,娟姐探頭向外張望時卻被瞧見了,馬上就有了李家小姐美若天仙的傳言。只是此小姐非彼小姐。而且,娟姐姐的繡工也比她強,皇後的宮服當然也是她繡的,但外人都以為是她李靈兒。綜合以上種種,當靈兒听到王宇軒叫出自己的名字,她當然吃驚啦。
"王李兩家只隔了一堵牆,李小姐應該不會太吃驚才是。只是在下沒料到李小姐還有另一個身份,想必令尊令堂對此事還不知道吧。"他拾起被仍在一旁的薔薇花,湊近鼻端,好香!就與她一樣迷人。
"你想怎樣?"他笑得好邪門,讓她全身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層疙瘩。
"只是最近長夜難眠,想陪小姐湊湊熱鬧。"日子過得太無聊了,如果白天看書治病、夜里做做梁上君子也不錯,而且還有一位美人做陪,這樣一想,更是引出了他無盡的興致。
"若是我不答應呢?"她獨來獨往慣了,多一個人礙手礙腳的,而且每次和他四目相對的時候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自己不是自己。
"咱們兩家是十多年的鄰居了,平日里,在下承蒙李世伯的指點與關照,卻一直沒能向世伯聊表謝意,心里著實過意不去。不如這樣吧,若明日世伯方便的話,在下想登門拜謝,一方面可了卻心願,另一方面……世伯也許對小姐夜里的去向感興趣……"他的笑意更深,就像一只逗著耗子玩的貓,眼里閃現的盡是邪惡之光。
靈兒恨不得打爛他滿嘴的白牙。瞧他長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骨子里卻卑鄙無恥。
"你認為會有人信?"她狠狠地瞪他。
"可以試試。"他咧著嘴。
還是小心點好,這個王宇軒絕對不可以小覷。若他真的跑去胡說,即使爹爹不信,家里也會被搞得雞犬不寧——她相信他有這個能力——以後再想出來也不方便,單是娟姐姐的眼淚已難應付。
"你真是卑鄙!"她把他當成一只過街老鼠,以鄙視的眼神斜睨著他,仿佛這樣便可以讓他自行慚愧,進而放棄要挾。
可惜王宇軒的臉皮不是普通的厚,對著靈兒利劍似的目光仍自氣定神閑地喝著茶,"怎麼樣?"
"好廠經過一番權衡利弊,她一咬牙答應了,"我什麼時候出去可不一定,你能等就等吧,不過被抓到可不能把我供出來。"有些話還是先說清楚比較好。
"放心,在下別的沒有,耐心卻是不錯的。像剛才,我等著小姐從外屋模到內屋,再模到床前,就足以證明。"他知道她想用拖延戰術,從容地拿話堵她,最後一句說得更是曖昧極了,讓靈兒的臉上又不由自主地飛起片片紅雲,"另外,在下對自己的身手也很有信心。"
"就這樣定了,你慢慢等吧。"她現在只想趕快走人,否則定會沉溺于他懾人的眼神中。
"對了。如意你拿著,愛玩多久就玩多久,就當我倆的信物。"王宇軒的神色悠然。
"呸,什麼信物?廠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如意的玉身,感覺就像撫在自己身上似的,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達成協議的信物呀,小姐以為是何信物?"他是故意逗她的,誰讓她的臉紅紅的時候特別可愛,讓他好想把她摟在懷里好好疼惜。
"哼!"靈兒拿了如意就要走,多待一刻也不想。
"等等。"
"又怎麼了?"她沒好氣地問。雖說翻白眼不是姑娘家所為,可她就是忍不住嘛。
"我可以叫你薔薇兒嗎?你也可以叫我宇軒、軒或是軒哥哥都成。我倆既然是搭檔,小姐小姐的叫太生疏了吧?"百分之百的得寸進尺。
"隨便你。"雖然心中萬分不願意,可誰叫她被人家抓住了把柄,只有乖乖就範的分。
一跺腳,不想看他可惡的笑臉,"沒事了吧?"
"祝你有個好夢,薔薇兒!"王宇軒揮揮手,微笑地看著她消失在黑暗中。將來的生活會有趣很多,他含笑吹熄桌上的燈火,龐大的院落又籠罩在神秘迷人的夜色里,靜謐得沒有一絲聲響。深邃墨藍的天空中點綴著寶石般閃亮的星子,顯得明朗又燦爛,讓人充滿了無限的遐思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