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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會生財 第六章 出嫁大陣仗(2)

進了臘月,一種歡欣的喜氣默默的在楊樹村里渲染開來,但那並非因為年關將近,而是秦襄兒要出嫁了!

來到迎娶的正日,秦襄兒早早就被曹秀景挖起床淨身開臉,來替她梳頭的全福人是村長的媳婦兒,她一邊梳一邊贊美秦襄兒的皮膚好、頭發黑,待到妝容完成,換上大紅禮服,連曹秀景都被自家外甥女的美貌驚呆了。

村長的媳婦笑道︰「好好好,就襄兒這模樣到州城都是不輸的,好讓人知道楊樹村的女兒多麼漂亮!」

在場的三姑六婆們齊齊附和起來,弄得秦襄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最後還是張大娘看不下去了,笑嗔這群一聊起天就忘乎所以的女人們。

「不是說要添妝嗎,時辰也差不多了,可別弄得新郎官來了咱們還在這磨蹭啊!」

眾人才齊齊反應過來,紛紛住秦襄兒身邊湊。

秦襄兒的嫁妝就擺在房里,里頭的首飾、布匹、生活用具、箱盆桶盤等都是少見的好東西,甚至上頭還有包著彩紙的土坯,代表陳家給秦襄兒陪嫁了田地,一曬出來簡直驚壞了鄉親父老。

秦襄兒自也知道,這些嫁妝的價值遠大于她交給陳家的五十兩,當時她感動得差點沒抱著曹秀景哭一頓,她也知道退回去陳家不會要的,便將這份好意默默收下,更下定決心即便是婚後也要好好報答陳家的恩情。

村子里的嬸子大娘們,有的拿布匹、有的拿絹花、有的拿繡品、有的拿梳子,都是精心準備的東西,不是胡亂湊數的。

秦襄兒雖然一心報答楊樹村對她釋放的善意,但她平時其實很少主動與人來往,她以為會來添妝的可能就是張大娘、朱嬸子或是村長等幾家比較熟的,想不到幾乎整個村子的人家都來了,她一顆心暖暖的、甜甜的,村民們對她的疼愛比那些添妝的價值要大太多了。

其中比較特別的是一家三姊妹,因為與秦襄兒不熟,卻也是羞答答的過來,將一幅床帳放到了秦襄兒的箱籠里。

三姊妹姓胡,胡家過去相當清寒,一直到胡父胡母到了造紙作坊做事,家境才變得好些,胡家大姊都說上親事了,三個姊妹因此對秦襄兒相當感激,又不知如何表達謝意,適逢秦襄兒出嫁,三姊妹便決定湊錢為她添妝。

因著秦襄兒今日著實太美了,胡家三姊妹幾乎都不敢正眼看她,其中膽子比較大的胡家大姊鼓起勇氣說道︰「襄……襄兒姊姊,這床帳布料雖然不是最好的,但上頭百子千孫的圖案是我們三姊妹一起繡的,一個人繡三百多個娃,每個娃兒都是不同的模樣,希、希望你別嫌棄……」

秦襄兒其實與胡家姊妹不太熟,但對方說得含蓄,她卻知道一個人要繡三百多個娃兒,還繡得如此精美,只怕是晝夜不休的繡了一個多月,何況胡家並不富裕,這布即便不是上好的綢緞,但對胡家來說也是要不少錢的,如此情誼叫她如何不感動。

「我很喜歡,謝謝你們!」秦襄兒牽住胡家大姊的手,然後眼光看向三姊妹。「等你們出嫁,我也去為你們添妝,到時你們也不能嫌棄啊!」

胡家三姊妹笑了開來。

胡家大姊說道︰「襄兒姊姊送的東西一定是好的!我們……我們雖然還沒看到,但已經很喜歡了!」

眾女笑成了一團,距離彷佛瞬間拉近了。

待到村里的人添妝添得差不多了,最令秦襄兒驚訝的是吳春花,她竟添了一支閃亮亮的銀釵,這可與她平素錨銖必較的性子大相逕庭,屋里其他人也看得都呆了。

曹秀景叫道︰「春花啊!這……這不是你娘給你的陪嫁嗎?當初你家窮得米缸都見底了也沒見你拿出來,現在你這是……」

「春花嬸子,這太貴重了!」秦襄兒驚訝,她好東西看多了,這銀釵在她眼中並不怎麼起眼,但在楊樹村這窮地方已是非常貴重的了。

吳春花不好意思地說道︰「襄兒幫了我們林家這麼多,她現在要成親,我怎麼都要表示一下。只是我手里也沒什麼好東西,想來想去也只有這支銀釵了,我拿去鎮上的首飾店處理過了,跟新的一樣,配咱們襄兒剛好。」

秦襄兒有些無措地看向了曹秀景。

曹秀景笑道︰「既然你春花嬸這麼說,你就收下吧,她在咱們作坊工作,難道還能虧待了她?」

吳春花感激地看著她們,心中無限感慨,自己當初雖然做錯事,幸好沒一錯到底,那吳大偉說實話自己都瞧不上,像襄兒這麼善良的好女孩,就該嫁個好男人過好日子的啊!

屋子里剛添妝完,外頭就傳來鞭炮的劈啪聲,屋子里一干大嬸大娘的又連忙跑到外頭去看熱鬧,就留下了幾個年輕女孩陪著秦襄兒,吱吱喳喳的一下說嫁妝氣派,一下又贊喜服好看,屋子里可一點也不無聊。

听著外頭此起彼落的笑聲與叫聲,不難想到外頭攔門的人應該玩得挺愉快的,不一會兒就有人來領著秦襄兒出門了。

秦襄兒拜別了陳大力與曹秀景,叩首的時候那是真心實意的,雖然她父母已經不在,但陳氏夫妻幾乎取代了她父母的角色,所以一想到要離開這個家到別的地方生活,也不由得紅了眼眶。

「襄兒啊,人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咱們家沒有這種規矩,你和阿航只要想回來就回家看看,陳家的大門永遠為你們而開。」陳大力懇切地說道。

至于曹秀景早已哭得臉都花了,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秦襄兒來到門口,她隱約覺得外頭的人似乎比想像中的還多,結果就听到胡家大姊說道——

「襄兒姊姊,可惜你戴著蓋頭看不到,咱們楊樹村從沒這麼熱鬧過,幾乎全村都來送嫁了啊!」

秦襄兒一听,原本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再次流下。

這個村子,實在給了她太多的溫暖,她離開了秦家,還以為自己從此無依無靠,想不到卻多了一村子的親人。

「好啦!新娘出門子啦……」

喜娘的聲音突然尖銳地響起,打斷了秦襄兒的感動,她正要一步踏出時,卻不知是誰拉住了她,讓她先停下。

「誰來背新娘啊?」喜娘問道。

本該是家里的哥哥要背新娘出門,但陳家只有一個十歲不到的福生,這下就犯了難了。

原本讓喜娘牽著出門,頂把傘或簸箕也是一種方法,可是陳家門口這會兒站著五、六個兒郎,爭執不下,連福牛與小舶都摻和在里頭搶著要背她,眾人看得好氣又好笑。

「……是我姊姊,本來就應該是我背她出去的!」福生釵著腰,擋在眾人面前。

「你雖然年紀比我大,但是力氣比我小,那我也可以背啊!」小舶跟著哥哥來迎娶,居然轉頭就成了女方家人,還想背新娘,這話不由引起一陣笑聲。

「你們兩個小的就別鬧了。」其中一個青年笑著拉開兩個孩子。「我來我來,我是村長的長孫,讓我做代表背新娘子準沒錯。」

「村長的孫子也沒有我們家親近啊。我們朱家就在隔壁,兩家交情好,我可是回娘家把我佷子都請來背新娘了!」朱嬸子也把一個看起來挺壯實的小伙子拉到了眾人面前。

听過搶親的,還真沒听過搶著背新娘的,不管是男方還是女方,都已經笑得肚疼。

想不到這還不是最高潮,一個龐大的影子突然越過眾人,直接來到了新娘子面前。

「你們討論好了嗎?」蕭遠航都迫不及待想帶新娘回家了,這些人還在磨蹭,「既然商量不出,我自己來比較快。」

說完,他逕自一把抱起了秦襄兒,引得眾人又叫又笑的,喜娘都嚇了一大跳,連忙拿起簸箕象征性的遮在新娘頭上,快步跟了上去。

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行,還替這場熱鬧的婚禮創造了一個幾年內都令人津津樂道的話題,新郎親自抱著新娘,將她放進了花轎,哪個女人不想自己的男人如此有男子氣概。

「村長,今天村子里能來的全到我家吃席吧!」臨走前,蕭遠航發下豪語。

「開什麼玩笑?我們村里那麼多人,還吃不垮你?」

「吃不垮的吃不垮的!大家這麼熱情的替襄兒送嫁,反正現在男方家人還是女方家人已經弄不清楚了,那就一起高興一場,就當幫我們慶賀吧……」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而花轎里的秦襄兒,听著蕭遠航難得主動對一個不熟的人說這麼多話,忍不住也偷偷地跟著笑了,這男人到底是有多高興啊!

花轎來到了鎮上,直接抬上了蕭遠航的大船。

蕭遠航說要請楊樹村全村的人吃席真不是開玩笑,他還商借了船廠另一艘兩層樓高的大畫舫,能裝下一百多號人不成問題。

花轎來到蕭家,恰好正是吉時,這里的習俗,成親都在傍晚,所以蕭家等著的人也算等了一整天了。

高堂拜的是蕭家父母的牌位,很快的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外頭的宴席隨即喜氣洋洋的開始了。

秦襄兒還以為自己要坐到天荒地老,想不到才大概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听到開門的聲音,她還在想要不要開口問問是誰,一枝秤桿已伸入了她的蓋頭,揭了起來。

她抬眼,看到的就是一身喜氣、滿臉驚艷的蕭遠航。

秦襄兒被他火熱的眼神看得低下頭,慶幸自己方才在花轎里偷偷補了妝。

村長媳婦不愧經驗豐富,說她出門子一定會哭,便偷偷塞了個小小的胭脂花粉盒給她,讓她能在花轎上補妝,否則怕蓋頭一掀會嚇到新郎官。

如今見他眼神痴迷,她滿意極了。

「襄兒……你今天真美……」蕭遠航不由自主地說道。

「我只有今天美?」她刻意反問。

「不,你天天都美,我是說,今天特別美……」

「但你今天沒有特別好看。」她突然挑眉說道。

蕭遠航如同被潑了盆冷水,忍不住低頭看著自己一身大紅色的禮服,她是不是覺得太俗氣了?還是他太壯了撐得這禮服走了樣?

就在他兀自胡思亂想時,秦襄兒笑了出來。「因為在我心中,你天天都好看。」

如果方才潑了冷水,現在這就是熱水了,忽冷忽熱弄得他都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

這樣的他顯得特別可愛,秦襄兒笑得更開心了,她絕不會告訴他,她就喜歡看他一臉無奈、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樣子,因為這是一個男人對女人寵溺的表現啊!偏偏他似乎習慣了隱藏自己的情緒,她就偏要惹他,至少在她面前的他是最真實的。

「好了好了,不與你鬧了。你不用去前頭吃喜宴嗎?」秦襄兒笑問。

「我舍不得你在房里等那麼久,就先來揭蓋頭了。」蕭遠航停頓了一下,又道︰「我露過面,就算吃過席了。」

秦襄兒詫異。「那你不用敬酒嗎?」

「襄兒,你知道外頭有多少人嗎?」蕭遠航表情難解,原是想兩人都沒什麼親人,所以婚禮要辦得熱鬧,但他似乎用力過頭,辦得有點太熱鬧了。「我船廠的人、附近鄰居,還有楊樹村人,把咱們前院後院甚至是巷子都佔滿了,我要是去敬酒,還不被灌得抬進洞房。我進房之前,已經向幾個主要的長輩和船廠的上司敬過酒,其他人我讓小松那一伙人去處理,今晚不會再有人來了。」

秦襄兒又笑了,可能是顫抖得太大力,頭上的鳳冠太沉,差點沒把她帶倒在床上。

蕭遠航瞧她頂著一頭鳳冠,看起來挺不舒服的,雖然覺得這樣的她很美,但擔心她不舒服,便想伸手替她把鳳冠取下,卻被她阻止了。

她指了指桌上,「合巹酒呢!不喝嗎?」

蕭遠航這才想起來還有合巹酒沒喝,他今晚真是太高興了,心中除了她再裝不下什麼東西,所以喜娘方才要跟他一起進來揭蓋頭也被他給攔了,他只想與新婚妻子共度洞房花燭,其他人都是多余的。

也就是這樣,差點連合巹酒都忘了!

蕭遠航連忙取來酒杯,與她交杯喝下,他才小心翼翼的替她取下鳳冠,至于剩下什麼吃餃子等細碎的習俗就被他直接省略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有時間管那些!

然而秦襄兒卻不知他腦子里在轉著什麼香艷的念頭,松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而後朝他笑道︰「既然不會再有人來了,那你就在新房躲躲吧,今天你也累壞了,剛好休息一下。」

蕭遠航的表情立即古怪起來。「我怎麼可能休息?」

「你還有什麼事沒做的嗎?」秦襄兒好奇地問。

她這不問還好,一問,就像點燃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夫人,今晚是我們洞房花燭夜啊,沒做的事可多了……」

男人健壯的身子直接覆上她的,一記熱吻立刻讓秦襄兒丟盔卸甲,還說什麼惹他呢!光是這種快被吃掉的感覺就讓她快要受不了……她暈陶陶的想著,以後還是少惹他。

不過這種想望畢竟只能是想望,一個素了太久的男人,終于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女人,那是怎麼也不會滿足的。

這個晚上,一男一女反覆不知折騰了多少遍,直到桌上的龍鳳燭都燒完了,燭蠟滴到了繡著鴛鴛的桌布上,無法再映照著床上那交纏的身影,不過外頭的月光還是透過窗子灑落在那放下的大紅床帳上,影影綽綽,分外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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