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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于飛 第八章 意外被綁架(2)

金于飛眼眸刺痛著,在車廂內跌跌撞撞,好幾次差點與徐非凡有肌膚之親,但無論她怎麼逃,如何掙扎,在這方寸之地也只是如同一只誤觸陷阱的兔子,被殘忍的獵人耍著玩而已。

又一次,當她整個人被撞上車廂,唇角都磕出一個傷口時,她總算找到了一絲逃離的契機。

就是這道門,把它撞開了,她就能逃出去。

她先是想用手扳門把,卻發現她受傷的手腕疼痛無力,竟是怎麼也扳不開,後來,她一咬牙,開始不顧一切地用自己的頭撞起來,但車廂內搖晃得厲害,她撞得自己昏昏沉沉,門縫依然緊貼著。

徐非凡在她身後嘲笑著。「傻姑娘,你就算把這車門撞開了又如何?外頭是偏僻的荒野,你想被野獸活活吃了嗎?與其死得面目全非,不如陪爺樂一樂,爺保你個全尸。」

「瘋子!」她咬牙切齒。

「哈哈哈!」回應她的是一串恣意邪肆的笑聲。

金于飛深吸一口氣,凝聚全身僅余的力氣,使勁往車門一撞,砰地一聲,車門被她撞開了,呼呼的冷風猛然灌了進來。

徐非凡見她扭著身子要爬出去,腦門頓時清醒,驚駭地瞪大眸,一把拉住她。「你瘋了?你如今跳車出去,不死也半殘了!」

「你放開我!」金于飛極力掙扎著。

兩人推擠拉扯之際,驀地,一陣踢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排山倒海似的逼過來。

有人來了!

徐非凡一震,陡然間關上車門,朝前頭的馬夫喊著。「快!別讓後頭的人追上!」

馬夫聞言,狂甩起鞭子,馬車跑得更快了。

忽地,有箭矢破空的聲音凌厲而來,準確地射中了馬腿。

馬兒痛楚地嘶鳴,一條腿跪倒在地,車廂剎時傾斜,眼看著就要翻覆,就在這個瞬間,一匹毛色墨黑的駿馬已然疾奔至車廂一側,馬上的騎士一腳踢開車門,清銳的目光往內里一掃,很快地就盯住目標,上半身俐落地往側傾,展臂穩穩地撈住金于飛,將她整個人抱上馬。

「你怎樣?還好嗎?」

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在金于飛耳畔撩撥著,她側身坐在男人懷里,揚起臉,朦朦朧朧地望向他。

夜色深沉,她一時沒看清男人的臉,男人本來微笑著,卻在馬車風燈的光線陡然映在她臉上時,神色一變。

他看見她唇角破了口,看見她額頭是一片令人觸目驚心的淤紫,而她拽著他衣襟的兩只手腕上頭是一道道勒得深深的紅痕,甚至流著血。

該死!

玉懷瑾的心海倏地掀起驚濤駭浪,眼神如最尖銳的冰刃,一身的鐵血煞氣咄咄逼人。

這突如其來的震怒令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剎時間心亂如麻,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懼在胸臆之間翻騰著。

「你、你是誰?」她呢喃地問,嗓音黯然沙啞。

為何會讓她想起那個男人?想起百年前與他的種種糾葛……他應該已經不在了的,應該早已遠去的……

「是我。」他低頭凝視她,墨眸在夜色里閃爍著璀璨的星芒,他牢牢地握著韁繩,也牢牢地將她護在自己胸懷之間。「你不記得我了嗎?」

她震撼著,心跳乍停了一拍,正當他緊繃地期盼時,她卻是雙眸一閉,暈了過去。

他說不出的失望,卻沒因此責怪她,只是更加小心翼翼地摟抱著懷中佳人,低唇親了親她凌亂的秀發,接著轉頭命令跟在近旁的親衛——

「將馬車里的人給我抓起來,爺親自處置他!」

漫天風雪里,她護著他倒在雪地,鮮血染遍了周遭,宛如雪上一朵朵盛綻的紅梅。

他緊緊抓著她縴細的肩頭,像是震怒。「為何……為何如此?」

為何啊?

其實,她也不明白的,為何甘願為了他死,為何死得這般淒涼,也無怨無悔?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是的,為他而死,彷佛是她注定的宿命,還有更早更早以前,那時,他是某個世家大族的庶子,而她……她是誰呢?

她看見一條山間清澈的小溪,她在溪畔的石頭上搗衣,一邊和幾個同樣年紀的小姑娘說說笑笑。

對了,她是一個長于山村的野丫頭,有一日,意外救了身中奇毒的他,他的腿廢了,不良于行,她就自告奮勇當服侍他的小丫鬟,天天推著他坐著木頭輪椅四處去游蕩。

那段時光,歡喜如夢,是野丫頭珍藏一生的美好回憶,然後庶子因家族斗爭,幾個嫡兄弟都去世了,他的父親為了能有個健全的兒子繼承家業,千方百計為他找來了一名神醫。

神醫說他身上的奇毒難治,需要有人用自己的血來試藥,傻乎乎的她又自告奮勇,瞞著他把自己當成了藥人。

他的身子一天天地好了,她的身子卻一天天地虛了,當他終于能夠重新站起來的那天,累積在她體內的劇毒也同時發作了。

她不敢告訴他自己時日無多,就一個人悄悄地離開了,背著個小包袱,越過了兩座山,最後是在一個野草蔓蔓的山洞里斷了氣。

臨死之前,她心里只有一個卑微的願望,希望他永遠不要發現自己的遺體,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被山中的野獸啃得全身骨肉坑坑巴巴的,那他會很心痛的。

她不要他心痛,只願她的離世,能換來他一生平安如意……

她又在夢里哭了。

玉懷瑾坐在榻邊,看著躺在床上淚流滿面的女子,心口一陣陣地揪疼著。

他曾私下盤問過她的兩個大丫鬟,確認她平常從不哭泣的,唯有在夢里,才偶爾會縱容自己軟弱。

所以她現在是夢見什麼了?是怎樣的夢境令她如此委屈,教他恨不得潛入她夢里,替她擋去所有的苦痛!

他抬手,溫柔地撫上她臉頰,喃喃低語。「小燕子,你是不是傻啊?」

眼看著他的娘子在夢中哭得越發酸楚了,抽抽噎噎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心疼不已,靠在榻上,將她嬌柔的身子攬入懷里,輕輕拍撫著。

珍珠端茶進屋時,看見的正是這一幕,她默默地放下茶盤,在白玉薰爐里添了一塊安息香,才輕手輕腳地退下。

外間,元寶正守候著,迫不及待地低聲問︰「少夫人還沒醒嗎?」

珍珠黯然搖頭。「少夫人這回受了大驚,怕是得將養幾日。」

「沒想到大爺不僅親自去將少夫人救回來,還一直在她身邊守著。」

元寶這麼一說,珍珠腦海里不由得閃過方才看到的畫面,又回想起大爺抱著昏迷不醒的少夫人回府時,那教人膽寒的酷煞神情。

當時府里一下子就亂了,忙著請大夫,請宮外休值的太醫來看診,大爺還親自抱著少夫人沐浴,為她仔細地清洗身上的髒污,湯藥也是他一口一口耐著性子喂少夫人喝的。

少夫人睡了一日一夜,大爺就在她床榻邊坐了一日一夜,連送給他的吃食也都不動,王爺與世子爺、大小姐都分別來勸過他,他誰的話也不听,反倒是被他冷厲的眸光一瞪,幾個主子都嚇得落荒而逃。

珍珠有感而發。「大爺心里……是有少夫人的吧?」

「既然如此,那他干麼還要去青樓尋歡作樂?」元寶頗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如果不是大爺在外頭胡來,少夫人也不會沖動到去找他算帳,害自己身陷險境。」

珍珠警告地瞥了元寶一眼。「這是大爺與少夫人之間的事,咱們下人插不得手,你可別犯糊涂!」

「我就是為少夫人感到不值嘛。」

「噓。」

珍珠比了個手勢,元寶無奈懊惱,只得乖乖閉上了嘴。

兩個丫鬟在外間如何爭論,玉懷瑾不聞不問,他唯一在意的只有躺在自己懷中的娘子,一直拍著哄著,總算讓她在夢中平靜下來。

又過了幾個時辰,窗外天光微亮,府里其他人都還在沉睡的時候,金于飛悠然醒轉,緩緩睜開了眸。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男人的臉,五官如雕刻般清俊,長長的睫毛低斂著,墨濃如鴉羽,流露出一股濃濃的孩子氣。

但他不是孩子了。

金于飛漠然尋思,無視著自己躁動的心跳。

能夠以暗器傷人,能在那樣的黑夜里策馬疾奔,身手俐落地將她從劇烈搖晃的馬車車廂里穩穩地救出來,那絕不是一個尋常男子能做到的事。

他顯然並非她原先所以為的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天真傻子,當時他犀利的眼神,以及渾身散發著猶如闖過刀山火海般的煞氣,都讓她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那個男人。

那個她最害怕,也最討厭的男人。

她永遠、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他……

「娘子,你醒了啊。」察覺到懷里的動靜,玉懷瑾很快便驚醒了,看著懷中如花的容顏,俊唇勾起淺笑,墨眸熠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他對她說話的口吻一如之前,像個孩子一般。

她冷冷一笑,輕輕推開他,坐正身子與他拉開了距離。

他察覺到她有意的疏遠,劍眉一蹙。

「你其實一點也不傻,對吧?」她淡定地問。

玉懷瑾一凜,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娘子說什麼啊?我听不懂。」

「別裝傻了,這個游戲並不有趣。」她語氣冷漠,彷佛結霜。

越想就越覺得真正傻的人是她自己,其實早在兩人初見之時就有了蛛絲馬跡,偏偏她一直被偏見所困,還以為自己有一雙慧眼。

他每天練武,並不是被人給逼的,反倒是他去逼著父親與弟弟努力操練。

家里的管事喚他大爺,而不是大少爺,那是因為他們早就默認了他當家作主的地位。

公爹與小姑小叔說話時每每要偷看他的眼色,就怕惹惱了他,也只有她大剌剌的,竟然都未曾察覺出絲毫異樣。

不對,或許她早有察覺了,只是不願去深究,不願去面對那個教她驚懼的可能性。

他並不笨,腦袋並不糊涂,從來就不是她耍弄著這個她以為很天真純稚的傻夫君,而是他反過來耍著她。

到底為何他要這麼耍著她呢?為何全京城都認定早在幼年時傷了腦子的他,會突然變得精明又武勇呢?

她真的很怕,他和她一樣,有了不可對外人言的奇遇……

「我們和離吧!」她果斷地決定。

他一震,不敢置信地眯了眯眼。「你說什麼?」

「我討厭你。」她定定地凝視著他,字字句句如嚴冬凜冽。「我不想再見到你,我要與你和離!」

她整個人冷若冰霜,他卻像是著了火,一把扣住她包紮著繃帶的手腕。「你放肆!」

她手上的傷還痛著,陡然被握住,倒抽口氣。「痛……你放開我!」

他一愣,這才察覺自己情急之下做了什麼,連忙松開她的手。

她趁勢下床,穿上繡鞋往一旁退開幾步,一邊揉著自己疼痛的手腕,語氣冷冽。「說實話就是放肆嗎?」

他也跟著下床,高大挺拔的身軀站在她身前,氣勢凌人。「你是我的娘子,是我的女人!」

「所以我現在要你放了我,我不想與你在一起!」

「金于飛!」

「這門婚事原本就是個天大的錯誤,越早改正,我們就越能擺月兌這個莫名其妙的泥淖,各自去過快活的日子!」

「你想擺月兌我,與誰過快活的日子?」

「你管我與誰過,張三李四,總之不是你!」

她不顧一切地沖口而出,語帶挑釁,他听了,卻是忽然沉著下來,嘴角揚起冷笑。「我不準。」

「你憑什麼不準?」她用力咬唇,忿忿瞪著他。

「憑我是你的夫君,憑你如今還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玉懷瑾微微笑著,走上前,大手松松地攬住佳人後腰。「金于飛,別想擺月兌我,我不可能對你放手。」

無論前世或今生,他從未曾想過讓她離開自己,她就該是屬于他的。

玉懷瑾目光沉冷,這般氣定神閑的模樣令金于飛更焦躁了,越發覺得自己好笨、好傻,難怪被這男人耍得團團轉。

她又氣又難堪,一股怒火在胸間燒灼著,燙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只想快速逃離這男人。

她轉身欲走,他卻一把將她拽入懷里,強迫她與他緊緊地貼著,甚至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他胯下的「小玉兒」硬挺的形狀。

她燒紅了臉,氣急羞窘。「你放開我!」

他不但不放,還用他的「小玉兒」輕輕頂了頂她。

她更加心跳狂亂了,全身血液沸騰著,整個人像煮熟的蝦子。「你、你霸道!野蠻!不可理喻!」

他輕聲一笑。「既然你心里是這麼想我的,也罷,爺就讓你瞧瞧,什麼是真正的霸道與野蠻。」

語落,他不由分說地將她嬌軟的身體橫抱起來,往榻上一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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