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家二房的池冠威,美其名做著采買的工作,但采買所需要注意的庫存量、品質檢驗之類的問題全都是池俊夏在把關,池冠威唯一的作用就是看哪家給的好處多,他就訂哪家商行的貨,羊毛出在羊身上,廠商最後也只是把價格加在售價上罷了,所幸池冠威很少去壓低廠商的價格,所以還不至于買到品質低劣的貨,就是多花了點錢而已。
然而現在的池俊夏在池婉夏的要求下不作為了,除了怕送來的貨品質不好鬧出人命,所以池俊夏會認真把關送來的貨的品質,除此之外的事都不幫池冠威擔著了,幾次導致悅客來缺貨有些菜品做不出來影響了生意後,池二再偏心也不得不罵自己的兒子。
池俊夏再不幫池冠威擔著,他又挨了罵,自然對大房的人就越來越看不順眼了。
不過今天池冠威心情還算好,一手拿著一個小錦盒,一手拋著一對綴著碎瑪瑙的金耳墜,吹著不成調的口哨要往門外走。
最近他認識了一個新的相好,是個寡婦,今年已經二十,比他大了一些,但保養得還算不錯,重點是已經經過人事的她在按捺男人方面做得還是不錯的,就是有個缺點,她身邊的男人不少,個個搶破頭想擠進她閨房里,那個寡婦就吊著這些男人的胃口,若給的好處不夠多,想當入幕之賓可是不容易。
池冠威在一個賣貨郎那里淘到手上這個好貨,一樣品相的金耳墜在首飾鋪得花上三倍以上的價格才能買到,另外池冠威還有個優勢,他比那些男人都年輕俊俏些,所以小寡婦還是挺中意他的。
小寡婦約了他今天見面,說要親自給他下廚,池冠威想著,今天非要靠這一對耳墜把那小寡婦給拐上床不可!
可他的好心情在看見池婉夏提著個食盒也要往外走時就徹底被破壞了,大房二房感情不好,他當然也不喜歡大房那對兄妹,平常池婉夏都由後門出入,怎麼今日卻由大門出入了,破壞了他的好心情,真是晦氣。「池婉夏,你由大門出入做什麼?」
池婉夏都要氣笑了,她平常由後門出入是貪近,而季宅由大門出門比較近所以她才走大門,但不管理由是什麼,她要走大門或後門誰管得著?「我又不是你家的奴才,只能由後門進出。」
池冠威鼻子靈,聞到了食盒中的香味,想到了自家現在吃得寡淡,對池婉夏態度就更不善了。「提著個食盒要去哪里啊?」
池婉夏斜睨了池冠威一眼,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首飾,金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純金的,但不管是不是純金的都是自家買不起的奢侈品,就如她是大房最受寵的孩子,如今頭上簪著的也只是一支十分廉價的玉簪,這還是池大、劉氏及池俊夏省吃儉用了許久,在她十五歲生日時送給池婉夏的及笄禮,也是她唯一一樣首飾。
池婉夏學著他的口氣說道︰「你拿著個姑娘家用的首飾,要去哪里敗家啊?」
池冠威听了不悅,指著池婉夏的鼻子罵,「誰敗家了?倒是你,想方設法的騙著家里的錢呢!」
「好笑了,我乃至于我們大房一家四人,哪個騙了公中的錢了,不管是月例還是工錢,都是祖父拍板定案應該給我們大房的。」
「那是你拐騙了祖父,他一時不察。」
「喔?就像是你拐騙了祖母一樣嗎?」
池婉夏可以理直氣壯,但池冠威不行,二房的補貼的確是肖氏偷偷給的,為什麼大房沒有?還不是因為池大並不是肖氏親生的,這一點池家人全都知道,只是沒人拿到台面上來說罷了。
「還說大房窮得響叮當,你手里提著什麼,我聞著倒很香,哪來的錢買的?」
「自己做的,費不了幾個錢。」
「我不信,我看看。」
池婉夏不但用食盒裝著,還做了保溫處理,自然不想池冠威隨意打開,于是便伸手拍了池冠威要開盒蓋的手,「拿開你的爪子。」
「你做這菜是要往哪送,是做了什麼好菜也不敢讓人知道,我看肯定有鬼,還有這食盒……」池冠威仔細打量這食盒,看得出來是個好東西。
這食盒是徐皓良那日裝著隻果慧仁湯給池婉夏送來的,是季家的東西,季嘉平看起來家世不錯,用的東西自然也不是什麼廉價品。
「這是人家借我的,要拿回去還,里頭裝的東西也是人家送我魚的回禮。」
「誰會沒事送魚?」池冠威自己下流,想著別人便也下流,「該不會是你哪個相好送的?」
池婉夏沒被他惹怒,一個跳梁小丑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于是冷冷地回了他一句,「是朋友才會送魚,相好送的是金耳墜。」
池婉夏這是在取笑池冠威,手上的耳飾就是打算送給相好的,池冠威面子掛不住,連忙把金耳墜收進錦盒放進了懷里。
池婉夏不理他轉身要走,池冠威氣不打一處來,對著池婉夏就要踢她一腳,怎知池婉夏走得快,他沒踢著池婉夏卻自己撲了個空就要倒下,這一倒還順便推了池婉夏一把,她跌倒不說,一大碗煮沸後就收進食盒里的水煮魚片就這麼潑在了池婉夏的整只右手臂上。
池婉夏跌倒倒不怎麼痛,但熱湯灑在手臂上的疼痛卻讓她叫出聲。
劉氏現在只能做些輕松的工作,看池婉夏又要洗衣又要做飯,便接下了晾衣的工作,她方把所有衣裳給晾好就听見了池婉夏的尖叫聲,連忙循聲而去,看見了倒在地上手上被灑了熱湯的池婉夏,接著便看見闖了禍的池冠威大喊一句不甘我的事,然後就腳底抹油跑了。
***
約好了是晌午,但季嘉平卻一直沒能等到池婉夏,他想不通池婉夏失約的原因,又知道不能無緣無故上門去找一個姑娘家,怕她的家人覺得他孟浪。
季嘉平正想著是不是要以昨天吃了池婉夏的干燜魚為借口再送個回禮光明正大的去找池婉夏時,就見徐皓平走了進來,說是他方才在例行巡視的時候,在門外遇見了大夫往池家走,這一問才知道池婉夏受了傷,劉氏托鄰人幫忙請來了大夫。
徐皓平是習武之人,眼觀四面耳听八方,耳力好的他听見了大夫進門後的對話,才知道是池婉夏本提著食盒不知道要去哪里,結果打翻食盒燙傷了,別人不知道食盒是給誰送的,徐皓平能不知道?這不,自家主子從早上就念叨著中午又可以吃到池婉夏的好手藝了。
季嘉平也不知怎麼了,听完竟急得立刻站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看看她。」
徐皓良沒見過季嘉平這麼著急的樣子,沒來得及多想就出聲喊住了他,「主子,人家好歹是姑娘家,你總不能沒事就送上門去,會讓人誤會。」
是,這不就是剛剛季嘉平的顧慮嗎?怎麼一不小心就忘了,季嘉平腳步是停了,但心里還是有些擔憂的。
徐皓良見季嘉平這樣,便問了句,「主子,你似乎十分看重池姑娘。」
季嘉平語塞,想了想才道︰「池姑娘是為我送食盒時受的傷,我過意不去。」
「那主子也不好就這麼空手過去吧!」
既然徐皓良遇見了池家請的大夫,那麼以探視的理由去見人應是可行的,季嘉平由京城來康新縣時帶了不少的傷藥,其中就有燙傷藥,那是太醫院開的藥,對治療燙傷外傷十分有效,而且還不會留下疤痕。
只是當他們主僕二人來到池家時,因為池家宅子不大,正廳離大門不遠,以季嘉平及徐皓良的武學根基,來到池家大門口便能隱約听見池家廳里傳出來的吵鬧聲,這下季嘉平倒不好敲門拜訪了,只得暫時待在池家大門外,卻也把池家新一波的沖突給听了分明。
池二和池冠威一樣本就已經不滿意池大父子近來的工作態度,這日他溜達完了來到悅客來,卻發現了池大及池俊夏兩人都不在,一問之下才知道池婉夏不知道又出什麼麼蛾子,剛才有人來喊了池大及池俊夏回去了。
池二這段時間來累積了不少怒火,便要趁著這個機會發作,于是他交代了一聲便也往池家趕回,一回家進了廳里就看見高坐在主位上的池老爺及肖氏,以及坐在下首正讓大夫看著手上燙傷的池婉夏。
池婉夏被燙傷後劉氏托鄰人請了大夫便把她帶到後院井邊沖涼水,肖氏不明所以,只在來到正廳時看見廳前院子里打翻的一只食盒還有地上紅通通的魚湯,便大罵是哪家的這麼不小心打翻食物又浪費食物,何氏听見婆母的喊叫進了廳,看了地上的東西連忙說不是自己弄的,二房除了何氏沒人會進廚房,那麼只能是大房了。
而大房負責下廚的是池婉夏,肖氏本就不喜池婉夏,便對著西院的方向大喊著讓劉氏及池婉夏出來,豈料出來的只有劉氏還一臉怨慰,當下就讓肖氏十分不滿,正要怒罵出聲,大夫就到了。
肖氏正覺得疑惑,擔心劉氏在肖氏面前吃虧的池婉夏也跟了出來,經池婉夏一說,肖氏才知道池冠威闖禍了。
如今池家一家人除了闖禍的池冠威全都在廳里,大夫來的時候知道是燙傷就已經備了藥膏,池婉夏這情況也無須吃藥,所以留下藥膏收了診金便離開了,而池二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送走了大夫後,池大隱忍著怒氣,讓劉氏扶著池婉夏回西院,池俊夏則是窩著一肚子火恨不得揍池冠威一頓。
幾人都已經是這麼忍耐了,偏還有那不明所以就想發作的池二不滿的叫住了他們。「你們想去哪里?」
池大看了池二一眼,他的閨女被池二的兒子害得受了燙傷,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這池二還敢用這口氣?
何氏偷偷拉了拉池二的袖子,還沒能對他咬耳朵,就听見池二怒罵出聲,「這段時間你們做事不認真便也罷了,我就當你們家病的病傷的傷都忍了,今天又是怎麼回事?下廚做家務的,哪個婆娘丫頭沒受傷過?就你家的嬌氣,搞得像天要塌了一樣。」
池婉夏也不是好惹的,剛要開口就听見池大帶著諷刺的語氣說道︰「是,我家是病的病、傷的傷,但誰不知道是怎麼病的怎麼傷的。」
池二認為池大又要拿劉氏操勞病了來說事,一個借口用了一次來漲工錢及騙了公中的錢補貼,池二覺得已經打平了,再拿出來說事他便不樂意了。「工錢也漲了,補貼也拿了,怎麼,還想騙多少錢?」
池老爺雖然剛回來,但也已經知道是池冠威闖禍,當下便出聲喝斥了池二,「老二,住嘴,別說了。」
「爹,你偏心也別偏得太偏了,你知道大哥及俊夏最近對酒樓的工作有多不上心嗎?你看看,他們天又曠工了,他們不在就得有別人做他們的工作,別人工作他們偷懶,人家心里能是滋味嗎?大哥及俊夏這樣,讓我怎麼管人?以後酒樓里的人還听我的嗎?」
「好了,你什麼也不知道,別說了。」
「我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不就是最近婉夏這丫頭事多嗎!」
劉氏忿忿,回頭就怒瞪著池二。
劉氏一向是溫順的,池二從沒見過她這目露凶光的樣子,他頓了頓,想著劉氏不過是個女人家,而且還是病了的女人家,沒什麼好怕的,就挺起了背瞪回去,「大嫂這是不滿意我說的?我知道實話不好听,但它就是實話。」
池大跨了一步擋在了池二及劉氏之間,語氣帶著憤怒,「婉兒事多?有池冠威這種沒事就推操她還把一大碗熱燙的魚湯往她身上潑的二哥,她的事的確少不了。」
池二這才知道池婉夏的傷是自己兒子搞的,他回頭瞪了何氏一眼,暗惱她怎麼不早早告訴自己。
何氏也很冤枉,這不完全沒機會嗎?方才她拉了池二好幾回,奈何池二就是沒搭理她。
「那、那也得說一聲啊!不說一聲你們父子都走了,酒樓的生意不用做了?」池二支支吾吾道。
池俊夏也十分不滿,要不是骨子里的禮教讓他忍著脾氣,他根本管不了眼前的人是不是他二叔。「二叔,酒樓生意的確重要,但一個月來酒樓不超過十天的可不是我及我爹,每天只來酒樓待不到兩個時辰的人也不是我及我爹。」
池婉夏本是看著好戲的,好不容易她的軟柿子家人硬氣了起來,那她就不能強硬了,她得裝得更柔弱,讓父母更心疼她,本來這是不容易的,這還得感謝二房不斷地自己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