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娘子掌佳茗 第十二章 滿山生辰禮(2)

「所以陸振雅決定買下一座荒山,就只為了討一個女人的歡心?」

听聞李大掌櫃報來的消息,蘇景銘只覺得不可思議,陸振雅向來冷靜自持,怎麼看也不像會是個這般兒女情長的人物。

「依小的看,陸大爺怕是極疼他那位續弦的娘子……那陸大女乃女乃也是個有手段的,才剛嫁入陸府不過數月,不僅籠絡了婆婆與夫君,連陸家那個瞥扭的小少爺听說如今也口口聲聲地喊她娘,與她親密得很。」

朱月娘!

蘇景銘倏地咬緊牙關,在心下默默念著這個名字。

自從陸振雅娶了這個娘子,原本低迷的運道似乎就轉了,貢茶順利送進宮了,宮里那位大太監也被他哄住了,就連他身上的毒也順利拔除了……

莫非那游方道士說的話不假,那朱月娘真是個命里有福的,能帶旺自己的夫婿?

若果真如此,他絕不能讓陸振雅繼續將這樣一道護身符留在身邊……

蘇景銘眯了眯眼,目光陡然凌厲起來。

那朱月娘,他無論如何都要奪過來!

是夜,陸振雅沐浴過後,穿著件家常的靛青色長袍坐在榻邊,春喜端了茶水,秋意則捧了一個薰籠過來。

陸振雅接過茶盞。「大女乃女乃呢?」

「大女乃女乃正哄小少爺睡覺,怕是還要一會兒才回來呢。」春喜回道。

秋意放好薰籠,攤開一方棉布巾。「大爺,奴婢來替您烘干頭發?」

「不用了,你們先退下吧。」

「是。」

兩個大丫鬟听命離去,陸振雅听見珠簾飄動的聲音,接著便是一片靜寂,只偶有窗外微風拂過花叢的細響。

陸振雅喝著茶,靜靜享受這片刻寧馨,忽地,簾外傳來一陣鈴鐺搖動聲。

又是風鈴嗎?

陸振雅心弦一緊,听著那叮叮當當的鈴聲由遠而近,逐漸來到他身前,他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不確定地揚嗓。

「月娘?」

「嗯,是我。」她的嗓音一貫地嬌軟甜膩。

「元元睡了?」

「睡了,只不過一直吵著一定要我將這碟子他親手采的蜜柑帶回來。」月娘手捧著一盤蜜柑。「說是讓我放在床頭,這樣夢里也能聞到蜜柑香,一定能睡得極香。」

陸振雅笑了。「那就放著吧。」

「嗯。」月娘將蜜柑放在床頭,見陸振雅仍披著一頭濕發,秀眉一蹙。「爺怎麼不擦干頭發?會著涼的!」

語落,她不等他回應,主動拾起棉布巾,細細擦過他的濕發,待他頭發半干了,才撩起他墨黑如瀑的發絲,密密勾繞在指間,用薰籠的暖氣烘著。

他享受著她體貼的服侍,隨著她的舉動,不時听見清脆如珠玉撞擊的鈴鐺聲。

他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又在哪里掛了風鈴了?」

「不是風鈴,是這個。」

「哪個?」

她沒回答,抿嘴一笑,在他身旁落坐,屈著一雙玉腿,拉下他的手由她的膝頭往下,順著睡裙的裙擺,溜到她的腳踝。

那縴細的踝骨,是那麼玲瓏可愛,圈著一條細細的銀鏈,銀鏈上綴著幾個小巧的鈴鐺……他一只大掌完全盈手可握。

這一握,就舍不得放開了,滿手的滑膩脂香,教他不由得心如擂鼓。

「這是……腳鏈?」他低低地問,聲嗓極度沙啞。

「嗯,是腳鏈。」

「為何要在腳上戴這個?」

「爺沒听說過嗎?」她用手指繞玩著他的頭發,眉眼彎彎,神色俏皮。「有些人家養貓,怕貓兒淘氣跑遠了,就在貓身上系了鈴鐺,這樣就不怕找不到了。」

陸振雅不禁莞爾。「你當自己是只小貓?」

「若我真是一只調皮的小貓,爺願不願意養呢?」她揚眸睇他,將他一縉頭發在自己手指間繞了一個又一個圈,纏得緊緊的。

他想了想,故意露出為難的表情。「不養成嗎?」

「當然不成!」她嬌嗔地瞪他。

「那就只好養了。」他輕聲嘆息,彷佛極無奈似的。

她不悅地眯了眯眸。「看你這反應,好像挺不情願的啊?」

「是有些為難,畢竟從前沒養過貓。」他頓了頓,握著她腳踝的掌心驀地一緊,輕輕捏了捏。「你是第一只。」

她被他捏得發癢,又是想笑,又是害羞地躲著。「你別鬧了,好癢啊!」

「是誰鬧了?」他傾身向她,用另一只手抬起她嬌艷的臉蛋。「是誰在自己身上系了鈴鐺,送上來給我的?」

是她,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

「你莫不是想試探我?」他伸手點了點她鼻尖。

她的確有意試探,兩人成親數月,仍是未曾圓房,她其實一直想知道,他對她,是否依然還有戒心……

月娘深深地凝睇著眼前的男人,因自己今夜的大膽,臉頰悄悄地染紅。「爺若是要了我這只小貓,可就不能退了……」

「不能退嗎?」

「不能。」

「那我還是……」

「不行!」她擔心他說出「不要」兩個字,慌忙伸手搗住他的唇。「不準你說不要,我不听!」

他拉下她綿軟的柔荑,墨眸深邃如海,蕩漾著幽微情意。

「誰說我不要的?從你嫁給我的那一日起,你就是我陸振雅的女人,是我家養的小貓。」

「你真的要我?」

「要的。」

她屏住呼吸,艱難地從唇間擠出沙啞的嗓音。「此生此世,不離不棄?」

他聞言怔住,只覺心海一片波濤洶涌,良久,他終是毅然點了頭,重覆這兩句誓言。

「此生此世,不離不棄。」

她頓時喜極含淚,咀嚼著這分量極重極其珍貴的八個字,只覺得胸臆間夾雜著酸楚與甜蜜,滋味難言。

「爺願意對我許下此諾,可是表示你相信我了?」

「嗯。」他輕輕頷首。「我信你。」

一顆珠淚瑩然而落。

「你信我……沒有騙你?」

「我信。」

「信我真的是數十年後的魂魄重生?」

「信。」

他沒有絲毫猶豫,堅定的回應令她的淚落得更急了。

「那如果……如果我告訴你,那個得到你手札的我,其實是……」

「其實怎樣?」

她不敢回答,而他察覺到她的糾結,鼓勵地握上她冰涼的手。「別害怕,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惱你的。」

「真的不會?」

「不會。」

她深吸口氣,強自鎮定心神。「就算我說……我是從小是在蘇家長大的?」

他一震。「你的意思是……」

她顫著嗓。「我是、蘇氏女,蘇景銘是……我的祖父。」

陸振雅神情乍變,眸色亦陡然轉深,似是驚愕至極,難以置信。

見他如此震驚的反應,月娘努力武裝的堅強差點撐不住,貝齒用力咬著,在唇上咬出一個泛紅的牙印。

「我從你寫的手札里看到了,你之所以會中毒,都是因為蘇景銘與潘若蘭利用元元引了你去……那時你身染風寒,乍然听見潘若蘭私自帶走了元元,又驚又怒,一路尋跡追去,誰知卻是中了對方布置的陷阱,他們還欺元元年幼無知,讓懵懵懂懂的他親手將投了毒的湯藥端給你喝下……」

陸振雅閉了閉眸,不願再去回想自己當時的魯莽大意,不怪元元,只怪他自己思緒不夠鎮密,才會輕易上了當。

只是他沒想到……

他心情復雜地低喃。「原來你都知道。」

「嗯,我知道。」月娘悲愴難抑。「我知你與蘇景銘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我卻是那卑鄙小人的孫女……爺,我真的覺得對不起你,我好恨、好恨……」

她終于撐持不住,櫻唇逸出細細的哽咽,那一聲聲如小貓迷茫的抽泣聲,幾乎奪走了他的呼吸,滿腔都是郁結的心疼。

他用雙手捧起她容顏,替她拭去頰畔濕潤的淚痕。「你無須感到悔恨,這一切與你無關。」

「可是……」她依然抽噎著,又惱又恨。「我是那人的後代,我與蘇家有血緣關系……」

「你是我的月娘。」他打斷她的自責,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你不是蘇家女,也不再姓朱,如今你只是陸家大女乃女乃,是我陸振雅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怔忡地听著,淚眼迷蒙。

他看不見她的臉,卻能感覺到她對自己滿懷的依戀,展臂輕輕地將她擁進懷里,像哄著一個孩子似的哄著她。「你是月娘,就只是月娘,是我的月娘。」

他溫柔的言語如一服特效藥,悠悠治癒了她心上悔恨的傷。她揚眸望他,傻傻地,尋求著他的認可。「我是月娘。」

「嗯。」

「是你的月娘。」

「嗯。」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永遠都是你的……」

他心旌震顫,驀地低頭吻住了她,吮著她軟綿綿的唇瓣,舌尖探進她口齒間,與她氣息交融。

她被他吻得喘不過氣,逸出聲聲嚶嘩,那撩人的細嗓,宛如催情的藥,勾得他越發情動,更加摟緊懷中的軟玉溫香,激烈地索求著。

兩人相擁著躺倒床榻,四肢緊緊交纏,不過片刻,他長袍的衣襟已松松地敞開,出一截胸膛,她的睡裙下襯亦卷到了腰間,一雙藕白的長腿活色生香。

陸振雅只覺越吻越是饑渴,越是與她肌膚相貼,就越是難以自持地想要她,他伸手拉起她一條腿,手掌扣住她圈著腳鏈的腳踝,細細撫模著,卻是意外撞到了什麼,幾個圓圓的東西滾上了被褥,月娘一個轉身,竟然就壓破了其中一個。

「是什麼東西?」月娘嚇了一跳,感覺到後背傳來一股濕意,似是有汁水浸透,連忙伸手去模。

陸振雅也跟著模索,卻是從她身下撿起一個破皮的水果。

「原來是蜜柑!」月娘望著被自己壓扁出汁的蜜柑,忍不住笑了,嬌脆的嗓音灑落室內,比風鈴聲更加甜美動听。

陸振雅也笑了,將手中半殘的蜜柑甩到一邊去,又將其余滾落床褥間的也掃落在地。

「爺,你的手都弄濕了,我替你擦擦。」月娘拾起方才用來擦發的棉布巾,替陸振雅擦手,一根一根擦得極是仔細。

陸振雅只覺得心癢。「別擦了……」

他捧過她的臉,正欲尋她的唇來吻,她腦海里忽然靈光一現,歡快地喊出聲來。

「爺,我想到了,蜜柑!」

「嗯,我知道是蜜柑……」他漫不經心地應道,只想與她繼續纏綿。

她卻是跪坐起來,一派認真。「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能讓那野生山茶的茶葉融入蜜柑的甜,你說嘗起來會是怎樣的味道?」

他一愣,緩緩停下了動作。

「爺,你覺得怎樣?」她語帶期盼。「那蜜柑與茶樹既然能生長于同一座山上,味道想必是能融合的。」

他想了想,慎重地點頭。「值得一試。」

「那還等什麼?快來啊!」語落,她伸手便想拉他下床,竟是迫不及待地想奔去制茶坊做試驗。

陸振雅又是懊惱,又是無奈,一把將這只淘氣的小貓拉回來,壓倒在自己身下,居高臨下地箝制住她。

分明是一個冷靜淡定的男子,此刻神情卻是異常火熱,緊繃的肌肉,透著一股不容抗拒的霸氣。

她倏地凝住氣息,心韻如急撥的琴弦,亂不成調。「爺,你……怎麼了?」

他定定地扣住她雙手,不許她動彈。「我想怎麼,你還不懂嗎?」

她瞬間羞紅了臉,他淡淡一笑,不等她反應,便強勢地傾來……

燭光搖曳,芙蓉帳暖,兩道人影在紗簾後親密交纏,長夜未央,正是春風一度好時光。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