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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流才女 第十一章 藥王祭上風波起(1)

藥王祭,津凌城除了年節以外最熱鬧的日子,這一天整個城里熱鬧非凡,除了津凌人會上街參加祭典,也有鄰縣的人聞名而來。

每回藥王祭都會吸引許多外地的醫者來此義診,疾病纏身的病患便會藉著這個機會來給不同的大夫看診,看看是否會有轉機,其他百姓也會來祭拜藥王,期盼身子康健。

祭典在藥王寺前的廣場舉行,嚴熙一到就被寺方請進了寺中的廂房歇息,她並沒有因為即將上台進行主祭而緊張,也沒有因為祭典舉辦而欣喜,反而有些沉重、多思。

前幾日她才知道,原來早在醫考放榜時,夏景燁得知她未考上,便讓徐天磊及童格前往醫署去調閱她的卷子,想知道她沒考過的原因。

豈料最後的結果,她這次醫考未過,竟不是能力不足以通過,而是卷子被抽出未評。

嚴熙得知後便猜到自己的卷子是被刻意抽出的,只是是醫署的老古板們認為她不夠資格報考、不夠資格年紀輕輕就通過醫考,還是……與朱同昌有關?

她想起了那日應考時的插曲,雖然不想胡亂猜測,可事實擺在眼前,這代表她原先是真有機會通過醫考的不是嗎?

她覺得不平,想抗議,卻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輕。

此時,廂房門上傳來輕敲,嚴熙以為是寺方的人來通知祭典開始了,沒想到拉開門看見的是徐天磊,他的身後還站著夏景燁。

「嚴姑娘,殿下想來看看你。」

嚴熙讓開身,比了個請的手勢,夏景燁率先走了進來,徐天磊跟在後頭進入。

入了廂房,夏景燁才得以看清他送的衣裳穿在嚴熙身上的樣子。

她穿著石青色的訶子,外搭袖口為淡紫色緞布的白衣,下著石青色的高系長裙,胸下以深緋色系帶固定,外加一件鵝黃色寬袖帶子,領子直至下襪都飾有石青色花邊,梢子下襦飾有牡丹紋繡花,十分精致。

夏景燁的眼神太過熾熱,嚴熙被看得臉上生出紅暈,襯得她的面容無比艷麗,一雙鳳眼媚而不妖,長睫輕搦,像能搧起撼動夏景燁心頭的狂風。

她穿著這身華貴雍容、長及曳地的衣裳,之前著胡裝襯出的不盈一握的細腰,如今藏在高系長裙之中,卻更顯一番楚楚韻致。

嚴熙踩著輕盈的步伐走到夏景燁面前,美眸含怯,不敢大方望向夏景燁,似乎想要他的贊美,又不好意思任他打量自己,「殿下……」

夏景燁發現自己居然看嚴熙看直了眼,連忙收起視線,故作鎮定,「熙,你十分適合這套衣裳。」

「那是殿下的眼光好,為我選了這衣裳,今日祭典應該能襯得了殿下吧!」

「不,如今看來,是我襯你了。」

嚴熙看得出來夏景燁是真心贊美,听得開心,帶著笑意的臉面若芙蓉。

夏景燁因為這個笑而著迷,直到听見身後有人忍笑深喘,這才回神。

他忍下剜徐天磊一眼的沖動,刻意四下參觀了一會兒,要掩飾方才的失態。

同是主祭,寺方給嚴熙的包廂並不如給夏景燁的,雖然看來清幽,但包廂樸素又不大,所幸窗外景色不錯,有株垂柳遮蔭。

「熙,我以為你會在煮香湯的棚子里,沒想到撲了個空。」而且還在棚子那里看見馮承紹,夏景燁臉色當下就不好了。

雖然後來發現嚴熙不在棚子里有些失望,他本想藉機幫忙的,但總好過看見嚴熙與馮承紹一起在棚子里忙碌。

「讓殿下白跑一趟了。」

「無妨,你不去棚子也好,免得有條小尾巴跟著你。」

嚴熙想了想,一開始並不明白夏景燁說的是誰,直到想到昨天父親說馮承紹會去棚子幫忙,才道︰「爹爹讓我不用忙,他及靜萱能行的,我也擔心造成他的麻煩,就不去了。」

「怎麼會造成他的麻煩?」夏景燁猜測可能是最近謠言越演越烈,他親自讓人去查,才發現是有人刻意污蔑。

謠言一開始雖與醫署有關,但已確定不是由醫署傳出,畢竟醫署里有人收賄,怎麼說他哪們也不會把自己的丑事公開,只是他需要證據,所以還要一些時間來查。

「因為之前的謠言,有人開始說我不配當主祭,若真執意而為,惹怒了藥王,怕是會引來災難。雖然我曾向寺方表達,為了避免對寺方有不好的影響,我可以退出,但寺方說若隨輿論而為,那麼也太沒有原則了,所以決定依原計畫而行。」

徐天磊听到這里,臉色變得有些奇怪,還心虛的別開了視線。

嚴熙看著徐天磊奇怪的反應,先是呆了呆,然後自嘲的笑了,「不是寺方相信我,而是殿下相信我吧!」

夏景燁聞言偏頭看了看徐天磊,見到他的反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徐天磊知錯,立刻向夏景燁一躬身,退出廂房守著了。

夏景燁收回視線,再對著嚴熙時便是笑意了,「我是皇子,又是大慶的戰神,有什麼災厄是我鎮不住的?我說了主祭得是你,就誰也別想換。」

夏景燁走上前,牽住了嚴熙的手,帶著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

嚴熙這才知道原來寺方早動了換她的心思,要不是毅王先一步擋住,還獨排眾議,恐怕根本沒有時間讓她識大體的主動退出。

「殿下為我調閱卷子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夏景燁不意外是誰透露的,如今徐天磊與于靜萱走得近,肯定是他自以為這樣是撮合,故意讓于靜萱告訴嚴熙的。

夏景燁從來沒想過告訴嚴熙這些事,他與馮承紹不同,幫助嚴熙沒想從中得到什麼回報,所以無須告訴她。而事實證明,因為他沒有明顯介入此事,所以醫署里有人不長眼,還是抽了嚴熙的卷子不是嗎?他嚴格說來並沒有幫上她的忙。

醫署既然有人尸位素餐、有人貪贓枉法、有人公報私仇,那麼他便得好好整頓,不只是為了嚴熙,也是為了朝廷、百姓。

「熙,此時我再介入幫你,你也名不正言不順了,所以我寧可你明年再考一次。你信我,這一年我一定好好整頓醫署,只要明年你發揮實力,就一定能通過醫考。」

「殿下,你總是在幫我,我何其有幸能擁有殿下的護持。」

夏景燁揉了揉她的頭頂,听見外頭的徐天磊出聲稟報,說是寺方來人來請了,這才拉著嚴熙的手準備離開。

「熙,別多想了,先把祭典完成。」

廣場上人非常多,倒也沒人真的讓嚴熙下台,卻是有不少人因為她這身打扮而驚艷,畢竟她不像一般名門閨女出門只乘馬車,要見到的機會不多,去過嚴家醫館的人九成九都見過她,她平常穿著俐落,鮮少這樣盛裝打扮。

嚴長紘也是第一次見到嚴熙這模樣,感動得熱淚盈眶。自從她娘因生她難產而亡,他一個人把女兒帶大,這都十五年了,當年那個小娃兒如今已及笄,再過不久就要說親……

思及此,嚴長紘看了與夏景燁並肩而立的嚴熙,不是他驕傲,女兒生得如此美貌,而且也不是無才之女,與毅王站在一起可謂郎才女貌,若不是他們家世……他女兒哪里配不上毅王了?

只可惜他雖看得出毅王並不是無意,卻無法放任此情繼續發展下去。身為一個皇子,哪里不會有妻、有妾,而他了解自己的女兒,不可能甘願與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祭典持續進行,最後是香湯賜福的儀式,由兩位主祭在台上分送香湯,而香湯由主祭的藥鋪熬制,每一鍋都有專人照看以防有失。

前來的民眾不少,一一排隊領受香湯。

祭典本是順利進行,先前的謠言好似不復存在,直到……

有一位領受香湯的人突然抱著肚子喊起月復痛,然後一個、兩個、三個,有十幾人陸續出現月復痛的情況。

夏景燁知道情況異常,立刻命令徐天磊將所有香湯集中看管,並讓刺史安排大夫為這些人做診治。

夏景燁為主祭,又是在百姓這麼多的場合,徐天磊早就安排不少毅軍分散在四周守備,所以一聲令下,立刻能撥出幾人看管香湯。

嚴長紘沉著臉,一人月復痛或許可撇清,但同時多人月復痛,第一個懷疑的一定是他們共同都飲用過的香湯,因此他能理解夏景燁的作為。

但也在棚子里的馮承紹就不同了,當下就跟毅軍發生了爭執,「先別說你們不是衙門,憑什麼看管這些香湯?再說無憑無據的,你們又怎知是香湯引起的?」

徐天磊是軍人,一個小小的商人還不放在眼里,輕易的就把馮承紹隔開,將幾鍋香湯及負責熬制的人依序排列好。

馮承紹還在叫囂,反而引起了周遭百姓的注意。

嚴長紘知道馮承紹是為嚴家藥鋪好,也自信不是自家的香湯出問題,但這個時候配合調查才是聰明的,他出聲勸道︰「承紹,稍安勿躁,我既知自己調配的香湯沒有問題,自然不怕毅軍來查。」

「毅軍的人無憑無據,只因這次的謠言就第一個懷疑嚴家藥鋪,這種作法並不公平。」

「喔?你倒是提醒了我,這次的謠言起因好像與你有關,你也在棚子里幫忙熬制香湯,我看第一個要查的就是你熬的這鍋。」徐天磊見馮承紹這般愚蠢,忍不住言語譏諷。

馮承紹被徐天磊的話堵得無話可說,人也安靜下來。他以為送賄一事是秘密,雖然不知道為何被傳了開,但送賄的人其實是他在謠言中並未提及,徐天磊為何會知道?是他自己查到的,還是嚴長紘他們師徒三人說出的?

再看嚴熙似乎已經察覺這里的喧鬧,帶著不諒解的眼神望了過來,她的身邊是一直陪著她,並且在現場指揮的夏景燁。

幸好現場的大夫很多,刺史很快便穩定下情況,依夏景燁所說讓多名大夫入場為月復痛的患者看診,然後又找了其他大夫進棚子一一查驗香湯,最終查出其中一鍋香湯可能含有「鹿蹄草」,看鍋中剩余的量,飲用的人應該不多,還能控制情況。

鹿蹄草雖然是藥草,但使用不當會對人體有所損傷,所幸發作緩慢又並非無藥可醫。

一听這事,嚴長紘也親自一一查驗,果然其中一鍋被加入了鹿蹄草。

先不論香湯無須使用鹿蹄草,只說鹿蹄草是藥也是毒,使用必須十分小心,不經診斷不會使用,更何況是用在這種不知對象是誰的香湯之中。

因香湯大多有清熱解毒之效,嚴長紘立刻挑出現場就有的藥材,另外熬出一鍋解毒湯。

刺史雖然有所疑慮,但在場的大夫都現場看嚴長紘熬藥,自然知道那鍋解毒湯沒有問題,再者大多數的大夫也都認可嚴長紘的醫術,便認同此藥湯可用。

「救人要緊,你讓人去分送解毒湯吧。」夏景燁一錘定音,刺史這才讓人去分送藥湯。

夏景燁領著嚴熙走向棚子,嚴長紘急著解釋,「毅王殿下,香湯遭下毒草民的確難辭其咎,但草民絕對沒有行此惡事。」

夏景燁走到了被下毒的那一鍋香湯前,無須端出什麼震怒的面孔,只消一臉嚴肅便不怒自威,「負責熬制這一鍋香湯的人是誰?」

幾個藥鋪的雇工發著抖站了出來,還沒走到香湯之前就嚇得軟了雙腿,跪了下來。

「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你們最好看看四周,確認有沒有人漏了,方才熬制這鍋香湯的就你們幾個,沒有其他人了?」

這群人雖嚇得腿軟,但倒不敢胡亂攀咬他人,唯有一人吞吞吐吐的似有話要說。夏景燁看見了,給了徐天磊一個眼色,徐天磊便指了一名毅軍兵士,再指了指他,那名兵士立刻上前把人押到了夏景燁面前。

「你似是有話?」

面對質問,那人結結巴巴的說︰「草、草民好像看到有人接近棚子,但……但當時手頭有事在忙,沒、沒能通報,也、也沒想太多……」

「沒想太多?那你可能就得為他擔黑鍋。你播倒也罷了,還要連累其他人。」

其他人倒是沒見到他所說之人,但一一都帶著不諒解的目光望向他。

「殿下,草民是冤枉的啊!若有人下毒,一定是那人。」

夏景燁沒理會,逕自走到嚴長紘面前,問︰「嚴大夫,今天來熬藥的全都是你的人?」

「是,有些是藥鋪及醫館的雇工,有些人是草民家中的奴僕及醫館的小廝。」

「懂藥材的有誰?」

「懂藥材的只有藥鋪及醫館的雇工,小廝並不懂。」

藥鋪的雇工听嚴長紘這麼一說,當下臉色蒼白,就要爬上前喊冤了。

嚴長紘看見徐天磊命人把那些雇工押住,立刻解釋,「但就算懂也只是皮毛,殿下,只憑這一點不能證明他們下毒。」

「要下毒不一定要懂藥理,這本王明白。」夏景燁接著指向那名說看見外人進棚子的人問︰「這人是雇工還是小廝?工作多久了?」

「此人名為羅宏,是小廝,平日里大多負責馬房的工作,鮮少在醫館及藥鋪幫忙,這回是人手不足才被調來,在嚴家工作已有四、五年了。」

「馬房?平日工作情形如何?可還盡心?」

「羅宏做事雖不是無可挑剔,但也還算盡心,若有缺失大多是因為家中艱難,並非刻意貪懶。」

嚴長紘老老實實稟報,听來是無不妥,但夏景燁卻留了心。

「香湯共有六鍋,下毒的唯有這一鍋,負責熬制此鍋的人嫌疑最大。來人,將負責熬制此鍋香湯的人各別看押,以防串供。」

刺史听了命令後,對衙役招了招手,立刻有人上前押人,幾人都大呼冤枉。

尤以羅宏呼喊得最大聲,他以為只要說看見外人進棚子便多少能撇清,至少毅王也會下令清查,沒想到他連一句相關的命令都沒有下。

「別急著喊冤,你們當本王及刺史都是隨意誣陷你等嗎?」

「草民不敢,但……草民冤枉啊!」

「既然冤枉就配合調查,帶走。」夏景燁不與他們廢話,讓人把人押走,接著便對棚子

里的其他人說︰「衙門會徹查是否真有外人進入棚子,你等並不是就此毫無嫌疑,所以調查

期間不許離開津凌,亦不許傳喚不到,否則本王就視為心虛,以共犯論處,你等可知?」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只能一一應聲。

夏景燁回望嚴熙,雖然語氣柔和些許,但卻沒循私,「熙,你也是,一視同仁。」

「熙明白。」

此事本該暫時告一段落,哪里知道還有人不甘,竟在人群中叫囂起來,直說嚴家父女二人無德無才無良,醫考賄賂、制作香湯使人中毒,憑什麼無須收押,只需配合調查?

毅軍上前要鎮壓,夏景燁制止了,只消眼神一掃,在場不管是鼓動的、被鼓動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

夏景燁走至主祭台上,句句鏗鏘,「嚴大夫在津凌城住了一輩子,他若醫術不佳,會直到此時此刻才發現?又豈能立刻在現場的藥材中挑出所需,熬制出解毒湯?若是一時疏失,不會只有其中一鍋香湯出問題,這其中受人陷害的可能有多大?自然,嚴家藥鋪不能完全免責,所以需配合調查。」

「都是嚴家大小姐無德還要擔任主祭才會引來災禍!」此時人群後方又傳來聲音。百姓們往四周看了看,沒敢再出聲。雖然的確有人這麼想,但一切都是謠言,沒憑沒據的,怕說了反而讓毅王究責,所以沒敢說。

夏景燁眼神示意,徐天磊立刻退下,不知去辦什麼事了。

「說來謠言傳得已經太過,本王早就留意到此事,但本王要問一句,誰有證據能證明嚴姑娘本人確實送賄了?又送了多少銀子?送給什麼人?」

「她沒通過醫考就是因為送賄被拒……」

聲音戛然而止,人群後方引起了小騷動,但夏景燁立刻又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回來。

「不覺得此話說得過于牽強嗎?那麼今年所有沒通過醫考的人,只要有人出面誣指他送賄,他都百口莫辯是不是?」

似乎發現了謠言的矛盾,民眾或許因為理虧、或許因為毅軍鎮壓,漸漸靜了下來。

不一會兒,徐天磊走回夏景燁身後。

夏景燁瞄了他一眼,見他點頭,知道起蘭的人已被抓住,那麼鬧劇也可以結束了。

「此事到此為止,接下來的審問將由衙門負責,屆時會給各位一個交代,現在……香湯不再發送,但祭典繼續進行。」

毅王都這麼說了,祭典重新恢復熱鬧。

夏景燁走下祭台,對刺史說︰「審問時本王要在場,開堂問審前先通知本王。」

「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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