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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出貴妻 第八章 害人終害己(2)

七月初七,乞巧節。

這一日,穿著新衣的少女們在庭院向織女乞求智巧,是為乞巧,穿針引線驗巧,做些小物品賽巧,擺上些瓜果乞巧,方法眾多。

這是未出閣少女的閨閣游戲,寒幽雖已定下親事,到底尚未出閣,與一干小姑娘玩得不亦樂乎,直至傍晚才心滿意足的返家。

一踏入家門,就見蕭雙雙一臉責備的走來。「阿幽,娘不是同你說過了,再過幾天就是你的及笄之禮,你這麼成日往外跑,就不怕莫將軍不高興?」

寒幽笑嘻嘻的挽著她的手臂。「天高皇帝遠,他就是知道了也管不著,再說了,阿夜才不會管我呢!」他寵她都來不及了,哪可能會不高興。

一年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莫青夜到魏城的路上果真危機重重,好在最後總算有驚無險的到達,這一年多來,兩人的書信從未斷過,感情和以往一樣緊密,甚至更甚。

蕭雙雙見她那得意的小模樣,忍不住笑著搖頭。「你這丫頭真是愈活愈回去了,之前還跟個小老太婆一樣成日操心,現在倒是有這年齡該有的模樣了。」

來到京城一年多,不只寒幽在變,就是寒遠與蕭雙雙也有了改變。

寒幽將蜀地的生意擴展至京城,以她的經商手腕加上腦子里那些現代玩意,生意不火爆都難,如今寒家的身價足以與皇商萬家相比擬,著實驚掉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的下巴。

寒幽只有一個人,且根基尚淺,就算有黃忠的幫忙,能用且信任的人也不多,十來個人要管數十間店鋪和莊子著實有些困難,寒遠與蕭雙雙自然得幫忙。

這上門的客人什麼都有,找碴的、鬧事的、斤斤計較的、尖酸刻薄的……形形色色,兩人從一開始的戰戰競競到現在的迎刃有余,原本息事寧人的性子也漸漸有了轉變。

尤其是蕭雙雙,轉變不可謂不大,不僅不像以往那般畏畏縮縮,膽子也大了許多,整個人自信了不少,如今看起來就像二十出頭的少婦,和寒幽站一塊就像姊妹似的。

寒幽朝她俏皮的眨眨眼。「娘,你也變了不少呀,現在出門,很多人都說你是我姊姊,還問我你成親了沒呢!」

提到這事,寒幽就想笑,那次她們一家三口到街上采買年貨,寒遠在鋪子里告知伙計要將他們買好的年貨送到哪去,她則與蕭雙雙先行到附近的酒樓歇息,誰知竟遇上了一個愣頭青,直追著蕭雙雙問她嫁人沒。

蕭雙雙當下俏臉爆紅,不知所措的看著只顧著笑彎了腰,卻沒打算出手相助的女兒,最後還是寒遠趕來,怒罵對方瞎了眼,沒看見她綰著婦人發髻,那愣頭青這才悻悻然的走人。

從那之後,寒遠便不讓蕭雙雙一個人出門,不論到哪兒他都會緊緊跟著,就怕有人再不長眼的覬覦他妻子。

蕭雙雙被女兒這麼一糗,俏臉微紅,啐了她一聲。「少貧嘴了,快過來!娘給你擬了你及笄禮的賓客名單,你給看看有沒有漏的。」

寒幽能在京城里站穩腳步,與鎮國公府在背後替她撐腰有很大的關系,加上莫青夜特別交代離謙關照她,這一年來寒幽倒是結織了不少好友,來參加笄禮的賓客自然也不少。

她接過名單,看見上頭的人名後有些驚喜。「綿姨要來當我笄禮的正賓?」

這一年來,黎圖每隔一段時日便會派信任之人來向她拿靈水,阿綿的病在靈水的滋養下早已痊癒,為此黎圖十分感激她,三不五時便讓人接她至黎府小住,更透露出要認她當義女的意思。

蕭雙雙見她一臉欣喜,不免有些酸意。「阿幽,你這麼喜歡阿綿,為什麼不答應當她的義女?」

阿綿人極好,隨著時日漸長,蕭雙雙與她也成了好友,雖說兩人的個性迥異,相處起來卻十分融洽,這或許也是因為寒幽的關系,她看得出來女兒十分喜歡阿綿,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她們倆站在一塊更像母女。

寒幽見自家娘親一臉吃味,忙親昵的攬住她。「娘你在胡說什麼?阿幽最喜歡的人是你。」

蕭雙雙極好哄,听她這麼一說,立馬喜上眉梢,想了想,又說︰「我看阿綿是真心把你當女兒看待,不論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頭一個便想到你,你怎麼就不答應呢?」

她這人就是性子軟,雖說有些吃味女兒對阿綿比對她這個親娘還親近,卻又不忍心見阿綿成日嘆氣。

「娘,這事我還得想想。」寒幽不是不答應,而是她隱隱約約察覺到黎圖的來頭似乎不簡單。

讓她認阿綿當干娘,她是一千個願意,不僅僅是因為阿綿與她前世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還因她對她的真心疼愛,她能從她身上感受到她是真把她當女兒在疼,可認了阿綿當干娘,勢必得認黎圖當干爹,在尚未搞清楚他的身分之前,她還不能應下。

「還需要想什麼?」蕭雙雙瞪眼。

寒幽好笑的看著她。「娘,你方才不還吃味來著?這麼快就不氣啦?」

「你這丫頭……就會欺侮你娘。」蕭雙雙好氣又好笑的瞪她一眼,這才嘆道︰「行了,這事你自個兒拿主意就好,記得別讓你綿姨等太久。」

「知道。」她笑著應下。

母女倆說完閑話,便討論起一個月後的及笄禮,花了半個時辰才把細節安排好,畢竟是女兒一生只有一次的及笄之禮,蕭雙雙自然得慎重以對。

直到再次確認過沒有問題後,蕭雙雙這才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阿幽,你說你的及笄禮要不要給莫大人遞個口信?」

她口中的莫大人便是莫鈞,國公府沒有當家主母,寒幽的及笄禮自然不會有人來參加,可她畢竟是莫家未來的兒媳婦,這事還是得說一聲。

提到莫鈞,寒幽也有些無奈。

自從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被夏嵐芯毒死之後,莫鈞整個人大受打擊,在處置完夏嵐芯之後,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不曾踏出房門,誰也不見。

黃忠見狀是氣得半死,偏偏莫鈞就是不理會他,最後他沒有辦法,只好將這事告訴了莫青夜和寒幽。

別說莫鈞只是她未來公公,就是她已經嫁入國公府,也插手不到自家公公的事,但她又不忍莫青夜一邊防範著南揚國與萊新國派來的殺手,一邊還得憂心他那糟心的爹,只好扛起這個責任,跑一趟國公府敲醒莫鈞。

莫鈞任何人都不見,又怎麼可能會見寒幽,任她在門外喊了半天,他不應就是不應。

寒幽見狀只好說︰「莫伯伯,你這樣避不見人,是不是在心疼被你送回夏家的夏嵐芯?」

提到莫鈞對夏嵐芯的處置方式,寒幽非常意外,她與莫青夜本已做好最壞的打算,便是莫鈞會念在兩人多年的情誼放過她,沒到卻是恰恰相反,看著哭倒在地,苦苦哀求他的夏嵐芯,莫鈞一點表情也沒有,直接讓人將她送回江原。

夏嵐芯死活不走,又用了同一招以死相逼,就在她以為莫鈞會心軟時,他卻笑了,笑得比哭還要難看。

「夏嵐芯,你害死了我的茵兒,你以為我還會在乎你的死活?當年你告訴我,你不願回夏家,一是因為阿夜還小,需要人照顧,而國公府連個女人都沒有,如何能照顧好年幼的阿夜?二是夏家逼迫你嫁給一個你不愛的男人,你同我說,你寧可當姑子也不願回去,若是我非要將你送回去,你就一頭撞死在我眼前。

「當時我感念你對茵兒的照顧,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在我眼前,明知道不妥還是讓你留下,並在心中暗暗起誓,只要你能照顧好阿夜,日後我定會替你找個稱心如意的好夫婿。

「而我也說到做到,這些年來,我不是不明白外頭的流言,但我仍然盡我所能的替你物色人選,相信只要我能幫你找個如意郎君,傳言便能不攻自破,可你只告訴我阿夜還小,若你嫁人,阿夜該怎麼辦?我為此感動不已,卻從沒想過你留在國公府根本不是為了阿夜,而是別有居心!」

莫鈞的臉色因羞惱而漲紅,接著又道︰「我和茵兒的夫妻情分雖只有短短數年,但感情深厚,我曾許諾于她,這輩子就只會有她一個女人,就是她死了我也不會續弦。如今,我是恨透我自己,早知你會害死我的妻,就不該讓你進門,更不該讓你留下,讓我們父子因為你這個毒婦多年來形同陌路!

「夏嵐芯,我今日就明白的告訴你,讓你回夏家,是因為茵兒至死都心系夏家,這樣的丑事若是傳出去,夏家的名聲就毀了,那麼我百年之後有何臉面去見她?你若是堅持不回去,那就去死吧!但別死在我莫家,更別死在我眼前,免得污了我的眼!」

說完這一長串的話,莫鈞便甩袖而去,而夏嵐芯則是完全傻了,她本以為兩人相處這麼多年,再如何也會有些感情,卻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些話徹底擊垮了夏嵐芯,她整個人像失了魂似的,一直到被送回江原,她都是那副模樣。

莫鈞的一席話讓莫青夜怔然許久,他從來不知道父親是為了他才會讓夏嵐芯留下,更沒想到他與母親的感情竟是如此深厚。

雖然莫鈞未曾與莫青夜多說一句,但他在離開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包含了深深的歉意。

對不住,是爹沒用,沒能察覺出這一切。

對不住,爹應該听你的話,不該以為你只是孩子心性。

對不住,爹竟為了一個毒婦多年來對你訓斥與打罵,真的對不住……

也正是那一眼,打破了莫青夜這些年來對他的怨恨與不解,父子倆在這一刻終是冰釋前嫌。

為此莫青夜臨行前特意囑咐她替他看著莫鈞,別讓他出事,所以寒幽只能過來,她相信激將法對莫鈞會有用。

果不其然,屋內的莫鈞听見這話,頓時怒吼。「胡說!那種毒婦我豈會心疼?」

寒幽乘勝追擊,繼續說話激怒他,最後莫鈞被氣得跑出房門,氣急敗壞的瞪著她。

見他雖狼狽,精神卻不差,寒幽這才放下心,語重心長的告訴他,「伯父,我知道你是在怪自己,但逝者已矣,這麼多年來你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難道現在還要讓遠在魏城的阿夜領兵出征時都不安心?」

莫鈞听完她的話怔了怔,沉默了許久,才瞪著她道︰「現在的兒媳婦都像你這麼大膽的嗎?」

寒幽也笑著回他說︰「其他人的兒媳婦我不曉得,但莫家的兒媳婦不僅膽子大,人還生得美、會賺錢、又聰明,最重要的是還孝順!」

莫鈞沒料到她會這麼說,頓時啞口無言。

那日之後,他沒再把自己關在房里,日子也恢復了正常,而寒幽則是三不五時便上門一趟,有時送自己做的醬菜,有時專程去和他斗斗嘴,兩人的感情漸漸好了起來。

寒幽點頭,道︰「前幾日我去國公府時和他說了,他將婆婆生前說要送給兒媳婦的紫玉琉璃手鐲給了我。」

「那就好。」蕭雙雙听了這才松了口氣,有表示就代表莫家重視寒幽這個兒媳婦。

寒幽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母女倆又說了會閑話,蕭雙雙便去灶房備晚膳。

寒幽玩了一日,正打算回房洗休息,便看見白狐神情十分難看的進門,將手上的書信遞給她。「少夫人,魏城來的急報。」

「急報?」

寒幽心頭閃過一絲不安,快速的打開急報,就見上頭寫著一句話——

將軍下落不明已有三日!

莫青夜艱難的睜開雙眼,眼前仍是一片黑,什麼都看不到。

他這是要死了嗎?

他到魏城一年的時間,南揚國的野心隨著一次次的刺殺早已昭然若揭,兩國大戰未起,小戰已是不斷,但都是小打小鬧,並未傷及筋骨,他很清楚南揚之所以這麼沉得住氣,與他有很大的關系。

來魏城的路上他一共遭遇到五次暗殺,每一次都是死士,沒有留下半點線索,但他可以肯定是南揚派來的殺手。

不是他自大,而是站在南揚的角度來看,若是能除去他這個戰無不勝的護國大將軍,對離路國的士氣定會是很大的打擊,到時南揚再出兵,勝算倍增,為此他一直很小心,沒想到還是中計了。

  

雖然他在緊要關頭察覺到不對勁,但刺客人數眾多,他一路被他們逼至山崖,最後跌落崖下,本以為必死無疑,誰知摔至半空中時他突然感到手腕一熱,接著便感覺騰空的身子撞到了什麼,被甩至一顆橫長而出的樹根上,最後被彈入這個山洞之中。

等他醒來時,他才發現自己落入山洞的最底部,洞內仲手不見五指,分不清晝夜,觸手可及全是石塊,除此之外什麼都模不到。

他傷了腳動彈不得,受困在這個山洞里不知道第幾日了,饑寒交迫,好在山壁有著一涓泉水,靠著那清甜的水他才得以活下來,就是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幽幽……他答應過他的小丫頭會平安回去,看來他要食言了……

感覺身上的力氣一點一點流失,他疲憊地闔上沉重的眼皮,腦海中浮現寒幽那俏麗可人的嬌顏正瞪著他,罵他不守信用。

「莫青夜!你要是敢閉上眼楮,你就完了!」

他虛弱的揚起一抹笑,他家丫頭的聲音還是這麼有朝氣,彷佛就在他耳邊一般。

「你听見沒有?你要是敢丟下我不管,我就改嫁氣死你!」

為何他家丫頭的聲音會如此真實,還帶著哽咽?

他昏沉的腦袋頓時清明起來,流失的力氣緩緩回籠,他努力睜開眼,想看看究竟是不是他的幻覺。

「莫青夜?你听得見我的聲音對不對?」寒幽看著他顫動的眼皮,欣喜若狂。

還活著!他還活著!

她連忙抹去臉上的淚水,將手上的靈水喂入他口中,卻發現他根本咽不下,只好將靈水含在嘴里,以口哺喂他。

隨著靈水流入喉中,莫青夜的意識也愈來愈清晰,他能清楚感覺到唇上熟悉的軟甜,以及寒幽身上那股獨特的氣味,干澀的唇下意識吮著她嘴里的清甜,急切的、渴望的,不願放手。

「幽幽……死前能再抱你一回,我死而無憾了……」他的嗓子干啞,幾乎讓人听不出他原本的聲音。

寒幽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死你個大頭鬼!有我在你死不了的!我不許你扔下我,你听見沒有?」

就差一點……要是她再晚來一步,莫青夜可能就真的死了,她不敢想像要是沒有他,她該怎麼辦?

「好,我不扔。」他露出一抹笑,明知周圍一片黑,他還是努力想睜開雙眼看一看她,卻發現自己根本沒力氣,最後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管是不是作夢,他都心滿意足了。

「莫青夜?莫青夜?」寒幽緊張的探向他的鼻息,發現他的氣息弱得幾乎沒有,淚水落得更凶了。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她該怎麼辦?

「空間!空間一定能救他!」雙眸一亮,寒幽抱著他,心念一動,兩人便進入空間之中。

方才一片漆黑,她壓根看不清他的模樣,如今看見了,她的心瞬間狠狠的揪成一團。

眼前的男人哪里還看得出之前的豐神俊朗,如今的他雙頰深陷、那本來比女人還美的薄唇干皮滿布,完全看不出一絲血色……

一年未見,她的男人竟成了這個樣子。

淚水落個不停,看著那快沒有起伏的胸膛,她連忙對著空間大喊,「青符!救救他!我能用什麼救他?」

空間一陣震蕩,之後她的腦中便浮現一句話——

機能喪失,命不久矣。

「去你的命不久矣!」寒幽又氣又難過,忍不住爆粗口。「我要你救他,不是讓你跟我說他沒救了!」

空間又是一陣震蕩,卻沒有任何訊息傳出。

寒幽急了,哽咽的又喊。「青符,我知道你有辦法,幫我好不好?要是阿夜活不了,我也不想活了!」

她的淚水一滴滴的落在莫青夜的身上,感受到他愈來愈微弱的呼吸,悲痛不已。

青符似乎能感覺到她的情緒,知道她的認真,許久,從神樹那傳來一陣震動,一顆散發著盈盈光芒的黃金果實抖動了下。

黃金果,堪稱仙果,能治百病,食下後百毒不侵、刀槍不入,然而黃金果尚未成熟,僅有一半的效用,若是強行摘下,會造成空間退化,需要更多的珍稀藥材才得以恢復,請慎重考慮。

寒幽看向那從她得到空間後便一直沒有成熟的果實,彷佛沒有听見青符說的話,一個飛步便沖到樹前,將那不凡的黃金果摘下。

她才剛摘下,空間便有了巨大的變化,原本已清晰的遠山再次被雲霧聚攏,黑田雖然沒有變小,但色澤卻不如以往那般黑亮,就連上頭的藥材也沒之前精神,反而有些萎靡不振,身為空間主人的寒幽清楚地意識到,此時的空間甚至比她剛拿到手時還要差。

但寒幽什麼都顧不得,她小心翼翼將手上的黃金果捏碎,將流出的汁液滴入莫青夜的口中,一點一點,直到將整顆果實喂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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