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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食姑娘 第五章 剝下母親假面具(1)

白露在張平鎮里是住總兵府,總不可能讓那婦人也住進去,何況她雖失去記憶,卻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婦人絕不是她母親,如果是她真正的母親出現,她一定第一眼就能認出來。

基于這種排斥,白露不想與婦人多說什麼,反正問了也是白問,左安陽做主撥了一間民房給那婦人住,從此之後白露便對她不聞不問,這麼清楚的態度就是要告訴那婦人知難而退。

婦人卻並不安分,老想上總兵府找白露,都讓總兵府的侍衛擋了,她猶不死心,躲在總兵府外想攔下白露,也總是撲空。

最後她想著上回那巡撫大人似乎很支持她,差點當場就要白露認下母親,自己似乎可以好好利用一下這後盾……于是她索性日日到珍饌點心坊白吃白喝。

李三郎知道她的背景,拿她沒轍,又對她頤指氣使的態度很是惱火,這幾日還自以為是當家的,得罪了好些客人,無奈之余只好前來稟報白露。

白露嘆了口氣,她到現在都沒能弄清楚這婦人是什麼來路,為什麼就要訛上她,但那婦人有嚴明松撐腰,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卻是令人十分困擾。

不得已來到了珍饌點心坊,那婦人坐在屏風後的雅座,吃乳酪蛋糕吃得正歡,要用來販售的乳酪蛋糕切成了八塊,可以賣給八個人,她卻一個人全包了。

「你究竟想做什麼?」白露耐著性子,挑明了與她說。「我們都很清楚,你不會是我母親,只要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你我根本就毫無相似之處,你前來訛詐,不就是要錢?我給你一筆錢,你從此離開兩不相干。」

婦人的眼光轉了又轉,她承認自己先前到來,確實是想敲詐一筆,不過如今情況不同了,那個傻巡撫這麼支持她,有了這個靠山她還不多拿一點不是太蠢?

而她也在珍饌點心坊白吃白喝多日了,看看這家店日進斗金的樣子,如果她能榨干了白露,還讓白露用這家店來替她賺更多銀兩,豈不更好?

于是那婦人直接在店里鬧了起來,推倒了屏風,居然像個孩子般賴在地上大哭,「我命苦啊!我親生的女兒居然不認我,還想用銀子打發我啊!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啊……嗚嗚嗚嗚嗚……」

在場還有許多客人,有些知道先前這婦人來找白露認親的事,很快向不明就里的人解釋了一番,眾人看著這婦人撒潑胡鬧,那德行跟俏生生的白露哪里像了?雖然有人信有人不信,不過倒是有志一同地旁觀看起熱鬧。

白露的額際都痛起來,「你先起來。」

若是可以,她早就將這女人掃出門去,她根本不怕別人戳她脊梁骨說她不孝,反正跟在左安陽身邊三年余,再難听的話都听過了,一點風言風語還影響不了她。

她擔心的是嚴明松,萬一嚴明松真要為這婦人出頭,她受點罪不打緊,卻很可能會連累左安陽,左安陽一定會為了這件事和嚴明松杠起來。

「我不起來!我偏不起來!」那婦人臉上涂了極厚的脂粉,一張臉都哭花了,雙手雙腳往地上拍打著。「我是你娘啊!你這狼心狗肺的女兒要趕我走!我不走,我偏不走,有種你就把我打死好了!這里的人都能為我作證,你狠毒弒母,嚴大人一定會為我報仇的……」不知道為什麼,白露腦子里浮現一段畫面,一個孩子躺在地上灑潑打滾,直嚷著「這不是肯德基、這不是肯德基」,可是肯德基是什麼,她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甩了甩頭,她都有些佩服自己在這狀態下還能走神了。

她給了自己的兩個婢女一個眼神,她們都是身懷武功的,一人一邊上前,輕易地將婦人拽了起來。

「你們想做什麼?」那婦人面露驚恐,嚷嚷起來。

「夠了!」白露冷聲道︰「你在此裝瘋賣傻,必有所求,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那婦人果真安靜了下來,在心里盤算了半晌,當下大言不慚道︰「我要宣鎮里錦雲閣那最沉的金釵子,還要日日到春來酒樓吃圓滿宴,我這身衣服也該換換,就換成京織坊的衣服,綢緞或雲錦的都可以!還有……」

她的獅子大開口不僅白露听了覺得不悅,連旁觀的百姓都覺得太過分了!這哪里是認女兒?根本是敲詐嘛!

白露告訴自己要忍,等查明這個女人的來歷,她終究會為自己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這才淡淡地開口,「我給你五十兩,隨你去花,至于要用在什麼東西上我不管。」

白露說著,由櫃台取出了五十兩。

五十兩算是非常優厚了,足可抵一戶普通人家十年的花用,旁觀者都听得咋舌,偏偏這不要臉的婦人似乎還不滿足。

「才五十兩就想打發我?你以為老娘是什麼人……」

白露的話聲轉冷,「要就拿,不要就算了。反正我只要不趕你,嚴大人也拿我沒轍,了不起我這家店休個一陣子,看你去哪里鬧!」

那婦人死死瞪著白露,最後竟是一把抓了銀子就跑,還撞翻了幾個放點心的台子,將店里弄得亂七八糟。

白露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心頭很是煩悶,雖然暫時將人弄走了,但事情還沒結束……

總兵府中,時已入秋,北方冷得快,院子里的幾株雲杉和側柏都略顯枯黃,讓原本就肅穆的總兵府更顯蕭瑟,西風吹過揚起地面上的塵土,讓路過的小兵打了個寒顫,攏了攏領口後縮著脖子繼續向前走。內署里,只有左安陽與嚴明松在議事,借口事關機密,所有將領侍衛全被請了出去,空曠的室內幾乎說話都有回音。

左安陽這幾日荒廢公事陪吃陪玩,已極為不耐,若是嚴明松執意不辦正事,純粹吃喝玩樂,那他再也不奉陪,不管嚴明松是不是他未來岳父,就算天皇老子來都一樣。

左安陽真的很懷疑,就嚴明松這德行憑什麼坐上兵部尚書的高位?

「既然沒有旁人,叫你將軍太過見外,我就托大稱你一聲世佷。」嚴明松身形肥胖,坐在太師椅上有些局促,便扭了扭身子,看起來有些猥瑣,接著他清了清喉嚨,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道︰「咱們先說正事。你上任時上奏說張平鎮軍需不足,向萬歲要糧餉,我這會兒來看,似乎張平鎮的情況並沒有你說的那麼糟糕。」

居然還有臉說?左安陽鐵青著臉道︰「距離我上奏京城已要過一年了,中間毫無回音,若這一段時日就干等著朝廷撥銀撥糧過來,軍隊里的人早已死掉大半,更不用說保家衛國了。萬歲既不管,我們只好自立自強!張平鎮能漸漸的月兌離貧困,是這里所有兵將與百姓一起熬過來的!」

「你這是批評朝廷辦事不力?」嚴明松聲音變得尖利。

「末將不敢。」話是這麼說,但左安陽的神情及語氣可不是那麼一回事。

嚴明松彷佛很生氣,拍了一下扶手,「你知不知道,由你這總兵直接上奏萬歲,那是僭越職權!這應該是巡撫的職權,你這麼做,應受兵部責罰!」

「那就責罰吧,看要罰俸什麼的,隨便你們。」左安陽根本一點也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張平鎮的民生與軍隊的情況,因此他說得大義凜然,「我豈不知那是僭越?但在張平鎮糧盡援絕的時候,巡撫在哪里?就是嚴大人這直隸巡撫還是萬歲如今才任命派遣的,張平鎮如今雖是看起來好一些了,卻也不代表朝廷可以任由這兒的百姓自生自滅,該補足的軍需仍是要補足,否則等嚴冬一到,我們守不住了,大家都討不了好!」

嚴明松沒想到左安陽這麼強硬,原還想跟他發一頓脾氣,施個下馬威,才好商量自己真正想說的事,可如今看來再爭下去,那事情就更難開口……既然左安陽硬的不吃,那就來軟的。

于是嚴明松放緩了語氣,一副無可奈何的惋惜樣,「你說的我都知道,你可是我未來的女婿,我怎麼會放任不管?你不清楚我在其他官員和皇上面前為你施了多少力。我本來還想幫你進言,讓你離開這個鬼地方,依你的能力,絕對可以有更高的職務。」

嚴明松會與左家定下兒女婚約,就是因為兵部雖然掌控天下軍隊,但北方邊軍的利益,他一直無法將手伸進去,而左安陽看起來很有前途,若他成為自己的女婿,嚴明松都不敢想像自己能得到多少好處。

先表現得一副為他著想的樣子,拉近關系,嚴明松繼續道︰「你那封奏摺,其實萬歲根本不管,直接扔到了兵部來。原本你該受責罰的,是我刻意按下不發,否則皇上詔書一下,你麻煩就大了,也是因為這樣,巡撫的到來才會拖得久了一點兒。現在我不是來了?張平鎮的軍需倒是好辦。」

真是如此?左安陽眼底精光一閃,表面古井無波,僵硬地說了一聲︰「那就謝謝嚴大人相助了。」

「好說好說,咱們兩家未來是親家,我幫你,也是你幫我嘛!」嚴明松話鋒一轉,終于說到了重點,「只不過你也知道,你那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既要壓在兵部,也是需要銀兩打點一下部里的人。可惜本官為官清廉,兩袖清風,這個部分卻是幫不了你太多,還是需要你多少補貼一下。」

「要多少?」左安陽眉頭一挑,心中微冷。嚴明松要是為官清廉兩袖清風,那秦檜都可以挖出來立忠臣牌坊了!

「那就看你的誠意了。」嚴明松眯起了眼,心中浮現的是張平鎮那綠油油的瓜田,工坊里忙得馬不停蹄的雇工,以及珍饌點心坊賓客如雲的盛況,「你們張平鎮也漸漸富裕了,那些工坊點心坊什麼的都很賺錢,等瓜果種出來,賣到京師那可是天價,隨便幾千幾萬兩銀的,應該也是拿得出來……」

這般無恥的話,臉皮要有多厚才說得出來?分明就是想貪墨還裝成一副好心的樣子,比直接的貪婪還令人惡心!

左安陽的怒火瞬間沖到了極點,聲音硬邦邦地說︰「那些錢是要用來加強張平鎮軍備的,即便如此猶是不足,如何能夠用在別處?」

「難道你想讓皇上惱怒,奪了你的官職?拿銀錢來打點是必要的,要是拿得少,就被人小瞧了你不懂?權衡孰輕孰重你都辦不到,還當什麼總兵?」在嚴明松眼中,左安陽就是拿喬,他不相信左安陽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就盡管將我的軍餃奪了,只要有我在張平鎮一天,就沒有人能動張平鎮的一絲一毫!」左安陽直接冷下臉來,再也不想虛以委蛇。

「好,你有種,看來本官的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你就看看若沒有我在京師保你,你這總兵還能當多久!」

嚴明松大怒,直接想起身,想不到太師椅居然卡在他身上,被他一起帶了起來,左安陽原本處于盛怒之中,看到這畫面都忍不住差點笑出來,倒是有出了口惡氣的感覺。

嚴明松出了糗,更待不住,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將太師椅從身上拔了下來,用力喘了幾口氣後便拂袖走人。

為了避免嚴明松直接找白露麻煩,左安陽在與其鬧翻後,便出府直奔珍饌點心坊。

然而他才靠近點心坊,便見到店外圍著一圈的人,指指點點的像在看熱鬧,一點也不像在買甜點,他連忙下馬,將馬順手綁在路旁的樹上,狐疑地靠了過去,便听到里頭傳來尖銳的叫嚷聲——

「你才給了我五十兩銀子,三天就花完了,你這是要我死啊……」

「五十兩已經夠一般百姓活個好幾年了,你揮霍無度,難道還是旁人的錯?」

「總之你就是不孝!就是瞧不起我這個平民百姓的娘!你以為自己攀上了總兵大人就能忘恩負義,棄我這個母親不顧了嗎?我呸!今日你若不再拿個一百兩出來,我跟你沒完!我一定要告到嚴大人那里,砍死你這個死沒良心的,讓左安陽連官都沒得做……」

白露還沒回答,左安陽已听得火冒三丈,他撥開人群走進店里,果然看到那個自稱是白露母親的婦人,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撒潑,而白露則是既無奈又懊惱地瞪著她,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

左安陽處理的方法很簡單,也極為粗暴,他走到白露身前,給了她一記安心的眼神,接著伸出手,扯著後領將那婦人拎了起來。

由于左安陽比一般男人都還要高壯,婦人被他這一摶,整個人懸在空中,看起來就像只耗子。

「干什麼?殺人啦!總兵大人殺人啦!快來救我啊……」沒料到會在這時候遇到左安陽,婦人驚慌地叫了起來。

左安陽不理會她,別過頭問白露道︰「這潑婦常來?」

白露無奈地點頭,「天天都來白吃白喝,前幾日還要我孝敬她,取了五十兩銀,結果沒兩天就花完,現在又來鬧了。」

「很好。」左安陽轉回目光,仔仔細細地將這婦人從頭看到腳,看得她毛骨悚然。「是你說要本官丟官?」

「我……只要大人你不護著那不孝女,我自然會在嚴大人面前替大人美言幾句……」都被吊起來了,那婦人不敢再撒潑。

左安陽听得笑了起來,但開口時語氣冰冷得像是能凍死人似的,「我告訴你,連嚴明松的威脅老子都不怕了會怕你這西貝貨?也不想想就你長得這副德行也敢自稱是白露的娘,說你是癩蛤蟆都污辱了癩蛤蟆。」

旁觀者原就對這婦人很不滿,打擾了眾人買東西不打緊,可說是娘親好不容易尋到女兒,卻只會給女兒添亂,口口聲聲都是在要錢,要不到錢就撒潑胡鬧,巴不得用個不孝罪名讓親女下大獄,有點腦子的都覺得不對勁。

要知道白露在張平鎮的風評極佳,她的作坊不知道救了多少貧戶,收購牛羊乳也為農戶帶來生財之道,而左安陽更是神一般的人物,保衛了家園,所以在听了左安陽的話之後,眾人都覺得十分有理,齊齊哄堂大笑,笑聲毫不掩飾對那婦人的鄙夷。

那婦人終于覺得難堪,但旋即心想自己有嚴明松做後盾,還是倔強道︰「你敢和嚴大人作對?」

左安陽順著她的話問︰「所以你是嚴明松的人?」

婦人一下沒搞清楚他的意思,腦袋被血氣一沖便直覺答道︰「對!老娘就是嚴大人罩著的,你敢動我一下,我就在嚴大人那里告到你丟官!」左安陽冷笑,環顧四周,「大家都听到了,這婦人自稱是嚴大人派來的人!如果將來查明這婦人不是白露的母親,那可是明明白白的污蔑,到時大伙兒可要幫忙作個證人!」

「沒問題!」幾名常客干脆地搭腔,能在左安陽和嚴明松面前賣個好,誰不想干?

左安陽就這麼拎著婦人,走到了店門口,直接將人往外一扔,也不管她哭天搶地,冷笑著扔下一句話——

「你既然來頭這麼大,那麼去找你的嚴大人吧!希望他真能替你做主。」說完,他便大搖大擺地回店里,再也不看那婦人一眼,拉著白露就要到後院。

抬起頭還能看見蔚藍的

白露讓李三郎安撫一下客人,便跟著左安陽走了。

後院里,比起前頭的擾攘,倒是一片寧靜,恰好今日天氣不錯天,天空中連一朵雲都沒有,令人心曠神怡。

左安陽總覺得這種太安靜的氛圍少了什麼,驀地挑了挑眉,「你那只傻鳥呢?倒是幾日沒見了。」

原本因為左安陽替她出頭,將婦人趕跑,白露還眼角帶笑,听到這個問題,笑意立刻斂去,神色多了一股黯然,「小黑它……離開了吧?」

「離開了?」那只鳥在這里好吃好住好玩,被白露服侍得比他這個總兵還舒坦,會這麼容易走?

「上回點心坊失火,小黑被關在籠里,差點燒死了,我將它救出來後,它便飛走了……」白露說得極為不舍,她還記得它振翅而去時那種義無反顧的感覺。

左安陽卻是樂了,「那只傻鳥倒是無情無義啊!」

人說不可背後議論人,果然冷不防地一道黑影就由空中俯沖而下,滴了滴東西在左安陽衣袖上,接著才施施然地在白露的肩膀停下。

「塞上風雨思,城中兄弟情……啊啊啊……四海皆兄弟,誰為行路人……」

「小黑!你這些日子去哪了?」白露驚喜地讓肩上的小黑跳到手上,接著看著左安陽一身狼狽,不禁噗哧一笑,將自己的手絹拿給他。

「傻鳥!你滾就滾了,又回來干麼?」左安陽臉色陰沉,身上那坨鳥屎他舍不得用她的手絹擦,便隨手摘了葉子,淋上水清理一下。

「老爺!你好久沒來了,一點都不想妾身,妾身好想你啊啊啊……晚讓妾身好好服侍你,包你滿意……」

小黑突然發出一個從沒听過的嬌媚聲音,那聲音簡直酥麻入骨,讓左安陽與白露同時一抖。

「這傻鳥,該不會嫖妓去了吧?」左安陽不由得如是猜測。

白露哭笑不得,「我倒覺得,這幾日小黑可能在那風花雪月之地找到了其他飯碗。」

「倒是學得挺像。」

左安陽伸手想把小黑抓過來玩兩下,想不到小黑拉長了嗓音,尖細還帶點喘音叫道——

「老爺輕點啊!你弄得奴家好痛啊,奴家不來了,嗯嗯嗯啊啊啊……」

這下不用左安陽了,白露臉色通紅,直接捏住小黑的嘴,連忙轉頭向連接店面的那道小門看去,視線卻與傻眼的李三郎對個正著。

「是它說的,不是我。」白露露出一個無辜的神情,將小黑亮給李三郎看。

「是是是,是它說的。」李三郎口中這麼說,表情可不是那麼一回事,而且還邊說邊後退,最後居然轉身就跑。

白露完全攔不住李三郎,只能遷怒小黑,但小黑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就聰明地飛上樹梢,由上而下睥睨似地望著她,這會又吟起詩了。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總被無情惱啊啊啊……」

白露氣得跺腳,「臭小黑!你到底要陰我幾次,我玉潔冰清的名聲,總有一天會被你這只傻鳥搞挎……」

左安陽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笑聲倒是酣暢,他終于找到白露的克星,每次都是她陰人,現在看到她被陰,實在令人爽快。

他笑個不停,直到一道利箭般的目光咻地一聲射了過來,他才連忙轉換了話題。

「我今日來找你是有要事,嚴明松今日向我索賄,被我嚴厲拒絕了,我怕他遷怒來找你,所以特地來通知你一聲,讓你有個防備,見到他可記得躲遠點。」

听完他解釋嚴明松索賄的整個過程,白露皺起眉,「那個嚴大人既貪婪又昏庸,居然還能當上兵部尚書,看來這個朝廷真是烏煙瘴氣。」

「不然我們張平守軍的軍需怎麼會還要自己來補足呢?」左安陽嘆息。「先前嚴明松硬是順著那婦人的話,要你認下她是母親,我就覺得不對勁了,與今日他索賄的事情連結起來一看,我覺得他很有可能是在針對你。」

「他既然要出這個頭,只要我們查明那婦人確實不是我娘,嚴明松的跟頭就栽大了。」白露眼底泛冷。

「只是那婦人怎麼會知道你左腰後側有一顆星形的紅色胎記?」左安陽納悶不解。

白露卻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你難道不知道總兵府的婢女們都是睡大通鋪,一起用餐一起洗澡的?我們府里春花和秋月身上有什麼特征,我也能說得出來呢!」

「你獨個兒住西次間,那里有地方讓你洗,你不需去和她們擠啊!」左安陽又問。

被他這麼一說,白露像被提醒了什麼,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你記不記得你受傷回來那時,有個叫翠兒的奴婢,她曾與我換過一陣子的房間,就是為了要貼身侍候你,但翠兒並不知道西次間後的浴房是她可以用的,仍是跟其她婢女一起洗浴,當時我去睡大通鋪,我那胎記很多人都看到的……」

左安陽也明白了,話聲轉為肅殺,「那翠兒與你有些齟齬,或許有可能利用此事針對你……當初只是發賣真是便宜她了,像這種麻煩一開始就該扼殺。」

這件事似乎有些頭緒了,白露便不再說,反正他會去查清楚,不過倒是有另一件事她想和他計較計較。

「話說你還沒回答我,」白露好整以暇地看他,「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左腰後那個紅色胎記的?」

左安陽眼角抽了一抽,試圖糊弄她,「那個……」

「你要是騙我,我听得出來。」白露緊盯著他不放,不準他糊弄過去。

左安陽只得支支吾吾地道︰「就是那時在寧夏,你不是住在我的副帳嗎?但洗澡都是在主帳用大木桶的。有次我急著回帳拿東西,你恰好正在洗澡,就……就不小心瞄了那麼一眼……」看她杏陣圓睜,他臉色一正,「真的只有一眼,而且一眼看完我就退出來了。」

「你一眼看到了多少?」白露覺得自己的臉都熱起來了。

「全部。」他老實回道。

「你……」白露面上一熱,嬌嗔地瞪著他。

「但我可沒告訴其他人你身材有多好,你放心。」

這男人不知是傻了還是自做聰明,居然又補上一刀,白露又羞又氣,掄起粉拳就在他肩頭捶了一下。

小黑更是湊熱鬧般,嬌滴滴地叫道︰「少爺打得奴家好爽啊!再來,再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左安陽怕她惱起來又是十天半個月不理他,隨即逃之夭夭,留下原地跺腳不已的白露。只是有這一事,她與他的羈絆,好像又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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