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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撿個侯爺夫 第四章 遇到好心老先生(2)

想到家里的弟弟妹妹,杜巧喬收起得意,沿路打探哪里有收藥材的地方。

對縣城都不熟的兩人繞了好久,好不容易在一位賣大餅的嬸子指路下才找到一間店鋪,門口懸掛著一面大匾,上面龍飛鳳舞書寫著三個草書大字。

「聖心堂?」莫雲若有所思的念著。

「口氣挺大的,醫者仁心,用個『仁』字已經是仁心仁術的稱謂,用『聖』字難道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醫,人剩一口氣也能救活?」

現代醫學都不敢打包票「起死回生」,該死的還是會死。

「巧喬,別胡說,聖心堂……」是頗富盛名的百年老字號,東家為人寬厚、聲名遠播、醫術精湛。

「說得好,口氣是大了點,這個『聖』字重得教人扛不動,早就該改了,可是一群食古不化的小頑固打死不改,非要扛在背上當萬年烏龜,讓人好不心酸。」

沽名釣譽、沽名釣譽呀!還不是放不下醫聖之名。

「張……張三豐?」

杜巧喬前腳剛踏進去看診兼抓藥的聖心堂,迎面而來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家。他眉毛白,眉長過耳,胡子也白,長及胸口,穿著一身青色道袍,頭發一束像極了道教的束發,以一根小葉紫檀木雕流雲紋發簪繪發。

乍看之下,真像金庸小說中創立武當派的那位太師父張三豐,若再打幾招兩儀八卦式的太極拳就更像了。

難怪杜巧喬會月兌口而出,打小受電視劇的荼毒太深了,光是一部《倚天屠龍記》都不知看了多少次,重播再重播,不同演員的主角一演再演,經典不滅,看得她都能倒背台詞了。

「呵呵呵……老朽是姓張,但不叫三豐,名五杰,張五杰是老朽名諱。」這丫頭挺有趣的。

張?莫雲眼波一動。

「是斷成五截的五截嗎?」取名沒取好是一輩子的暗傷,沒得治又不得不接受。

他一听,笑得更大聲。「五個江湖豪杰的意思,祖上許是希望老朽仗劍行俠義,可惜老朽誤入歧途。」

「老人家你……呃!有一百歲了吧?」鶴發童顏、仙風道骨,往懸崖邊一站那便是迎風而立的神仙人兒。

「承你吉言,九十有六了。」他撫著美髯,兩眼炯炯有神,笑看歲數是他曾孫輩的小姑娘。

「哇!真高壽,你福澤深厚。」她一臉羨慕。

張五杰故意逗弄她。「你哪只眼看出老朽福澤深厚,說得不合老朽意,聖心堂大門一步也別想踏出去。」

見多識廣的杜巧喬沒被他的話嚇住,反而笑嘻嘻的看他面相。「你牙沒掉,肯定吃得好,面色紅潤,兩眼有神,肯定睡得也不差,衣著樸素但戴得起小葉紫檀簪子,顯示家世不凡,吃得好,睡得好,能走能動又不愁銀子花用,你真是好命。」

一句酸溜溜的好命,令老人家開懷大笑。

「有意思、有意思,伶牙俐齒的丫頭,老朽好多年沒笑得這麼開心了。」

「賣藥?」

笑得差點閉氣的張五杰及時以銀針刺穴才緩過氣,終究是上了年紀,不比年輕時候,氣順之後不敢太放肆,稍有收斂,笑聲輕省,多了不能朗笑舒胸懷的遺憾。

「是的,我在山里撿到的,想換幾兩銀子貼補家用。」杜巧喬說得含蓄,沒明言。

「山里撿的?」看她眼楮一眨一眨,張五杰暗笑在心,玩性大發的也學她眨眼。

「山里的好東西多得是,我運氣比較不好,只撿到兩朵。」她比出兩根指頭,露出沮喪神情。

他一听立即坐直身子,以「朵」算的藥材絕非俗物,這丫頭真會裝。「拿來老朽過過眼。」

「這藥鋪你能做主?」差點被酒樓管事坑了一把,她可不敢再隨意相信人,世上最禁不起考驗的是人性。

「老朽的父親是聖心堂第一代東家,你說老朽能不能做主?」疑心病重的丫頭,他這般慈眉善目豈會騙人?

「原來是老東家,我這魚目沒把你老看清楚,一會兒買些枸杞、菊花、決明子回去泡茶喝,明目養楮看得更明白。」

她隨口說出幾項保養眼楮的藥材,這在她原本的年代沒人不曉得,可是她一開口,張五杰倏地雙眼一亮。

「你懂藥材?」

「略知一二。」她說的不是客套話,而是實話。

中藥典籍成千上萬種藥草,她能記下幾千幾百種要感謝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不知造福多少後人,至今仍是中藥寶典。

「那老朽考考你……」

老人如孩童,一興起就手舞足蹈,渾然忘我,完全忘了自個兒多大歲數。

「等一下,我是來賣藥的,你老能不能先欣賞兩眼,看收不收。」她可沒那閑功夫陪他玩,人老最喜歡找小輩逗趣,他一玩上癮了她哪還走得掉。

興致頗高的老太爺冷不防的被潑了桶冷水,不豫的一瞪眼。「要是不入老朽的眼,老朽拿你試藥。」

看著人來人往的大堂,杜巧喬面有遲疑。「要在這兒看嗎?我怕被人笑話撿了石頭當寶。」

他一瞪、再瞪,瞪得眼珠子快掉了也瞪不過小姑娘的臉皮厚。「就你花樣多,跟老朽往內堂來。」

「是的,老先生。」她高聲一應,揚手讓被忽視得徹底的莫雲跟上來,她擔心銀子數目太大會被搶。

尾隨其後的莫雲輕輕揚唇,看著這一老一少過招,幾乎要笑出聲,老頑童踫上小孤狸,鹿死誰手仍未可知。

一入內堂,除了張五杰,就一名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看來是行醫多年的大夫。

他見到張五杰立即起身,恭敬的伸手一扶,隨後奉上一杯養生茶,接著乖乖站在他身後。

「什麼寶貝遮遮掩掩,快拿過來。」沒能順他意,張五杰喝了口茶端起老太爺的倨傲架子。

「老先生別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這東西延年益壽,包管你用了再活兩百年。」

古有靈芝延壽之說,能治百病、袪百毒……當然不可能,靈芝經科學研究是有醫藥功效沒錯,補中益氣,強化心髒功能,抗衰老,增加生命能量,又有仙草、瑞草之稱。

「活到兩百九十六歲不成了老妖怪,你們這些小輩都不在了,就留老朽孤苦無依……」

正想大發牢騷的張五杰驀地睜大眼,九十有六的高壽居然一蹬腳蹦起來,孩子似的跑到杜巧喬面前。

「你這是、這是……」他雙手抖著,興奮得說不出話來。

「祖父,你腿腳不好……」怎麼用跑的,不就是……靈芝!

擔心老人家傷了腰腿的中年男子連忙跟在身後,就怕一個不慎出事兒,可是眼角余光一掃用粗布包住的碩大物體,當下也成了啞巴,兩眼睜如牛目,驚愕得想用銀針戳靈台穴。

他沒看錯吧!那是靈芝?

還是極品赤血靈芝,怎麼這麼大……

不會是做假……唔!看起來不像假的,太玄了……

「老先生,你買嗎?」別抽風呀!趕緊應一聲,時候不早了,她趕著出城。

杜巧喬剛想把布包上,一只顫抖的手伸來阻止。

「兩千兩。」他原本可以開得更高價,但對個孩子來說,銀子太多不見得是好事,反而招人。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秘密,不管再如何守口如瓶,總會漏一點點風聲,教人深受其害。

「好,成交。」在她的估算內,不算太吃虧。

「這麼爽快?」張五杰一挑眉。

「爽快不好嗎?要不咱們再來討價還價,你多添上幾百兩給丫頭我買雙鞋穿?」她假意不給靈芝,要看到銀子才交貨。

「眩,當自個兒是金女圭女圭,穿金戴銀腳著金縷鞋,就兩千兩白銀,多一兩也不給。」一雙鞋幾百兩,她哪來的臉窮裝富,也不怕一出門就遇到打劫。

然而張五杰多慮了,莫雲和杜巧喬真不怕遇上攔路打劫,他倆的身手是雙劍合璧,遇上盜賊定是反過來將他們洗劫一空,打得他們痛哭流涕,從此洗心革面不再行搶,這兩人太凶殘了,打不過。

「我很窮。」她哭窮。

「不,你有兩千兩,不窮。」是一夕致富。

「老先生,小氣兩個字會不會寫?」她都陪他玩上一會兒了,好歹給個情面。

「臭丫頭,小心眼會長不高。」要不是他老人家給她當靠山,她還不給人坑死了,血芝當山芝賣。

「心眼長在肉里,跟身高無關,你別當我不懂醫理,隨隨便便背出幾個藥方都能嚇死你。」牛黃清心丸、牛黃解毒片、牛黃驚風散,光是牛黃就能制出三種藥劑。

「好,你背,老朽听听。」他背過手,一副想考她本事的模樣。

「黃連、山台、郁金、全蠅、牛黃——」

「巧喬,天色不早了,我們還要趕回村里。」莫雲出言打斷,抽長的身子往她身邊一站。

牛黃清心丸的方子少念了一樣朱砂的杜巧喬驟然一停,清亮的水眸笑盈盈的看著眼神不快的張五杰。「銀子呢?別想賴帳,一手交錢、一手交靈芝,銀貨兩契。」

「你還沒念完。」他胡子一抖一抖的噴氣。

「沒了,我只記住這些,我一個丫頭片子胡讓兩句你也信,要是能出方子,我早就發財了,還用得著上山撿寶?」她半真半假的說道,混淆視听,不想讓人注意到她的異于常人,方才真的是一時被激,氣血上頭了。

「臭小子,你哪來的,誰讓你多話?」心知藥方不全,心里不痛快的張五杰遷怒莫名躺槍的莫雲。

「我家的,他是我表哥。」護短的杜巧喬出聲相護。

「小情郎?」五官端正、眉目清朗,長相……勉勉強強過得去。他用選曾外孫女婿的眼光審視。

「老不羞,都說了他是我表哥,你亂牽什麼紅線,要是害我嫁不出去,等你百年後挖你的墳。」為老不尊。

「放肆!」中年男子喝斥。

張五杰舉手制止,表示無妨,百無禁忌,人老了總會一死,說不說都一樣。「嫁給他不就成了,表哥表妹一家親,看你們挺登對的,老朽做大媒,讓你們湊成雙。」

「懶得理你,錢拿來。」

沒想過以後的杜巧喬小手手心往上翻,大弟十一歲、小妹小弟才五歲,她能嫁人嗎?除非帶著弟妹一起嫁。

不過誰家兒郎願意娶一送四,四個拖油瓶,又不是傻到有錢沒地方花,或是家無恆產,一個老婆附帶四個下人。

沒人注意到一旁的莫雲目光一閃,似有意動的想著老太爺說的話,浮動的心多了一絲牽掛。

「給他,對了,他叫張遠山,老朽三兒的次子,跟著老朽學醫,以後有事就找他,叫他一聲張叔。」自己年事已高,怕是不能再這般四處走動了,人要服老。

「張叔。」杜巧喬張嘴就來,多個長輩多一條路,也許日後用得上。

「嗯。」張遠山點了點頭,向來不好相處的祖父看來有了個忘年之交,難得有個得他眼緣的,只好順他的心意。「銀子你要怎麼取,是現銀還是銀票,或是打散?」

杜巧喬想了一下,拉起莫雲的手在角落商量,兩人談了一會兒有了結論。

「一千兩銀票存錢莊,五百兩銀票當急用備著、一百兩銀票三張、五十兩銀票兩張,給我兩千枚銅板,其余隨便你給,碎銀子好找開。」

「賊丫頭,想得真精。」啐了一口的張五杰連忙接過靈芝,放進紫檀木匣子,一朵裝一個,寶貝般的輕撫。

聖心堂是百年老店,不只陳陽縣一家,幾乎各地都有聖心堂,京城那間不是總店卻是最大間的,因此銀錢的流通十分順暢,從未有過不稱手的時候,千兩、萬兩的取用小事一件。

所以張遠山只轉個身就取來杜巧喬指定的銀票數額給她,再將近百兩的碎銀交給莫雲,另外一包銅錢丟進其中一人的竹筐內,銀子給了,他也做出「送客」的神態。

識趣的少年、少女更瀟灑,不顧張五杰吹胡子瞪眼的挽留,錢一到手馬上開溜,誰也別想留人。

「臭小子、臭小子,難得老朽看上一個順眼的,你眼巴巴的把人趕走是什麼意思,是嫌你祖父活得太長嗎?」他都快百歲老人了,再活也沒幾年,還來忤逆他。

「祖父,你沒發覺那名少年不簡單嗎?看似尋常卻隱隱有股武者的氣勁。」來路不明的人總要防著。

「你呀你!總是這麼小心翼翼,兩個活潑點的小輩你也不放心,你這種心態會錯過很多趣事。」這個孫子就是太看重名聲了,一塊「聖心堂」的匾額讓他的心僵化了。

「祖父……」

他一揚手。「罷了罷了,說多了令人厭惡,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幫我看著那丫頭,別讓人欺負了。」

老太爺口中的不在指的是不在陳陽縣,可听在張遠山耳中卻成了另一種意思,兩種不一樣的心情……

殊不知,老說過不了百歲誕的張五杰服用了這靈芝後,最終活到一百二十七歲,在睡夢中笑著辭世,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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