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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流女仵作 第六章 懊悔招惹他(1)

趙琥覺得自己恐怕是上輩子偷挖古聖先賢的墳頭,如今要來受罪,才會遇到這個活祖宗,還敢跟他搶東西,膽大包天威脅他!

君無瑕年紀不大但輩分大,在京城中除了太後和其兩位兄長外沒人管得動他,他站著,連皇上都不敢坐下,甚至得陪著笑臉,端上點心香茶,讓宮人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賓至如歸,用「橫著走」來形容他一點也不為過,還有人尊稱他為千歲爺,皇上萬歲他千歲!

這樣的人他怎麼惹得起!

就算要招惹,也絕對不是現在,萬一讓君無瑕抓到什麼把柄,發現了什麼不該發現的事情,他就完了,他父王也完了!

「小……小舅……」趙琥戰戰兢兢看向好整以暇站在那的君無瑕,囁嚅著喊人,臉色難看到不行,若是可以,他寧願不曾來到奉春縣。

可千金難買早知道。

「小舅?」被扔在一旁的單瑞麟眉頭打結,他想了又想都想不出「小舅」是誰,郡王爺只有一位舅舅,鎮南王柯鐵山,他年過半百,沒知縣大人這般年輕。

不過單瑞麟不清楚不代表他能置身事外,連郡王爺都心生畏懼的人,他能不怕嗎?

能屈能伸大丈夫,他連忙往燈架棚子底下躲,盡量把自己一縮再縮,縮得沒人看見,忘記他的存在,逃過一時是一時,誰叫他眼拙,錯把猛虎當小貓,先前做了不少得罪人的蠢事。

君無瑕冷笑了聲,「誰是你小舅,別亂認親戚,我跟你不熟。」

哭喪著臉的趙琥都快給小祖宗跪下了,「皇上是我從兄,你是皇上的小舅,自然也是我小舅,今天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小舅看在是自家人的分上,別和晚輩計較?」

「就你那德性也好攀親帶戚,不過看在皇上外甥的分上我不和小輩計較,只是你老子在外的仁義之名都被你敗壞了。」君無瑕特意感慨一聲,暗指福王教子不嚴。

剛松口氣的趙琥聞言頓時又心頭一抽,他這是在抽父王的牆磚,讓父王漸失民心。他趕緊認錯,為自己為福王解釋,「父王一向仁善,愛民如子,是我一時心急才口出惡言,表妹遠在京城無人為伴,我才想弄盞蓮花燈哄她開懷,望小舅割愛。」

他恭恭敬敬的做起人了,不扯福王後腿,若是被他父王知曉自己的行程暴露,鬧得眾所皆知,他怕是沒好果子吃。

還想搶他的蓮花燈,腦袋裝糞是吧!有誰听過他手上的東西能搶?

君無瑕冷哼了聲,「听說你還在禁足,什麼時候皇上說過的話是耳邊風,可以讓你往腦後拋,抗旨等于謀逆呀!」

福王日益囂張,皇上早就想給福王一點警告,不好直接對長輩動手,就把目標放在和福王那目中無人的五個兒子身上,設局給他們跳,使其安分些。

老三趙琥就是那個倒楣鬼,生性沖動的他面對毫無自制力,入宮參加宮宴卻因醉酒對一名小嬪妃行不軌之舉,宮人發現大喊,皇上大怒,看在福王求情的分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閉門思過三年。

而今才過去六個月,理應繼續在福王府懺悔的人卻四下走動,不僅沒有反省之意反而更猖狂,帶著王府侍衛對朝廷命官拔刀,不把律法看在眼里,簡直是罪加一等。

更糟糕的是說錯話,趙琥口中的「表妹」正是君無瑕避之唯恐不及的娉婷郡主鳳未央,對此女的厭惡已非筆墨可以形容,她的痴纏蠻纏是他揮不去的惡夢。

而鎮南王府和福王妃,以及福王的五個兒子,他們的縱容養出她的任性妄為,刁蠻任性,把自己當成天家公主,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都是她的,別人不能搶。

一听到「謀逆」,趙琥整張臉都白了,「小舅言重了,皇上的話晚輩自然是記得的,可無奈事有意外,奉春縣是父王封地,先前連日暴雨成災,父王憂心百姓,偏偏他身子不適正在休養,只得由我替他巡查地方民情。」

「福王世子呢?」君無瑕的意思是此事還輪不到他,上有兄長越俎代庖,他這是借口。

趙琥趕緊解釋,「下個月初七是鎮南王壽辰,母妃帶大哥、二哥前去祝壽,留四弟、五弟府中侍疾。」

「是這樣呀!」說得合情合理,毫無破綻。

「不敢有所欺瞞。」幸好事先想好了借口,不然真要在劫難逃了,抗旨之事可大可小,若是加上個謀逆那是死罪一條,一家老小都得賠進去。

君無瑕感慨似地又道︰「柯鐵山那老王八還沒死呀!不是七老八十了嗎?娶了個年輕妻子回春了。」

如今的鎮南王妃是第三任,三十有五,比鎮南王小二十二歲,她嫁給鎮南王時還是嬌女敕少女,年方十五,而鎮南王快四十歲了,老夫少妻倒也親近,隔年生下一女鳳未央。

鎮南王前兩任王妃都死得離奇,一個是難產而亡,生產之時身邊竟無一人,一尸兩命;另一個死于溺水,可當時是白日,王府下人眾多,還有侍衛巡邏,可是沒有一個人下水救人,眼看她溺斃。

听說鎮南王府里有個厲害的老姨娘,是鎮南王父親的妾室,她在世的時候府中沒有孩子出世,新王妃進門時,她剛過世不久,這才有個娉婷郡主。

鳳是鎮南王母姓,鎮南王幼時過得很苦,是母親含辛茹苦一手養大的,貪戀美色的父親偏寵妾室,因而他在封王後便向母允諾,第一個孩子姓鳳,感念母親恩澤。

誰知就那麼一個女兒再無子嗣,想改也改不過來,懊惱不已的鎮南王只好打算讓人入贅王府,以後最少要生兩個以上的孩子,一個繼續姓鳳,一個姓柯,繼承鎮南王王位。

此事本無可厚非,可笑的是鎮南王異想天開的想要君無瑕入贅王府,不問君家人的意見,便臉皮厚的對外宣稱君家子嗣豐厚,老國公都有嫡孫七人了,君家不缺香火,就把老國公家的三老爺給鎮南王府又如何。

這種強盜作風把國公爺氣得想找他拼命,連太後娘娘都把柯鐵山召進宮訓誡一頓,罵他不知羞恥,想當她麼弟的岳父先把臉修一修,太面目可憎了。

但太後娘娘尚未息怒,罵過之後又連下三道懿旨,把皇上都驚動了。

一是鎮南王府的人許進不許出,三個月內自我反省,不許宴客作樂,修身養性。

二是娉婷郡主一年內嫁人,若不許婚青燈常伴,削發為尼,婚嫁當憑自願,不可強求。

三是福王妃超品親王妃誥命降為一品誥命,見君不下跪的特權取消,無詔不得入宮,違者再降三級。

太後的態度很明顯,就是鎮南王父女仗著品階高耀武揚威,福王妃仗著皇嬸身分進宮逼迫皇上賜婚,不好意思,我身分比你們更高,你們能仗勢欺人,我也能,今天就是要將你們踩在腳底下。

太後也是氣極了,暈了頭做出報復行徑,事後她有些後悔,遭言官彈劾太後為私欲濫用權柄,不遵法度,鼓勵有權有勢者以權壓人後,更是頭疼。

君無瑕便是在一場混亂中趁機月兌身出京。

「小舅,蓮花燈……」

趙琥不想听君無瑕罵自家舅舅,打人不打臉,他舅舅是老當益壯,老而彌堅,不是王八,舅舅成了老王八,他們不成了小王八?想想就心里堵得慌。

早知道就不要搶功,非要來奉春縣,君無瑕比活閻王還難纏,那是個不跟人講理的人,他只信奉一件事,天老大、他老二,其他是渣屑。

「送人了。」君無瑕晃著花燈,青中帶藍的光芒絢麗非凡,讓人看得目不轉楮。

明明還在……

趙琥月復誹對方說謊說得毫無誠意,卻只能陪笑問︰「送誰了?」

問著,他目光落在旁邊的季亞襄身上,雖戴著面具,可依身形看得出是名女子,穿著打扮普通樸素,出身應該不高,不知此女是何身分。

「我送誰還要告知你一聲嗎?小琥子,長腦子是拿來用的,別當個擺飾,學學你老子,內里藏奸裝烏龜。」子不如父,一代差過一代,五代過後賣醬油了。

「我……」趙琥正想說他父王是真老實,不是裝蒜,暗地里算計,但是他才一張口,一重物忽然從天而降,差點砸到他,他驚呼一聲往後一跳,再低頭一看,竟是面朝下趴著的人,以體型和衣著來看應該是男人,頭顱破碎,血液淌出。

「是死人。」有人大呼。

「是不是死了還不確定,不過流這麼多血肯定活不了。」嘖!臉都砸爛了,誰還認得出是誰。

眾人交頭接耳的討論著,直到一個冷然的聲音響起。

君無瑕摘下面具,揚聲說︰「安靜,本官是奉春縣知縣,衙門辦案。」在他面前行凶,這是在下戰帖嗎?

在君無瑕的指示下,趙琥帶人退到一旁,但掉落在尸體身旁的那把刀令他眼眯了眯,覺得似曾相識。

「那個誰,接住蓮花燈。」

皇上派了一隊銀衣衛保護君無瑕,听憑差遣,以厲字開頭往下排,厲一、厲二、厲三、厲四、厲五……他就記著前面十個,之後就只是數字了,實際上有多少人他也不確定,輪班護著他的是誰他也不清楚,所以只說「那個誰」。

無論君無瑕走到哪,身邊至少都有兩人左右隱藏在暗處,若遇到危難,一人回去搬救兵,一人誓死相護。

當君無瑕將蓮花燈往上一拋,那個誰並未出現,只見一根長繩飛出,繩索一端穿過蓮花燈上方的提環將之吊高,蓮花燈燈火未滅,依舊散發著幽幽藍光。

沒人注意到君無瑕暗中示意,讓一名銀衣衛上樓查探。

君無瑕又道︰「單主簿。」

「呃……大人有何吩咐?」躲在最後頭的單瑞麟惶恐的應了一聲,與尸體保持一段距離。

「回去調人,立即封鎖整條街,還有這棟酒樓,行跡可疑之人隨即扣留。」他伸出一指按向趴地男子的頸脈,雖知人一動也不動,活著的可能性不大,可是真的測不到脈搏他面上一冷。

「……是。」單瑞麟先看了趙琥一眼,見他頭一點才往衙門的方向走。

已經觀察一陣子的季亞襄靠近,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大人,不用看了,並非墜地亡。」

「何以見得?」他的血還在流,理應剛死不久。

君無瑕抬頭往上一瞧,如意酒樓樓高三層,人從上頭往下掉落非死即殘。

「若他是墜樓而死,會有大量失血,但現在他頭部的出血已經停止了,人死了之後體內的血液就不再流動,從傷口流出的是原本就在頭部的血液,量不會大。再者,他流出的血液暗紅偏紫,也表示他已經死了一段時間。」

「也許是中毒了。」

季亞襄搖頭,哭臉面具也似在替死者哭泣,「不,這是死人的血,他恐怕是死後被人從高處拋擲而下。」

君無瑕思忖了一下,並未將死者翻身,「我讓衙役把尸體先送回衙門,一會兒你先做初步的驗尸。」

「我的驗尸工具放在家里,我得先回去一趟。」看來是不平靜的一夜,山雨欲來風滿樓,以多年的法醫經驗來看,季亞襄感覺到不尋常。

驀地,在花燈的輝映交錯中,一抹閃光引起她的注意。

季亞襄裝作好奇的靠近,身一低,借著身子的遮掩拾起血中的一塊令牌,迅速地往袖里放,再若無其事的起身,走到燈架下的陰影處,後背輕靠燈架的柱子垂目低視。

她的一連串動作都落入君無瑕眼里,他嘴角輕揚,似笑非笑,目光再次看向尸體落下的上方。

一會兒,臨時被找來的衙役們到了,不多,也就三、四個,有的打著哈欠,有的身上帶有酒味,畢竟是中秋佳節難免放縱些,誰料到會有凶案發生。

這時歐陽晉、寧煜等人也匆匆趕至,他們關心的不是尸體,而是君無瑕有沒有受傷,看君無瑕平平安安,幾人都松了口氣,依照君無瑕的吩咐辦事。

兩名衙役把尸體抬走,寧煜等人分頭盤問在場的人,看是否有人看見可疑人物或者死者,唯有顧寒衣這個不認真的,還有心情跟君無瑕閑聊。

「小舅,你這面具哪來的,我也去買一個。」甥舅戴同樣的面具多有趣,兩張大笑臉。

「偷的。」

沒等君無瑕回應,一旁先竄出一道女聲,惹得顧寒衣把目光投去。

「偷的?」這張哭臉面具下的人是……

「他沒付銀子。」本想回去還錢,他卻忘了在哪個攤子拿的,整條街賣面具、燈籠的攤子多的是,哪知道是哪一攤,每個攤子看起來都差不多。

「喔,沒給錢呀!」顧寒衣擠眉弄眼的賊笑,對小舅的行為了解七、八分。「很正常呀,我也沒看過小舅付人銀子,都是小廝跟在後頭給錢,他拿了就走,後面人結帳。」

像他們這種出身是不帶銀子的,有人會負責,或是店家直接和府里帳房結算,大額銀票可能會帶在身上,小碎銀是打賞用的,用不著他們出手。

「高門大戶的作風。」剛好走過來回報訊息的寧煜補充說明,他也是不帶銀兩的人,銀子沉,帶著銀袋不好走動。

事實上寧煜是嫌俗氣,讀書人帶金攜銀顯得財大氣粗,少了文人的風骨和氣節,也容易被人取笑小家子氣。

真正的豪門大家一出門是僕婢成群,少則七、八名,動輒數十人,還有侍衛護送,當主子的只需開口吩咐,其他事各有打理的人安排得妥妥當當,無須費心。

「可是拿人東西不給銀子就是不對,身為知縣更該以身作則,為百姓典範。」不可明知故犯,以為只是小事一件而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一起小事件也有可能引發大凶案。

「說得好,是讀過書的人,你是……」文人惜才,對于言之有物的人,寧煜都帶三分敬意。

「季姑娘唄!還用得著問,瞧那身形和說話的語氣還有第二人嗎?我還沒見有誰在小舅耳邊念叨而沒被他拍出去的。」說得興高采烈的顧寒衣渾然不知一張嘴又闖禍,某人的臉陰沉如墨。

「你倒是識人無數,戴著面具也能認出人。」還看身形?那雙照子不要了是吧!

「當然,季姑娘很好認,冷冷冰冰的氣質無人能仿效,我都跟她那麼熟……」咦!變天了嗎?怎麼感覺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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