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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勺小秀女 第一章 破例進宮選秀女(2)

「干身分何事?我就覺得孟三姑娘的夢想很好,民以食為天,誰不吃東西,誰又不愛美食?」

說話的是殷如秀,兩道英氣的眉,圓亮的眼楮,是鎮國大將軍的獨生女,出身武學世家,豪爽俠義,看不得眾女對孟樂雅的嘲笑輕視,挺身而出。

但她一出口相挺,不少秀女忍俊不住的捂著繡帕笑出聲來。

一名秀女更是笑道︰「你當然覺得好,在座的誰不知你是京城著名的吃貨,呵呵——」

這一說,其他秀女們笑得更歡。

孟樂雅見不得替自己說話的殷如秀被譏笑,看她氣得小臉漲紅,連忙要開口,沒想到殷如秀更快一步,「吃貨怎麼了?哪像你們這些虛偽的連吃東西都偷偷模模的,餓到手腳發軟還裝小鳥胃,背著人再囫圇吞棗!」

此話還真戳中其中幾個秀女,有些人惱羞成怒,就與殷如秀吵了起來。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練拳踢腿,頭腦簡單的只要吃飽就好嗎?」

「本姑娘吃了你的嗎?作假裝柔的惡心貨!」

「一餐能吃兩碗飯的你才惡心,怎麼沒撐死你這個飯桶!」

兩方唇槍舌劍,殷如秀一人難敵數口,氣得連袖子都要卷起,嚇得嬌弱的一方嚷著「君子動口不動手」,其間,另一名當事者孟樂雅不是沒插話,而是根本沒人理她,眼見都快打起來,孟樂雅只好硬著頭皮,以肉身擋在殷如秀身前,「听我說句話,听我說句話!」

殷如秀握拳正要開打,听她像念經似的一直念那幾個字,听煩了不得不將手放下來。

她這一放手,另一方總算也松口氣。

不再劍拔弩張,孟樂雅暗吐口氣,這才拉住殷如秀的手,拿自己開玩笑,「其實呢,這里面是我吃得最多,因為做失敗的甜點不少,連好幾個幫忙吃的嬤嬤都吃怕了,只差開口拜托我別做了,雖然仍很善良的幫忙吃,但大多都是我自己吞掉,撐死我了。」

殷如秀杏眼圓睜,「你自己全吃了?我可以幫忙啊,失敗的要吃,成功的要吃,這才是義氣嘛。」

三句不離吃,在秀女們眼中,殷如秀就是個好吃的傻子,而孟樂雅的反應也沒讓大家失望。

「好,有機會一定讓你展現義氣。」她很認真的回答。

瞧兩人還勾勾手,惺惺相惜的模樣,不少人眼中閃過輕蔑,孟詩雅、孟書雅更是後悔找孟樂雅過來聊,話題隨即轉到即將到來的賞花宴,大伙說起要表演的才藝,還是有人取笑孟樂雅,「你不會當場表演廚藝吧?賞花宴上,當場起鍋弄灶,煙霧彌漫,也是一絕。」

這開口的是寧昌伯府上的嫡大小姐魏珊珊,眉宇間有種柔媚的韻致,身材婀娜。

「魏珊珊,你怎麼說話的!」殷如秀臉色一變,馬上站起身來。

「對了,至于殷姑娘,我听說你拳腳功夫不錯,打個拳當才藝吧。」魏珊珊一說完,身邊幾個秀女就捂著帕子笑了。

殷如秀又想擼起袖子揍人,孟樂雅連忙起身拉住她,再看著魏珊珊笑道︰「我跟殷姑娘的才藝就不勞魏姊姊惦記了,魏姊姊還是專注在自己的才藝上吧,時間上可緊了,不過是三天後的事。」

孟樂雅一說,其他人也沒心思再把時間耗在長舌上,畢竟邀宴的可是當今太後,才藝表演馬虎不得,紛紛起身離開。

孟詩雅原本已走了幾步,但想起要扮演好姊姊的角色,她轉身回來,輕輕拍了拍孟樂雅的手,柔聲勉勵她要好好準備,這才離開,孟書雅覷她一眼,跟了上去。

一下子,偌大亭台內僅剩下孟樂雅跟殷如秀,兩人相視一笑。

殷如秀輕咳一聲,朝她眨眨眼,「你說,我表演拳腳不好嗎?那可是我在將軍府中做得最棒、最有口碑的一件得意事兒呢。」

孟樂雅一呆,難道她真的打算表演打拳?听聞將軍府百年來只出了殷如秀這個女娃兒,上有眾多哥哥、堂哥,老將軍及大將軍都疼寵如眼珠子。

她還來不及表達意見,這位姑娘已經興致勃勃的打起拳來,非常有巾幗英雄的氣勢,一掌一拳,虎虎生風,再加上中氣十足的幾聲「哈」。

「……」孟樂雅眼神死。

御書房里,當今聖上傅言欽正與左右兩相商議國事。

右相孟偉德三十多歲,外貌清秀雋朗,他說得少,听得多,他很清楚自己一路讓年輕帝王扶植起來就是和左相打擂台的。

左相秦凱生性奸滑,擅斗爭具野心,身為秦太後的娘家哥哥,皇帝的舅舅,早年即受先皇遺命,與攝政王一起輔佐新帝和秦太後,身分不一般,但對曾經輔佐的皇帝甥兒表面雖維持恭敬,心里卻另有主意。

談完國事,便提到秀女選拔一事,「前幾日,佳音去見太後娘娘,提到皇上見到她就走,她很難過,但想到皇上不想讓外界有太多雜音,便又釋然了,真是小孩心性。」秦凱笑著搖搖頭,「是臣沒教好這個女兒,日後,還請皇上多擔待些。」

傅言欽僅是溫和一笑。

倒是孟偉德黑眸里閃過一道嘲諷,外界能有什麼雜音?此次選秀,左相之女已經內定為皇後的傳言不就是他們讓人傳出去的?

這是用輿論來逼皇上選後,畢竟左相除了是外戚身分,還曾有輔佐帝王之功,若是皇上沒選秦佳音,左相沒有面子不說,皇上還會落個不知感恩的話柄。

這是秦凱的囂張心態,殊不知年輕帝王哪是他能算計的。

當年那個幼時多病、瘦巴巴,看來比實際年紀還小的大皇子,在經歷皇叔攝政王買通他身邊太監,教唆出宮又死里逃生後,刻意練武強身,如今身體康泰,身形挺拔,相貌俊美。

十五歲親政後,更是以凌厲手段出其不意的拔除攝政王,攝政王一家老小全流放嶺南,永世不得進京,幾年前,攝政王抑郁病逝,如今,傅言欽年已十九,勤政愛民,令百官臣服,已是當朝愛戴的明君。

「這次選秀中,微臣得太後恩典,家中有三女入宮,微臣斗膽,也借左相吉言,望日後,家中亦有一女能得皇上青眼,受皇上待見。」孟德偉這話說得漂亮,雖然也希望自己府里有女能入後宮,但這是左相先開口,他才敢附和。

傅言欽心知左、右相都想拱女兒為皇後,殊不知他卻是打算利用這次選秀來削減這兩家愈來愈大的勢力,「兩位愛卿客氣了。」

淡淡一句話再無其他,兩名相爺對視一眼,心里各有計較,但不露端倪,起身行禮,退了出去。

終于走了!傅言欽看向門口的貼身太監姚光,他是總管太監閔公公的干兒子,僅小自己一歲,七年多前,閔公公安排他在自己身邊,雖是主僕,卻與他宛如兄弟,為人十分機靈,行事圓滑。

姚光一收到目光,示意書房前的兩個小太監好好守著,自個兒才快步進書房。

「皇上,那一位又失敗了,要不要奴才替您吃了,您可是萬金之軀——」

傅言欽一揚劍眉。

姚光立馬換了個笑臉,彎腰說著,「呵呵,奴才腦袋是被驢給踢了,剛說什麼話呢。」他恭敬的再從袖子里拿了個油紙包放到桌上,細心拆開,里面赫然是一只外型極佳的一口糕,即使涼透,仍隱隱散發著誘人香味。

「皇上,這玩意兒熱呼呼的時候,那幾個嬤嬤嘗一口表情就變了,您可是龍——呃,奴才多嘴,又多嘴了。」他輕輕的扇打自己胖胖的臉頰一下。

傅言欽看著這塊糕,腦海想著那個嬌小專注的婀娜身影,嘴角微揚,淨了手後,拿起來咬了一口,眉頭微皺,內餡已涼因而顯得濃稠干澀,更甭提里面還有硬到難以咀嚼的果肉。

姚光死皺著眉頭看著主子爺一張完美到天怒人怨的俊臉都要扭曲變形了,「皇上,別吃了吧,等那一位成功了……呃,多嘴,奴才又多嘴了。」一道利光射來,姚光咧開嘴,再輕輕扇了扇自己的嘴巴。

點心確實失敗,然而,傅言欽還是喜歡的。

只要一想到過去,他日日處在朝堂政事爾虞我詐的利益博奕中,一個人站在高處的孤寒,遙想著某人留給他心底深處的那一抹眷戀不去的溫暖,而今,給了他溫暖的人,正與他同在皇宮里,豈會不好?

姚光狐疑的看著主子爺細嚼慢咽的吃著點心,眼中流露著不輕易對外人表現的溫柔,這是魔怔了吧?要說那塊糕點好吃,是絕對不可能,在他吩咐底下人悄悄送過來時,他可是偷嘗過一塊的,才咬了一口,唉喲,難吃到一個不行,他馬上吐了,整塊棄之。

但主子爺怎會像吃了什麼上好珍饌的表情?一想到幾天前刑老太醫把完平安脈後,他還追了幾步上前悄聲問老太醫,「主子爺真沒問題?味覺呢……噢,痛!」

後腦杓突遭襲擊,落地的是一枝上好的大狼毫,他揉著疼處,都不敢回頭看,只在心里罵自己,萬能的主子爺可有一手出神入化的上乘功夫,耳力更是非凡。

「你又在心里想什麼了?」

傅言欽微涼的低沉嗓音突然入耳,恍神的姚光瞬間回魂,連忙上前一福,干笑兩聲,「呵呵,奴才想主子爺耳力好,眼神好,連腦袋都好。」就連胃口也好,但這幾個字,他可沒傻的說出口。

傅言欽慢條斯理的吃完最後一口,姚光立即擰了塊濕棉布,讓主子爺擦拭手。

傅言欽放下棉布,挑眉看著他,「就沒有胃口好?」

「噗,咳咳、咳咳——」姚光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嗆到,他漲紅著臉,好不容易才止咳,拍著胸口,順順氣後,可憐兮兮的看著主子爺,裝模作樣的又咳幾聲,想博個同情,趁機圓過去。

「行了,去讓太醫開個藥,改做倒夜壺的活兒,免得給朕過病氣。」傅言欽一挑眉,下了令。

姚光嚇得撲通跪倒,「皇上,奴才只是嗆到,沒病啊,但奴才勞心勞力、忠心耿耿,什麼都會就是不會說話啊,奴才知道主子的胃最是金貴的,不是什麼人親手做的都吃。」

他們主僕都清楚,自從秦佳音入宮以來,仗勢著和太後的關系,暗地里一直托人往傅言欽跟前送了不少她親手熬煮的補湯粥品,礙于母後與左相的臉面,他不得不留下,但最後都進了姚光的胃,補得他紅光滿面,胖了一圈呢。

傅言欽其實也是說說而已,姚光辦事,他還是滿意的。

夜色深沉,桌上燭火忽明忽滅,孟樂雅躺在紅木大床上,被褥蒙了她半個頭,她睡得極沉,動也不動。

驀地,她喃喃囈語,「好多人啊。」

孟樂雅作夢了,夢到八歲的自己,夢到元宵節那天跟著家中幾個姊姊上街的情景,畫面呈跳躍式,她置身在看燈猜燈謎的擁擠人潮中。

「我不去茶樓了,我到書鋪去看看有沒有點心的新書,看完就回去。」

她在丫鬟小銀的陪同下走進那間位于偏巷里的二手小雜書鋪。

七十多歲的老掌櫃看著她說,「過年前剛進了一批書,食譜的就放在後三排架上了。」

「謝謝劉爺爺。」她巧笑倩兮的說。

書鋪內燒了幾盆火,暖呼呼的,她往後方書架走去。

小銀伸手將牆上的油燈稍微往牆角的方向移動,眉頭一皺,一臉嫌棄的道︰「三姑娘,那里有個小乞兒,渾身髒兮兮的。」

小乞兒披頭散發,一身破爛補丁的粗布衣裳。

「這是我親手做的,很好吃,你吃看看。」她用繡帕包了點心,笑著遞給他。

小乞兒看著她,狂妄開口,「等你長大,我娶你,讓你給我做一輩子的點心。」

夢境有些模糊斷片後,她才听到自己說,「有了,我帶你回家,我弟弟孟磊欠一名小廝,把你洗干淨了,換身衣服帶回去。」

後來又中斷了一段,只見大伯父及父親臉色凝重的帶著小乞兒走,她手足無措的看著三人的背影。

孟磊在大哭,「他是姊姊給我的,嗚嗚,不要帶走他、不要、嗚嗚嗚……」

她急著安撫弟弟,不忘大叫求情,「爹,大伯父,不要帶他走。」

燭火在明滅間一跳一跳的,在外間守夜的明月,快步來到床邊,輕輕搖了搖夢魘嚷叫的小主子,「姑娘,姑娘,快醒醒,醒醒啊。」

孟樂雅緩緩張開眼,還未完全清醒。

「你作夢了,姑娘。」明月輕聲的說。

她揉揉眼楮,有些迷惘的看著雕花床頂,怎麼會夢到那個小乞兒?七年多過去了,她幾乎忘了他的容貌,剛剛在夢里也沒見到他洗淨打理後的樣子,記憶中,似乎是個很好看的孩子。

當天他被帶走後,她就再也沒見過,去問了爹跟大伯,大人們也沒人肯回答她,只是要她忘了他,她知道他們一定是將他趕走了。

那時候外頭春寒料峭,他饑寒交迫,也許早就不在人世,今夜會夢見他,肯定是白天的事吧,她眼眸一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心心念念在乎的夢想被他人譏諷,心里還是有些掛懷,才會夢到元宵夜撿到的小乞兒。

當年的小乞兒,她沒救成,之後在相府內努力藏拙,想掙出自己小小的一片天,卻仍躲不過選秀的命連,所以她的庶女人生注定只能身不由己,過多的念想都是枉然?

不,不對,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上,她不能氣餒,有志者事竟成,她突然坐起身來。

「姑娘不睡了?」明月愣了愣,看著她下床穿了鞋,就往桌子走去。

孟樂雅搖頭一笑,「這會兒完全醒了,索性寫會兒字,等等就回去睡,倒是擾了明月姊姊,你趕緊去睡吧。」

明月跟著走過去,倒杯茶給她,溫聲問︰「姑娘是擔心賞花宴的才藝表演嗎?」這幾天,秀女們一上完課都回各廂房勤練才藝,但孟樂雅的日子過得與尋常並無不同,她擔心她是拿不出才藝,緊張到夢魘了。

孟樂雅笑著在桌前坐下,「眾所周知,要比廚藝之外的才藝,我肯定墊底,太後對我也知根知底,我怎麼會擔心?」她從一旁的抽屜拿出一只黑木盒,打開後拿出極小的竹簽,還有一小瓶可食用的特殊顏料。

明月眼楮倏地一亮,「姑娘要烤幸運餅干?」

「嗯,等新點心成功了,我就烤一些,嬤嬤們跟宮人們都很喜歡。」

「我也很喜歡,可以給我四個嗎?」明月月兌口而出,一出口就感到不好意思,小臉兒都漲紅了。

幸運餅干是孟樂雅自制的一款小點心,小巧好吃,最特別的是餅干內還夾著一張她自制的吉祥簽,簽上都寫上「大吉」兩字,簽詩內容有她從雜書上看的,也有自己掰的,有好話、也有勵志的話,讓人看了心情大好。

因要寫簽詩,標準的慢工出細活兒,一次總無法烤太多,與明月交好的幾個宮女,都眼巴巴的等著她能先攔截幾個給她們。

「沒問題。」孟樂雅笑著點頭,明月照顧她生活起居,雖然還有不少「外債」要還,但她不介意先給她,但條件是——「你先睡,不準陪我。」

明月何嘗不明白這是她的體貼,笑了笑,「那姑娘可別寫太晚。」她福了一福,便出去了。

熒熒燭火下,孟樂雅埋首一連寫了好幾支簽,直至睡意襲來,這才擱下筆,哈欠連連的上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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