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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和離婦 第八章 在他心中仍有位置(1)

轟隆——

遠遠的,烏雲遮月,天邊傳來隱隱雷聲。

蕭圖南看袁朝陽肩膀輕顫,從小相識又成親三年,他當然知曉她怕透了雷聲,說每次雷響,就覺得像有什麼怪物出沒,整個人都要不好起來。

見袁朝陽慌慌張張的,想趕快躲進房間的模樣,壞心起,蕭圖南往前擋住她的去路,「袁朝陽。」

袁朝陽怔住,「見過羽豐郡王。」

「高燒可好些了?」

「回羽豐郡王,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多謝郡王救命之恩。」袁朝陽听得雷聲越來越近,心里不安,「時間入夜,若沒什麼事情,民女就先回房間,明早還要起來趕路。」

「誰說本郡王沒事,別忘了本郡王除了南下看水利,京城還有正事要詢問——岑貴妃所用的那種輕紗,可做出了第二批?」

袁朝陽一呆,這什麼問題,這明明可以回京再說。但她還是回答了,「民女沒接到第二批的命令。」

「岑貴妃受寵,但上面可是有皇後跟太後的,袁朝陽,你離宮十年,連後宮兩位超品的女子都忘了。」

袁朝陽被嚇到,連忙朝著京城的方向下跪磕頭,「民女不敢,太後見諒,皇後見諒。」

「岑貴妃有了,若是太後跟皇後見了也喜歡,你就得馬上呈上,不能讓超品的太後跟皇後等你十天半個月,岑貴妃再有寵,品級在那里,可不能越過太後跟皇後。」

潮悶的夏日夜晚,袁朝陽背都涼了,「民女不敢。」

「起來吧,這里沒別人。」

袁朝陽又朝著京城的方向磕了頭,這才起來。

是自己疏忽了,蕭圖南說得沒錯,自己一心奔著岑貴妃,沒想到太後跟皇後,雖然太後皇後要相同料子的機率不高,但沒人能打包票。

蕭圖南見嚇到她,很滿意。

過往歲月她有他護著,什麼時候擔心受怕了,哪怕當年靜心公主那樣難相處,都要讓袁朝陽三分,誰讓她有自己撐腰。靜心公主不過一個小采女所出,跟秦王的嫡長子身分可不能比,皇上有很多女兒,卻只有秦王一個親弟弟。

轟隆,又是一聲巨響。

袁朝陽縮了縮,覺得害怕,「郡王若沒其他事情,民女真的該回房了。」

「給岑貴妃的四十八色,第二批打算染幾色?」

「六十色。」

「還可以,只能多,不能少,太後跟皇後雖然年紀不小,但喜好也不容揣測,不要自作聰明,照著色號做下去便是。」

「是。」

「這趟帶你南下,如此一來,本郡王當年答應替你做的事情就已經完成。」

袁朝陽屈膝,「此番過後,不敢再勞煩郡王。」

「可你還欠本郡王一件事情。」

「若郡王有朝用得上民女,民女一定盡心盡力。」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要記清楚,不要到時候又耍賴。」

袁朝陽想說「我什麼時候耍賴了」,但又覺得這樣講出來有點撒嬌的意思,于是只規規矩矩道︰「民女不敢。」

雷聲終于靠近,轟隆隆,一聲強過一聲,一波波的打下來,不怕的人當然覺得不過夏日打雷,沒什麼,但對袁朝陽來說就是很可怕。

事情發展到這里她也明白了,蕭圖南就是拖著她,想讓她在廊下迎接雷響,想看她害怕,他一定很高興。

幼稚。

她就算再怕也不會失態,她已經不是溫室的小白花……嗷,才怪,話說得很漂亮,但真的做不到。

從四面八方壓下來的巨響太可怕了,無處可逃,無路可躲,好像萬千厲鬼在四周咆哮著要抓她。

蕭圖南看到一打雷,她肩膀就一縮,一打雷,就一縮,然後表情還要裝作沒事,讓他忍不住心情好。

袁朝陽,現在可沒人哄你了吧,本郡王也不會哄你,天下再也不會有人像本郡王那樣有耐心了。

對了,袁朝陽身邊那個叫李修的家伙好像還算有點耐心跟本事,不過身分不配,一個下人而已,袁家不可能把小姐下嫁的。

欣賞著她在雷聲中手足無措的樣子,蕭圖南才道︰「那個李修是什麼人?以前沒見過。」

「他是李大總管外室的兒子,五六年前才歸宗的,歸宗後就跟著民女辦事,不知道郡王怎麼突然問起他?」

「就是看他獐頭鼠目,好奇來頭罷了,這種人放在身邊,你也不嫌礙眼?」

袁朝陽覺得李修真是冤枉了,他其實長得算好看,這幾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大嬌想把自己的女兒許給他,他條件可好了,不過她也感覺得出蕭圖南對李修的敵意,聰明的話不要跟他頂嘴,畢竟蕭圖南高興了,他們全部人才能好過。

于是她道︰「願意在女子手下做事的人不多,李修是外室之子,求利不求名,吩咐他做事倒是不用特別交代。」

「你很信任他?」

「他是民女的左右手。」

「男女授受不親,回頭換個女管事。」

袁朝陽覺得蕭圖南真是愛找麻煩,于是直接回答,「不要。」

蕭圖南心想,看吧,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開始對他不恭敬了,她會不會是想到郡王妃的位置又心動了,開始對他欲擒故縱,她知道她怎麼樣最可愛,他就吃那一套。

郡王妃,想都別想,最多一個貴妾,不對,連貴妾都不可以,勉強給個姨娘,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子還能有名分,自己夠寬容了……

袁朝陽,還不趕快跟我低頭,說自己錯了,承認自己眼光短淺有這麼難嗎?

「郡王每日找鄧秀女相伴,馬車里還有個裴秀女,卻不準民女雇用男管事,未為免太過雙重標準。」

「男人跟女人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袁朝陽握緊拳頭,「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為什麼女人只有三從四德,男人卻可以三妻四妾?」

「天下以男子為尊,本是如此,這有什麼好抱怨的,等回了京城,快點找個女管事。」

袁朝陽听了這番性別差異的言論,心里委屈又來氣,聲音忍不住大了起來,「郡王有鄧秀女相伴就好,何必來管我的管事是男是女。」

蕭圖南也不爽了,「本郡王沒跟鄧明雪怎麼樣。」

「怎麼可能,你天天讓她入房陪伴。」

「本郡王又不跟她同床。」

袁朝陽一呆,「還說回京城了就要給她當貴妾……」

蕭圖南想也不想就回答,「那是為了要氣你。」

轟隆一陣雷響,兩人頓時安靜下來。

袁朝陽又害怕,又有點奇妙的得意,他為了要氣她做出這些,是不是還在乎她?在經過了那麼多之後,她在他心中依然有著不同的位置,也不枉費她當了壞女人。

蕭圖南一陣尷尬,剛剛是怎麼回事,他居然說自己沒跟鄧明雪怎麼樣,事實上,鄧明雪就是給他攝涼,等他入睡了,就去耳房跟珍之一起。

他有潔癖,沒辦法說睡就睡,不愛這個女人他還真睡不下去,他人生中唯一一個親過抱過的人,只有袁朝陽。

剛剛真是大失態。

驀地轟隆一聲巨響,袁朝陽深吸一口氣,心里得意勁還沒過,身子又是一顫,覺得自己沒用,但這是生理反應,她也不能控制。

蕭圖南正在尷尬,于是揮揮手,「去吧。」

袁朝陽如蒙大赦,匆匆行個禮就轉身回房,把還房門砰的一聲用力扣上。

房間的燭火亮了起來,他知道她覺得有怪物,肯定要把燈燃起的。很快的,下起大雨來。

听著雨聲,蕭圖南反剪雙手,心想這樣真是太不正常了,每次踫到袁朝陽的事情他就不正常,他不能再為了一段不值得的婚姻空轉下去,鄧明雪挺好的,等回了京城,給了名分,這就圓房吧,母妃年紀大了,是該抱孫了。

接下來幾日,蕭圖南瘋狂趕路,硬生生把八天的路縮成六天,在一個晴朗的午後,眾人入京,結束了一這趟南行。

秦王府正院。

黃昏時分,秦王妃正在用茶點,下午已經接到消息,兒子回京了,不過得先入宮面聖。秦王妃又是欣喜,又是期待。

兒子出息了,御書房可不是人人能進,這幾年每每下朝,听王爺說皇上都會把圖南喚進御書房,幾個同齡的皇孫都想跟他交好,畢竟東瑞國傳賢不傳長,若能靠著蕭圖南得到皇祖父的愛重,那麼對自己爭取皇太孫之位也多了幾分把握。

不過蕭圖南很謹慎,沒跟任何一位走得特別近,對全部的皇孫保持著一樣的距離。王爺說過這樣很好,效忠皇位,而不是效忠哪一位皇孫。

「王妃。」陳嬤嬤笑著進來說︰「王爺跟世子回來了,馬車剛剛入府。」

秦王妃一喜,「快叫廚房把菜煮上。」

「是。」陳嬤嬤笑說︰「老奴立刻去。」

過了一會,就听得一陣談笑聲音傳來,敢在秦王府這樣說話的可沒幾個人。

秦王妃心急,親自到門口迎接,就見秦王跟蕭圖南父子兩人並肩,在花園小徑上說著什麼,好不開心。

蕭圖南眼尖,看到秦王妃出來,連忙快走幾步上前,「母妃怎麼不在花廳中等,雖然已經是黃昏,但太陽還是毒辣,母妃小心曬傷。」

「讓母妃瞧瞧你。」秦王妃端詳著兒子,「黑了,也瘦了,沒好好照顧自己。」

「母妃,江南百姓苦,兒子都有好好吃飯的。」

秦王大步走過來,笑說︰「丁博士,盧博士在聖上面前把圖南夸了一頓,卓大人還哭了起來,說圖南大著膽子開官驛,是給江南百姓一條活路,皇上嘉獎了一番,讓他不用擔心彈劾的事情。」

秦王妃大喜,她不太懂朝政,但懂得皇上嘉獎,她就怕兒子沒出息,現在可好,不但深受皇上信任,連大臣都夸獎他。

袁朝陽走得好,要是她不走,圖南現在還在溫柔鄉當中,不知道警醒,世子之位恐怕也早被蕭圖恩奪了去。

三人一邊說,一邊走進正院花廳,秦王府的下人自然警醒,很快的上了點心跟茶水,又說廚房已經在準備了,報上了二十四道大菜,都是秦王跟蕭圖南愛吃的東西。

蕭圖南听了,又補了姜汁蓮藕,松江鱸魚,三絲豆苗,香椒花生,這幾道是秦王妃喜歡的菜色。

秦王妃見兒子孝順,心里更歡喜,「听說皇上賜了兩名秀女跟著,怎麼不帶過來給母妃磕頭?」

「兒子一路趕,沒能好好給她們休息,現在髒著呢,等梳洗干淨再來拜見母妃。」

秦王妃听了也有道理,梅花府到京城只用了六天,只怕一天都沒睡足三個時辰,兒子越大越是懂憐香惜玉,兩個小姐沒時間好好梳整,自然要給時間讓她們打扮打扮,畢竟以後都是一家人,第一印象還是很重要的。

秦王雖然對秦王妃無愛,但尊重還是有的,這幾年因為蕭圖南力爭上游,表現出色,更覺得這個正妻順眼了許多,反而他之前寵愛的柴孺人,因為兒子蕭圖恩沒能順利冊封世子,越發自怨自艾,總是哭,總是怨恨,相由心生,這幾年柴孺人丑了不少,連帶著秦王也不太愛去那里了。

秦王現在跟著正妻嫡子一起準備吃晚飯,心情說不出的輕松,「江南水利設施不是年久失修,就是損毀于這次的連月大雨,圖南把江南州走了個遍,詳細的繪圖跟記錄,不只同行的幾位大人說出色,連一向挑剔的尤太師都說不出話。」

秦王妃笑容滿面,「這樣好,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該做的事情。」

以前鎮日跟著袁朝陽混,真是太不像話了,雖然當時不過五品縣子,但也能上朝,她听哥哥說,圖南在朝堂上從不主動開口,下朝卻沖第一。沖什麼?沖回家陪妻子吃午飯,畫畫,彈琴,下棋,在後院蕩秋千……總之,怎麼沒出息怎麼來。

秦王妃自問不是會吃媳婦醋的那種婆婆,可是眼見兒子沒出息,她實在無法喜歡袁朝陽,何況袁朝陽還生不了孩子,幸好她還算有點良心,主動離開了,不然今日在秦王府風光之人就是蕭圖恩了。

到時候被立為世子的會是蕭圖恩,柴孺人也會因為兒子被提拔成側妃,從此跟自己平起平坐,笑話,她堂堂國公府的大小姐,怎麼可以跟一個丫頭出身的人平起平坐?真是好險,袁朝陽走了,真是好險,兒子醒了。

這趟南行雖然圖南黑了瘦了,但得到皇上嘉獎也算很值得。

一頓飯吃得十分愉快。

吃完飯後,秦王晚上約了顧大人飲酒,先走了,花廳就剩下秦王妃跟蕭圖南。僕婦撤下宴席,上了清茶水果。

秦王妃拿著杯盞,「照說母親不該管兒子房內事,不過圖南,你已經二十五,不該耽誤下去了。」

「母親放心,兒子有打算。」

「你能有什麼打算?」

「找個好日子,喝了裴秀女跟鄧秀女的茶,先讓母妃抱孫,可好?」

秦王妃笑了,「只要你肯,哪有什麼不好,母妃雖然還沒見過裴秀女跟鄧秀女,但能被選入儲秀宮,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好日子嘛,母妃看就這個月十九吧,觀音菩薩得道日,肯定是好日子。」

「一切听母妃安排。」

秦王妃更是笑容滿面,想著打鐵趁熱,「你願意先收貴妾姨娘,那很好,不過你如今是郡王,內院又有了人,還是要個女主人張羅起來才是道理,你那些鋪子田產也不能老由伍嬤嬤管著。」

蕭圖南順著秦王妃的話,「母親說得甚是。」

「我看安平王府的小姐游翠煙,焦侍中的大女兒都挺好的,游小姐貌美,焦小姐孝順,還有弄玉,雖然出身低一點,但對你是一片真心,游小姐跟焦小姐的畫像你之前也都看過了,比較喜歡誰?」

「誰都好,母妃替兒子挑一個吧。」

秦王妃心里憐惜兒子,跟那袁朝陽也不知道哪生哪世的孽緣,袁朝陽是走了,兒子是成長了,但他眼中的光彩也不見了。

她就不懂了,又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美人,值得這樣念念不忘?

可是現在兒子願意娶妻納妾,她也不應該多想,等孩子出生,一定又是另一番光景,孩子哪,白白胖胖,沒人會不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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