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完罰的青渝一拐一拐的扶著後腰,十板子打下去著實痛得直不起腰,不過打板子的人還是高舉輕放了,要不一般行刑後最少血肉模糊或斷條腿,而他後背一條血絲也瞧
不見。
可是有人偏偏記打不記痛,剛打過板子又故態復萌,鼻孔朝天,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不可一世的樣。
「你、你手上端的是什麼,拿過來給爺瞧瞧。」真香,是銀耳燕窩湯,還加了花蜜,肯定是好東西,他剛挨過打正好補一補。
用眼角睨人的青渝口氣囂張,指著一名綠衫紫裙的丫鬟大喝,高高在上的神態真像個爺兒,可是丫頭又啞又聾似的,置若罔聞,從他面前走過,眼尾一點余光也沒給人,全神專注在手里的湯盅。
「你是聾了不成,沒听見爺的話,我叫你拿來,沒人敢無視爺的存在……」
被打十板子積了一肚子無處發泄的氣,正巧有人送上門,他氣呼呼的拉住丫鬟手臂,想好好教訓不懂事,但是……
「滾——」
為什麼飛出去的人是他?青渝大驚。
仇雷听到聲響,湊過來一看,「怎麼了,發生什麼……呃!你躺在甲板干什麼,不涼嗎?」大字一個,躺得頗有格調。
「我被人踹了……」人生呀!好黑暗。
聞言,仇雷差點笑出聲,「誰敢踹你?」
「她。」他指著沒事人一般,走進其中一間艙房的丫鬟,她留給人的是「不要惹我」的背影,「替我踹回來。」
青渝一臉不幫忙就不是朋友,友誼的小船翻了,咱倆切八段,友盡。
「這……那是個姑娘。」仇雷為難著,一個男人被個女的一腳踹得四腳朝天還好意思告狀,丟不丟人呀!
「想踹人?我來代她補一腳。」想欺負風家人,憑他也配?從天而降的風暴朝青渝踹去,他慘叫一聲,像顆球的滾到仇雷腳下,口吐白沫,見狀的仇雷怒不可遏。
仇雷喝道︰「你欺人太甚!」打人不打臉,打狗看主人。
風暴冷冷嘲諷,「是欺人太甚,仗著靖王府的勢就想對人吆五喝六,是誰給他的膽。」
「誰吆喝人了,分明是你們不講理,打了人就跑還反咬一口,哎喲,我頭疼,全身都疼……」眼白往上翻,一副傷得可嚴重的樣子,青渝厲害的是一張嘴,毀人不倦。
風暴抽出精鋼鍛造的長劍,「打吧,贏的人說話。」夫人說過,拳頭硬才是真理,這年頭是勝者說了算。
仇雷皺眉,「你是郡王妃身邊的人,我們是自己人。」自家人打自家人像話嗎?敵人未來先內亂。
「你,不是自己人。」沒得到他認可的人就是路人,連仇人都說不上。
仇雷一听,真是有火氣,可是他向來沉穩,依然拒絕,「我不跟你打。」
「我跟你打。」一說完,風暴持劍上前。
仇雷連忙舉劍應戰,不敢托大,「你瘋了,不過是一個服侍人的丫鬟……」到王府隨便一找就有十個、八個,姿色都不差。
「那是風家人。」生母早死,生父不知何人的風暴特別珍惜身邊的人,那是他的手足,兄弟姊妹,他死也要護他們周全。
兩人乒乒乓乓打成一團,罪魁禍首青渝不敢吭聲,縮在一邊,而這場架也引來不少人圍觀,戰況越演越烈。
「錯了、錯了,打他氣海穴,打得他水腫、虛月兌便秘、尿不出來,生活無法自理……」唉!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差半寸呀!
「不對、不對,是天宗穴,讓他手麻、肩膀舉不起來,打膈俞穴也成,讓他肋痛、嘔吐……太慢了、太慢了,動作太慢,你在撲蝶嗎?」
一名身高八尺的巨漢听到少女清脆的嗓音回頭一看,眼神帶著哀怨,能和風比快了還叫慢?妹妹太欺負人了。
「呃!金剛哥哥,你隨意,我隨便喊喊而已。」穿著丫鬟衣裙的小姑娘縮著脖子一吐舌,笑得跟蜜糖一樣,甜入心坎底了。
青渝看見她,覺得小丫頭倒是有副好姿容,杏眸綴著流溢的碎玉光華,細眉似柳,彎彎勾月,小巧的瑤鼻直挺,點朱的櫻唇濫激亮,散發著水般光澤,膚白勝雪,白里還透點胭紅,眼皮兒一轉都能勾人了。
是個不媚不妖的小美人兒,清靈秀美,巴掌大的小臉瓖上恰如其分的五官,原本就出色的容顏更加嬌美動人,宛如凌波仙子,無一處不出塵月兌俗,似清水芙蓉。
只是,她是誰?
至少在迎娶的隊伍中沒這號人物,郡王爺還沒這麼作死,帶了個水靈靈的美姑娘在身邊來岳家娶老婆,人家閨女還嫁嗎?
可她就在迎親的船上出現,還沒人出聲驅趕,這事玄了,她到底從哪來的,似乎跟送嫁的一行人很熟,甚至……打成一片。
不,應該說打她露臉後,原本小打小鬧的仇雷跟那冷臉男子都動了真格的,使出真本事,一旁看熱鬧的兩方觀眾嫌不夠熱鬧的也加入其中,拳來腳往加上刀光劍影,那精采不下街邊賣藝的。
一對一變群毆,這場面亂得沒眼看,打得天昏地暗,誰也不肯罷手。
「唉!怎麼沒人來拉架呢!這要打到什麼時候,我都困了……」說困了的丫鬟手里一顆紅色果子,她卡滋卡滋的一口接一口,兩手捧著的果子很快見到果核。
吃完了她才想到這不是新娘子捧在手心的喜果嗎?從海外移植來的大隻果,清脆又甘甜,奸商夫婦賣得可貴了,專賣貴人,一顆十兩銀子不二價,供不應求,而她給吃了……
丫鬟懊惱了,一個深呼吸便沒心沒肺地又大聲吆喝,一下子要人打後腰,一下子嫌掃堂腿力道不足,吃剩的果核隨手一扔,場上的某人踩個正著,一滑止不住的跌出船板,很華麗的落水。
撲通、撲通!
兩聲,因為落水者拉了個墊背的,把和他對打的人也拉下水,兩顆濕漉漉的腦袋從水里冒出來,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其中一人的頭頂啪地跳起一條魚,閃著鱗光的魚兒一躍而起跳入水中。
「水里看來很清涼……」幸運的魚,大熱天不怕中暑……魚兒魚兒水中游,游來游去樂悠悠。
「你很羨慕?」一道清朗男音從背後傳來。
「嗯!」人不是魚,不然就能整日泡水。
「你再羨慕也不是魚,你會淹死。」司徒風絕提醒她可能的下場。
「我會游水。」她能在水底閉氣,像魚一樣游動,仰式、蛙式、自由式、狗爬式、水母漂……娘說技多不壓身,多學點保命本事也許哪一天就用上了。
穿二代的風靈犀從小受的是現代教育,她娘幾乎將一身所知教給小女兒,除了一般人會學到的數理語文知識,還有解剖學,這個時代的中醫醫術,甚至火藥、槍械制作方法。
相較之下,風靈月就沒學得這麼全面,僅是皮毛而已,因為她被天山老人帶走,著重學武和機關術。
「善泳者溺。」越是經驗老到越容易疏忽。
丫鬟柳眉一蹙,「你這人不能說句好話嗎?怎咒人……呃!風絕哥哥,你怎麼在這里?」哎呀!不好,被逮個正著。
水汪汪大眼骨碌碌的轉溜,她想著該由什麼地方逃走。
司徒風絕挑挑眉,「這是我要問你的話,不在艙房待著,你跑出來干什麼,還做一身丫鬟打扮。」她還扮得很徹底,梳起雙丫髻,看來比實際年紀小三歲,活月兌月兌十四歲稚齡俏丫頭。
「無聊。」什麼事都不做,她會悶出病。
「你可以找我,我隨時有空陪你,隨喊隨到。」司徒風絕好笑的戳戳她的丫髻。
能讓他如此親遁以對,語氣溫柔似水,甘願當小廝的人也就只有一個——
心心念念的女子,風靈犀。
她眨眨眼,「大哥、二哥說要避嫌。」正式成親前不得見面,連說句話也不行,嚴防私會,這是女子的矜持。
一提到存心跟他過不去的大舅兄、二舅兄,司徒風絕原本柔情似水的臉倏地冷了三分,但再對未婚妻開口說話又是一派溫柔,「我們不忌諱這事,大可不必理會,你想見我就見我,再晚我都等你,我們是夫妻。」
她笑咪咪的搖著縴縴蔥指,「是未婚夫妻,哥哥說沒拜堂前我是風家女兒,和你沒關系。」
他一听心塞,惱得都能吐出半升血。
又是「未婚夫妻」這個借口!
若非他以護衛方便為由,提出讓犀兒跟他同船,原本大舅兄、二舅兄是要他們分坐兩船的,因為他們還是「未婚夫妻」,不合禮數,應當避嫌。
「別听他們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一出門上了花轎,你就是我司徒風絕的妻子,天崩地裂,海枯石爛都不能改變,你是我的。」
司徒風絕霸氣又溫柔的將人摟進懷中,輕嗅她發上的淡淡清香,沒人知曉在強勢的表面下,耳根已泛紅,心跳快得如擂鼓。
他既歡喜又小心翼翼的摟著心上人,輕了自個兒不痛快,重了怕傷著小心肝,僵著身子享受美好的片刻。
此時的他一心二用,眼觀四方、耳听八方,防賊防盜防舅兄,好不容易偷來的溫存可不容人壞事,他想抱著心上人想得都肝疼了,不能讓那兩個礙事的又來破壞。
「狗嘴能吐出象牙都能賺兩回了。」狗表演吐象牙,吐出的象牙雕成工藝品一樣能賣錢,一舉兩得。
「犀兒……」這小丫頭就會破壞氣氛,他無可奈何的輕喚,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無奈和寵溺,對她,他向來只能讓著。
司徒風絕的童年可以說過得悲慘無比,大哥沒出事前,身為王府世子不得離京,因此才六歲的他被父王扔到溫州城,跟風震惡學武、學謀略、學兵法,學各種陰人暗招。
被迫收徒的風震惡氣得臉發黑,便把小徒弟當牲口操練,每日天未亮先挑水,挑完水蹲馬步,馬步蹲完揮拳一千下,而後跑步、扛石頭、捎沙袋、拉弓、騎射……如此重覆了兩年,當師父的才肯教徒弟心法和劍術,一天十二個時辰,他足足有八個時辰在練功,另抽一個時辰讀書、背兵法,排兵布陣,五行八卦。
也算有天分的司徒風絕沒幾年就學成劍法,可是沒得到師父的贊揚,反而又被丟回京城找他親爹去。
後來的幾年他是京城、溫州兩邊跑,那時他已和風靈犀定下親事,所以他不是來探望師父,而是念著小娘子,巴不得把人拴在褲腰帶上帶著走,時時都能見著人。
只是有一日,代替父親出征的世子爺司徒風華滿身是血被抬回來了,昏迷了三個月才清醒,而後他的雙腿廢了,坐在輪椅上被人當笑話看。
後續兩、三年司徒風絕接替兄長帶領二十萬靖字軍,長期待在軍營里無法離開,直到弟弟司徒風琰來接手,他才趕緊下聘,定下婚期,將打小守到大的未婚妻娶進門。
「噓!別吵,打得正起勁,錯過可惜。」風靈犀對感情事懵懵懂懂,雖然對她的親昵又害羞又喜歡,卻沒深刻體悟他話中情愫,只顧著看熱鬧,有人耍猴戲給她看,不看白不看,她正閑得慌。
看著眼前的一場混戰,司徒風絕臉色微微一沉,「能說說是怎麼回事嗎?」
十之八九是她搞得鬼,沒別人了。
風靈犀眼一睜圓,顯得很無辜,「我是清白的。」
他一抹臉,無奈地說︰「你敢說和你毫無關連?」
「真的沒關系啊,不過就是場切磋嘛,哪有什麼?不打怎麼看出彼此的實力,你不覺得他們越打感情越好嗎?」俗話說不打不相識,這也是拉近距離的方式。
「在我看來好似要打出不死不休的仇恨。」
再打下去,不死幾個人是停不下來,打得都紅眼了,瞧瞧那個十三金鷹衛之首一劍刺向仇雷左肩,當下血流如注,這十三金鷹衛個個下手凶殘,頗有岳父的精髓……
「那是你的人太不濟了,平日訓練太松散了,你瞧金鷹衛們多勇猛,智勇雙全,一出手便能看出什麼叫高手。」說得眉飛色舞的風靈犀一臉得色,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明知風靈犀是在狡辯,司徒風絕卻不得不承認有理,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居于下風的仇雷等人。
風靈聞黑著臉靠近,「咳咳!你們兩個躲在這里干什麼,等著看他們都死光了嗎?」還真沉得住氣呀!
「大哥……」啊!夜路走多了,撞鬼。
「大舅兄?」又來壞事,大舅兄是有千里眼嗎?
旁邊的風靈凌上前要把司徒風絕的賊手拔開,「分開、分開,男女授受不親,你這只該死的手往哪擱,要我動手剁了嗎?」
才一錯眼就拐騙了他妹妹,這本事叫人不敢小覷。
「二哥……」風靈犀嬌聲一喊。
「二舅兄,我與犀兒畢竟是夫妻……」司徒風絕死活不放,還想抗辯。
面有怒色的風靈聞、風靈凌同時指向打得不可開交的眾人,如雷似的大吼,「還不叫他們住手,自己人打自己是嫌命太長嗎?」
「大哥、二哥,要不你們也去摻一腳?」眼中黠色一閃,風靈犀一手一人將哥哥推入打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