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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千金 第七章 下藥逼嫁傻子(2)

快馬加鞭,梁璟朱幾乎把馬鞭給抽斷。

許睿跟在他身後,大口大口喘著氣,眼看著兩匹馬的距離越來越遠,他只能放棄。

昨兒個休沐返家,他在晚餐桌上听到葉吳兩家聯姻的消息,丟下碗筷,借了匹馬就往京城直奔,但城門已關,他只能在城外待上一晚。

清早城門打開,他立刻往靖王府跑,但是門房冷冷盯他兩眼,不肯通報,心急之下、他提及葉曦,但早就被梁瑀晨打點過的門房,卻當著他的面砰地把門關上。

就在他求告無門時遇見四皇子,幾句話,他把葉曦的事告訴他,然後……就成了這個樣子。

許睿放慢馬蹄,望著遠去的背影,四皇子很喜歡葉曦嗎?但皇子與平民女子之間是沒有機會的,他很清楚葉曦,那是個再傲氣不過的女子,她寧為貧民妻、不作富人妾,所以他們之間不可能的,對吧?

砰、砰、砰……見鬼打鬼、遇佛殺佛,梁璟朱是一路打進門去的。

走進紅彤彤的大廳時,里頭正喊著一拜天地,他想也不想沖上前,腿一揚,踹開嘴里正咬著糖果的吳進財,左推右推,扶著葉曦的婦人倒進人群中,而趙嬌子摔在吳進財肥碩的肚子上。

他一把將葉曦抱進懷里,掀開喜帕,頓時,焦慮遠離心平靜,壓在胸口那顆巨石移去,他又能夠呼吸。

始終認定自己是炮灰小配角的葉曦,不認為自己還有柳暗花明的機會,不相信沒有女主光環的她還能夠尋到另一村,沒想到……竟被另一個炮灰救下。

這證明什麼?證明炮灰團結力量大?兩個炮灰勝過一個女主角?

不明所以地想笑,大概是覺得自己太強大,畢竟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的人不多。為什麼還能笑出來?因為救下自己的不是男主而是痞子朱?

她不知道自己的笑是否帶著嘲弄意味,但真的,不管如何她都深感欣慰。

沒事了,她沒有那麼炮灰。

蹶起嘴,不是刻意撒嬌,但她撒嬌了。「你好慢,我好怕。」

軟軟甜甜的嗓音,挑得他心頭一動,這丫頭在勾引自己嗎?這念頭讓他生出幾分自滿自戀,但是理智很快放出籠。

才怪!她心里只有梁瑀晟。

他沒發覺想到這句話時,心頭酸溜溜,只發覺自己手臂添上幾分力氣,使勁將她抱緊。

幸好來得及時,差一點點他就……怒目掃去,他就殺了那個死胖子。

吳進財摔在地上,趙媒婆已經撐地站起,但他過度肥胖,胖到連坐都坐不起來,手腳在半空中不停揮舞,像只翻不了身的王八。

他放聲大哭。「娘,我要媳婦、要媳婦。」

那模樣令在旁圍觀的親戚們捂嘴輕笑。

吳夫人見狀火冒三丈,那群只會打秋風的窮親戚,有什麼資格笑話她兒子,兒子再傻,都比他們生的廢物還好。

「都是死人嗎?還不把少爺扶起來!」

吳夫人一喝,幾個小廝飛快進廳,手忙腳亂地想把人給拉起來,但吳進財不僅胖啊,還天生神力,拳頭一揮就听得一陣哀號,緊接著就看見幾個人摔成一團。

這麼好笑的場景,就算搗嘴也藏不住笑意,還有那忍不住的,噗地放聲大笑。

好不容易吳進財被扶起來了,剛站直就傻乎乎地走上前想去拉葉曦。

梁璟朱哪能容忍曦曦被他踫著,松開她,一個回旋踢,在雙腳無力的葉曦尚未癱倒在地之前,又把她抱進懷里,而力大無窮的吳進財竟然被他踢上半空,再摔下來時,把一張太師椅給撞得四分五裂,霎時哭聲震耳欲聾。

吳老爺雖然滿肚子怒火,卻不敢隨意發作,他是個見多識廣的商人,自然一眼便瞧出梁璟朱並非普通人——他是靖王府的少爺嗎?

當時他打了一手好算盤,心想著,倘若葉曦與靖王府關系仍然良好,那麼她嫁進吳家後,是否也能替自己開一道方便之門?哪個做生意的對皇商這個身分不帶著一絲幻想,因此他五百兩給得既爽快又大方。

但現在這樣子……生米尚未成熟飯,靖王府會不會仇視自己?日後吳家的生意會不會遭受打擊?他這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了。

心正亂著,不曉得如何將危害降到最低,沒想妻子竟然站出來,指著梁璟朱鼻子怒道︰「哪里來的臭小子,竟敢壞我吳家大事!」

無知者無畏啊,葉曦在心底默默地為吳夫人上一炷清香,但願她一路好走。

「請問我壞了吳家什麼大事?」梁璟朱笑問。

「你瞎了嗎?沒看到我們正在辦喜事?」

「喜事?」梁璟朱低頭對著葉曦問︰「你想嫁給那只豬嗎?」

豬?無比貼切的形容詞,可打人不打臉,說得這麼赤果果,好嗎?不過也好,這件事大家一定要牢牢記住,與人爭論的時候,目的是氣死對方、而不是說服對方。

「不想。」口齒清晰的兩個字出籠。

「听見沒?她不想。」梁璟朱笑眼眯眯地望向吳夫人,只是眼底布滿殺氣,他發誓會盡快讓吳家從商戶中除名。

「她爹娘收了吳家五百兩,女兒自然歸我們。」

「五百兩嗎?所以不是婚嫁而是買賣?你知道什麼叫做買賣人口嗎?曦曦,給吳夫人解釋解釋。」

葉曦道︰「所謂買賣人口,乃指行為人與他人就人口及價金為合致之意思表示,並將被害人移置于買方或他人實力支配下的之行為,已屬犯罪構成要件。可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並科五十萬兩罰金。」

這時代買賣人口還真的無罪,要不牙婆靠啥吃穿,話純粹是她胡扯出來的,不過拗口的字句繞得沒見過世面的吳夫人一陣呆。

吳老爺忙道︰「公子見諒,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別听她的,那五百兩就是吳家許給葉家的聘金。」

「頭發長見識短?意圖散布于眾,而指摘或傳述足以毀損他人名譽之事者,為毀謗罪,可處一年以下有期徒刑。」

最見不得男人理直氣壯貶低女子,葉曦下意識在璟朱懷里碎碎念。

沒辦法,她是學霸,律法條文早已背得滾瓜爛熟,她聲音很低,但梁璟朱听見了,忍不住失笑。前世他死後,她到底遇到什麼,怎會有這些奇思怪想?

「婚嫁是你情我願的事,但很顯然我家曦曦不想嫁……」

吳夫人插話。「她是心甘情願上的花轎。」

「是嗎?你心甘情願上的花轎?」

葉曦搖頭。「沒有,我被下藥了,迷迷糊糊間听說吳家也為今晚備妥藥。」

「哦,所以是下毒?不曉得這種行為犯了哪條律法?」他就愛听曦曦的拗口話。

葉曦接道︰「將已滲入、添加或涂抹毒物或其他有害人體健康之飲食物品或其他物品混雜于公開陳列販賣者,處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若因此致人于死,處無期徒刑或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吳老爺立刻辯道︰「又沒有死人。」

「我被強迫嫁給吳進財,神志清醒後,我定會立刻自裁。」葉曦蹶嘴說。

「那就有死人啦。看來吳老爺犯下不少罪,待我回去一條條記下,再送進官府里,屆時官家來提人,還請吳老爺別反抗。」丟下話,他將葉曦抱起往外走。

這下子吳老爺嚇大了,連忙擋在門口,不讓他們出去。

「怎麼?你想剝奪他人行動自由、強制我們行事?吳老爺可知道妨礙自由非告訴乃論罪而是公訴罪,你確定要這麼做,不後悔?」梁璟朱說道。

他背起來了,那回瑀昊不讓曦曦跟出門,非要她待在屋里繡花,她就是用這篇說詞,逼得瑀昊不得不帶上她。

吳老爺心急啊,他不知道要說什麼話,卻明白不能就這樣讓他們離開。

這時緊趕慢趕、終于進到吳府的許睿,在看見吳老爺和梁璟朱對峙同時,心頭乍然一驚,連忙揚聲道︰「不得對四皇子無禮。」

四皇子?那是皇帝的……兒子?

這下囂張的吳夫人軟掉兩條腿,死定了……

一件大斗篷密密實實地將葉曦裹進懷里,堅硬的胸前貼著一個嬌軟身軀,陌生的經驗讓梁璟朱覺得心悸,很舒服的那種心悸。

是,他想明白了,明白這段時間、胸口那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感覺,它們叫做——喜歡。

也許從很早以前,這種感覺就開始醞釀,只是他的心太忙,忙到這種感覺被忽略。

她癱在他身上,隨著大馬前行,舒服的心悸被蹭出幾分激烈,男性沖動正在一寸寸謀殺他的理智,逼著他做出會後悔一輩子的事。

明知道不是她的問題,他還是忍不住說︰「你能不能坐直?」

葉曦有氣無力地回答,「如果你連吞三天迷藥,半口飯都沒得吃,還能夠坐直的話,我崇拜你。」

席瘍嘴,當她愛靠?他又不是Chesterfield百分百英國工匠制造的經典沙發,如果有選擇余地……葉曦笑了,彎彎的眉、彎彎的唇,她在他懷里揚起彎彎的喜悅,她更想選擇大哥、學長,選擇她愛慕了兩輩子的男人。

原本的原本,她想用慢火熬出湯汁,熬出濃濃的愛情,讓瑀晟對自己愛不釋手,決定永不分離。但是經過這場,她害怕了,害怕那個給足她戀愛感覺的人成不了她的誰,害怕到最後是一個給不了她戀愛感覺的男人成了她的誰。

所以不想細火慢炖了,她想要大火爆炒,為自己炒出色香味俱全的愛戀。

「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梁璟朱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

「沒听見,腦袋很昏。」她隨口敷衍。

梁璟朱翻白眼,他的好心總是撞上驢肝肺,虧他心疼她喝三天迷藥、坐不直身,只能硬逼自己轉移那份形容不出的感覺,這才找話同她說,沒想到她半句都沒有听進去。

他在生氣!葉曦相信。因為他的手臂硬了、胸口繃了,沒猜錯的話,他正在對自己隱忍,他肯定覺得她很麻煩。

梁璟朱確實在隱忍,但隱忍的原因不是她想的那一個。

葉曦覺得罪惡感,因為她對他很不好。

她擔心感情投入太過,日後面對他的死亡會傷心太過,因此始終不願意正視他的存在。但不管願不願意正視,她無法否認一個事實——他待她真的很不錯,她應該懂得感激。

她破天荒地對他溫柔了。「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能再講一遍嗎?」那是求饒的口氣,熟悉她的他很清楚。

「我說,你還想回葉家繼續報恩?」

她的溫柔瞬間被謀殺,梁璟朱真討厭!他這話,分明就是在逼迫她面對自己的愚蠢。

對,是她的錯誤決定差點把自己推進地獄,可是要她低頭道歉?很抱歉,就算決定錯誤,她也沒對不起任何人,她唯一虧待的只有自己。

「怎不說話?」他催促。

葉曦氣他,卻還是老實回答。「我不想回葉家,我要自立女戶。可是大梁的律法……我知道有困難。」

「我是大梁四皇子,區區名帖女戶有何難?」她的難,是平頭百姓的難,與高高在上的他沒有一文錢關系,不過是翻手覆手的事兒。

「你肯幫我?」她抬頭喜問。

不幫干麼說?梁璟朱撇嘴,她肯定是迷藥喝多給喝笨了。「想我幫忙?行啊,講兩聲謝謝來听听。」

說謝謝?有啥難的,這話在她不到一歲時,就會為了討顆糖,對陌生人說得無比流利。

開說了!「謝謝、謝謝……」

她在他懷里一遍遍說著謝謝,軟軟的身子在他胸前蹭著,蹭出他一波強過一波心悸,這丫頭多矛盾啊,有時候傲氣到令人頭痛,有時候卻可以不要臉皮,痞得讓人無所適從。

他不知道,而她沒發現,她的不要臉只會在讓自己感到安心的人面前出現,她不是天生驕傲,她的傲氣只是張面具,用來撐起她倔強的自尊心。

他知道她是受害者,知道她很委屈,卻想到如果自己晚到片刻會產生什麼後果時,忍不住抱怨。「就這麼遲鈍?葉田氏想對付你,你竟沒有半點感覺。」

不就是忙嗎?何況當年葉田氏連靖王府嫡女都敢算計了,她是什麼咖啊,哪會下不了手。半晌,她長嘆道︰「記不記我堅持離開王府的原因?」

「後院斗爭?」

「我以為只要不見面、不接觸,再多的嫌隙怨恨都會消弭。」

「道理上是這樣沒錯。」

「但好像錯了,我還是錯估女人的妒恨。」

「你的意思是……這次的事有梁瑀晨的手筆?」

「她給葉田氏五百兩銀子,命她促成此事。」話出口後,兩人不發一語。

梁璟朱濃眉深鎖,他不待見梁瑀晨,因為她自私粗鄙、言語難合,但即便如此終究是親妹妹,有好的也不會越過她。

就他所知,王叔和王嬸對她滿懷歉意,多方補償教導,這樣的生活,她還有什麼好怨恨?

「你打算怎麼做?報復回去?」

葉曦抬頭,半顆頭顱從披風里露出來。「報復來報復去,一門心思全放在這上頭,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就這樣算了?」

「嗯,終究是我竊取她的童年。環境造就性情,若她打一出生就在王府長大,現在的梁瑀晨定是溫柔可愛、天真無瑕的大家閨秀,何至于養出一副睚皆必報的性情。我雖不殺伯仁,但心有所愧,就這樣吧。」

「不擔心未成事,她一而再、再而三對你動手?」

「若有人用相同的方式再三傷害我,那麼在這場悲劇當中,多多少少摻雜我的默許,既然是我的默許,還有什麼好怨恨?」而她的默許源于罪惡感。

「鄉願。」

「不是鄉願,是過意不去。」

「笨蛋。」

「我沒那麼笨,以後我會防範的,說不定還會給點反擊,但我沒打算扯出這次的事,你也別告訴哥哥們,我不想他們難做。」

「說那麼多,總歸還是想護著瑀昊、瑀晟。」

「他們是我哥,當然要為他們著想。」

「那我呢?為什麼告訴我,就不必為我著想?」

嘻嘻一笑,她道︰「別唬人了,你對梁瑀晨的態度擺在那兒呢,她是好是壞影響不了你。」

她看他就這麼清楚?梁璟朱抿唇淺笑,目眺遠方。

她願意放過梁瑀晨,但他不願意,而有些人不管為難不為難,都得知道這件事情,否則……她太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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