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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撿個王爺 第七章 御書房求賜(1)

身前是成迭成迭的奏折,被擦拭得燦亮的龍椅上,向來勤勤懇懇的聖德帝難得的以手托腮撐著桌子發著呆。

伺候了聖德帝幾乎一輩子的李公公小心翼翼地走近了案桌,手里還托著一件軟毛的大氅,想要在不驚動聖德帝的情況替他蓋上。

只可惜,就在大氅蓋上聖德帝的那一刻,他還是被驚動了。

「皇上恕罪,奴……」見自己驚動了聖德帝,李公公立時跪下請罪,但他話都還沒說完,聖德帝已經揮了揮手,讓他起身。

「朕都說了多少次了,在朕的面前別這麼小心翼翼的。」  

李公公算是在這世上陪伴聖德帝最久的人了,人與人的相處,時日一久自是有感情的。

「皇上,君臣之禮不可廢。」面對著皇上的好意,李公公半躬著身子,很是堅持的說道。

能在這座偌大的皇宮里頭生存了幾乎一輩子,李公公自有其生存之道,不自視甚高就是其中一樣。

「我說你這老東西,怎麼就這麼固執呢!你也算是伴在朕身邊的老人了,咱倆之間除了君臣之誼,難道就沒有一絲絲的朋友之義嗎?」

沒好氣地瞪了李公公一眼,見他依然一副守禮自持的模樣,突然間一絲濃濃的冷寂便竄入了他的心間。

那一抹寂寥頓時讓他連話都懶得說,只是兀自朝著李公公揮了揮手。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不然奴才宣御醫進宮好嗎?」

對于帝王偶爾表現出來的親昵,李公公只是微微地勾了勾嘴角,但面上的恭敬沒有絲毫的改變,盡責地問道。

「朕沒事!」依然疲憊地揮揮手,他直起身想要打起精神,但不一會兒他就又靠回龍椅上。

「皇上這是想四皇子了吧?」

當今這世上,要數最了解聖德帝的,只怕非李公公莫屬了。

他一向知道聖德帝的心思,四皇子上回進宮只去了未央殿沒來御書房,雖然皇上嘴里不說,但其實心里是不悅的。

今天四皇子倒是破天荒的進宮見皇上,平素四皇子可是很懶散,若非皇上下旨,否則不輕易來找他,今日竟會自個兒過來,當真是難得啊!

只可惜,他公事公辦的參完人後便拍拍出了宮,完全沒有想到繼續跟他父皇多聊聊請個安。

距離上回父子相見已經快要三個月了,今兒個雖見面了,公事以外的事卻說不到一句話,甚至連父子互掐的機會都沒有,也難怪皇上會這樣懨懨的。

龍目忽地瞪向了李公公,聖德帝臉色一板,語氣不悅地說道︰「誰會想那個混小子,這陣子他給我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聞言,李公公笑了笑,絲毫不怕聖德帝發火,習慣性地伸手理了理御案上的奏折,笑著說道︰「皇上又何必言不由衷呢?皇上想見四皇子盡可派人去召,若是拉不下面子,不如奴才去請四皇子來御書房與皇上下盤棋?」

「誰要你這個老東西多事?」聖德帝啐了一聲,可下一句話卻泄露了他真正的心情,「不過他今兒個願意主動進宮告狀倒是讓朕很驚訝,去,派人給我把他叫來,朕倒要好好問問,那余家是哪里得罪他了?」

終于想到一個理直氣壯的理由,聖德帝的話讓李公公的眸心滑過一絲笑意,連忙躬身退出,正甩著拂塵準備去找四皇子,就見要找的人一臉冷色的緩步踱了過來。

看見那道身影,李公公微微一愣,然後便立刻滿臉堆笑的迎上前去。  

「奴才參見殿下。」依規定行了個大禮,李公公這才起身朝著殷驥驍說道︰「殿下來得可真巧,皇上方才才叨念著讓奴才去宣殿下進御書房呢!」

「嗯。」淡淡的嗯了一聲,殷驥驍在面對李公公時,倒不似平時的冷肅孤傲,自然對李公公也不會多有為難,只是徑自往御書房走去。

彷佛早已習慣了殷驥驍的少言寡語,李公公臉上的笑容未減半分,反而更加燦爛,在前頭領路時,還小聲的與殷驥驍話起了家常。

「這陣子皇上有些睡不好,胃口也不太好。」

「等會我讓譚悅之送些安神香來,至于胃口不好,我那兒有些藥膳方子,也讓他一親送來。」殷驥驍想也沒想就說道,態度自然的就像這些事兒是他早就做習慣的了。

「果然殿下至孝,要是皇上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就在李公公正說得開心的時候,殷驥驍冷不防地開代道︰「老規矩,別說東西是我送的。」

「殿下,您怎地不讓皇上知道呢?」

都說四皇子對于皇貴妃極為孝順,但凡皇貴妃想要的,只要一個眼神,無論她開不開口,不久後四皇子都會將東西搜羅了送至她的眼前。

其實有他才知道四皇子對皇上也是很關心的,只是每每做了事都不肯讓他說,這才讓皇上覺得他偏心。

「不想!」

很任性的答案,但李公公卻知道這是自己唯一能夠得到的答案。

四皇子打小就性子別扭,尤其是受傷毀容之後,他的脾氣更是捉模不定,有時甚至連皇貴妃都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這幾年,四皇子也算是京城的一方之霸,做的出格事可是數不清了,兩年多前他甚至打上了護國將軍府的門,只因為將軍幼子在街上調戲良家婦女。

說得好听是見義勇為,其實就是仗勢欺人,若是別的皇子做了這事,只怕早就被禁足,或者被趕至封地去自生自滅了,偏偏無論四皇子做了什麼出格的事,皇上都是明面上又打又罵,可其實從來不曾有過什麼嚴厲的懲罰。

「殿下,其實皇上是很疼您的,只不過身為皇帝,有的事也不是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的。」

看著眼前這個桀驁不馳的殷驥驍,李公公的心微微泛著疼,忍不住再次在心底懷疑皇上當年做下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李公公,你多話了。」稍稍頓住了步伐,殷驥驍有些不悅的說道。

望著這樣冷然的殷驥驍,李公公除了默然,什麼都不能說,只能盡責的領著殷驥驍往前走。

殷驥驍看著領在前頭那有些佝僂的身影,冰冷沉寂的心終究還是起了些許的波瀾,他知道李公公是在心疼他,可是那種心疼很淺很淺,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那種毫無保留、唯他而已。  

他很想要一個無論他想做什麼或者想說什麼,都會無條件站在他身邊的人。

想著想著,雲淺淺那天像是被雷劈著的神情在他的眼前清晰的浮現,于此同時,他的心中竟也浮一起抹好久不曾有過的希冀。

他覺得,或許雲淺淡就是那樣的人。

因為知道她的一點一滴、一舉一動,也知道她所有面臨的處境,所以他很清楚若非她娘的徹底無視與私心,或是駱景福不要這麼咄咄逼人,還使出那樣陰私的手段,以他家淺淺的良善和念舊情,她來不曾不為她們打算。

會不會有一天,她也會為自己這樣苦心謀算?只是一心一意站在他的身邊?

想到這樣的可能,冰冷的心忽地像有一陣暖流流過,此刻的他真的有種想要不顧一切去試看看的沖動了。

曾經,他真的只是想給她一個安穩的未來,替她尋模一個好的家、好的夫婿,可如今心中的貪念,讓他在最後一刻轉念了。

想要得到她那一心一意對待的漫求已經超過了一切,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

原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麼混日子度過,是她勾起了他所有的渴望,既然她勾動了自己,那麼自然該負起責任!  

至于那些想要擋她路的人、想要利用她的人,最好祈禱自己真有那個力量可以承受他的反擊。

時間過得真慢啊!

雖然很想振作起疲憊的精神,想要在兒子到來前多處理一些國事,可是聖德帝向來沉穩的心思今兒個卻特別的浮躁,

這當然是因為殷驥驍,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兒子。

也是那個這輩子會永遠藏在心中的女子舍了命生下的孩子,這幾年他不讓任何人提起她,可是她卻始終徘徊在他的心底。

痛失所愛的他,只能守著兒子、守著心底深處的想念,努力實現自己對她的承諾,要做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當年他為了保護小四,怕自己忙于國事無法事事照顧妥當,再次造成憾事,不得已將小四托給皇貴妃,這幾年皇貴妃為了自己的兒子有時候會利用小四的事兒,他也不是不曉得,只不過是睜只眼閉只眼罷了。

他更清楚,皇貴妃其實有意無意地在減損自己與小四的父子親情,他不是不想阻止,可他深知小四性子別扭,若是一個不好,只怕自己與小四會越發疏遠。

因為有了這層顧慮,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小四對自己的疏離,每每說沒有兩句話,父子就像要掐起來似的。

「皇上,四皇子來了。」

沒想到殷驥驍會來得這樣的快,聖德帝微微一愣,向來威嚴的容顏頓時浮現出一抹淺笑。

「參見父皇。」

一進門,殷驥驍難得似模似樣地直接跪行大禮,看也不看聖德帝一眼,自然也看不到聖德帝對這種疏離的失望神情。

咽下心頭的苦澀,聖德帝沉聲說道︰「平身吧。」

聞言起身,殷驥驍束手而立,躬身退在一旁並不開口。

知道兒子待他冷淡,所以聖德帝就算再悶,也只得模了模鼻子自己開口問道︰「咳,今兒個為何彈劾余侍郎?他是哪兒惹著你了?」

這小四向來是個慵懶的主,很少主動出手管什麼事,今兒個竟難得這般積極,要說沒有什麼特別的因由,他才不信。

「因為他想將女兒嫁給我,有這樣的痴心妄想,難道不該懲戒嗎?」殷驥驍很理所當然的說道。

完全沒有料到竟然是這樣的理由,聖德帝一愣,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千思萬想,卻沒想過會是這個原因。

其實這樁婚事皇貴妃有與他提過,可是他並沒有立時答應,殷驥驍既是自己最在意的兒子,他又怎肯讓人隨意操弄他的親事?  

許多事情他或許身不由己,不能恣意行事,可給兒子一個順心自在的日子,他還是能做到的。

真正叫他詫異的是,自己這個兒子對于皇貴妃一向言听計從,他還以為小四會連婚事都讓皇貴妃一手包辦,卻沒想到這次竟然會用這樣的方式反彈皇貴妃的安排。

「你不喜歡余侍郎的嫡女?」對于兒子的轉變,聖德帝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其實我娶誰都無所謂,但是……」

難得的,殷驥驍竟然對聖德帝的問題有問有答,他這改變也讓聖德帝欣喜若狂,開始認真了起來,只覺得連殷驥驍的停頓都令他心急難耐,開口追問︰「但是什麼?」

聖德帝那急切激動的模樣讓一邊看著的李公公都覺得有些心酸,堂堂一國之君,何曾這樣小心翼翼的面對任何人?

「兒臣已經有了心儀之人,而且誰也無法阻擋。」玩不來那種欲言又止、以退為進的招數,在聖德帝的面前,他一向有話直說。

聞言,聖德帝更是驚詫,自從小四到了五六歲的年紀曉事之後,從來不曾真的開口同他索要什麼了。

看來,這個姑娘對于小四來說一定很重要,重要到他願意開口索要。

想清楚這一點,聖德帝的眼眶驀地竄過一陣熱意,若是她知道小四終于也懂得男女情事,一定也會很安慰吧!

「這個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雲家嫡麼女。」

雲家?

因為雲千機驟逝,聖德帝還曾傷心感懷了好一陣子,但隨著時日的過去,記憶終究漸漸淡去,如今突然被提起,他一時還有些想不起來。

「就是那個曾經為了父皇,以親女性命力保三妹妹的雲大人的女兒。」

殷驥驍的語氣隱含著譏誚,似乎對于聖德帝竟然不記得當初為了他,幾乎失去一切的雲千機而感到不值。

聖德帝怎麼可能沒有感受到殷驥驍話語里的輕蔑,他的臉色倏地一板想要發火,但父子倆難得可以好好說些話,便只能強忍下來。

「雲愛卿為朕犧牲良多,朕又怎麼會忘呢?」干干的為自己反駁了句。

「是啊,父皇日理萬機,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有的。」

本來他是想繼續挖苦的,畢竟在面對父皇時,他的心里總是有無法消除的憤怒,可是當譏誚的言語到了舌尖,雲淺淺的名字和麗容突然又滑過了心間,一念之間,原本的譏諷竟全都收了起來。

聖德帝的手其實已經悄然地移向奏折,只等著殷驥驍那不馴的話語一出口,那些厚實的奏章就會全都往兒子的身上招呼過去。  

卻沒有想到他得到的竟然是兒子為他開月兌,一時之間,聖德帝愣住了,龍目炯炯地看著殷驥驍,眸光中微微閃著一層水光和激動。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姑娘嗎?

其實從方才殷驥驍提起雲家時,他就想起了雲千機,當初雲千機突然過世,他也是滿懷傷痛,也曾想要嘉惠雲千機的後人,可是雲千機的長子雲漸生不僅太過年輕,才能也不顯,他本打算若他能考上科舉,便酌情重用。

誰知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曾听說雲漸生有考上功名或有什麼成就,所以漸漸便遺忘了,倒沒想到小四竟會看上了雲千機的嫡麼女。

雖說雲家已然落敗,但是小四向來對于皇位不爭不搶,顯然也沒有什麼其他心思,若是能娶個自己喜歡的女人,和和美美的過上太平的一生似乎也是不錯的。

「你方才說喜歡上了雲家的姑娘。」

「嗯。」

殷驥驍大大方方地點頭應是,雖然面上依舊冷淡,可聖德帝仍然可以從他的表現中感受到他對雲淺淺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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