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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釀酒 第九章 玉妝公主的打算(2)

「啊!終于到了。」

看著巍巍的城門,夏和若有種解月兌的感覺。在馬車上待了足足一個月,整天晃來晃去,是個人都受不了,整個骨頭都散了,好像東湊一片、西拼一塊,嘎吱嘎吱作響。

反觀車上的另一個人,她是羨慕嫉妒恨,不管馬車如何晃動,他該吃就吃、該睡就睡,還能靠著她側身看書,順便上下其手佔她便宜,悠閑地像出府賞景的公子哥兒。

若非外頭五百名站姿筆直如長槍的親兵們,她真要以為自己是富貴中人的家眷,春天賞花,夏天畫荷,秋天摘桂,冬日賞梅……

「瞧你那德性,像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給爺留點面子,別丟人現眼。」吃著桂圓的段玉聿朝窗外吐出籽,神情慵懶,一腳斜跨在她腿上,一腳平放在地。

「我是頭一回進京,當然沒見過大城的宏偉和壯觀,我看什麼都新奇,樣樣好,比起東興縣大多了。」車多人也多,街道寬敞,三三兩兩的小販在街道擺攤,還有賣花的小姑娘在人群中穿梭,兜售一串串香花。

「咕!東興縣算什麼,鳥不拉屎的小地方,趕明兒見過母後後,我帶你四處逛逛,把該吃、該玩的全給繞一圈,給你長長見識。」他句句嫌棄,可話里話外都帶著寵溺。

「好呀!我還真想瞧瞧京城是什麼樣子,以前老是听別人說,這會終于親眼瞧見。」兩頰紅撲撲的夏和若像個剛拿到糖吃的小孩,興奮地不時掀開雲綾緞窗簾往車窗外瞧。

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有叫賣聲、有高聲嚷嚷著讓路的人聲,還有孩童們拿著波浪鼓追逐而過的笑聲。

「剛瞧很新鮮,瞧久了就沒意思,當年被我燒掉的玉真樓又重建了,刑老二銀子真多,改天去借用借用。」又開青樓又開賭坊,不知收了多少孝敬。

「什麼玉真樓,是酒樓還是客棧?」應該不是飯館,肯定是達官貴人吃飯的地方。

見她問得認真,段玉聿悶聲一笑,「總歸是好姑娘不會去的紙醉金迷場所,那里是要撒大把銀子的。」

「刑老二又是誰?」她很好奇。

「戶部尚書。」把國庫當成自己的銀袋,這些年他不在京城,這老家伙鐵定又撈了不少。

「喔!」她趴在窗邊,水汪汪的眼楮睜得又大又亮,好似怕漏看了什麼。

「喔什麼,坐好,以後有得你看,這走馬看花的,你能看到什麼?不過是皮毛。」他閉著眼都能從東市走到西市,再繞過南門回到北門,這京里的一磚一瓦他比誰都清楚。

偌大的帝都竟沒給他一絲歸屬感,這才叫可笑,他像個過客來來去去,連片葉子也不沾。

還想偷看的夏和若斜著眼一下一下地偷瞄。「到了沒?我們先到將軍府還是長樂王府?」

「你傻呀!你那些舅舅還在半路上,他們的腳程能有我快嗎?當然是先回王府。」他把回府說得理直氣壯,彷佛兩人就應該在一起,他們回的是自己的府邸,王府也是她的。

「可是你讓我跟娘說要住在舅舅家,要是不去不是很奇怪,還沒出閣前,我不便借宿外男家。」該堅持的還是得堅持,只是……

「一間沒人的空屋去做什麼?若是不誑騙你娘,你敢跟她實話實說嗎?」從邊關到京城何其遠,沒兩、三個月是到不了的,他是替她舅舅家做好了安排,但不表示一群老弱婦孺走得快,一家子上路難免拖延到行程。

夏和若頭一低,還真不好回話,真要說太皇太後召見,她娘還不得先嚇死。「走了很久,長樂王府還沒到嗎?」

「到了。」他以指挑開桂圓肉,往她嘴里一塞。

「到了?」她怎麼沒看見大門,馬車還繼續往前走。

「眼前這條路叫王府路,東邊被拆過似的灰屋子是忠義王府,再過去點如馬糞顏色的是武真王府,再往前走……」

他一口氣說了四、五座王府,嫌到一個不行,似乎這些都是行將就木的老頭,他總有一天會拆了它們。

「等等,我說的是長樂王府,你說的那些與我何干?」她都被他搞胡涂了,難道他住在皇宮里?

段玉聿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我不是說到了嗎?」

「到了哪里?馬車還在走。」他的惡趣味有時候會將人逼瘋。

他突地放聲大笑,一把摟住她。「王府路、王府路,顧名思義這條路的兩側皆為王府,剛彎進來看到的便是長樂王府,整個西面都是我們的。」

夏和若被嚇到了,驚訝地睜大眼,久久沒法回神。

好大……

「哪里大,我在封地的王府是這兒的十倍大,你在里面還能跑馬呢,逛上十天半個月也逛不完。」少見多怪。

封地的王府要養三萬精兵,因此不蓋大點不夠用,方圓十里內的山川、湖泊都是王府的,他讓人蓋軍營、練武場、跑馬場,還有數也數不清的房舍,有的屋子他連去都沒去過。

不知自己喃喃自語將心聲說出口,夏和若收起驚嚇的神色,再次趴在車窗往外看。「你一個人住得了嗎?」

「不是還有你?」他取笑地將指往她唇上一點。

「可多一個我也是九牛一毛,根本沒多大感覺。」怎麼還是牆,到底有完沒完,她兩眼都看花了。

他輕聲在她耳邊低喃。「多生幾個孩子就能填滿。」

她一听,滿臉潮紅。「我們以後要住在京城嗎?」

頓了頓,他臉色微冷。「你想住京城還是回我的封地?」

夏和若想了一下,小聲的在他耳邊回道︰「這里貴人多,以我的出身恐怕融不進這圈子,我還是喜歡咱們地頭,有空時還能釀幾壇子酒喂喂你的酒蟲。」

「好,我等你釀酒……」

忽地,正在行進中的馬車不知被什麼撞了一下,車身受力,搖搖晃晃,馬受驚了,嘶鳴不已,行伍出身的車夫連忙拉住揚蹄的馬兒,慢慢地安穩下來。

「好呀!哪個不知死活的家伙敢擋小爺的路卜不知道路是小爺開的嗎?還不立刻給小爺滾下來,小爺留你個全尸,不牽連你一家老少。快滾下來,別等小爺動手……」

「長進了,敢自稱小爺了。」馬車內傳出冷冷的譏誚言詞,半個桂圓殼彈向「小爺」的腦門。

「誰,誰敢暗算小爺!你們全是死人呀,還不上去把人拖下來打,不把人打殘了,小爺打死你們……」

「小爺」撫著頭大吼,氣得直跳腳。

「可是爺,馬車四周全是帶刀侍衛,奴……奴才們不敢動手。」咽了咽口水,下人滿臉惶恐。

「沒用的奴才,他有侍衛,小爺沒有親兵嗎?去,把府里的兵叫出來,一人一腳把馬車上的人給小爺活活踹死。」也不打听打听他是京城小霸王,名頭一說出來,能嚇死半城人。「是。」

家丁才剛要去叫人,馬車上的男人又出聲了——

「白小七,你真是給爺長見識了,來來來,爺站著不動讓你踹,能踹得了算你本事。」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他一不在京城,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蝦米都跳出來了。

「你算什麼東西,敢直呼小爺白小七,小爺……咳咳!你……你給我吃了什麼……」

忽地一物彈入口里,白小七怔了一下,咳了許久沒咳出,反而一口咽下,他驚慌不已,以為被喂了毒。

「桂圓。」

「桂圓?」他停下正在挖喉催吐的動作。

「白小七,爺離開時你不過豆丁點大,現在都會橫著走了,把王府路當你家的,你有沒有把爺放在眼里?」沒有他,哪來的王府路,這些假王爺有哪幾個出自宗室?

「你……你是誰?小……小爺不怕你,給小爺報上名號來!」哼,就算他打不贏,也還有大哥,準把這人打得屁滾尿流。

「睜犬眼楮瞧瞧你家爺是誰。」一只長腿跨下馬車,隨後是高大的身軀,一股撲天蓋地的煞氣迎面而來。

「你……看起來很眼熟……」為什麼有一陣恐懼由心底升起?好像有大禍臨頭的感覺。

「是眼熟呀,要不要爺再把你扔進大湖里,喂你生吃剝皮青蛙……」

段玉聿話還沒說完,先前氣焰高漲的白小七突然尖聲驚叫,臉色發白地跌坐在地,全身發著抖。

「長……長樂王!」白小七眼前一黑,差點厥過去。

他寧可自己厥了,也不願生生面對這個閻王。

「原來還有人記得本王呀,真是榮幸。」段玉聿露著白牙笑著,表情多麼和藹可親,可是……

白小七褲下已出現一泡黃尿。

「榮幸,榮幸……啊,不對,你怎麼回來了?你……你不要打我,我錯了……」白小七驚恐的抬起手遮頭,怕這位大爺的腿往身上踹。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真是好孩子呀!不過你的馬車撞壞了本王的馬車,讓本王無法耀武揚威的回府,你說這筆帳該怎麼算?」他這人很好商量,從不恃強凌弱。

段玉聿一腳踹在白小七的手上,他吃疼得冷汗直冒卻不敢喊出聲,一張臉白得像死了爹娘,正在哭喪。

「我賠、我賠,我給你賠禮。我最近剛買了一匹汗血寶馬,明兒送到你府上可行?」白小七卑微得不能再卑微,連眼神都不敢直視,抖個不停的身子讓人看了覺得著實可憐。

「你認為爺這麼好打發?」一匹汗血寶馬,他不是弄不到,但聊勝于無,回去蓋個馬場養馬。

「那再加一艘畫舫如何?買不到一個月,只下水一次……」白小七都快哭了,只求全身而退。

段玉聿假意思忖,「依本王以前的性子,定是斷你一手一腳,但因車上有女眷,本王不想見血驚嚇到她,所以這一回饒過你。日後你見到本王有多遠滾多遠,最好繞道走,听到沒?」

出府就這一條路,不走這條路還能往哪走?可白小七哪敢說不,「是是是,一定繞路,一定繞路……」他站在翻倒的馬車旁點頭哈腰,長樂王的馬車沒走,他連腰都不敢伸直,一副見到祖宗的模樣。

「啊!他暈倒了。」從車窗往後看,夏和若驚呼一聲。

「還是這麼沒用,才說他長進了就漏氣,我一沒打,二沒罵的,他還能自個兒嚇破膽。」就憑這膽量,也敢四處吆喝。

「他是誰?」看來來頭不小。

「白小七,東漢王最小的兒子,有一姊入宮為妃。」他得敲打敲打了,不讓這異姓王心生動。

段玉聿此番回京,除了帶夏和若進宮,還有其他的目的,那就是要處理幾個不甘被削藩而有意連手的藩王。

東漢王在封地,並未在京城的府中,他嚇嚇小輩也好,知道怕就不敢造反,省得他又要帶兵圍剿。

「我看你踩了他的手,他會不會有事?」就「輕輕」一腳呀,怎麼那人臉都白了,面無血色?是嚇的吧!

夏和若不曉得那一腳段玉聿下了多少力道,表面看起來沒傷的白小七手骨都碎了,想要好起來需要花很長的時間。

「你認為有事嗎?不過就是瞎吼瞎叫,你別理會了,咱們王府真的到了,你想想要先從哪里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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