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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臣吉妻 第十一章 輸了這一仗(1)

晴蘭說話算話,雖然狀元紅很貴,雖然經常賣到斷貨,但黑敘生辰這天,大白天的,趁著賀巽上朝,一群人吵吵嚷嚷進了牽姝閣。

晴蘭大方開壇相請,是壇喔,不是壺,還讓大紅牌香香姑娘唱歌,青青姑娘跳舞。

香香的歌聲多軟啊,一句句好哥哥、好情郎,好到酒不醉人人自醉,連賀小扮哥也紅了臉。

青青姑娘的舞蹈多撩人啊,一個靠近,身上帶著汗水的馨香味兒,讓白子、黑子連聲喊——我要娶媳婦!

晴蘭終于理解,大臣們為什麼喜歡在這種地方釋放壓力,為什麼會在這里傳遞著不為人知的消息。因為女人的酥胸里,最能讓男人放松心情。

晴蘭沒喝酒,因為待會兒要見四空大師,好把周勤身邊的三五鳥事告訴他,藉著他的嘴傳給賀巽,希望這些「鳥事」能讓他妥善利用。

但她不想破壞氣氛,便假裝微醺,她想和他們一起在靡靡之中放松心情。

白叔方酒量不行,三杯下肚開始胡言亂語,現在正繞著青青姑娘轉圈圈。

晴蘭用手肘撞撞賀洵胸口,笑道︰「喝一杯嘛,喝完說不定就成了狀元郎。」

「不喝,我還小。」

「不小了,最近大嫂打算幫阿洵相看幾個姑娘。」

晴蘭的話鬧出賀洵一張大紅臉,他推開她湊過來的臉,「別亂說話。」

「我可沒亂說,來,慶祝我們家阿洵轉大人,喝一口。」她逼賀洵喝酒。

賀洵討厭酒,他不喜歡無法自控的感覺,但晴蘭笑得那樣歡暢……他為她感到慶幸,因此即使不樂意還是喝下她遞過來的酒。

酒入喉,喉頭的灼熱感讓他嗆著。

一陣猛咳,他不小心把桌前的茶盞給弄翻,頓時羞惱,倏地起身猛拍衣服上的茶漬。

看見他的狼狽,晴蘭笑個不停,他傲嬌地瞪她一眼,急急跑到外頭找小廝換衣服去。

今天黑敘也開喝了,活二十幾年,連親爹都不拿他當兒子,這是他頭一回過生辰,被人在乎的感覺……真美妙。

跳完舞,白叔方坐到晴蘭身邊,攬住她的肩膀說︰「嫂子,你太好了,我真喜歡你。」

「很榮幸被你喜歡。」一壇狀元紅買他一晌歡樂,值得!如果賀巽也像他,能輕易被酒收服,她不介意把滿倉狀元紅全往家里搬。

他捧住她的臉,認真說︰「真的!如果有你這麼好的老婆,我絕不會去招惹夏媛希。」

招惹夏媛希?晴蘭呵呵笑兩聲,自信滿滿地拍拍胸口,張開手心,從小指一根根往回收,「嘿嘿嘿,那已經是過去的事啦,現在你們家老大已經被我收服。」

「不對,偷偷告訴你哦,夏媛希那個女人膽子可大著吶,二皇子成親多年、膝下無子,好不容易在楊側妃肚子里種上一個,她竟敢動手。」

她對楊嬛動手了?

「真假?然後咧?」

今生夏媛希除了與侯府之間的關聯外,對周勤無法起到其他作用,再加上皇帝對賀巽的看重,祖父與父親的地位遠非前世可比,周勤不再對祖父言听計從,祖父對周勤也沒有前世那般熱絡,兩方關系遠遠不如楊家與周勤。

「皇上下旨,七尺白綾結束夏媛希性命,她死便死了,卻害得你祖父被連累,官位丟了,連你父親兄長們也降職二、三等。」

祖父不當首輔了?也好!丟了官、切除翁婿關系,侯府不會摻和奪嫡了吧?

「所以夏媛希死了?」晴蘭問。

「就是沒有才氣人吶,你可知老大做了什麼?他居然允諾三年的玉礦收益交換夏媛希詐死、離開皇子府,他還幫夏媛希更名改姓!這是抗旨吶,為那種女人擔上這麼大的風險,你說老大心里在想什麼?」

五分薄醉的黑敘听見了,急忙捂住白叔方的大嘴巴。

白叔方推開黑敘,他太憋太悶、太為晴蘭不值,「放開我、我要說!」

晴蘭沉下臉,彷佛被人悶揍了一拳。

賀巽在想什麼嗎?白子不清楚,她卻能猜得出來,他想彌補心中缺憾,想扳正當年的陰錯陽差,他對夏媛希的心思……不曾改變。

「爺把夏媛希安排在哪里?」

「在樂知巷里,那宅子多大多貴多好啊,老大自己不住,卻讓夏媛希搬進去,太可惡了,你說說,夏媛希是不是狐狸精轉世?」

樂知巷?她知道啊,那圜子造景听說前任屋主花了七、八年才完成,每個院子都精雕細琢,打造出與京城大宅截然不同的風貌,她原本打算用來開一家高級且隱密的娛樂處所,沒想……他拿去用了啊。

眼淚未流下,她先一步用力抹去,起身,卻被黑敘攔住,「嫂子,你去哪里?」

她搖搖頭,「去走走逛逛,你照顧白子。」

酒氣上頭、昏頭脹腦的黑子被白子一把拉下,還沒坐定,白子手腳纏上來,同他要酒喝,邊要還邊喃喃道︰「我真討厭夏媛希……」

看了兩人一眼,晴蘭快步走出廂房,小廝見狀迎上前,「東家……」

她深吸氣,假作無事,「把三位爺伺候好了。四空大師過來的話,轉告他我臨時有事,過兩天再去尋他。」

察言觀色慣了,小廝發現她臉色有些不對,問︰「東家要不要用點醒酒湯?」

「不必,我沒喝酒。」她沒醉、沒傻、沒呆,她只是心碎,還以為漸入佳境,以為已經承攬他的愛情,原來並不是。

誤會真是大了呀,他落實夫妻關系只是因為……抱歉,因為想迎接夏媛希而做的鋪陳。

他以為給她一顆甜棗,她就會歡天喜地接受他的安排?

她想笑,但臉上每根肌肉都僵住了。

賀洵換好衣服回到廂房,卻發現晴蘭不在。

他推推黑敘問︰「大嫂去了哪里?」

「去……逛逛?對、去逛逛。」黑敘搖頭晃腦,醉得更厲害了。

有什麼好逛的?牽姝閣是她的地盤,到處早就走熟走遍了吧。

「黑子,你說老大是不是很壞?他腦子肯定壞掉,才會看上夏媛希……」

「要不要咱們拿刀去樂知巷嚇嚇那尾千年狐狸?」

賀洵心頭一驚,不會吧?他們把這事兒告訴大嫂了?該死!就說喝酒誤事。

他跳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沖。

敲開樂知巷宅子大門,晴蘭與夏媛希面對面。

不幸婚姻磨掉夏媛希的自負驕傲,再度面對晴蘭,她的怨慰更深。

為什麼前世今生她都過得比自己好?前世輸在出身也就罷了,可是今生,她明明拿到一手好牌啊!

「夏晴蘭」不是應該被踩在污泥里永不翻身?為什麼她已經成為夏晴蘭,還能夠活得風光明媚?

看看夏晴蘭,她多漂亮、多艷麗、多自信,那是被絕對寵愛的女人才能養出的絕代風華,反觀自己,蒼白憔悴、虛弱茫然……

不對的,不可以這樣的,她才是「夏媛希」啊,她才是承恩侯府的嫡女,她有最好的家世,她順心遂意的嫁給周勤,她應該永遠高高在上、睥睨俯首的夏晴蘭,為什麼到頭來,她會狼狼從雲端墜跌,而夏晴蘭還待在雲端上。

夏媛希滿心後悔,不該嫁給周勤的,糊涂走過一遭她終于學會,有權有勢不及有情有義。

她錯了,她不該輕蔑賀巽,不該自以為能夠駕馭周勤,不該看不清男人心。

賀巽才是真正愛她的那個人啊,他願意為自己承擔風險,願意許她一個全新人生,這樣的男人才堪作良配。

只是……夏晴蘭站在前面。

第二次選擇,她必須在夏晴蘭跟前低頭。

不要!她輸掉前世,再不願輸掉今生,她已經是夏媛希,夏媛希天生就該比夏晴蘭高貨,所以……賀巽只能是她的!

對,她把賀巽借給夏晴蘭四年,如今夏晴蘭得全須全尾將賀巽還給自己。

深吸一口氣,她抬高下巴,驕傲地看向晴蘭,「我知道你為什麼來,你沒猜錯,我可憐了,卑微了、失敗了,站在你面前的不再是過去的夏媛希,你很得意對嗎?你想嘲笑當年我讓你代嫁對嗎?」

晴蘭看著夏媛希的眉眼,刻薄、怨慰,她的眉宇間充滿忿恨,現在的她不是高門貴女而是下堂婦,尖酸得讓人不忍多看。

「沒錯,我是後悔,後悔將賀巽讓給你。只不過很可惜啊,經過那麼長的時間,你仍然無法收攏他的心,他還是像過去那樣愛我,愛得無怨無悔、義無反顧,當年他為了娶我,求皇帝賜婚,而今他甘願為我違抗聖旨,甘願為我砸下千金萬金,面對這樣濃烈的感情,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得意一笑,她又道︰「我別無選擇啊,我只能紆尊降貴,為他更名改姓一輩子陪在他身邊。」

「一個傷害皇嗣、被賜七尺白綾之人,何來的尊貴?」晴蘭輕問。

臉色變換間夏媛希凌厲了眉目,「你瞧不起我。」

「是你做出讓人瞧不起的事,人之所以尊貴,從來不是因為別人的目光,而是因為己身的作為。」她緩聲道。

是這樣的嗎?所以她前世是夏媛希的時候,眾星拱月、才名在外,今生是夏晴蘭的時候,一樣風光霽月、令人高看,所以不管是否交換身分,她都會活得比自己光鮮亮麗,而她只有被踩在泥地里的分?

像被打了記悶棍,夏媛希望著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曾經那張美麗臉龐屬于她,也曾經痛恨那張像極母親的臉……

所以不管她是夏晴蘭或夏媛希,都注定輸得一塌糊涂?

不……不對、不會,沒有這種注定,她可以翻雲覆雨,可以改變一切,至少……至少賀巽深愛自己,不是?

「你來這里,想要什麼?」夏媛希問。

「你說呢?」

「要我知難而退?」

「你會嗎?」

「我為什麼要?在我最艱辛無助的時候,賀巽把我從地獄中撈出來,他深愛我,他寧願為我犧牲生命,為我撐起一片天,我為什麼要退讓拒絕。」

問得好,夏媛希為什麼要?

男人願意用自己的未來交換她的新人生,願意披荊斬棘為她鋪就康莊大道,有這樣的愛情做支擦,她何必知難而退?該知難而退的是不被在乎的那一個呀。

晴蘭不得不承認,夏媛希的話無比正確。

堅強的意志在瞬間瓦解,晴蘭懷疑了,懷疑自己來這一趟有什麼意義,只是想看清楚橫在眼前的問題有多困難?只是想確定自己該往哪個方向?只是想讓不確定的愛情驅逐出境?

四年了,她汲汲營營,與他並肩齊心,四年了,她以為自己近乎完美,她以為有這樣的基礎,愛情能夠禁得起風雨,哪里曉得……愛情只是她自以為是的想像。

見夏晴蘭臉色煞白,她被打擊到了?很好。

夏媛希趁勝追擊,「嫁給周勤這些年,我學會一件事,在婚姻里面,不被喜愛的那個才是不重要的妾。」

楊嬛是什麼身分?小小側妃膽敢如此囂張,仗恃的不就是周勤的寵愛?而今立場交換,是自己讓賀巽無法放手,是自己得到賀巽的全部愛情,誰是正妻、誰是小妾?總要蓋棺那日方能認定。

晴蘭下意識點頭,哪有什麼寵妾滅妻,是當妻子的從來不在丈夫的心里。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指的就是她這種情形?不管是不是,這一仗晴蘭都輸了,她很清楚,該知難而退的是誰。

晴蘭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這麼快,她穿著一身男裝,滿身狼狽的進府。

一路從前院跑到後院,跑過花園、經過兩個院子,最後她停在賀巽的書房前面,看過半晌後,才舉步向前。

「少女乃女乃。」護衛對她點頭招呼。

「爺在嗎?」

「在。」稟告過後,護衛讓晴蘭進門。

賀巽從滿堆奏摺里抬起頭,在看見晴蘭那刻,他下意識笑開。

情況越來越嚴重,每每想起她就忍不住愉悅,但凡看見她,嘴角就控制不住上揚、心潮澎湃……他呆啊,怎麼會不曉得,「大哥哥」老早老早就變身「大野狼」?

「怎麼來了?」

還以為昨晚的用力盡心會讓她今兒個下不了床,沒想她一早就吆喝人出去浪,看來今兒個晚上得再加把勁兒才行。

以前他覺得男人有病,為什麼非得在女人身上證明自己的能力,現在他理解了,理解這種證明,確實會讓男人驕傲無比。

「有事想問問你。」

合上奏摺,他走上前,雙掌搭在她肩膀,「問吧。」

「你對夏媛希……是真的?」笑容快要撐不住了,偽裝的快樂消失中。

她問的是——你愛夏媛希……是真的?

他卻以為她指的是「以三年玉礦收益交換夏媛希一條性命……是真的」。

目光凝在他臉龐,她不放過他絲毫表情,然後她看見了,羞慚從他臉上一閃而過。

很好,答案確定。

「對不起。」他說。「我會補償你的。」他又說。

賀巽錯了,她不想要他的抱歉或補償,從過去到現在,她求的都是同一件事——真心、真意、真情。

傍不起是嗎?給不起就別給,她不會逼迫他拿假意來代替。

她沉默,他不語;她仰頭看他,他俯首望她,兩人就這樣對峙著,好像誰先別開眼誰便輸了。

「是真的嗎?」她想再度確認他的心。

「是的。」他開口,給的是她不愛听的答案。

是的的,他愛夏媛希、愛到甘心拿性命前途去交換;是的,他愛夏媛希,在婚姻里面不被喜歡的才是小妾。

答案出籠,是她追來的,可她卻退縮害怕、無所適從了……她的勇氣昵、驕傲呢?它怎麼可以集體失蹤?

慌亂了手腳,她告訴自己,不能輸掉氣勢,她必須理直氣壯,她必須……振振有詞。

吸氣、握緊雙拳,她抓住他的衣襟怒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很清楚。」

「清楚自己獨斷專行?清楚自己冒著砍頭危險,非要救下一個謀害無辜生命的惡人?清楚此事泄露,死的不是一個賀巽,而是一整個賀家?你要祖母、小叔因為你的‘清楚’而犧牲?賀巽,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啊,在你心里,是不是天底下除了夏媛希,其他人都不重要?」

「不會危險的,我有把握。」

「把握?你當真以為皇帝倚重你便可以欺上瞞下、肆無忌憚?你當真以為朝廷沒有賀巽,大周就要亡國?你當真以為周勤會為三年的利益低頭,皇帝就會為更多的利益,對你做的事視而不見?」

「我沒有以為任何事,但你放心,我行事周全,不會發生你想像的那些。」他將她抱進懷里,試著安撫。

晴蘭狠狠將他推開,退後兩步指著他冷笑,「賀大人果然有底氣,連皇命都可以不看在眼里,可我不行啊,我是個惜命的小女子,如果你非得做這件事,對不起,我不奉陪。」

「不奉陪」是什麼意思?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小表橋?

不可以!他不允許她離開自己。

陰沉了面容,他語帶恐嚇,「我們是夫妻,你和我綁在一條船上。」

換言之,他落實夫妻關系、他對她的浪漫溫情,只有一個目的——逼她噤聲?逼她同意與夏媛希和平相處?

炳哈,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我會泅水,可以隨時跳船,要不……信不信,殺人這種事不是夏媛希的專利,我也會啊,樂知巷是吧?金屋藏嬌是吧?為了保命,我不介意對她下狠手。」

「誰告訴你樂知巷的?」聞言,他擰了眉目。

「我想知道什麼事,需要誰來‘告訴’嗎?你以為天底下只有你最能耐,無人能當你的對手?」她輕嗤。

「你窺探我的行蹤?」賀巽詫異,他沒想到她會把對付周勤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如果我不窺探,請問什麼時候才會知道,夏媛希的刀已經架在我脖子上?」

他扣住她的身子道︰「別說這種話,夏媛希是你的姊妹,她不會傷害你。」

「她不是我的姊妹,她殺了我的王嬤嬤,她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鬼。」

「王嬤嬤的死不是她的錯,是承恩侯世子夫人動的手,她恨你母親。」

夏媛希是這麼對他說的?她竟為了保全自己,連疼愛她的母親都能出賣?她……何止是魔鬼啊。

至于他,這種漏洞百出的話他竟照單全收?天吶,愛情果真會讓人變笨。

「你相信她還是相信我?」

「你對她有偏見。」

「如果我告訴你,我有人證物證,證明夏媛希是凶手呢?」

「以你的能力,想制造多少證據都不是難事。」

能力?制造?他認定如果她和夏媛希有一方是魔鬼,那人必定是她。

好失望呀……說好的信任呢?說好的並肩呢?原來在愛情面前,那些通通不算數。

挺直背脊,咬緊下唇,她緩聲道︰「你有你要守護的,我也有,夏媛希早該死的,我絕對不會讓她活著。」

即便不當賀家媳婦,她仍要守護祖母與阿洵,當年她護不了王嬤嬤,但現在……她將竭盡所能。

「不要踩我的底線。」她在逼他失控。

「夏媛希是你的底線,那我是什麼?」

「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那個不被愛的、必須在小妾跟前俯首的女人?

搖頭再搖頭,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咬牙切齒道︰「我發誓,我會用盡一切辦法讓她消失……」

然下一刻,沖動的他掐住她的頸子,手指收縮之際……她能呼吸,只是疼痛,那痛,痛進心底。

「我警告你,不許動媛希一根寒毛,但凡她有個意外,我絕不輕饒。」

他恐嚇她,他希望她適可而止,他在賭,賭她的良善本性、賭她的恐懼,賭 在所有的條件下,她願意退讓。

可他不知道,他的賭注把她的心逼進牛角尖。

望著賀巽,晴蘭自問︰為什麼啊,為什麼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為什麼要自討苦吃?為什麼總是在愛情里傷殘?是因為……她總是做出錯誤選擇?

閉嘴了,她不辯解不保證,只是垂下的眉睫里面裝著濃濃的失望,她對他失望,也對自己失望。

見她不語,賀巽以為她低頭了。

賀巽松開手,卻赫然發現她白皙的頸子上出現五個青色指印。

他後悔,罪惡感狠狠敲上,他想撫上她的傷處,想對她說抱歉,她卻像受驚的兔子般,驚惶地往後退,望住他的眼光中充滿防備。

她的驚懼讓他無法再進一步,手停在半空中,久久不落。

兩相對望,數息後,她拉起疏離的笑容,再退後兩步,低聲道︰「我明白了。」

這次是真的明白了,明白該在兩人中間築起一道牆。

曾經那道高牆是他築起的,她費盡千辛萬苦終于把高牆打掉,然而現在她必須把滿地的瓦碟一塊塊拾起、壘上,必須……再次當陌路女子。

轉身,沉重的腳步像她沉重的心情,她用力扣住笑容,用力壓抑絕望,用力把傷心憋住,用力告訴自己……從愛情中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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