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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包小福星 第四章 棒打出頭鳥(2)

「那個小雜種呢?」

「上頭沒說,只說挑斷他的手筋、腳筋,讓他一生行乞為生……」

「殺人不過頭點地,公……這一招也太狠了。」

「最毒婦人心,再狠也狠不過天家。官牆里面出來的向來心狠手辣,誰會在意區區幾條人命……」

「噓!別說了,快把事干完好回京覆命,那個人脾氣可不好,要是咱們搞砸了,回去肯定沒命。」

壓低的聲音似有驚恐,提起桶子四下潑油。

「我沒找到那孩子,是不是躲起來了……」

「呵!還能躲到哪去,火一點著,他插翅也難飛,陪他娘一起赴酆都,母子雙亡……」「說的也是,一個孩子還能跑得掉不成。」

「燒吧!別再遲疑,火一點起來咱們趕緊離開,別被人發覺了……」

「嗯!點火。」

大火迅速的燃燒,幾道黑影飛快的離去,躲在半滿水的水缸內,一名少年咬著嘴唇滿臉陰沉。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將所有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廳堂擺放了一口棺木,但里面空無一人,裝的是一截樹干,前縣令夫人早已下葬,留著空棺掩人耳目。

這是年僅十三歲的蔣三閑所做的安排。

此時已有自主能力的他並未開戶自立,撐起門戶,反而在老僕的陪同下到刺史府,伏低做小的寄居。

因為他還不能死。

而剌史府有五百名精兵,足以將想殺他的人阻隔在外。

不過,快了,等他考上舉人……

「二妹妹,你這青荷鈴瓏玉筆洗做得可逼真,瞧瞧這荷花口、玉睫池,質地上乘的藍田青玉,叫人看了愛不釋手,大姊前兒個打碎水墨白玉筆洗,這個就先給大姊用吧!」

一如往常,陸青黛像是進自個兒屋子似的,看到什麼中意的便隨手拿起,問也不問一聲便往身後一遞,兩名綠衫紅裙的丫頭便笑著上前接下,宛若理所當然。

陸青瑾在一旁也沒閑著,一雙賊眼四處打量,看有沒有好東西。

這種事做多了,她們還真順手了,完全沒把屋子的主人看在眼里,當她是一件搬不走的擺設,徒具美觀卻百無一用,多她不多、少她不少,可見了礙眼,想讓她挪位。

不過這一回的陸青黛倒是失策了,她剛把手伸向青荷玲瓏玉筆洗,另一只手更快的拿走,學她往日的作為讓丫頭拿著,然後擋著她不給過。

「大姊,我也很喜歡這個筆洗,用了它之後,我的字好看多了,墨字細致而不暈開,字體勻柔。」哼!她又不是傻子,把狼外婆當成小白兔,任由她拿走自己心愛之物。

手一落空的陸青黛驀地一怔,眼底忽地閃過一抹冷意。「二妹妹呀,你這是暴殄天物,就你那手貓爪子寫出來的字能見人嗎?大姊實在舍不得你丟人現眼,好花當配白玉瓶,豈容雪梅染上春色泥,可惜了。」

她連諷帶眨,意思是指陸青瑄從根底都爛壞了,還裝什麼裝,見不得人的東西就該把自己藏好,別讓人瞧見,徒增笑柄,還使得眾姊妹跟著蒙羞。一人丟臉就算了,別拖累其他人,她字練得再勤也當不了才女,一手鬼畫符不如去當道姑。

「大姊姊,我就是寫不好才要練呀!用最好的筆墨紙硯刻苦勤學,所謂勤能補拙,我看著好看的筆洗就會想寫,寫得越多我的巧勁和臂力就練出來了,日日練、天天寫,早晚能見人。」笑靨如花的陸青瑄宛如筆洗上的青荷,清妍可人、動靜皆美,一荷出水濯然而立。

看著將人比下去的美顏,同樣長相嬌美卻略微遜色的陸青黛心中不甘的揉著手中繡帕。

「要是練出來也就用不上夫子了,你想想女夫子給你的評語,還想自找罪受嗎?」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兩姊妹的差距不算多,可是若並肩而站,顯而易見的是妹妹略勝一籌,不染胭脂的玉面嬌顏楚楚動人,面薄皮女敕白里透紅,而粉妝黛墨妝點出艷色的姊姊則多了兩分匠氣,再多的水粉也遮不住眼眶底下的浮腫。

整天想著害人自是相由心生,夜里睡不著琢磨著壞心思,一日復一日,年僅十四歲的陸青黛竟有與其母謝皎月相仿的戾氣,讓原本端麗的五官長出一股銳利,僵化了本身的秀美和柔和,給人不喜的感受。

螓首一偏,陸青瑄笑吟吟地露出無邪笑靨。「夫子說了什麼,我忘了。」

事隔多年,她真的忘得一干二淨了,只記得女夫子姓鐘,是位表情很嚴肅的女夫子,出自京城平遠侯府外嫁女家的小泵,對庶女無比苛刻,要求甚多,從沒說過一句好,可是一面對嫡母兩母女,夸張的笑臉像曬干的菊花,裂得滿臉細紋,怪嚇人的。

大姊的評語是好、好、好,連三好,好得不得了,而庶女們也是三個字,糟!糟!糟!糟到不行。

這是一只喝謝家女乃長大的狗,根本不會用心教嫡女以外的陸家女兒,她非常听話,只听謝皎月的,因此叫她做什麼就做什麼,捧嫡貶庶,因「人」施教,庶女才學再好也會被一腳踩下去,只讓陸大小姐一枝獨秀、博取美名。

重生回來的陸青瑄以身子虛為由退出鐘夫人的課,一個看人下菜碟的夫子不配為人師,她自請退學。

忍著氣,陸青黛細語綿柔地重述一遍。「朽木不可雕也、爛泥扶不上牆,今生要想得才學只能多拜佛,但求來世。」

今生無才、腦袋空空,求佛祖賜甘露啟靈竅。

天生草包、無藥可救。

「嗯!夫子說的有理,我就是一根爛木頭,大姊、三妹快出去,別沾上我的傻氣,不然你們也跟我一樣是涂不上牆的泥巴。」菩薩待她多好呀!不僅送她還陽,回到一切都來得及挽回的時候,還給了金大腿,她左右都爆喜花,樂不可支。

「別推,小心傷了手……」這臭丫頭抽風了不成,竟然敢把她們往外推,借了熊心豹子膽。

「推什麼推,你再推我把你的手剁了!金鱗墨、青竹紙、紫犀毫、潮州硯我都要了,一會兒叫人送到我屋子,敢不送你給我試試。」好東西不給她,看她會不會大發雌威。

相較于陸青黛的含蓄和故作姿態,三小姐陸青瑾就顯得粗暴,直截了當,開口就索要,不給人拒絕余地。

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一向是左手拿,右手就掉了,根本到不了她手里,刺史府大半的丫頭、婆子都是謝皎月的人,她從陸青瑄屋里取走什麼,走到半路便會被陸青黛的丫頭攔下,爭都不爭,兩手一送就交出去。

所以她爭也是白爭,替人轉手。

只是她脾氣也是怪,只在意那個「爭」字,只要能從陸青瑄手中搶走東西她便高興,不在乎此物是否貴重和罕見,舉凡陸青瑄有的她都要搶過來,替失去寵愛的生母秦姨娘出口氣。

因此得利的往往是陸大小姐,大出血的是陸二小姐,陸三小姐是打醬油的,沾沾味兒就走。

「大姊姊,我沒推你,是丁香推的,還有三妹妹,你說的硯呀墨的,那是人家送的,我不好給你,要不你給銀子我幫你買一套……」想要我的金鱗墨、青竹紙、紫犀毫、潮州現,你在作夢。

她要硬起來,絕不再任人予取予求,以前軟弱無能的陸青瑄已經死了,取而代之的是銅皮鐵骨的女漢子,想要再從她這兒拿走一針一線,比登天還難。

陸青瑄此時情緒激昂,想好好給大姊、三妹一個下馬威,震懾她們,別想再往她頭上踩。

可是她還有一點點心慌、一絲絲的膽怯,以及一些些怒意,重生前的最後幾年過的日子是她始終無法忘懷的,她恨大姊在她求助時落井下石,不僅不拉她一把還偷走她匣子內的銀票、地契、田契、房契,也怨三妹的袖手旁觀,「借用」她的金銀首飾一去不還。

曾經,她以身為慶國公府的媳婦為榮,公公和氣、婆婆心善,把媳婦當女兒疼,丈夫也是好的,除了無法圓房外,對她寵愛有加,添金添銀讓她在人前受羨慕。

只是風雲起、天地變,在她親眼目睹丈夫和男人疊在一塊後,她的天就塌了,心碎成一片一片。

這時候公婆又以三年無所出給丈夫塞妾,一個又一個水做的妖精進了他們院子,行事張狂地要將正室擠走。

當時她只覺好笑,計較什麼,進來再多人有何用,一個屈身男人底下的丈夫還是個男人嗎?想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偷漢子還比較快。

也不知是誰把「偷漢子」這句話傳出去,公婆氣得讓她跪在宗祠三天三夜,而後又讓她安排小妾行房的日子,務必要生出一男半女,否則唯她是問。

一年、兩年、三年過去了,公公婆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們由原本的疼愛變成謾罵,指責她是不下蛋的母雞,禍延二房子嗣,甚至開始克扣月銀,刪減二房花銷,逼她給丈夫納更多的女人,一時可謂是滿園百花開。

可女人一多,只喜歡男人的丈夫也不滿了,說她是敗家婆娘,弄了一堆賠錢貨挖空二房的銀錢。

夾在公婆與丈夫之間的她心力交瘁,終于有一天她忍不下去了,在老太君的壽宴上疾一言厲色,指出國公府二爺根本是兔兒爺,他自始至終沒踫過她,她還是完璧之身。

眾人震驚,指指點點的賓客也發出奚落笑聲,紛紛朝面紅耳赤的二爺看去,問他到底是男人還是姑娘。

從那日起,她也從穿金戴銀的二夫人淪為人人視而不見的棄婦,由二房院子移到荒涼的院子,一天只給兩頓飯,全是不見肉渣的素菜,有時還忘了送,讓她餓昏。

渴了不給水喝,自己挑水,病了不請大夫,任由她一日日的被病魔纏身。還好她有個忠心的丫頭叫小丫,給她送水送藥,將她屋里藏的私房偷來給她,她才多活了幾年。

後來小丫不見了,听說被老太君發賣了,陸青瑄也知道她的時候差不多了,卒年二十五。「三妹妹,丁香是我的丫頭,她怎麼會推我。」陸青黛意有所指,軟刀子往肉多的地方插。

「哼!誰送的,別自說自話,這麼名貴的文房四寶只有爹才給得起,爹偏心,你有的我也要有,憑什麼要我拿銀子,你給也得給,不給我就搶,反正是自家的,大不了再買一套。」一樣是庶女,爹偏心偏到胳肢窩了。

遇到白蓮花似的大姊和蠻橫不講理的三妹,應付得很累的陸青瑄這才覺得能用的人真少,錦兒明顯是偏向大姊,還幫著從若兒手中搶東西,青花小院里的婆子、灑掃丫頭全都站著不動,眼觀鼻、鼻觀心,事不關己。

丙然還是要有銀子收買,偏偏她太窮了。

想到自己的兩袖清風,陸青瑄是無比悲傷,從小到大她的好東西向來留不住,這邊討、那邊要,手頭拮據,肥了別人的庫房,瘦了自己的荷包,叫人好不唏噱。

「原來刺史府專出女土匪呀!我真是開了眼界,一個兩個明爭暗奪,這話要傳出去,你們也沒臉了。」听過後院女子爭衣爭寵,還沒見過明目張膽欺上門行搶的。

「金大腿……呃!三閑表哥。」看到他真好,她都快招架不住了,看來她還是太弱了,不夠強悍。

金大腿……蔣三閑眉輕輕一挑,目光幽遠。

「寄人籬下的窮酸鬼,這是女眷後院你怎麼能進來,一點禮儀都沒有,這里沒你的事,滾遠些。」秦姨娘生性潑辣,她養出的女兒也是一根朝天椒,悍得很。

「三妹妹,打人不打臉,你怎麼能往人家的痛腳踩,快跟表哥道歉,說你有口無心,並非要提起他的傷心事。」雖然心中十分瞧不起,但陸青黛還是滴水不漏的做好表面功夫,盡避她話中有話,綿里藏針。

「什麼表哥,我不認,要不是府里養著他,他早就餓死在路邊。」也就比乞丐好一點,居然敢說她是土匪。

「莫欺少年窮,黑土也能變黃金。」將來的首輔大人呀!瞎了你們的狗眼,日後想回頭抱大腿都晚了。

「我是黑土?」他哪里黑了?

「不是有黑金嗎?三閑表哥就是不發光的金子,眼拙的人看不出你的矜貴。」一徑吹捧的陸青瑄真把人看成金子,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充滿亮光,不遺余力的上捧。

「嗯,勉強接受。」還是有長眼的。蔣三閑笑著看了往他身邊一移的小泵娘一眼,笑意更濃。

「什麼金子,別笑死人了,讀幾天書就能登天了嗎?你當監考官都是瞎子呀。還有你,陸青瑄,你要點臉成不成,不要看到男人就往上湊。」她也沒比她差,為什麼她喜歡的人都對草包傾心。

秦姨娘有個佷子叫秦世杰,相貌堂堂、小有文采,長著特別撩人的桃花眼,令眾位表妹為之痴迷,陸青瑾也是其中一個。

可是他誰都沒瞧上,偏偏一眼瞧見陸青瑄便失了魂,鬧得要爹娘上門提親,這事讓秦姨娘攔下來。

「我是你二姊,不、不可以直呼其名。」她要更理直氣壯,把三妹妹的氣焰壓下來。「呵!就憑你那副慫樣也配,我姨娘是貴妾,外公是金陵縣丞,而你姨娘連主母茶都沒敬過,真不好說是良妾賤妾,也就爹把你們當回事。」她最恨的也是這一點,爹的心全在她們母女身上,其他人都是多余的。

因為陸敬之的不舍,顧九娘入門時並未向謝皎月敬茶,一頂小轎直接入後院,在他心里顧九娘才是他的妻子,怎能向謝皎月下跪。

「貴妾、賤妾也僅僅是在男人一念之間,誰入了心,誰才是那個唯一,同樣的話你敢說給姨父听嗎?」蔣三閑一臉諷色的用余光一睨,毫不留情的扎人心窩。

「你……」陸青瑾漲紅臉。

她姨娘從未受寵過,不過是親爹為了給正室難看的替死鬼,讓兩人為了一個男人爭得失了體面,他才好順勢迎進放在心上的人兒,避其鋒芒,由著她們互相撕咬。

「表哥,咱們才是親的,你怎麼胳膊肘往外彎,我娘對你可是有大恩。」看他護著賤人生的女兒,心有不快的陸青黛終究是年少些,忍不住曝露出心中的嫉妒和傲氣。

「青黛表妹,你好歹也裝得像一點,這麼快就露出馬腳了,府里的妹妹們都喊姨母一聲母親,難道她們都不是親的,只有嫡出的才算刺史府千金?」他一句話挑出嫡庶之亂。

「表哥,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我是說……」看到庶妹訝異中帶著一絲了然的眼神,她頓時懊惱地抿著唇。

手一舉,他制止她往下開口。「金鱗墨、青竹紙、紫犀毫、潮州硯是我送給青瑄表妹的文房四寶,她的生辰快到了,我提前送了以免到時候給忘了,你們拿了我的東西算不算私相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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