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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是個坑 第八章 二房有貓膩(2)

這晚,在安智秀將幾名人口販子的同伙交至府衙的同時,聖母之家也在一場大火中成了灰燼。

不幸中之大幸是,除了傳教士詹姆,其他的孩子都逃出火場。

安智秀交代和孩子們熟稔的趙北斗,將逃過一劫的孩子們暫時安置于西三街的一家客棧中。

翌日清晨,蕃坊的聖母之家發生大火的消息已傳遍整個泉州,但為求謹慎,以防打草驚蛇而產生漏網之魚,府衙並未對外透露任何相關的消息及案情。

午時,梅意嗣將受傷的安智熙偷偷從後門送回馨安居,安智熙昨兒午後偷溜出門後就沒回來,梅意嗣也徹夜未歸,可急壞院子里的每個人了。

見他們回來,房嬤嬤等人一涌而上。

「老天爺!」房嬤嬤一臉擔憂,「爺,太太,你們可回來了。」

見安智熙臉色有點蒼白,又由梅意嗣扶抱著,步履緩慢且困難,房嬤嬤等人驚疑不定。

「發生什麼事了?太太受傷了嗎?」房嬤嬤急問。

「房嬤嬤,」梅意嗣神情略顯嚴肅,「太太確實是受了刀傷,但此事不可傳出馨安居。」

「什……」听到她受了刀傷,房嬤嬤都快嚇昏了。

這時,平安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爺!」

「嚷嚷什麼?」梅意嗣斜瞥了他一眼。

「二老爺跟三老爺急匆匆地來了,嚷著說咱們大太太跟娘家共謀買賣人口,出了人命,要大房給個交代。」

聞言,他眉心一攥。

「為、為什麼會……」安智熙因為傷口還疼著,說話有點有氣沒力,「這事不是封鎖了嗎?」雖說梅意嗣命人在車上鋪了厚厚的軟褥及墊子,可這一路震回來也夠她受的。

「爺,」一旁的永昌困惑,「咱們是走後門進來的,怎麼二房三房的老爺們已經沖到大堂了?」

梅意嗣冷冷哼笑一記,「看來有人早一步將消息帶回來了。」

「爺是說……」

「府衙封鎖了所有消息,誰會知道聖母之家大火跟買賣人口有關?」梅意嗣神情冷肅,若有所思。

「爺,該不是大舅爺那邊走漏了風聲吧?」永昌問。

「不會。」

「不會。」

梅意嗣跟安智熙幾乎同時出聲。

見梅意嗣如此堅定地相信自己娘家的大哥,安智熙眼底有藏不住的激動。

「我大舅子暗中查探此事已半年,深知聖母之家發生大火絕非意外,而是為了滅口。」

他說︰「在幕後真凶未現身前,他不會輕易走漏風聲,打草驚蛇。」

「那這件事究竟是……」永昌抓抓頭,一臉迷惘。

「有人想把清水攪成一池混水,再朝智熙跟安家身上丟泥巴……」梅意嗣眼底閃過一抹精芒,「不管這人是誰,我絕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說著,他沉眸注視著安智熙,唇角浮現一抹「一切有我」的溫柔笑意。

「你先歇著。」他輕輕地撫著她的臉,「我去對付他們。」

語罷,他將她交給房嬤嬤她們。「把太太扶回屋里,我屋里。」他特別囑咐強調。

迎上他那炙熱專注,霸氣強硬,卻令人感到無比安心的眸光,安智熙甜甜地笑了。

一路前往大堂的途中,梅意嗣迅速地推敲著。

一切都來得太快也太巧了,聖母之家涉及人口販賣之事理當無外人知曉,是誰在第一時間將這消息帶回梅府?這偌大的梅府之中,有什麼陰謀正在運作著?

經過中堂旁的穿廊時,他瞥見石嬤嬤與石念祖從另一頭經過,他覷不見他們的臉,只見他們步伐匆促。

石念祖是石嬤嬤的親佷,同時也是養子,曾在梅府生活了六年,盡避已經因為成家立業而出府,卻還是經常在梅府進進出出且通行無阻。

石念祖不學無術,經常跟石嬤嬤伸手要錢,常出入賭坊的他跟黃老六是在賭局上相識的嗎?

寧和號走水,黃老六失蹤,而石念祖在黃老六上船前跟下船後都去找過他,石念祖在這事件里是什麼樣的角色?寧和號走水與他是否有關?之前印子錢事件,梅學恆先是拉出梅承嗣當墊背,又把安智熙出入聖毋之家的事咬出來……問題是,安智熙出入聖母之家都著男裝,也未在府里聲張,梅學桓是如何知道的?是梅承嗣告訴他的?還是……

突然之間,他意識到所有的事都不是偶發,也不是單一事件,只是他目前還欠缺可以將其拼湊完全的關鍵……

眼前,他要面對的便是梅家整個家族的壓力。

有人要打泥巴仗,還往安家跟安智熙臉上抹污泥,為的應該是爭取時間做出切割吧?抑或是要連他一起斗倒呢?

不管暗處的敵人是誰,他都要守護梅家名譽,保護安智熙,也維護安家的清白。

未進大堂,已听見里面鬧烘烘一片。

他不憂不畏,神情自若地步進大堂,頓時,大堂安靜了下來。

這靜寂無聲的時間並不長,卻讓人感到不安及不耐。

他看見父親梅英世神情嚴肅而憂疑,想必是被二房及三房搞得一頭霧水、七葷八素,卻又拿不出辦法或給不了說法而不知所措了吧?

見他來,梅英世臉上的線條稍稍放松了一些。

「意嗣。」不意外地,先發難的就是平時端著大炮便打的三房梅展世,「這下子你媳婦是真的捅出馬蜂窩來了。」

「之前還說什麼到蕃坊去關心孤兒,原來根本就是在販賣人口……」梅展世的長子梅啟嗣跟父親口徑一致,「意嗣,你是不是也被蒙在鼓里了?」

「當初要跟安家結親,我就反對。」梅展世哼一聲,「那種出身,早料到遲早會出事。」

「三叔,」梅玉嗣好言勸著,「先別急,听听意嗣怎麼說……」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梅展世氣呼呼地罵,「當然是立刻把這瘟神掃把星趕出梅家!」

「老三,你先冷靜好嗎?」梅貫世說︰「這休妻離緣之事也不是一時半刻能成的事。」

「你們二房裝什麼好人呢?火都燒眉毛了,還等什麼?」梅展世不留情面,「有這種不干不淨的親家,梅家真是倒八輩子楣了。」

「三叔,」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梅意嗣開口了,「您老人家說完了?」

梅展世一愣,迎上他那冷峻凜然的黑眸,心頭一震。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我說錯了?」梅展世理直氣壯地道。

「就是。」梅啟嗣跟自己的父親同個鼻孔出氣,「難道我爹說錯什麼?你媳婦行為不檢,壞了梅家門風不是事實嗎?」

梅意嗣目光一凝,往梅啟嗣臉上一掃,「我媳婦行為不檢?你有何證據證明?若無,豈可含血噴人,抹她一身泥巴?」

「這……她自嫁入梅家就盡做些有違婦德之事,誰不知道?」

「她性子直爽,不矯作、不妄言,哪里損了婦德?」

「她成天往外跑,難道……」

「她是人,不是一條被拴在院里的狗。」他直視著梅展世跟梅啟嗣,「我讓她出門,她就能出門,我不讓,她照舊能出門。」

此話一出,大堂之上又是一陣靜寂。

「意嗣……」覺得他今天強硬得有點駁了叔父的顏面,梅英世忍不住出聲提醒著他。

「父親,」梅意嗣轉頭看著他,「今兒既然已經說到這分上了,那我就把話落在這兒。」

說著,他的目光往所有人的身上掃了一圈,神情堅毅,語氣堅定,「安智熙是我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安家大房的長媳,我不會給她下什麼休書,有我在,誰都動不了她。」

「意嗣……」梅英世听見他這番話,心頭一震。

他一直以為梅意嗣當初是勉強答應了這樁婚事,對安智熙並無太多感情或依戀,沒想到……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日久也總算生情嗎?

「昨晚一場大火燒了聖母之家,傳教士死于大火之中,起火原因至今還在調查之中,官衙也未向外透露半點消息,不知二房三房的叔父及堂兄弟們是如何得知所謂人口販賣一事?又是怎麼將這件事栽到我妻子及她娘家頭上?」說著,他凌厲的目光又環視了眾人一圈。

這時,大伙兒你看我,我看你,沒人說話。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他說︰「消息是誰人說的?又是從何處听來?」

眾人臉上各有心思及情緒,卻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他冷然一笑,語帶諷刺地說︰「沒人說也沒人听,那麼肯定是神明昨晚托夢了是嗎?」

「這……你說的是什麼話?」梅展世羞惱地道。

「三叔,是非對錯是在長幼尊卑之前,您要污蔑我的妻子,總得有理。」他態度強硬。

這時,剛從外面進來的梅承嗣一臉笑,悄悄地自後面入座,然後給了他大哥一記贊佩的笑。

他剛才還未進來前,已听見他大哥跟叔叔及堂兄弟們的一番舌戰了。

他大哥向來不跟長輩及同輩們爭鋒相對,不是因為他弱或是怕,而是為了不讓父親為難。

如今听他大哥修理這些二、三房的人,真是大快人心。

「我、我污蔑你妻子?我、我這是……」梅展世理虧,羞惱地轉向梅英世,「大哥,你這兒子真好家教。」

「老三,」梅英世神情嚴肅,「這次我不幫你,你若有憑有據便說出來,怎能打泥巴仗?」

「這事是學恆說的!」這時,梅展世的次子梅安嗣急著替父親解圍。

聞言,梅意嗣神情一凝。

又是梅學恆?

他未開口,梅玉嗣已經搶先一步追問︰「學恆,是你說的?」

梅學恆一臉不安,「我、我……」

「沒有的事,你怎能亂說?」梅玉嗣斥道。

「大哥,也不一定是沒有的事。」梅朝嗣說著,轉而正視著梅意嗣,「意嗣,你護妻心切,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事出必有因,安家是什麼出身,那是不爭的事實,難道你就不該有半點的存疑?」

說來,梅家的大權長期以來都把持在大房手中,二三房的堂兄弟們多多少少心里是有些舒坦的。

雖說梅家在大房打理下,從沒少過二房及三房半分錢,可堂兄弟的年齡相仿,難免還是妒忌握有大權的梅意嗣。

如今逮到機會,誰不想挫挫他的銳氣,給他一點排頭吃?

「朝嗣哥,」梅意嗣沒有羞惱,神情平靜,「安家確實是街頭起家的,可早已月兌離了街頭,不是嗎?」

「可是她安家……」

「朝嗣哥院里的林姨娘本是萬花樓的歌妓,可成了朝嗣哥的人,還有人三天兩頭提著她的出身嗎?」

此話一出,結結實實地堵住了梅朝嗣的嘴,梅朝嗣悻悻地撇過頭,不說話了。

「意嗣,咱們是一家人,別傷了和氣。」梅玉嗣打著圓場,轉頭便斥責著自己的兒子,「學恆,你到底是哪兒听來你安嬸嬸的事的?」

「父親,我……」

梅學恆未說完話,梅意嗣便打斷了他。

「學恆,」他兩只眼楮如鎖定兔子的鷹隼般直視著梅學恆,「之前你安嬸嬸出入蕃坊之事是你說的,如今說她安家與洋人合謀販賣人口的也是你,你是何處听來?這些事又是出于何人之口?」

迎上他那冷厲的眸子,梅學恆有點慌了。他望向梅玉嗣,投以像是徵詢意見,又似是求一救的眼神。

梅玉嗣一臉誠懇地看著梅意嗣,「意嗣,學恆這孩子不懂事,在外面听了什麼也不求證,這才……」

「從哪里听來的?」梅意嗣問。

眼見兒孫被逼急,梅貫世開口護短,「意嗣,看著你是真打算為了你媳婦,不顧惜著咱們梅家人的情?」

「二叔,若佷兒隨口污蔑嬸嬸偷人,二叔可也能冷靜?」他直視著梅貫世。

聞言,梅貫世大怒,「你!」

「大哥,你看看這小子越說越不像話了。」梅展世急著要梅英世主持公道。

梅英世雖是站在兒子這邊,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出言忤逆尊長。

「意嗣,你說這話過分了。」他說︰「快向你二叔賠個不是。」

「我只是比喻,可二叔他們卻是咬定了我妻子。」梅意嗣冷然一笑,「梅家難道是不說理的地方嗎?」

「好了。」梅英世聲線略沉,阻止他再繼續,「既是誤傳,你便別再說了。」

「學恆若是給我一個名字,今天便可作罷。」他說著,兩只眼楮直勾勾地往梅學恆射去。

梅玉嗣見收拾不了局面,惱了,「你這小王八羔子,快說是從哪里听來的。」

「我、我也是在外面听到的,哪里知道是什麼人……」梅學恆臉一撇,滿臉懊惱地道。

梅意嗣听著,冷冷地哼笑一記。

「意嗣,學恆不知輕重,你做長輩的就別跟他計較了,這事……只是誤會一場。」梅玉嗣好聲好氣地賠著不是。

「什麼誤會?沒有的事,外面的人怎會傳?」梅展世不肯罷休,「不然意嗣你現在立刻把安家的女兒叫來堂上,我們問問她!」

梅意嗣一听,濃眉一皺,眼底迸射出兩道駭人的銳芒,殺氣逼人地看著梅展世。

見狀,梅玉嗣好言相勸,「三叔,這事就先這樣吧,待意嗣詳查,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說著,他跟父親使了眼色。

梅貫世雖也很想修理梅意嗣,可接收到兒子丟過來的信息後,還是稍稍抑止了心里的怒潮,「老三,這事暫時也沒個結果,就先別急吧。」他說。

梅展世怒氣沖沖地開口,「哼!說也是你二房說的,現在又一副沒事的樣子!」語罷,他站了起來,一聲麼喝,「啟嗣、安嗣,咱們走!」

就這樣,七竅生煙的他帶著兩個兒子離開了大堂。

隨後,梅展世也領著兒孫四人告辭。

他們一離開,梅承嗣迫不及待地歡呼,「大哥,好樣的!」他對梅意嗣豎起大拇指,「看你今天堵得他們一個個都成啞巴了,真是過癮!」

「承兒,」梅英世眉心一皺,「你這是在胡說什麼?」

「父親,難道不是嗎?」梅承嗣一臉歡快,「二房三房的叔叔他們一逮到機會就來發難,一個個說起話來夾槍帶棍,還說大哥損了情分,明明是他們不顧情分。」

梅英世雖知道他所言不假,可畢竟是一家人,身為大哥及當家,他還足希望以和為樂。

「父親,兒子讓您為難了。」梅意嗣衷心地道歉。

梅英世言歸正傳,「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聖母之家大火會扯到販賣人口上頭,還說是跟安家有關……」

「父親,」他一臉慎重,「咱們移至內室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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