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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是個坑 第一章 假面夫妻(1)

晉江下游北岸的泉州,是座倚山面海的山城,形勢雄偉、興起于唐。當時泉州被闢建為土城,城的周圍種植許多的刺桐樹,因此也得「刺桐城」一名。

泉州發展極早,早在唐代便與廣州及揚州並列對外商貿的三大港口,與亞、非等數十個國家及地區有商業往來,于此輸出瓷器、絲綢、茶葉、黃金等物,再輸入香料、藥物、鉛錫、琥珀及鹿皮等等。

泉州同時也是海上絲路的起點,貿易繁盛、商業發達。在極盛時期,僑居于泉州的異邦人士多達萬余人,身分多為商人、旅行家及傳教士,因此城南還設有蕃坊以供外國人士居住。

這兒,就是梅意嗣成長的地方。

他是泉州府知名海商梅家的大房長子,今年二十八,自他十六歲開始隨父親從商開始,出航次數已難計數。

海上貿易繁榮,衍生的便是海盜猖獗的問題。他在二十歲那年與父親一同出航南洋呂宋,遇上十數艘海盜小船夾擊圍攻,海盜們搶了貨還要人命,為了保護父親,他在那次受了極重的傷,若非有其他商船相救,恐怕性命不保。

返回泉州時,等著他的是更令他痛徹心扉的噩耗——妻子難產,母子均歿。

他的妻子蘇氏靜唯,崇安人士,蘇家在崇安經營的是茶葉的買賣,兩家便是因為茶業買賣而相識。蘇靜唯十六歲嫁進梅家,那年他十八。

蘇靜唯性情嫻靜溫順,兩人感情和美,等她懷上孩子,梅家上上下下無不歡騰。妻子臨產在即,他原也盼著能留在泉州伴著她將孩子生下,無奈此行海路凶險,他實在不放心,于是在蘇靜唯的體貼下,他還是出了遠門……

那些年,梅意嗣將整副心思全置在生意上,長興商行多處拓點,還做了其他行當。梅家共三房,由大房,也就是梅家大爺梅英世主導及分配資源。

這些年,二房三房因著他分得了不少利頭,他雖未當家做主,卻已經舉足輕重,在家族中說得上話。

兩年前,在父親梅英世做主下,二十六歲的梅意嗣迎娶惠安安家獨生女安智熙為續弦。安家當家安岷生是游走于官盜兩方的人物,因黑市買賣而發家。

安家一開始干的是跑江湖、街邊撂地的行當,後來發了財,慢慢洗白,如今雖說是正當生意人,但還是彌漫著濃濃的江湖氣息,就連女兒安智熙都不例外。

安智熙自小喪母,跟著父親兄長在街頭長大,養成了爽直豪放、不拘小節的脾氣跟性情。她是個跟蘇靜唯全然不同的女子。

梅安兩家的因緣始于三年前,梅英世有回在廈門遇到當地官僚刁難,是安岷生替他解的圍,兩人因此相識。當時海禁松,一個小小把總便能呼風喚雨、為所欲為,任意刁難勒索商行。

梅英世有船貨急著送往呂宋,卻遭勒索而拿不到發船令,安岷生倚著他的人脈讓官府給派了發船令,梅家的船這才能及時出發。一年後,安岷生說自己的女兒已是待嫁年紀,願意嫁喪妻的梅意嗣為續弦。

梅英世心想長子喪妻已六年,小兒子承嗣又才十三、四歲,二房三房那邊的孫子女都出幾個了,只有他大房這頭子息空虛,雖然知道安岷生是因為那一年來海禁嚴,必須仰賴梅家這種素來合法規矩的商行辦貨買賣才會提出這樁親事,但說來梅家也是需要安家的。海禁嚴,海盜越發猖狂,安家熟識那些在海上做非法貿易的幾路人馬,有安家照應著,海路才平安。

命只一條,前些年發生的那事是斷不能再來一回。

兩家各有所需,因此梅意嗣在父親主導及勸服下,同意了這門親事,將安智熙給娶進門來。

安智熙是街頭野大的,性情豪邁不輸男子,雖然嫁進梅家這樣的人家,也不改她爽直的脾氣。她經常獨自外出,不喜攜婢帶僕,偶爾也會出入酒肆,雖說都是跟著她居于安海的兄長安智秀,卻也引來一些非議。

梅家這邊雖有微詞,但礙著她娘家勢力也是管控不了她,只能跟她委婉商量。

安智熙本也是我行我素的脾氣,但終究是嫁了人,總得有個折衷的法子。後來,為免梅家二房三房那邊成天到梅英世這邊碎念,她索性著男裝外出以避人耳目。

幸而自她懷孕以來收斂許多,偶爾幾次兄長來邀酒,她也是早去早回,且不再踫酒。梅英世夫婦倆見她還是知曉分寸的,便也睜只眼閉只眼。

說來,她這豪爽不輸男兒的性情雖不見得容于梅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可她在這梅家大院里可是相當受歡迎的。她出手大方、不拘小節,除了那些老人見不慣她如此不成體統,其他丫鬟僕役都喜歡湊在她身邊

而在這梅家大房中,還有個人是喜歡她,甚至是崇拜她的,那便是跟梅意嗣相差近十三歲的弟弟梅承嗣。

梅承嗣性情純良,自小循規蹈矩,不受禮教約束的安智熙對他來說十分有趣。而安智熙也把這小叔當成弟弟般對待,他喝的第一口酒、抽的第一口煙,可都是她偷偷給的。

至于梅意嗣,他對安智熙的感覺極為復雜。雖是各取所需的婚姻,但還是得按規矩辦事,做對名實相符的夫妻,可他又打心里無法全然的接受她,甚至是提防著她。

安家是做什麼行當出身,又是為什麼要締結這段姻緣,他心知肚明。事實上,兩家結親以來,他便時時刻刻都提防著、警覺著,擔心會因為安家那些掛名營業的偏門生意而攤上什麼違法麻煩事。

只是,盡避少有帳里恩愛,安智熙還是懷上了孩子。看著爹娘歡天喜地想迎來梅家大房的第一個孩子,他也試著改變自己的想法,試著在情感上接納她……

只可惜他與她相敬如賓已久,那熱情的火總是燒不上來。

三月春和,海上風平浪靜,正是長興商行的戎克船寧和號出發的日子。此次出航交易,估計一個月內便能返回泉州,趕上安智熙生產。

站在碼頭邊上,望向停泊著各家接駁小船的港口,不知怎地梅意嗣胸口緊悶,心髒狂跳,腳底板有陣說不上來的寒意直往上竄。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好似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般。

「爺,都上船了,咱們也出發吧。」左右手永昌提醒著他。

他回過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能有什麼事呢?這些年梅家可平安得很。

「嗯。」他應了一聲。

一腳剛踏進接駁小船,不遠處傳來府里小廝實安的聲音。

「爺,不好了!」

他與永昌微頓,回頭望向實安,只見實安一臉驚慌,像是家里走水了般的緊急。

「爺……」實安來到碼頭邊,滿臉漲紅,喘得彎下了腰。

「什麼不好了?」他問。

「太太她……太太她……」實安順了一口氣,費力地說︰「出血急產!」

像是有人抓了柄斧頭往他頭上狠狠一劈般,梅意嗣有瞬間的腦袋空白。

「爺?」永昌的聲音讓他很快地回過了神。

他倒抽一口氣,腦海里出現的是蘇靜唯的臉。八年了,他還記得她的臉龐。他在她生死交關之際未陪在她身邊,甚至……沒見著她最後一面。

生產是女人的生死門,過得了麻油香,過不了一副棺……又讓他踫到了?

「永昌,那些絲綢茶葉都趕著要,你代我押船。」

「是,爺,你放心吧。」永昌答應一聲。

梅意嗣將踏進小船的腳收了回來,兩條長腿飛快地奔跑起來——

砰!砰!砰!

連著幾聲槍響,傅培雅倒抽了一口氣,警覺地躲在停放在屋前的小貨車旁。

她看向對面,同她一起執勤的小斑也蹲低,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輛休旅車後。

街頭巡邏多年,這是第一次踫上如此危急的狀況。他們臨檢了一台可疑的白車,白車男駕駛假意配合卻開車逃跑,他倆騎著機車追趕,直到男子自撞電線桿,棄車逃逸。

他們都沒想到對方有致命槍械,當他開槍後,他們展開反擊,卻因為擔心傷及無辜路人或車輛而不敢輕易開槍。

盡避他們已將他追入無尾巷,但因兩邊都是住家,怕他狗急跳牆、入侵民宅並挾持人質,兩人仍未敢貿然出手。

她已呼叫支援,如今只需確保擁槍的男子不會傷及無辜。

「喂!你跑不掉了!快棄械投降!」小斑喊著。

「放屁!來啊!」男子狂妄回嗆,「敢出來,拎北就送你們花生!」

「你冷靜一點!不要讓事情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傅培雅試著安撫他激動的情緒,「趁現在事情還沒鬧大,把槍放下吧!」

「不用說了!廢話一堆!」男子操閩南語繼續對他們嗆聲。

「姑娘啊——」突然,她听見那熟悉的女人聲音。

李慧娘,這只三百年的女鬼怎麼在這時候突然出現?她下意識的想回頭看她,卻突然被一個力量往前推——

「啊!」在她驚呼的同時,她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一陣灼熱。

「學姊!」她听見小斑的聲音,像是一支箭矢一閃而過般,只得咻地一聲。

她倒下,卻感覺不到痛。她眼前變得模糊,接著听見砰砰砰的槍響。

「姑娘啊!」這時,李慧娘的臉龐出現在她眼前,一如以往二十幾年來的憂愁哀傷。

這女鬼為什麼要害她?她好想罵她髒話,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了。

在傅培雅失去意識之前,只听見李慧娘切切地哀求著,「救我親兒……」

她跌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听不見任何的聲音,空氣……像是凝滯了,她感覺自己在往下掉……胸部中彈,她死了吧?她這是一路要往地獄里墜嗎?

她也沒干過什麼壞事,引領她的不該是一道光嗎?

李慧娘剛才跟她說什麼?救她親兒?李慧娘要她去哪里救她親兒?又為何要害死她?

正當傅培雅糾結著的時候,隱隱約約听見聲音——

「有脈息了,有脈息了……」

「不成,這……活不了……」

在听見說話聲的同時,她感覺到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被拆解了般的疼痛,尤其是下半身……媽呀,那痛真不是人受的!

「……痛……」她很艱難的發出聲音,卻感到陌生。

這不是她的聲音,可卻是從她喉嚨里出來的,怎麼回事?

她全身汗淋淋地,她正在醫院被急救嗎?她听見床邊有人走動、有人說話,可是他們的對話內容很奇怪。

「夫人在外頭候著,趕緊出去跟她說吧!」

「穩婆,要說什麼?」

「能說什麼?就說孩子……沒了。」

「太太剛緩過來,還迷迷糊糊的,趁現在把孩子帶出去,別給她瞧見。」

什麼夫人、太太跟孩子?這些……婆婆媽媽在說什麼?慢著,醫院開刀房里哪來這麼多的婆婆媽媽?

「不知道實安能不能追上意爺?他好不容易又等到一個孩兒,沒想又是……唉,真不知道他是受了什麼詛咒。」

「呸呸呸,你在這兒胡說八道什麼?滾出去。」

她們的對話越來越離奇了。她得努力的睜開眼楮,她得瞧瞧這都是些什麼人。

「唔……」她用盡全身僅余的力氣,只為了將那兩片眼皮子抬起。

終于,她成功了。當她的眼前出現一線微光,也看見幾條晃動的人影。

「太太?太太?听得見我說話嗎?」

有人捱在床邊叫她太太?她傅培雅三十歲是算不上年輕了,但也還沒老到成太太了吧?

她睜開眼楮,渙散的視線慢慢聚焦,然後看見眼前的婦人。

表!是鬼!是裝束發型都跟李慧娘差不多的鬼!暗培雅差點就要破口大罵,卻見那婦人眼里噙著淚水,眼底竟含不舍及憐惜。

「你總算是活過來了,太太。」婦人說。

房嬤嬤?為什麼她一眼就知道婦人是誰?而且還知道她是自己的女乃娘……喔不,這不是她的記憶,是別人的!

「太太,你沒事吧?可嚇死寶兒了……」這時,又一個丫頭捱上來,淚眼汪汪地看著她。

她也認得這名叫寶兒的丫鬟,她是房嬤嬤的親女兒,是在安家出生,跟著她一塊兒長大的。

她?安家?不妙,她的腦海瞬間灌入許多不屬于她的記憶,她腦子的容量都快不夠用了。

「夫人進來了……」這時有人說著。

房嬤嬤跟寶兒听見,立刻往兩旁撤開。

不一會兒,一名端莊嫻雅的婦人來到床邊,蛾眉微微顰蹙。

「智熙,你……什麼都別想,好好休養。」

暗培雅明白了。現在正大量灌進她腦海里的記憶是屬于安智熙的,而眼前的婦人正是安智熙的婆母——羅玉梅。

不妙,她一定是瘋了。

再度醒過來時,吵嚷雜沓,活像戰場般的房間已安靜下來。

躺在床上,她動也不動。她用盡所有的想像力、理解力跟邏輯分析,總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她穿越了。

好個李慧娘,在她三歲時救了她,然後在她三十歲時滅了她,那女鬼到底想做什麼?

「救我親兒。」她想起李慧娘對她說的話。

所以,李慧娘將她推出去吃子彈,就是為了將她送回三百年前救她所謂的親兒?真是見鬼!誰知道她兒子在哪里?

想起自己跟李慧娘的淵源,那得回溯到她三歲那年。那年夏天,媽媽帶她回嘉義布袋的外婆家小住幾天。外婆家務農,有幾塊田,表哥表姊們就帶著她到田里到處跑。

孩子沒有危機意識,一行人便跑到灌溉溝渠邊上玩耍,她一個不小心跌進了水流湍急的溝渠里,一下子便被水沖走。

表哥表姊們沿著溝渠邊上追,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水帶走,然後淹沒。就在她快失去意識之前,眼前出現一個穿著很像外婆愛看的歌仔戲里頭那種衣服的女子,女子將她從水里托起,讓她的衣服勾住水閘門旁的一根鐵條——就這樣,她得救了。

之後她向大人們陳述這段經歷,他們神情慌張,趕緊將她帶到附近供奉清水祖師的宮廟收驚安神。未想,祖師爺突然上了乩身,道出她的陽壽本只三年,可一個在此地已三百年的女鬼發慈悲,舍了自己投胎的機會救回她。

事實上,女鬼已不是第一次舍棄自己投胎的機會去營救那些壽終之人了。

這個女鬼,便是後來偶爾會出現在她眼前的李慧娘。

李慧娘從來沒對她說過什麼,但每次見她都是充滿憂傷哀愁的神情,令人忍不住猜想她有著一段悲傷不欲人知的過去。

她本來很氣李慧娘害死她的,但細想,她合該在三歲那年壽終,要不是因為李慧娘救她,她哪能活到三十歲?再說,李慧娘似乎是逼不得已才將她推出去捱子彈的。

救我親兒。原來李慧娘有孩子呀,她兒子在哪里?幾歲了?又長得什麼模樣呢?一點線索也沒有,要她上哪兒去找人?

「搞什麼……」她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才說話,她听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是布料磨擦的聲音,然後有人朝著床邊走了過來。

她微微地偏過頭,只見是一名身形挺拔的年輕男子,她兩眼發直地望著他,呆了一下。

梅意嗣,她的丈夫。不,嚴格說來是安智熙的丈夫,但不管如何,如今她跟他已經扯上邊了。

他們夫妻倆的感情很……一般,此時他看著她的眼神里有著疑惑,有著不知為何的不諒解,還有……冷淡。

「醒了?」他站在床邊,低頭看著她。

她稍稍的打量了他。他身高至少一百八吧?身形英挺偉岸,樣子精明睿智。他有一雙深邃幽遠的黑眸,內斂沉靜,顧盼神飛,真是個好看的人。她的記憶里有他,但對她來說……他是個全然陌生的人。

「孩子……沒了。」他說︰「我已經讓人妥善處理,你不必掛心。」

她微頓,想起安智熙突然血崩急產之事。安智熙難產,母子雙亡,也就是這樣她才得以宿了安智熙的身。

李慧娘要她來救他兒子,也就是說……她兒子應該是安智熙認識,或者是生活中接觸得到的人吧?絕計不是眼前這一位,他可是梅家大夫人羅玉梅頭生的親兒,那麼……李慧娘的兒子在這梅府之中嗎?

此刻,見她若有所思,眼底、臉上都不見絲毫失去孩子的悲戚受創,梅意嗣忍不住的蹙眉。

天底下哪有不因失去骨肉而傷痛的母親?她不惋惜、不傷心嗎?難道是因為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期待過這個孩子?他們夫妻兩人是不特別親密和美,但也不至于互憎相厭,她一點都不因為失去他們的孩子而難過?

雖說是因著利益相授而結親,但一夜夫妻百日恩,多少還是有點情分的。莫非對她來說,他的存在及價值不過就是一張發船令?

但較真說來,他對她又何至于如此苛求?他對她不也沒全然的真心實意……

「你歇著吧,我先出去了。」他說著,轉身便要走。

「對不住。」她突然冒出了一句。

她知道這充滿著歉疚的心情是屬于原主的。

他停下腳步,疑惑的看著她。望進他眸底深處,她看見了他的傷心。

「對不住什麼?」他問。

是呀,對不住什麼?為了把他梅家的子孫生下來,安智熙可是賠上了自己的命,有什麼好對不住的?她皺皺眉頭,忍不住骯誹著。

听見她嘴里不知碎念咕噥著什麼,他兩道濃眉緊鎖。

迎上他疑惑,甚至是有點懊惱的目光,她暗自思忖了一下。

「這是你第二次失去孩子,我想你心里一定很難受,所以……」

「你不難受?」他打斷了她,「這是我的孩子,不也是你的?」

「這……」她听出他話里的質疑及不諒解。

懷孕的是安智熙,跟肚里孩子培養八個月感情的也是安智熙,她初來乍到,跟孩子確實沒什麼聯結。再說,光是要消化自己穿越重生跟救援李慧娘的親兒這兩件事,就已經快消耗盡她所有心思了,哪還有余心余力去想跟她沒緣分的孩子?

「我並不是不難過,只是……」她試著想解釋,以免他對安智熙有什麼誤解。

「爺,太太……」這時,寶兒來到門邊,「夫人來了。」

梅意嗣听見,扭頭便往外面走去。

才到門口,羅玉梅也到了。見他臉上沒半點表情,她微怔。

「母親。」梅意嗣恭謹地道。

「去哪?」她問。

「商行里還有點事,得親自去操辦。」他說。

羅玉梅眉心微微一攥,「既然你沒上船,就多點時間待在院里,智熙她剛沒了孩子,正是需要安慰之時,你……」

「母親過慮了。」他打斷了她的話,唇角隱隱地勾起一抹苦笑,「她是安家的女兒,那脾氣跟心性都不一般,沒什麼放不下的。」

「這……」羅玉梅蹙起眉頭,「你說的是什麼話呢?」

「母親同她都是女人家,不如勞煩您勸慰她吧。」他說︰「兒子真有要事,先行告退。」語罷,他恭敬作揖,旋身離去。

她看著他疾如旋風地離去,若有所思,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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