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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寵小青梅 第十三章 好姊妹一同蹺家(2)

男人啊……她搖頭,說︰「我只想帶大壯壯,不想受人控制,不想往東卻必須勉強自己往西走,更不想再介意別人的期待與目光。」

那種宅斗宮斗、心機用盡,心血耗極,日日守節守禮,連笑都不敢隨心的日子,她過怕了。「不過,如果青青……不要顧慮我。」

「如果我怎樣?」她歪著臉,沖著杜玫笑。

「我們都清楚,阿宸從來都不想辜負你,只是當時的局勢迫得他身不由己。」杜玫總是覺得,離開殷宸是沈青的重大損失。

「我知道不是他的錯,但問題不在這里。」

「問題在哪里?」

「我無法與另一個女人共有丈夫。」

「也許阿宸並未將徐嬌娘當成妻子,于他,徐嬌娘只是一個……」

「權宜之計?」沈青接口。

「對,為了讓之後的事情發展順利的權宜之計。」

「或許吧,但事實上他們有肌膚之親、有孩子,有一輩子都月兌不了鉤的聯系,徐嬌娘再不受他所喜愛,都是他一世無法推托的責任,樂意也好、不樂意也罷,她注定是阿宸的女人。你比我更清楚女人的嫉妒有多可怕,假設我留下,假設阿宸偏寵于我,假設他把徐嬌娘這個過牆梯放在一旁……」

杜玫接下她的話。「徐嬌娘會恨你,她的孩子會恨你的孩子,一個不健全的環境會讓孩子的性格變異,輕則兄弟鬩牆,重則手足相殘。」

她懂的呀,一向都懂。

「對,我無法把自己的幸福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我無法無視旁人的怨恨,自在地快樂著。罪惡感有很強的殺傷力,它會謀殺我們的幸福、快樂甚至是愛情,我不想承擔那種下場,所以,必須離開。」

已經講過很多次,她從來不認為徐嬌娘是壞人,也許她嬌恣、任性、犯傻,但絕對不是壞人。

她所有不好的舉止,都是因為恐懼,都是因為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

「我明白,但你離開阿宸……太委屈也太遺憾。」殷宸不是穆穎辛,他對沈青的在意,她全看在眼里。

「人生何處不委屈?你出生世家,嫁得人人羨慕的好丈夫,但你不委屈嗎?」

點點頭,杜玫道︰「不管怎樣,我只想告訴你,別被我和壯壯牽絆,你有權利做你想做的事。」

「壯壯不是我的牽絆,他是我兒子。」沈青鄭重回答。

一笑,杜玫點頭。「知道了,以後就麻煩相公多照顧。」

杜玫為她舀一碗湯,沈青端起湯,輕吹幾口氣,未入口,她輕喚,「阿玫。」

「怎樣?」

「過了年,我想回京。」

「回京?為什麼?」她們千方百計才離開那里,為何要自投羅網?

「我要參加會試,順利的話,明年四月,會參加殿試。」

杜玫抬眉對上沈青,她是認真的,不是玩笑話……「可是,入考場必須搜身,你怎麼能通過?過去有阿宸在,可以幫你避開這一關,如今他不在,你連進考場都難。」

「我有辦法的。」她是現代女人,不介意身上被模兩把,何況又不是月兌光了查,還隔著里衣呢。

要是運氣好,踫到肯收賄的……

大穆朝選仕很看重人品名聲,考場避理得很好,不只空間舒適還供應三餐,監考的人很多,比例是一比十,想要作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通常童子試、鄉試搜身這道手續會比較嚴謹,而對于已經通過兩層考核的舉子,到了會試這關比較松,畢竟都是好面子的讀書人,誰肯作弊毀名聲,何況舉子都可以當官了,若是

因為作弊革去功名,多年努力毀于一旦多可惜,更別說誰會料得到女人竟想和男人搶官位?

「萬一你運氣好,同朝為官,你和阿宸早晚會踫上。」

說到殷宸,沈青垂下眉睫,再抬眼時篤定道︰「他不會揭發我的。」

「這麼有把握?」

「欺君大罪,他不會想看我被砍頭。」「你賭得太大。」

「是,但我敢賭。」

杜玫失笑。「你賭阿宸在乎你,賭他願意助你完成夢想,也賭當不成夫妻,他仍想成為你的摯友,在官場上助你過關斬將?」

「對。」殷宸是個好男人,他重感情、負責任,他對她的好,她從未忘記,若不是注定無緣,她何嘗願意與他分道揚鑣。

「你這根本不是賭,是綁架,綁架他對你的感情。」

沈青微笑,卻不反駁。

她的固執無人能解,若干年前她念書、考取寶名,是為了向父親證明女兒不輸男子,如今……她是為了證明,不管在哪個朝代,只要她願意,就可以讓自己過得風生水起,即使她是世人眼中卑賤的女性。

她有嚴重的驕傲癖。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沈青道︰「別想太多,他還在邊關呢,等他回來,說不定我已經外派為官,再見面也許是多年以後。」

「我寧願自己少想一點。」

「所以,跟我回京嗎?」

杜玫搖頭,她和沈青情況不同,她不想回京,就算穆穎辛不在,父母親人舊識通通在,她不願意回到那個讓自己窒息的所在。

「我在這里等你,若你外派為官,我便隨你赴任,如果……」真考上狀元,真進了翰林院……再說吧!

「也好,壯壯小,別折騰他。」

「如嬤嬤那邊得趕緊交代,接下來可有得忙了。」

「考試的是我,你忙啥?」沈青俏皮地覷她一眼。

「忙著幫你做束胸,制新鞋、裁新衣,還得想辦法在下面幫你添點東西,讓你在搜身那關能夠躲得過去。」

添點……噗!沈青大笑,一把抱住杜玫。「還是娘子考慮得周全。」

「別笑,出門在外,你要是敢拈花惹草,弄出一本風流帳,回來以後看我怎麼罰你!」

「不敢不敢,我的小娘子,相公必定規規矩矩,平平安安出門,完完整整回來,娘子給添的小東西,絕不敢擅自動用。」

兩人一說一笑、一搭一唱,寒冷的夜里,邵家無比溫馨。

夜深,十幾名黑衣大盜從四面八方向溪山村包圍,他們動作迅速利落地四處穿梭,最後停在邵家門口。

原因兩個,一是邵家屋宅看起來最新最好、最像大地主,既然是搶劫,自然要挑肥羊下手。二是老大缺個壓寨夫人,听說這家女主人長得傾國傾城。

目光微閃,點頭示意,下一瞬他們竄身,越過邵家高牆。

他們輕輕悄悄地跳進院子里,雙腳落地,在雪地上踩出沙沙聲,他們熟練地找到正房,在窗紙上戳破一個洞,將手指粗的竹管伸進去,朝屋里吹進迷藥。

沈青把話說得輕松,但大考在即,不免感受到幾分壓力,她重復模擬著考題,而身為鶼鰈情深的嬌妻,自然要陪著她。

兩人窩在一張桌子上,一個念書、一個寫著小說戲曲,一盞濃茶,安安靜靜,夜一下子就過去大半。

今天也不例外,吹熄燈燭後上床,她們擔心吵醒壯壯,睡不著卻也不好交談。

沈青不放心把杜玫母子丟在溪山村,但她明白杜玫的顧慮,無法勉強,那個京城,于杜攻而言是限制、壓迫、束縛。

杜玫心里也有事,她願意往好的方向想,她但願殷宸與沈青重逢,但願他們前嫌盡釋,再次攜手,她樂意沈青得到幸福,即使這樣自己會有被撂下的寂寥感受。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時,院子里傳來踩雪前進的窸窣聲,下意識抬起上半身,兩人對看一眼。

輩同生活兩年,她們默契十足,點頭,悄悄下床穿鞋。

沈青拿起枕下的匕首,塞進懷里,壓低身子,模到門邊,杜玫則用最快的速度把壯壯用棉被裹起,塞到床底下。

就在竹管塞進來同時,沈青一個拳頭破窗而出。

她以為只是一般宵小,跟在師父身邊幾年,她有自信對付幾個小毛賊,沒想到一跨進院子……天,黑壓壓的一堆人,他們不是普通毛賊吧?

十幾個人高馬大、身材粗壯的家伙,站滿一院子,他們的氣息沉穩,下盤穩定,手上握著亮晃晃的大刀,刀鋒上帶著缺口,可見得是慣于砍人的。

沈青後悔,自己太過輕敵了,還以四海升平、民風樸素、治安良好,再加上自己的身手,不至于有安全上的顧慮,誰知……

她想出聲提醒杜玫別出來,但太遲了,她還沒開口就有一柄大刀朝她面門砍來,她狼狽的就地一滾,未等她翻身而起,對方的大刀再度砍下。

「啊……救命!」杜玫看見這情景,想也不想揚聲大喊,這一喊,把自己暴露在賊人眼底。

十幾名賊子看著這對對瘦巴巴的小夫妻,露齒一笑,果然是肥羊,他們不著急,像貓兒戲耍老鼠似的只派一人上前。

與對方的輕視不同,沈青和杜玫提起全副精神應對。

杜玫很清楚,必須離屋子越遠壯壯才會越安全,只是敵我實力懸殊,她必須找機會出門求救,她首先想到的隔壁四兄弟,提起氣,她一面跑一面大喊。

賊人發現她的意圖,怎能讓她跑出去?

黑衣人快步搶上前抓住她的長發往後拉扯,突如其來的力道讓杜玫倒仰,砰地摔在地上,幸而一層厚厚的積雪,讓她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撞擊力道。

沈青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對方根本不給她喘息空間,刀不斷往下砍,每次都僅僅差一寸,險險戳上她的身子。

她尋個空隙冒險後翻,雙腳順勢踢上對方的膝蓋,這一踢用足力氣,她幾乎可以听見對方膝蓋骨碎裂的聲音。

另一邊,就著月色,黑衣人發現躺在地上的杜玫長相美麗,艷光四射。

傳言果然沒錯,這輩子他還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莫非是仙女下凡?他看傻了眼,呼吸緊窒,忘記拿起大刀往她身上捅。

見對方怔愣,杜玫拔下發間簪子,嬌弱起身同時往對方身上一撲,趁機將簪子狠狠往他的大腿刺去。

她是看準的,沈青教過她人體血管分布,這一扎……運氣很好,簪子扎準了地方,瞬間,溫熱的獻血噴了她滿頭滿臉。

匪徒們不敢置信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兄弟們,怎麼可能,明明是一對弱不禁風的夫妻,怎麼就傷了他們兩個人。

盜賊收起輕忽之心,眼神示意,一群人朝沈青和杜玫圍攏。

一連串動作不過是數息功夫,然這邊的動靜已經驚擾了隔壁鄰居,沈青听見隔壁有聲音,心頭微定。

杜玫突然搗起眼楮,一面撲向沈青,一面揚聲哭道︰「相公,我怕。」

見她嬌弱委屈的模樣,為首的盜賊笑了,剛才……只是意外吧。可不是嗎?這麼漂亮的小娘子,別說殺人,怕是殺魚也會嚇得全身發抖。

他把刀子往後一收,聲量控制得很溫柔,道︰「小娘子別怕,爺會寵你,不欺負你的。」

在杜玫的掩護下,沈青順利取出懷中匕首。

下一刻,盜匪抓住杜玫的肩膀將她往後拉,就在順勢後仰時,她再度抓起簪子往對方喉間剌去,只是這次沒成功,他握住她的手腕,手掌一掐,杜玫痛得松開簪子。

「是個辣妹子啊,好!我就喜歡這款的。」說著手一推,杜玫往後摔倒。

就在杜玫被抓同時,沈青舉起匕首看準對手要害,一招接過一招,招招都往敵人身上砍,轉眼撂倒三、四人。

領頭冷笑,這小子非泛泛之輩吶,趁著沈青被圍困,他自後方舉刀往沈青握著匕首的右手砍去,匆促間,杜玟只來得及往沈青身上一撲,護住她的右手,只是長刀收勢不及,狠狠地砍上她的肩胛,血驀地激噴而出。

罷把門板踹開的四兄弟見狀眼底噴出岩槳,火曜一聲長嘯,長劍出鞘,金木火土四兄弟齊齊動手,不過轉眼功夫,十幾個人……不,十幾具尸體橫在院中……

杜玫應該睡的,但傷口痛得太厲害,讓她無法閉眼。

土劭不滿,冷冷對沈青說︰「命救不救得回來得看老天,就算救得回來,養完傷還得養身子,好不容易月兌離一天一湯藥,她又要掉進湯藥鍋里。」

火曜也對沈青很不滿,寒聲道︰「逞什麼能?喊救命會讓你丟面子嗎?當真以為自己能對付得了一群大男人?」

要不是金旭和木儀帶著一堆尸體去官府報案,她會接收到更多不滿。

沈青沒有反駁,因為她對自己的不滿,只會更多不會少。

杜玫剛喝下安神湯,但沈青的自責讓她安不了神。噘嘴,佯裝生氣,她對土劭和火曜說︰「別罵我相公,我相公很好。」

傷員開口,土劭和火曜只好乖乖閉上嘴,出門帶孩子去。

屋里清空,杜玫甜甜笑開,軟軟的聲音帶上幾分嗲。「別理他們,他們嫉妒我家相公文武雙全很久了。」

「笨!」沈青只能擠出這個字,牙齒咬得死緊,滿眼的心疼與憐惜。

「別用這種目光看我,我會以為你愛我。」

「你是我娘子,不愛你,我愛誰去。」沈青吸吸鼻子,掩去憂郁,她知道,杜玫最不需要的是她的擔心。

大量失血和嚴重疼痛讓杜玫臉色慘白,但她強撐笑意。「真的嗎?說好了,一旦愛上,就是一輩子的事,不能中途變心,更不能回心轉意,就算京城里鮮花怒放,你也得好好記牢,家花遠比野花香。」

沈青失笑,杜玫跟著她學壞了,記憶中的大家閨秀去了哪兒?「還有心情說笑話?」

「不然呢?哭會讓情況比較好?或者我哭一哭,你就不罵我笨?」

「還是該罵的,誰讓你撲過來?就算你不救我,我都以身相許了,誰都搶不走,干麼這麼牲。你這麼笨,我怎麼放心進京?」

「誰說笨了,明明就聰明得緊。」

「哪里聰明?」這會兒她鄭重考慮,拐都要把她給拐進京。

「你手傷了,考不了試,我怎麼當狀元娘子。」

「我的手有你的命重要嗎?」

藥性上來,杜玫頭昏,思緒混亂,但心頭還記掛著要安撫她的心疼,所以不敢歇嘴。

「對啊,更重要,你是他在乎的人……青青,我該嫉妒你的呀,攏不住丈夫的心,還要為他維護你……心里難受啊……想恨你,但你那樣可愛、那樣勇敢,你聰明得讓我好羨慕……青青,我無法幸福,請你一定幸福啊……」

阿玫竟是這麼深愛穆七?該死的穆七,你到底做了什麼!

「阿玫不在,我要怎麼幸福?」

「可以的,勇敢一點、豁達一點、自在一點……就能快樂很多點……青青教我的呀……」頭越來越昏,但笑容半分不減。「我很想變成青青,很想勇敢獨飛,很想……」

「變成青青有什麼好?她只是表面勇敢,心里卻比誰都依賴,依賴爹、依賴娘、依賴阿宸、依賴外婆、依賴你……是你們對我的寵讓我有恃無恐,是你們永無止境的縱容才讓我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很廢,杜玫說的對,她總是在對疼愛自己的人做情感綁架。

杜玫眼神渙散,說不出話了,但笑容未止,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歡、很羨慕也崇拜她的小相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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