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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寵小青梅 第十章 在愛里受傷成長(2)

直到婚禮當天,沈青才被放回來。

天未亮,杜玫再次進到牢里,幫她梳洗打扮,為她勻粉換裝,杜玫慢條斯理地做著熟悉的事,她與沈青說著言不及義的話,好像不這樣說話,這些舉動就會和傷心掛上等號。

兩人都假裝無所謂、假裝很開心,假裝今天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影響不了自己。

「王氏鬧死鬧活,說爺沒有雨露均沾,總是偏了江氏。」杜玫說著,然後忍不住笑開。

「她們居然請你這個正室嫡妻來當判官?」腦子壞了嗎?

她這樣認定著,卻偏偏所有的人都認為,丈夫娶平妻、她卻鬧到皇帝跟前,這才是腦子壞掉的病征。

「是啊,我也想不透呢,是不是因為我太賢良大肚,寬厚仁慈?」

「這是好還是壞?」

「好壞各一半吧,好的是,可以把傷心降到最低,壞的是,我都不曉得自己是妻子,還是管事。青青,你認為值得嗎?」

「值不值得要由你來做評斷,誰都作不了你的主。」

「也是,有的女人掌了權便覺得安然,有的人非要一份真實感情才感到心滿。」

「你是哪一種人?」

「你問錯了,你應該問,我被塑造成哪一種人?」

她是後者,卻被教育成前者,穆穎辛的感情不屬于她,即便她掌了一世的權,即便所有人都覺得她安然,但只有她曉得,其實……心一直是空著的。

杜玫沒有回答,但沈青已經知道答案。

「好了,你看起來很好。」她扶沈青起身,上下打量,沈青不是美麗到令人無法忘懷的女子,但她有股天生魅力,能將所有人都吸引。

所以殷宸被吸引,陸學睿、穆穎辛被吸引,身為妻子,她應該深深忌妒的,但她無法,因為她也被她吸引。

「你可以嗎?」可以應付今日的場景嗎?杜玫問。

「你會陪著我嗎?對不起,我第一次對自己缺乏信心。」

杜玫與她目光相對,點頭。「我會一直陪著你,半步不離。」

然後她們像兩個小女孩子似的,勾住彼此的小指頭,走出陰暗潮濕的地牢。

禮部的人一催在催,但殷宸非要等到沈青回府才肯上徐家迎親,他的堅持急壞了禮部官員。

終于馬車停下,馬車里,杜玫與沈青再次對上眼。

沈青笑著說︰「怎麼辦,心還是會痛。」

「我懂這種感覺,我有經驗。」杜玫笑著回答。

兩人像戴上面具似的,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經驗教會你什麼?」

「教會我,痛久了自然會麻木。」

無預警地車簾被掀開,殷宸出現,他朝她伸手,沈青沒有拒絕,把自己的手伸出去。

殷痕舍不得握,他知道她手腫,他將她抱下馬車,不顧旁人目光,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

他想問︰「你好嗎?」

可是不必問,她不好,一點都不好,即使她假裝自己很好。所以他沒說話,只是抱著她,只是把頭埋在她的頸窩中。

「對不起。」殷宸說。

她想回答沒關系,但無法說出口,因為有關系的呀,很大的關系,那個「關系」讓她全身都痛,尤其是胸口,尤其是那顆紅通通的心髒,痛得她無能為力安撫他的情緒。

咬唇,使盡力氣把眼淚憋回去,再用盡辦法擠出一個難看到極點的笑容,她說︰「去吧,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手臂一僵,他不想松開她,但禮部官員上前催請,他不得不強迫自己松手。

「走,我們回家。」殷宸說。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並不是拒絕他的提議,而是反對他的話,因為鎮國公府再也不是她的家。

沈青跟著殷宸進府,杜玫隨後下車,她看見穆穎辛站在國公府門口,眼里只看得見青青。

誰說她不是悲劇一員?一樣的,她也得用盡力氣才拉得起笑顏,不過她確實經驗豐富,所以她表現得無懈可擊。

輕移蓮步走到穆穎辛身邊,杜玫屈膝為禮。「爺。」

穆穎辛這才看見她。「辛苦你了。」

她搖頭,心微苦微澀,她騙不了自己,沒錯,壓垮駱駝的不是草,而是巨石,是一顆名為「不被愛」的巨石。「不辛苦,還有事要張羅,妾身先進去。」

「嗯。」

再次屈膝,杜玫走進鎮國公府。

對沈青而言,整場婚禮像個嘲諷鬧劇。

她笑臉迎人,接下每個賀客嘴里的恭喜,她不知道喜在哪里,卻回贈一句句感激。

沈青的勉強和努力,玉華長公主全看在眼里,她舍不得媳婦,把她拉到一旁說︰「這里交給管事,你回房休息。」

她笑著搖頭。「沒事的,我可以。」

玉華長公主和靜嫻姑姑互望一眼,愁了雙眉。

喜轎迎回來了,炮仗燃起,這回禮部和上次一樣盡心,把婚禮辦得熱鬧精致,鑼鼓聲一下下敲在她心頭,她都不曉得自己的心髒可以挨上幾下?

客人不少,全是給皇帝和鎮國公府的面子,昨兒個宮里還特地賞下一只三尺長的紅珊瑚,足見皇帝有多重視這門喜事。

也是,再過幾天,糧草備足,鎮國公就要率兵出征。

站在門口,看著殷宸踢喜轎,沈青沒讓笑容遺失,心里想著,原來他迎親時是這副模樣的呀,可惜自己當時蓋著喜帕沒看見。

這樣的他很帥氣、無比英挺,這樣的男人誰都想嫁,是她運氣好,搶得頭香,只不過之後的好運氣有人接手了。

殷宸抬眼,視線與沈青相接,她笑得客氣而疏離,臉上不見半分妒意,他想上前對她說話,她卻朝他點點頭,轉身應酬客人。

夜深人靜,新人在喜房里安置下,沈青以為忙過一天,洗過澡就該累得無力心酸了,沒想到躺在床上,依舊輾轉難眠。

戰況激烈嗎?男孩今夜將要變成大人,她卻提不起勁恭喜他。

嘴巴說不後悔,還是有幾分後悔,為啥要堅持到及笄啊?為什麼要把他的第一次讓給別人?瞧,連滋味都沒嘗過就要下堂離異了,真不曉得談這場戀愛要做什麼?只圖個心力交瘁嗎?

不過,怎麼能怨?是她把傷害自己的權利交到他手中,她便只能接受。

心悶得厲害,她坐起身,想起那年他們在屋頂過年夜。

沒有月亮,只有滿空星辰,密布星子的夜空里,世界變得很大,人卻變得渺小,小到喜怒哀樂不重要,小到再大的事兒也變成芝麻粒子,怨恨離自己好遠好遠,安寧靜逸就在身邊。

他說︰「以後心情不好,就看看星星吧!」

于是她下床,推開窗,她仰頭看著天上銀河,想象著自己的渺小。

真的,她努力了,努力不讓自己傷心,努力讓自己平靜,但……她的努力失去效果。

原本她覺得幸運,至少宅斗宮斗這種事與她無緣,沒想到會遇到柳氏下毒。

然後她到了偌大的鎮國公府,這里有寵愛她的丈夫,疼愛她的婆婆,她相信這個結果叫做否極泰來,之後再大的雨雪風霜,也會有個叫做殷宸的男人為自己擋著,她只要在他的羽翼下安逸即可。

誰曉得事情不是笨蛋想的那麼簡單,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世間事總是如此相似。

怎麼辦?痛吶,光是想象一個女人躺在他胸口,她就痛得無法忍受。

她的神經系統肯定比別人脆弱,為什麼所有女人都能忍受三妻四妾,到她身上就變得無法忍。

必上窗戶,翻出書冊,她逐字逐句地讀著。

很可憐,命運竟然把她逼到絕地,讓她只能靠念書來平定心情,學霸這兩字在此刻變得分外悲戚。

天什麼時候亮的?她不是太清楚,只覺得一抹剌目,張眼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牢里。

梳洗過,下人送來早膳,看著平日里喜歡的餐點,覺得索然無味。

「夫人,公主請你過去一趟。」

「好。」她提起精神,起身往外,只是腳步分外沉重。

她知道的,這是身體在對她提出建議,建議自己不要走出這扇門、這座院子,最好像烏龜那樣,用厚厚的殼把自己裹起來,藏在最安全的地方。

但成人的世界並不容易,躲避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再深吸氣,她逼迫自己走出安全區域。

天很藍、空氣很清新,沒有PM2.5的侵擾,這樣的環境很適合移民,只是啊……她對環境的要求比正常人來得高。

下意識加快腳步,她和殷宸都不喜歡有人跟在身後,所以夫人出門,身後沒有大陣仗,但徐嬌娘不同,她的陪嫁足足有六十幾口,初來乍到,不曉得怎麼安排,沒事可干,主子出院子,身後便兩兩列隊,跟了不少人。

但那麼夸張的長尾巴,沈青沒看見,她只看見徐嬌娘手上挽著的男人。

又一次想要反駁殷宸的話,誰說會一切照舊?

分明不同了呀,至少站在他身邊,享盡寵愛的女人,再不是沈青。

目光相對間,沈青想要避開,但徐嬌娘不讓,她拉著殷宸往沈青跟前走來,直到站定,沈青才正式看清楚她。

徐嬌娘長得不太漂亮,但也不算丑,畫著濃濃的妝、穿著艷麗的衣裳,再丑的人熱熱烈烈打扮起來,三分姿容也會添上五分顏色,但讓人無法忽略的是她眼角眉梢的傲氣,上勾的丹鳳眼,帶著炫耀目光,對上沈青。

那是個備受嬌寵的女子,也唯有順心遂意,日子過得逍遙自在的女人,才能驕傲得如此光明正大。

未語先笑,眉眼含春,昨日她佔盡風光,听說來吃喜酒的客人比娶沈青的時候多呢。

「這是……」徐嬌娘才說出兩個字,沉吟片刻,道︰「先來後到,照理我該喊你一聲姊姊的,可我比你痴長兩歲,再加上我是平妻,並非妾婢,所以還是按年歲排行,我喊你一聲青妹妹吧。」

這麼急著想壓她一頭?沈青笑睨殷宸,不改變?看吧,早就講過,無法實現的承諾千萬別說,早晚會變成笑話的,果真……

見沈青沒反應,徐嬌娘熱情地用另一只手勾上她手臂,道︰「待姊姊服侍好相公,得空便去尋青妹妹玩兒,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咱們姊妹倆得好好培養感情。」她依然不回應,只是持續掛著禮貌性的微笑。

見她一臉漠然,沒有傷心、沒有難受,甚至連發火都沒有……徐嬌娘心中起疑。不對啊,明明听說她是個妒婦,連皇帝跟前都敢造次,皇帝還為此讓她入獄接受「管教」呀。

柳眉微蹙,沈青不生氣比生氣更討人厭,好像沒把她看在眼里似的,怎麼,瞧不起對手?還是認為自己必勝無疑?

哼,也不想想自家爹爹是什麼身分,沈家拿什麼跟徐家相比?更別說如今開戰在即,皇帝還得重用徐家人呢。

吞下怒火,徐嬌娘笑得越發嬌媚,她壓低聲音對沈青說︰「妹妹服侍過爺,必定知道爺有多勇猛,姊姊今兒個差點下不了床呢,不知道妹妹那里有沒有得用的膏藥?」

這是炫耀,炫耀兩人的水乳/交融,很粗糙、幼稚的手法,可偏偏還真的打中她的點。臉色微凜,沈青抽回手退開兩步,道︰「母親有事找我,我先行一步。」

殷宸眉心凝重,口氣卻無比溫柔,他對徐氏道︰「嬌娘,你先到前頭等我,我說幾句話馬上過去。」

「好,別耽擱太久,皇後娘娘還在等我們進宮謝恩呢。」

「好。」

目送徐嬌娘離開,殷宸伸手拉沈青,她一閃,將手臂收到背後。

她拒絕他的踫觸?心微涼,卻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你在生氣?」明知道她會生氣,也明知道這是避免不掉的事情,可是……他把聲音壓低,用只有她听得見的音量道︰「為她,不值得。」

沈青輕笑,為徐嬌娘生氣?當然不會,不過是個與自己不相干的人,能惹惱她的,只有自己在乎的人。「你現在要和我討論情緒問題嗎?別,會浪費很多時間的。」

「甭把她的話听進去,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

這要求真是強人所難,她淺笑著,拒絕回答。

「我再過幾日就要離京,你答應過要好好守護鎮國公府,不能食言而肥。」

這是在逼出她的責任感呢,沈青垂眉,他確實很懂她。

「不管你心里想什麼,放著、想著就好,千萬別付諸行動,給我時間,我會證明從來都沒有改變。」

沈青失笑,怎麼會……他老是認為沒變?

分明就變了呀,這個家不再是她可以隨心所欲的地方,她開始要選擇避開哪些人、哪條路,她必須忍受幼稚而無理的挑釁,一個不再安心安全、一個失去幸福溫暖的區域,于她而言,哪里還叫做家?

這樣的地方要求她全心守護,是不是太過分了?「先進宮吧,有話以後再說。」

以後再說?殷宸松口氣,她願意和自己談?冷酷的五官融化。「好,等我從宮中回來再談。」

他往前走去,停在不遠處的徐嬌娘往回跑,刻意嬌嗔道︰「我等得腿都酸了,爺得攙著橋娘。」說著身子靠上他,他的長臂伸過後背攬住她。

沈青來自二十一世紀,這種動作連曖昧都稱不上,見多識廣的她可以不在意的,但……還是上心了呢,還是吃醋了、酸了、疼了……

怎麼會這樣?以為豁達了就無關痛癢,哪知道沒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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