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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寵小青梅 第六章 備嫁前故友重聚(2)

走進花廳,只見太子坐在堂中,正與府里太監說話。

太子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子,一襲青衫,腰間系著明黃腰帶,玉冠束發,濃眉方臉,五官略微剛硬,他的長相遠遠不如穆穎辛,更像殷宸幾分,但一雙眼楮飽含智慧,不怒而威。

他審視剛進門的沈青,眼底閃過一抹驚艷。

飾玉蝶花鈿,藕色夾襖外罩蓮紅色對襟織錦長裳,上有銀線繡成的點點落梅圖,衣服是舊的,款式太老,但套在青春年少的沈青身上,有說不出的端莊淑雅。

她臉上並無半點脂粉,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口,一顰一笑,靜如皎月,燦如星辰。

身形尚未長成,個子矮小、身材單薄,但露在外面的肌膚瑩白如玉,若扮作男人……十足十是個粉妝玉琢的嬌女敕小子。

「這就是九歲考中秀才、十一歲考中舉子的邵青?」難怪阿宸傾心,這樣的女子,便是他也會驚艷。

他們把自己的事全向太子交代了?「沈青拜見太子。」

「別行大禮,今兒個是家人相聚。」

「是。」殷宸順勢把沈青牽起來,淨是維護。

太子看兩人一眼,失笑,果然有了喜歡的女子,就會變得不同。「老七,把弟妹請出來,今天咱們一家人聚聚。」

穆穎辛轉身吩咐下人,然後把一屋子僕役全打發下去。

「听阿宸說,你不考狀元啦?」

沈青看一眼殷宸,搖頭道︰「不考了。」

「真可惜,阿宸為著讓你順利進場考試,想方設法讓我欠下他一筆人情,現在……人情還需要還嗎?」太子笑望殷宸。

桌面下,沈青握住殷宸的手心施了力氣,拇指輕輕劃過他的手背,他怎能待她這般好?她才剛走兩步,他已經搶在前頭,為她鋪就十里錦繡……為這樣一個男人,便是舍棄舊路、選擇新道,也該甘之如飴。

他回握她的手,輕淺一笑,他說過的,會讓她覺得值得。「要,以後青青自會向太子哥哥討回這份人情。」

「這是換債主了嗎?也好,弟妹看起來心慈些,定不會讓表兄為難。」

太子語音剛落,陸學睿立刻哇哇大叫。「她心慈?表兄可別被她外表欺騙,她陰得很!」

「怎麼說?」太子好笑問。

「她是班上年紀最小的,可每回考試都跑在前頭,若不是阿宸和穆七加入,壓她一頭,她那副驕傲嘴臉啊……誰見著都想狠狠揍上一頓。」

見太子態度隨和,是個能說笑的,沈青接口道︰「你好意思說嘴?畫烏龜交卷的家伙,讀幾年書,學問不見長進,倒是烏龜越畫越細致。」

「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她多陰險,她居然偷我的考卷、釘在牆上,讓全班都曉得教習評分不公平,為這事兒,還鬧上了一場呢。」

「是誰在我的書冊里畫滿烏龜的?既然這麼喜歡炫技,就讓你炫個過癮。」

看兩人像孩子似的吵起來,太子笑問︰「後來這件事怎麼擺平的?」

青青和陸學睿同時轉頭看向殷宸。

「是阿宸處理的?」太子問。

殷宸莞爾。「我告訴同學,陸學睿的娘是長公主,舅舅是皇帝,別說教習評分不公,就算他要畫一排烏龜考狀元,考官也不敢出聲喊話。」當然殷宸也秀出自己和穆穎辛的考卷,證明除了陸學睿之外,教習對其他人一律平等。

穆穎辛接話。「青青和陸學睿鬧出的事還少?哪次不是阿宸處理善後。」

「還不是某人嘴巴老說︰‘誰讓你是我表哥。’責任歸屬就在別人身上啦。」沈青意有所指。

「還不是某人不要臉,每次要人收拾殘局就大聲唱‘世上只有師兄好’……」

「一表三千里,你和我比親近?」

「同門滿天下,你和我爭關系?」

眼看兩人又要開吵,太子呵呵笑開。「這得讓阿宸來評評理,他跟誰親、跟誰關系密。」

「這話在理。」說著,沈青仰頭看殷宸,嬌俏目光等著他回答。

「撒嬌?我也會。」陸學睿拉起殷宸的手,目光灼灼。

沒想殷宸沒有半分猶豫,直接把陸學睿推開,言簡意賅道︰「青青是要陪我一輩子的人。」

陸學睿跳腳。「喂喂喂,重色輕友的家伙,有沒有听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沈青小人得志。「沒听過,我們家師兄只听過兄弟不如手足,妻子才是命符。」

站在門外,杜玫看著廳里鮮活的青青、熱鬧的氣氛,嘴角勾起笑意。

她沒見過沈青這樣的女子,原來女子也能活得此般不同,是不是只要做出正確選擇,就會出現正確結果?

陸學睿先發現杜玫,他跳下桌,跑到杜玫跟前討拍。「七嫂,你評評理啊,女子怎能像她這樣?舌尖嘴利,半點婦德都沒有。」

杜玫進屋,先向太子躬身為禮後,說道︰「婦德是用來限制女子的,她的男人比起限制她,更樂意她快樂,旁人有何話可說?」

杜玫隨口幾句,讓在場男人陷入深思,因為不快樂,所以要限制,怕她們有多余心思,毀去男人安寧?這是婦德真實功用?

沈青聞言,眼底浮上驚艷。

那是七皇子妃,是再端正賢淑不過的女子啊,她竟然……沈青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嫂子,我真喜歡你。」

杜玫淺淺一笑,是個真性情的女子啊。她挽住沈青的手,細細審視她的眼神,認真問︰「沒被我的話嚇著?」

「為什麼要嚇著?嫂子說的是真理。」

陸學睿忙道︰「穆七,快把嫂子帶開,別讓她被青青給帶壞。」

陸學睿開口,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唯有穆穎辛靜靜看著杜玫,那是他認識了兩輩子的妻子?

殷宸送來的丫頭叫水月,手腳利落、反應很快,還有一身好功夫。

她才來兩天,就把府里上下給查得明明白白。

她說,原本落梅院沒人住,只著人打掃干淨,自柳氏流產兩回,大夫說她身子有損之後,老爺便從斜照樓搬過來。

她還挖出不少八卦。

一回柳氏給老爺送雞湯,喝過湯後,柳氏在落梅院待上一夜,夜里動靜鬧得很大,自那之後,老爺吩咐婆子,一入夜,就將通往落梅院的小門鎖上。

下人們傳說,老爺厭棄柳氏,老夫人張羅著給老爺尋小妾,沒想老爺斷然拒絕,道︰

「沈家有繁兒,再不會斷了子嗣,請母親放心。」

身為兒子,他不敢埋怨母親,身為子孫,他必須為沈家延續血脈,他盡了該盡的責任,卻失去自己的幸福。

听到這些八卦,沈青心底鬧騰得厲害,像是糖醋醬辣椒全和在一塊兒,數不盡滋味,在胸口蔓延。

面對父親,她再也說不出口恨,只是驕傲的她,沒有人教過她低頭,也沒有人為她搬台階下。

沈老夫人不說話,但看著嫁妝一箱箱備下,柳氏心疼不已,那些原該是她兒子的,怎就讓沈青得了去?她生氣,卻不敢在婆婆和丈夫面前發作,只能在其他婦人面前吐苦水。

自從沈家和鎮國公府結親的消息傳出去,過去不上門的人上門了,沈老夫人懶得應付,便推給柳氏應酬,一來二往的,她與不少婦人熱絡起來。

這天,陳夫人和呂侍郎夫人連袂進府。

可別小看侍郎夫人,她的親姊姊是嫁進宮里多年,從一個小小的常在,慢慢爬上嬪位的女子,她能為皇帝生下一個公主、兩個皇子,手段不容小覷。

柳氏難得遇上身分如此高貴的夫人,她把家里最好的東西全拿出來待客。

只是沈家家底擺在那兒,再好的東西也不值人家一哂,但出乎意料的,呂夫人和陳夫人見著柳氏倒是熱絡得很。

人家肯紆尊降貴,柳氏哪有不極力奉承的理兒,幾句話下來,熟得像一家人似的。

「你說,沈姑娘的運氣怎麼就那麼好呢,就這樣許給鎮國公了?」

柳氏接話。「我也納悶,咱們家大姑娘前腳才進沈府大門,後腳聖旨就來了,要我猜……」她壓低聲音道︰「大姑娘在外祖家那段日子,便與鎮國公有首尾。」

呂夫人見柳氏這般說話,心底存了鄙夷,但看一限陳夫人,硬是壓下不屑,繼續與柳氏周旋。

陳夫人笑道︰「你可知道鎮國公的底細?」

底細?柳氏皺眉,不就是皇親貴冑,還能有什麼底細?那是沈府一輩子都攀不上的高枝,不曉得那個死丫頭怎會撞上好運道。

呂夫人道︰「沈夫人怎麼可能知道?這種事誰敢拿到明面上說。」

「莫非,有什麼陰私事?」柳氏好奇問。

陳夫人看好戲似的說︰「听我一句勸,日後兩家結親,能不上門就別上門,最好對外擺明態度,沈家與鎮國公府沒關系。」

怎可能沒關系,婆母花銀子像水一樣往外流,還不是為著巴結這門親戚。

柳氏急道︰「好姊姊,你們這樣子,說得我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能不能給我透個底?」

呂夫人暗暗冷笑,什麼時候她們成了柳氏的好姊姊?沒得辱沒了自己的身分。

陳夫人瞄瞄左右,向她招招手,柳氏忙挪椅子靠近。

「你知不知道,已逝的老鎮國公是個很厲害的大將軍,殺敵無數吶,後來娶長公主為妻,生下五個兒子,前四個跟著老鎮國公上戰場,後來父子五人全死在戰場上。」

「這……不是大功勞嗎?」柳氏問。

「錯,鎮國公父子不是死在敵人手里,是死在皇帝手里,功高震主吶!皇帝對殷家忌憚著呢,不曉得哪天就會對剩下的這根獨苗動手,要不,堂堂一個鎮國公,怎會只領一個五品小闢當?」

柳氏嚇著了,事實竟是這樣,她還想著呢,滿京城名門閨秀這樣多,這樁好親事怎就落到沈家頭上。

她听過株連這種事,當年林大人犯事,判誅九族,午門前血流成河,都過去一整個月了,空氣里還聞得到血腥味。

若皇帝要對鎮國公動手,沈家會不會因此遭禍?想到繁兒腦袋落地,她嚇得面無人色,說話結巴。「這、這親、親事,不、不能結……」

「自然不能結,要不,堂堂的國公爺呢,怎就輪到你們家,自然是因為……日後有啥事,皇帝不必考慮太多,該怎樣就怎樣。」呂夫人似笑非笑道。

「可是皇帝賜婚,誰敢抗旨……」柳氏用力吸兩口氣,突地想通什麼似的,輕拍胸口。

「沒事沒事,外嫁女嘛,出嫁後自然與娘家無關,再株連也連不到沈家頭上。」

「這話說得在理,所以我才讓沈家與鎮國公府別走得太近,要不雷霆震怒吶,誰曉得皇帝會不會牽怒,把沈家判為鎮國公府同黨,記不記得當年的林家?林家被皇帝厭棄,關宋家、曹家什麼事,他們不過是嫁了個女兒。」呂夫人心中嘲諷柳氏的無知,她並不知道九族里頭妻族也包含在其中,屆時若真出了事,她根本逃不了。

不過是嫁個女兒?呂夫人的聲音在柳氏耳里無限擴大,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恐懼。「不行,這事得告訴我們家老爺!」

「也行,但你家老爺會信嗎?這事兒只有我們皇家人知道,你要千萬小心,別讓話透出去,連累你家老爺遭禍,若是讓皇帝听見風聲,怕是喜事未成,喪事得先辦。」

陳夫人嚇得柳氏不知所措,是啊,老爺總維護那個賤蹄子,最近又與殷宸交好,還沒當成岳婿呢,兩人就老關在書房里說話。

依老爺那性子,怕是日後殷宸真的遭禍了還要挺身為他辯護呢。

她急了慌了,一把握住陳夫人的手問︰「不告訴老爺的話,我一個婦道人家……好姊姊,你們給我出點主意吧!」

呂夫人用帕子掩掩嘴角,輕笑道︰「不會學學劉家,皇帝剛透出想給兩家結親的意思,劉家就逼得女兒上吊,這不,免去一場大災禍,救回一家幾十口人。」

幾個月前,劉家姑娘上吊的原因竟是這個?

可是……逼女兒上吊?沈青是老爺的心頭肉,老爺對她比對繁兒更好,自己怎麼可能逼她上吊。

愁了眉心,她咬緊嘴唇……

兩人相偕離開沈府,上了馬車,呂夫人問︰「你說,柳氏會不會信了咱們的話。」

陳夫人一哂。「這可不是咱們的話,多少朝堂大臣都這樣猜測,要不,當年糧草援兵已經備齊出京,皇帝怎會突然下令讓大軍在杞縣休整十日,直到殷家全軍覆滅才上戰場?這不是功高震主是什麼?」

「可如今皇上對殷宸可好著。」

「當然好,這是籠絡補償吶,好歹是自己的親妹妹,死了兒子丈夫,能不在其他方面多給點補償嗎,只要殷宸不翻舊帳,這輩子富貴榮華就離不了他。」

「他又不犯傻,誰會放著好日子不過,跑去翻陳年老賬本?就算讓他翻出朵花兒,難不成老鎮國公和四位少爺還能活回來?」

「我瞧也是,要不他怎會棄武從文,那態度擺明了是既往不咎。」

「殷宸自然是個聰明的,至于柳氏,我們這樣說,她會對女兒動手嗎?」

「我猜會,那人一看就是個心狠的,又不是她的親生女兒。你知道她對做嫁妝的工匠吩咐什麼嗎?要他們往漆里加清靈香呢!這日夜聞著,沈青想懷上孩子都困難,你說說,這損人不利己的事兒她都做啦,何況是損人利己的事。」

「既然如此,明天就遞牌子進宮,平樂公主等著我們回話呢。」

「行。」在兩人的商量中,馬車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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