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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嬌妾 第二章 挽救原主的人緣(1)

春恩是個閑不住的人,身體剛有起色,便開始在府里活動起來。

有感賀春恩本是個人緣差的姨娘,子琮又是個討人厭的小霸王,她決定帶著他走出遇月小築,接觸更多的人,好讓大家看見他們母子倆的改變。

讓子琮睡過午覺後,趁著陽光還暖,春恩帶著子琮,領著小茉跟舒眉來到霍府的暢春園走走。

暢春園是霍府最大的庭園,一年四季草木扶疏,即使是在這深秋九月,還是草綠花紅,園中有假山,還有兩個大小不一的水池,兩池間有一紅橋相連,中央有座小茶亭。

餅往,霍府不管是府內的家宴或是對外宴請,都會選擇在暢春園舉行,這里可說是霍府的交誼中心。

春恩帶著子琮來到暢春園,遠遠地便看見蘇翠堤帶著珠落,跟幾個丫鬟嬤嬤在茶亭里談笑,想起之前蘇翠堤在照雲院看見她時的反應,春恩心想,這是個釋出善意的好機會。

「子琮,咱們去跟你嬸母及珠落姊姊玩,你可要乖。」她叮囑子琮一聲,立刻拉著他往茶亭的方向走去。

原本說說笑笑,喝著茶、吃著小點心的蘇翠堤一見他們遠遠走來,頓時笑意一收,竟急急忙忙地吩咐起丫鬟嬤嬤們收拾東西,打算準備離去。

可她們收拾的速度趕不上春恩跟子琮的腳步,還沒能從橋的另一頭離開,春恩跟子琮已經上了橋面,打了招呼……

「二太太,請留步。」春恩漾開笑顏,加緊腳步趕上前去,因為她已經看見蘇翠堤急忙想離開現場了。

天啊,這賀春恩從前到底是有多惡質霸道?

「春姨娘……」蘇翠堤眼見走不了,只能硬著頭皮留步。

「前幾日在照雲院來不及跟你說上話,真是可惜。」春恩走向她,笑盈盈地道︰「之前我受傷臥床時,你來看過我,還沒跟你道謝致意呢。」

蘇翠堤不敢直視她,只是搖搖頭,一副畏縮模樣,「春姨娘言重了。」

「難得今日秋陽和暖,子琮也在小築悶了好些日子,所以特意帶他出來走走,不想便遇見你跟珠落……」春恩從她面上表情及眼神便可看出她是多麼急著想離開。

就算是霍曉濤的寵妾,又生了一個兒子,賀春恩也不該霸道到蘇翠堤得這樣回避她吧?再說了,她都失寵一年多了,蘇翠堤還如此顧忌著她嗎?

看來,要改變賀春恩的形象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二太太,我們可以聊幾句嗎?」她用商量的、央求的語氣對蘇翠堤說。

她的態度跟語氣讓蘇翠堤感到疑惑,怯怯地道︰「聊、聊什麼呢?我……」

「二太太,我撞傷頭後忘了好多的事情……」她殷切地注視著蘇翠堤,「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也不知道自己從前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如果你願意,可以同我聊聊嗎?」

听到這話,蘇翠堤愣住,就連她身後的丫鬟跟嬤嬤都呆了。

「我雖忘了很多事,但從你及大家的態度和反應看來,我從前似乎做了很多不討喜的事,我是真心誠意向你道歉的。」

「春姨娘,過去的事就……」蘇翠堤話未說完,身後忽然傳來珠落大哭的聲音。

大家轉頭一看,見因為大人停下說話便逕自走到一旁看魚的珠落正哇哇大哭,而子琮就站在她面前。

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麼事,蘇翠堤便急忙走上前,一把抱起珠落,領著丫鬟跟嬤嬤們快步離去。

「娘,子琮打我,嗚……」

春恩听見珠落對蘇翠堤的哭訴,倏地轉頭看向子琮,問︰「子琮,你欺負珠落?」

「我沒有。」子琮說。

「珠落明明說你打她。」她神情嚴肅地道。

子琮抿著小嘴,眼眶泛紅,「我……我沒有!」

「不準哭。」她直視著他,「你犯錯還哭?」

子琮倔強地迎著她的目光,強忍著委屈的淚水,「我只是想拉珠落去玩,可她就哭了……」

春恩微頓,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

「我真的沒打珠落。」

她神情凝肅地看著他,沉默須臾,嘆了一口氣。蹲下來,她拿出手絹輕輕擦拭子琮眼角的淚水,「別哭,姨娘相信子琮就是了。」

她語氣一軟,子琮反倒掉下眼淚,撲進她懷里。

春恩拍撫著他的背,心里感到歉疚,她方才對他實在太嚴厲了,應該要先听他解釋的。

「對不起,娘不是存心凶你的。」她由衷地向他道歉。

「姨娘從前總說我可以欺負珠落,因為珠落是不值錢的女孩,不及子琮矜貴……」子琮抽抽噎噎地說︰「可是我剛才沒……沒有打她,真的沒有……」

听見子琮這番話,春恩的胸口抽痛了一下。

賀春恩是這樣教育他的?慫恿、鼓勵自己的孩子去霸凌別人的孩子?

「好孩子。」她將子琮拉開,溫柔笑看著他,伸手輕輕地拭去他臉上的淚,說道︰「子琮把姨娘說的話听進去了,真的很好。」說著,她再度將子琮深擁入懷。

他在賀春恩的教養下成了欺負別人、無禮蠻橫的小霸王,看來是加害者,但實際上也是受害者,幸好他還小,讓她還來得及導正、療癒他心里的傷。

「子琮,是姨娘從前太不懂事了,才會那樣教育你。」她輕輕撫著他的背,溫柔地道︰「這世界上的人都是平等的,沒有人特別低賤或特別尊貴,每個人都有他的價值,你懂嗎?」

價值兩個字對他來說太抽象了,他一臉似懂非懂的樣子。

見狀,春恩繼續說明,「士農工商,每個人都在做自己該做的事,例如你身上穿的衣服,便是農人或養蠶人養蠶種棉花,再由織工制作成布料,由裁縫裁剪縫制,才讓你有衣物蔽體御寒,若沒有這些人在他們的崗位上努力,我們就沒有衣服可穿了,是不是?」

這說明,子琮听明白了,他點了點頭,自己抹去眼角的淚水。

「我們每天睜開眼楮所吃所用的,都是這世界上的人所努力的結果,每個人都很重要,沒有誰是低賤的、沒有價值的,明不明白?」

子琮頷首,「子琮明白。」

看著他那可愛的小臉蛋,她溫柔微笑,「珠落誤會你想打她,才會嚇得放聲大哭,改明兒我們帶禮物去跟珠落道歉,好嗎?」

子琮用力點點頭,「嗯!」

珠落是個五歲的小女孩,春恩心想,這年紀的小孩應該很喜歡布女圭女圭吧?于是她決定縫一對布玩偶,讓子琮送給珠落好向她賠罪。

孩子不記仇,只要見了喜歡的東西,很多不愉快的事就會忘記。

她看得出來蘇翠堤非常疼愛珠落,只要討好了珠落,蘇翠堤應該不會拒她于千里之外。

決定了之後,她問小茉跟舒眉可有現成的布,然後在兩人的引導下,走進了遇月小築的側屋。

進入側屋,春恩當真被嚇了一大跳,之前她以為這里是堆放雜物的儲物間,因此沒特別注意,沒想到房間里一個疊一個的木箱里面,全是子琮的新衣跟一些少見的布疋。

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些全是她過往要求天羽織的工坊送來的。

天羽織的伙計每個月會送布進府讓她挑選,她挑選之後便交由工坊為子琮縫制新衣,但這些新衣有些只穿了兩三次,有些甚至連打開多看兩眼都不曾。

她實在太驚訝了,賀春恩到底是怎麼回事?身為霍曉濤的妾室,是不必儉樸度日,但也不能如此豪奢浪費吧?

揀了幾塊較為普通的料子,再拆了一件子琮的舊單衣,春恩只用幾個時辰的時間便縫了一對漂亮的布女圭女圭,讓小茉跟舒眉都驚呼不已。

「春姨娘,想不到您的手這麼巧!」小茉是跟著她從賀家嫁過來的,卻從來不知道她家小姐有這樣的好手藝。

「是呀,春姨娘,你縫制的這布女圭女圭都能賣錢了,瞧它們身上的小衣服多精美呀!」自被崔姨娘調撥前來侍候她至今,舒眉還不曾見她動過針線呢,沒想到她這一出手,便是驚人之作。

一旁,子琮滿臉新奇地看著她縫的兩個布女圭女圭。

春恩將布女圭女圭交給他,模了模他的頭,「子琮,這是給珠落姊姊賠不是的禮物,明兒就由你交給珠落姊姊好嗎?」

子琮用力地點點頭,然後有點不安地問道︰「這樣……珠落就不會哭了嗎?」

「肯定不會的。」春恩溫柔一笑,語調輕柔和緩地道︰「子琮,珠落是你的堂姊,也是你目前唯一的兄弟姊妹,你們要和平相處,相親相愛,知道嗎?」

其實子琮似懂非懂,但只要是從娘親口中說出來的話,他都听從。

「姨娘從小就沒有兄弟姊妹,很是寂寞,所以特別羨慕別人家有兄弟姊妹一同讀書玩耍,你要好好跟珠落姊姊相處,明白嗎?」

「明白。」子琮用力點點頭。

「子琮真是姨娘的乖兒子。」春恩笑著,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子琮看著她,漾開歡喜的笑意,姨娘以前從來不曾對他做過這樣的動作。

他非常喜歡受傷後的姨娘,受傷後的姨娘雖然對他很嚴格,反而讓他覺得很溫柔,她會給他說床邊故事,會在睡前對他說「祝子琮好夢」,然後在他額頭上親吻一記……

他真的真的好喜歡現在的姨娘。

可听見她剛才那些話,小茉卻露出狐疑的表情。小姐說她從小就沒有兄弟姊妹?奇怪,賀家除了她,還有三男四女,共計八名子女,小姐怎會說自己沒有兄弟姊妹呢?

小茉歪著頭,想了想,猜測這應是她為了教導子琮要與手足相親相愛,才隨口編出來的吧?

向陽院,花廳。

「珠落姊姊,送給你。」子琮很有精神地,笑容滿面地將手中的一對布女圭女圭遞出去。

挨在蘇翠堤身邊,原本一臉驚惶不安的珠落一下愣住了,兩眼發直地看著那對做工精美的布女圭女圭。

不只她,蘇翠堤以及此時在花廳里的其他僕婢也都一臉不可思議,觀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二太太,這是我自己縫制的布女圭女圭。」春恩神情誠摯地道︰「那天子琮嚇哭了珠落,我心里很是過意不去,特地縫了這對女圭女圭向珠落賠不是,還請笑納。」

蘇翠堤一時不知如何反應,手足無措地看著一旁的王嬤嬤。

不知從何時開始,賀春恩對她便充滿了敵意,一開始是收斂的、隱諱的,可後來,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甚至放任子琮欺負珠落。

身為母親,她當然生氣也不滿,但賀春恩是霍曉濤寵愛的妾室,又為他生下一個兒子,舉止囂張些也不是不能理解,可她不明白的是,做為霍家庶子的媳婦,一向謹守本分,事事順應,未敢出頭,對賀春恩也素來敬讓守禮,進退有據,為何賀春恩還要到處針對她,甚至打壓她呢?

原以為遭受這毫無道理的欺壓,丈夫能為她出頭,可當她向霍碧山提及此事時,霍碧山卻要她隱忍、閃躲及回避,不只他,就連親婆母崔姨娘都要她知所進退,不得生事。

她本就不是個好惹事的人,若不是賀春恩處處針對她,她也不會拿這事去煩霍碧山。

只是出嫁從夫,既然丈夫要她躲、要她忍,她就只能遵從。

賀春恩受傷之後聲稱自己失憶,對她釋出善意,這固然是好事,但一個人突然轉性變成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卻也令她心驚膽顫。

「小小姐。」王嬤嬤輕輕在珠落背上推了一下,「小少爺給您的,快收下吧。」

王嬤嬤是蘇翠堤陪嫁的嬤嬤,是看著珠落長大的,因此珠落向來听王嬤嬤說的話。

珠落怯怯地接下子琮熱情遞過來的一對布女圭女圭,雖然有點不安,目光卻被那對精致的布女圭女圭而吸引。

「珠落,喜歡嗎?」春恩笑問。

珠落不敢說話,還是王嬤嬤提醒她,「小小姐,春姨娘問您呢。」

珠落微抿著唇,點點頭。

春恩抬起眼,正視著蘇翠堤,「二太太,我受傷後失憶,實在是記不得從前的事了,不過看你及大家看待我的眼神及態度,我幾乎能確定自己從前是個討人厭的人……」

「不……」蘇翠堤語塞。

春恩蹙眉苦笑,「我是失憶了,但並不傻,我知道自己從前肯定是個萬人嫌。」說罷,她正色並彎腰一個鞠躬。

這舉動,嚇得蘇翠堤幾乎要跳開。

「對不起。」春恩發自內心地說︰「我為從前做的事向你道歉,也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接受全新的我。」

此時,不只蘇翠堤,其他人也都是一臉震驚。

「二太太。」春恩繼續道︰「你我都是嫁進這個家的人,若能以姊妹相稱,真誠相待,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春姨娘……」

「如果你願意,我們私底下以閨名相稱,這樣親近一些,如何?」她說。

面對如此友善親和的她,蘇翠堤有點不知所措,盡避意外、不解,但性情溫順的蘇翠堤還是回應了她的善意,「既然春姨娘希望如此,那就……」

不等她說完,春恩主動且熱情地牽住她的手。

蘇翠堤愣了一下,瞪大眼楮看著她。

「過去的都過去了。」她眼底綻放著熱情的花朵,笑盈盈地道︰「現在就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夜深人靜,一道瘦瘦的身影竄進了承明院,然後熟門熟路地朝著還亮晃晃的書齋前去。

「大爺,是我。」說話的是個女子,聲音听起來很年輕。

「進來。」書齋里,霍曉濤正在抽查各分號呈上的帳冊,對于門外女子的聲音,他不陌生,那是蓮心,向陽院的粗使婢女。

蓮心推門,輕移步伐地進了書齋,但不敢靠近他的案桌。

「什麼事?」

站在幾個大步外的她,小心翼翼地道︰「大爺,是關于春姨娘……」

聞言,他一頓,終于抬起臉來看著她,「她怎麼了?」

「春姨娘最近常往向陽院走動。」她說。

聞言,他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做什麼?」

「都是帶著小少爺去找二太太跟珠落小姐。」她說。

「噢?」他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蓮心是向陽院的粗使丫鬟,他是幾個月前才收買她當眼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隨時向他報告霍碧山院里的事情。

蓮心今年十六,是盛京人士,家貧,她十二歲就進了霍府做事。

他知道她家有一病母及兩名弟妹,生活困頓,急需救援資助,于是他提供她家里足夠的生活費,讓她做他的眼線耳目,而她也非常機靈,為他提供了許多消息及線索。

賀春恩過去一年來不曾去過向陽院,霍碧山也始終跟她保持距離,大概是因為求愛不成,賀春恩便將怒氣轉嫁至蘇翠堤及珠落身上,對她們母女倆不甚友善,甚至放任子琮欺凌珠落。

如今她卻多次前往向陽院拜訪蘇翠堤?為的是哪樁?

「她去向陽院都做了些什麼?」他好奇了。

「第一次去,是帶她親手縫制的兩只布女圭女圭向珠落小姐賠不是,第二次去,又送了自己縫的絹花頭飾送給二太太跟珠落小姐,第三次,她說想幫肚子越來越大的二太太縫制舒適的孕衣……」

听到這,他更覺訝異了,不管是他所知道或是殘存記憶中的賀春恩,都不是一個如此心靈手巧又賢慧友善的女人吶,摔了那麼一下,是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脈,教她月兌胎換骨了嗎?

「除了二太太,她還接觸了誰?」他問。

蓮心微頓,「大爺是指……二爺嗎?」

他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蓮心迎上他凌厲的目光,心抽了一下,忙道︰「沒有,春姨娘從沒遇到過二爺,不過二爺知道她近來常去,似乎不甚歡喜。」

「唔。」他神情有點嚴肅,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蓮心恭謹地一欠身,旋身走了出去,並帶上書齋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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