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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夫人有福 第二章 親自來接未婚妻(1)

看著季墨秋嫻熟優雅的繡著手上那張帕子,顧秋心有點茫然了。

她自醒來後在黑風寨已有好幾日,雖是肉票,可她並未受到行動限制,季墨秋還會帶著她到寨子及後山看看風景吹吹風。

這些日子,她發現黑風寨跟她以為的土匪窩不同,比較像是個遺世獨立的山村,寨子里有不少家庭,還有醫生跟教孩子識字的先生。

這令她覺得翟烈應該不是一般打家劫舍、燒殺擄掠的土匪強盜,說不定是個草莽英雄。何況能讓季墨秋這樣的好女人瞧上的男人,肯定不是一般貨色。

季墨秋是個美麗又聰慧嫻雅的女人,這寨子里的大事是翟烈管,小事則由她處置,而一般來講,小事總比大事多得多,季墨秋卻將寨子打理得有條不紊,寨子里的人也都十分仰賴與信任她。

有人說,成功的男人背後總有個厲害到頂天的女人,可季墨秋的厲害很溫和,一點都不囂張跋扈。

她也注意到對外張狂霸氣的翟烈,對著妻子的時候總是溫柔體貼、深情款款,他的心里眼里彷佛容不下誰,只有一個季墨秋。他跟季墨秋的組合,絕對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他們像是天造地設,像是命定。她想,他們一定是自由戀愛的吧?

想到戀愛,眼下只要一離開了黑風寨,等著她的就是那樁婚事了。她穿越來此,人生地不熟,想逃婚也不成,可就真的那樣嫁給一個陌生男人,跟他發生關系,然後懷他的孩子……喔,她光是想像都覺得頭皮發麻。

「墨秋姊姊。」她注視專心繡著帕子的季墨秋,一臉認真地問︰「你跟翟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是……」

季墨秋稍稍停下手邊的事,笑看了她一眼,接著又細細的繡著那張準備給顧秋心的帕子,「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彼秋心一怔。救命恩人?她該不是為了報恩才以身相許的吧?

季墨秋只是笑,並未繼續說,她技法嫻熟的完成了最後的幾針,然後收線。她將帕子從繡框里取下,溫柔望著她,「喏,看看喜不喜歡?」

彼秋心接過帕子,發現那帕子上頭精繡了花草,還有一尊流水娘娘。

「希望流水娘娘能保你一世平安。」季墨秋神情溫柔地說。

「謝謝墨秋姊姊。」顧秋心將帕子牢牢捏在手里,感受到季墨秋的溫情跟關懷。

像是讀出她眼底的疑惑,季墨秋總算淡淡說道︰「我是孤女,落難之時被他所救,要不是他,我早就……」

季墨秋沒有對她說得太多,盡避她看來是那麼的人畜無害。

「你該不是為了報恩才嫁給他吧?」她問。

季墨秋深深一笑,「不是,我是了解他、喜歡他,才想嫁給他。」

「原來如此,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真是太好了。」她幽幽一嘆,「不像顧秋……我是說不像我,得嫁給一個陌生男人。」

季墨秋伸出手,輕輕的撫模著顧秋心的臉頰,「這世上沒有陌生人,每個來到你生命中的陌生人,都不是毫無理由的。」

話落,忽然听見外面傳來六子的聲音——

「夫人。」

「門沒關,進來吧!」季墨秋說。

六子只有十五歲,也是個孤兒,推開門,他並沒有進來,只是恭謹地站在門口,「韓大人來了。」

「韓大人?韓……」顧秋心恍然大悟,「你是說那個韓墨樓?」

韓墨樓就韓墨樓,還有那個這個的嗎?六子皺了皺眉,回答,「是,是你『那個』韓墨樓。」

季墨秋噗哧一笑,看著她,「瞧,你那個『陌生人』來了。」

「大當家要我把顧小姐帶出去。」六子說完,看著還沒回過神的顧秋心,「你要回家了。」

彼秋心愣了愣。家?老實說,她對那個所謂的「家」一點感覺都沒有。這些天,原主的記憶一直在她腦子里翻騰,全都不是喜悅的。她知道顧秋心在顧家不受寵,甚至被當空氣對待,要不是還有利用價值,早不知道被踢到什麼天邊海角去了。

「對了。」六子走進來將棉布兜遞上前,「韓大人要你換上這身衣服。」

「咦?」顧秋心疑惑的接過棉布兜,擱在桌上打開,里頭竟是一身男裝。

「這是做什麼?」她困惑的看著季墨秋。

季墨秋微微一頓,然後了然一笑。「看來你那個『陌生人』是個細膩溫柔的人。」

扁這身衣服就說他細膩溫柔?季墨秋是從哪里瞧出的?

季墨秋轉頭看了下六子,示意他出去。

六子轉身出去,同時帶上了門。

季墨秋趨前把那身男裝撈起,笑望著顧秋心,「你進黑風寨的事要是傳出去,恐怕有損閨譽,看來韓大人保守了這個秘密,讓你換上男裝也是為了避人耳目。」

經季墨秋這麼一說,她恍然大悟,懂了。

她果然是二十一世紀的腦袋,還沒完全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一個什麼樣的時空里。

「秋心……」季墨秋眼底露著不舍,兩只眼楮定定地注視著她,「爾後,你是城里的夫人,我是寨里的夫人,今日一別,咱倆怕是再難相聚了……」說著,她輕輕地握住彼秋心的手,「記住,所有來到你生命中的陌生人,都不會是毫無道理的。」

「墨秋姊姊……」

「好好跟那個『陌生人』過日子吧!」季墨秋真心誠意地祝福,「我會祈求你一世平安,順風順水,我……就不送你了。」

季墨秋是她來到這世界後,第一個對她好、與她交心的人,雖是短暫的相處,卻有了深刻的牽掛。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卻忍不住眼眶濕潤,伸出手,她環抱著季墨秋,卻連兩字「再見」都說不出口。

彼秋心換上男裝後,季墨秋又幫她梳了男子發式,簡單喬裝後,她隨著六子離開,一路被帶往寨子口。

那兒,有個男人挺拔地佇立著,他朝她的方向望了過來,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跟情緒。

她不認識他,甚至從沒見過他,但不知怎地,她竟知道他就是韓墨樓。

人家都說女人有第六感,但她覺得自己沒有,如果真有第六感這種事,她就不會被某個人蒙在鼓里長達兩年……

那麼,她明明沒見過,卻知道他是韓墨樓,又是哪一種感知能力呢?

「所有來到你生命中的陌生人,都不會是毫無道理的。」

突然,季墨秋方才對她說過的話,如箭矢般射進她腦袋里,所以,她穿越來此不是毫無道理?她即將成為這個「陌生人」的妻,也不是毫無道理?

不管是什麼道理,想到要跟一個陌生人結婚,她還是覺得一點道理都沒有。

她的心跳有點快,但她想,那絕不是什麼心頭小鹿亂撞,而是她對不可知的他及未來感到不安、感到困惑。

「韓大人。」六子說︰「大當家說不送二位了。」

韓墨樓沒說話,只是微微的點了下巴。他看著眼前他從未見過的未婚妻,她一身男裝,因為身形清瘦嬌小,模樣就像個青澀少年。

很好,這身裝扮應該沒人能認出她的身分了。

「我們走吧。」他說著,旋身便邁出步子。

他沒等她,她默默的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他身高至少一百八十五公分,體重大概是八十公斤左右,對于目測,她向來是很準確的。

罷才只是短暫的瞥了一下他的正臉,看得不甚仔細,她想,他應該也沒瞧見她的長相,是因為謹守男女大防的禮儀?還是他對她一點都不好奇?話說回來,能娶一個見都沒見過的女人當妻子,想必他也不是太在乎對方的高矮胖瘦吧?

因為原主這柔弱的、一點肌肉量都沒有的身子,她的腳程體力大不如前,可他飛也似的走在前頭,距離不禁越拉越遠。

她忍不住想出聲喊他,可還沒出聲,他卻像是預先听見了似的停下腳步,然後回頭。

「你還行嗎?」

這會兒,她看見他的臉了。他長得很端正,雖是文官,但卻給人一種英姿煥發、威儀颯爽的感覺。

「你就是韓墨樓?」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他,大概是因為他們還沒有自我介紹吧?

他微微一頓,眉丘隱見隆起。「沒人告訴你我來接你嗎?」

「六子是說了,不過我沒見過你,哪里知道你就是本人,搞不好你只是他派來接我的人。」她說。

「我就是韓墨樓,本人。」他強調了「本人」兩字。

在他停下腳步的時候,她趕上了他,來到他面前,「我……爹付了五百兩?」她知道顧萬得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想不到還真的為她付了五百兩贖金。

「顧老爺未失分文。」韓墨樓說。

她蹙眉一笑,「果然。」人是情,錢是命,情怎麼都不如命啊!

「顧老爺本來想付,是我阻止他的。」他正色說道︰「若是如此輕而易舉就讓黑風寨拿到五百兩,往後他們就可能會擄劫更多人,身為父母官,我豈能讓百姓陷于危險之中。」

她微怔。他說的是有幾分道理,不過以她這幾日對于翟烈的觀察,覺得他不像是會擄人勒贖的敗類。再說,翟烈一開始並沒有打算擄人勒贖,只是不小心把她也一起撈上岸,又不能見死不救。

想到這,她想起落水前發生的事……那時,黑風寨的人一登船,顧秋豐就要人將東西沉了,而據翟烈所說,那些都只是藥材。

為什麼說去游河,畫舫上卻偷偷載運了貨物?以及,為何要將那些藥材沉進水中?是怕被人搶了,所以寧可沉入水中,也不想便宜那些匪徒?

可這一點道理跟邏輯都沒有,比起藥材,人命更重要吧?顧秋豐就不怕黑風寨的人毫無所獲,索性擄人勒索?

見她突然就在面前恍神了,不說話了也沒反應了,韓墨樓忍不住靶到疑惑。

彼秋心是顧府千金,從小養在深閨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算翟烈並沒有歹心,可黑風寨畢竟是賊窩,怎麼她臉上眼底卻不見一絲驚懼?

翟烈說她的膽識與他無異,現在看來,還真有那麼回事,可她為什麼如此處變不驚?

「你在黑風寨也有十來日了,不怕?」他問。

「不怕。」她唇角一咧。

「何以不怕?他們都是土匪山賊。」

「我並不是翟爺擄來的,而是他救回來的。翟爺只是想登船打劫,沒想到我不小心落水,差點丟了命,是他把我帶回黑風寨救治的。」

聞言,他心頭微撼。翟烈登船打劫?怎麼顧家沒提及此事?

「他們雖是草寇,但還是講道義的。」她繼續說︰「正所謂盜亦有道,講江湖道義的賊寇,比滿嘴仁義道德的人高貴多了。」

听見她這番見解,韓墨樓不自覺地瞪大了眼楮,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再說了,擒賊先擒王,若是在一個圈子里找到了那個頭兒,就等于穿上刀槍不入的鎧甲。」她一臉自信的笑道。

她那燦爛的笑顏刺得他想眯眼,「你是說……你擒住了翟烈?」

「不。」她眉眼彎彎,「黑風寨的頭兒不是翟爺,是他的妻子季墨秋。」

聞言,韓墨樓更加困惑了。

「這黑風寨的大事是翟爺說了算,小事是墨秋姊姊做主,可向來風平浪靜的寨子里大事少,小事多,所以說幾乎所有事都是墨秋姊姊定奪。」她一臉得意,「翟爺天不怕地不怕,最上心的就是墨秋姊姊了,而我又剛好跟她投緣,有她在,誰都不能動我一根頭發。」

听完她這番話,他總算明白她為何能如此安穩舒心的待在黑風寨,卻一點驚悸都沒有。原來,她在寨子里有座搖撼不了的靠山。

不過,這倒是讓他對翟烈有了另一層的認識,看他明明是個莽漢子,沒想到如此溫柔長情。

「我以為你如此處變不驚,是因為你爹娘給你生了八顆膽,原來他們是給你生了一顆靈光的腦袋。」他說。

「世道險惡,光有膽子跟愚勇是不夠的。」她說著,忽地兩只眼楮定定的看著他,「倒是你,為什麼敢單槍匹馬闖黑風寨?」

他眉心微微一皺,她該不是想說他光有膽子跟愚勇吧?再說了,一個養在後院里的千金小姐,跟人家說什麼世道險惡?

「我早在山下部署兵力,只要兩個時辰過去我未出現在約定的地方,官兵就會上山攻打黑風寨。」他說。

「可……就算部署了兵力,遠水救不了近火,你不怕入了虎穴,反被老虎吃了?」

「最壞的打算我當然想過。」他神情凝肅,「不過我若冒然攻寨,身在虎穴的你豈不是更加危險?比起我自身的安危,你更重要。」

迎上他那深邃沉靜的黑眸,她整個人震撼了一下。

哇,不得了,這韓墨樓看起來雖是個不解風情的古板讀書人,但竟能隨口說出「撩妹金句」呢!

「君子重然諾。」他一臉嚴肅正直地繼續說︰「你已經是我的未婚妻,我沒理由置身事外。就算你不是,也是我管轄之內的百姓,身為父母官,我亦責無旁貸。」

听著他這番話,顧秋心只覺得肅然起敬,他不只是個重信守諾又沉著勇敢的真男人,還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

看來,這個「陌生人」還不賴。

「咱們快下山吧。」他淡淡的說︰「要是遲了,得勝就真的會帶兵打上來了。」

一直以來,「成家立業」對韓墨樓來說也就是那樣了。

娶個能過日子的女人,生幾個娃兒,然後安安穩穩的過完一生,對象是誰,于他都沒什麼不同。

他受戶部右侍郎常永提拔推薦,接下虞縣知縣職後,常永亦同時為他保媒,牽起他與虞縣富賈顧萬得之女顧秋心的紅線。

因是常永力促,再加上身為韓家獨苗的他早已過了婚齡,娘親焦急得慌,于是他並未考慮太久便允了這門親事。

案母之命、媒妁之言,誰的婚事都是如此決定的,他也不例外。

對于這門親事、對于她,他一直以來都沒有太多感覺及想法,當然也沒任何興奮之感。

總之就是時間到了,有這麼一個機會、有這麼一個人,也就成了。

可是現在,他不那麼想了。

自從在黑風寨見了她之後,他對她有了想法、有了念頭。她不像養在深閨里那種乖順溫婉、弱不禁風的千金小姐,反倒有幾分江湖兒女的俠氣。

她是他從未見過的女子類型,是個只要跟她對上話,就會一直反復想起的女子。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身影總是在他不經意之時溜進他的腦海里。

打從黑風寨回來後,她過得如何,于禮,他是不該冒然前往拜訪探視的,但十幾日過去,若他毫不聞問關心,顧家是否會以為他對這門親事有所猶豫顧慮,她又會不會因此感到憂慮及沮喪?

曾在十五歲時議親的她,因為未婚夫突然意外身亡,導致她成了旁人中的災星,從此無人問津。若這次婚事再有波折,外面的人會如何議論她?她又將如何自處?

他認為自己該走一趟顧家拜訪並探視她,一來可以見上她一面、知道她的近況;二來可教她及顧家安心,亦可杜悠悠之口。

于是一結束上午的公務,他問師爺下午可有案子待審,獲知下午得空,他決定前往顧家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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