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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福妻 第六章 是信物還是診金(2)

兩人拉拉扯扯的走了,寧傾雪暗暗瞧了下外頭,無人候診,她在心中失望的嘆了口氣,只能默默的跟趙焱司隔著案桌相對面坐。

「你沒話跟我說?」

她的眼楮轉了轉,她能有什麼話跟他說?斟酌了下,才開口,「你夜晚睡不好,午時過後就別再飲茶。」

趙焱司緩緩的吸了口氣,「還有呢?」

還有?她的腦子極力的思索著,「我哥哥近日較忙,你——」

他曲起手指,一擊桌面,她瞬間閉上了嘴。

「你要離開屈申城?」她不說,他主動提。

寧傾雪微愣,她是打算離開屈申城,但她並不想告訴他……突然想起方才劉孋跟張嬤嬤的對話,看來被他听見了。

她不由在心中一嘆,怎麼就忘了交代讓劉孋少說幾句,但如今他既然听到了,她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柔順的點了點頭,「是。」

他的目光一沉,「什麼時候?」

她下意識的不想告知,只在他的目光逼迫下隨口答道︰「過幾日。」

「確切日子。」他一點都沒打算放過。

她只能乖乖的回答,「初九。」

想來不管經過多少年歲,對著他,她總無招架之力。

「我明日便將赤霞送回來。」

提到赤霞,她的雙眼閃著光亮,他救了落水的她之後,赤霞便一直養在桂露山莊里。她也不是沒想過要回來,但是趙焱司不提,她又不知如何開口,所以就只能將此事擱下,如今趙焱司能開口主動送回,自然是最好。

「多謝,」她連忙說道︰「你將赤霞送來後,便將桂露山莊的馬車派人駕回去。」

說來濟世堂正經的主子只有她和寧齊戎,除了原有的馬車外,如今又多了兩輛,一輛是落水時送她回府的馬車,另一輛是趙焱司特地派去接她離開郡王府的那輛低調卻奢華的馬車,她不若一般貴女,平時常與世家來往,需要馬車彰顯身分,所以壓根用不上。

「不用,給了你便不打算要回,回邊城時坐我的馬車,你會舒適些。」

傍?她搖了下頭,「太過貴重,我受之有愧,所以——」

她的話聲因他放在她面前的花梨木盒而隱去。

「診金。」

「太過貴重。」她近乎耳語,沒有伸手去接。

看著她神情轉變,他的眸色微黯,知道依她的性子,若真將事情挑明,只怕會逃得更快,所以他由著她裝傻充楞,但是想要躲著他是萬萬不可能的!只不過她竟打算瞞著他離開屈申城,這點已經觸及他的底線。

他的聲音冰涼,「不過是小東西。」

在權貴人家,這點東西確實不值錢,但她卻清楚這是他母後的遺物,上輩子與他成親時,他親手交給她,之後她從裘子口中得知風釵來由,這是定情信物,自己還開心過很長一段日子,即使離開京城,直到死前,她也始終戴著這支鳳釵。

「你救我一命,怎好再收診金?」其他事她可以不爭不吵,但這支鳳釵,縱使惹怒他,她也不打算收下。

「你要便收下,若是不要便丟了吧!」

他的話令她皺起眉頭,他向來霸道,對她的態度極不講理,她不是無所覺,只是不想無謂的爭執,但他越發得寸進尺。

她抿著唇,終究沒有去接不屬于她的鳳釵。

裘子小心翼翼的上前,手上托著一壺茉莉香片和如意樓拿來的糕點,看兩個主子的神情,聰明的將木盤往桌上一放,「唷,這是主子要送給小姐的,劉孋,你快點收下!」

苞在身後的劉孋還搞不清狀況,手里就被塞進了木盒。

「阿孋,放下。」

劉孋听到寧傾雪嚴厲的命令,她從沒見過自家小姐發脾氣,嚇了一大跳,立刻將木盒給放回桌上。

裘子也是一驚,氣氛瞬間凝結。

趙焱司黑漆漆的眼看不情緒,死死的按著手中扳指。

苞在主子身邊多年,裘子知道他這是動怒了,「小姐,這是我家主子的小小心意,你不收下,我家主子只怕越發夜不成眠了。」

他無法入睡,與她何干?寧傾雪好氣又好笑,若他少些算計,或許就能有個好眠。

裘子這個人向來不要臉皮,不死心的勸道︰「小姐,里頭是對鳳釵,特別適合小姐,我家主子打一開始便念著要送給小姐,小姐收下吧。」

趙焱司就像無事人似的坐在一旁看著,可寧傾雪亦同樣堅持,「別再說了,我替公子看診,不過幾個銅錢的診金,此物貴重,我受之有愧,拿回去吧。」

裘子聞言,還要開口,但是趙焱司驀然一動,大手一揮,桌上的木盒應聲而落。

寧傾雪臉一白,黑溜溜的眼眸透著氣惱,連忙起身彎腰撿起,打開木盒,慶幸里頭的鳳釵沒有損壞。

他一身黑袍,眼神冷冽,「你不要便丟了,終歸是不祥之物。」

不祥之物?寧傾雪撫著鳳釵的手頓住,先皇後的寶貝是先皇還未登基前所贈,當時戰亂方起,生活艱難,雖只是一對鳳釵,卻也是先皇費盡心思弄到的。

之後建國,縱使帝王無情,終是辜負了發妻的情深意重,但是先皇後依然珍視這對鳳釵。

或許光陰變了,人變了,但當時的情是真的,留著未必是因為還有情,只是想記得當時的真情。

她不知上輩子鳳釵最後是否重回他的手中,只是听他說這鳳釵不祥,她突然不知該如何應對。

听到堂外有動靜,趙焱司冷著臉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寧傾雪抬頭,正好看到寧齊戎跨進濟世堂,這才午時,就見兄長返家,實在難得。

看到趙焱司,寧齊戎挑了挑眉,「你倒是清閑。」

這幾日,寧齊戎已從舅舅和濟世堂伙計口中得知趙焱司日日過來,每每不待到未時不走,就連午膳也是跟著自己的妹子同桌而食,他以前覺得趙焱司冷情,如今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看走了眼,至少對著他妹子,趙焱司還挺親熱的。

「身子不適。」趙焱司說得一本正經。

這話騙騙旁人還行,卻別想逃過寧齊戎的眼楮,他可是個大夫——寧齊戎好氣又好笑的看著趙焱司一本正經的胡扯,以往不知,但縱觀這幾日趙焱司的反常,他再察覺不出古怪就奇了。

他走進診間,就見寧傾雪站著,神情有些不自在,他瞄著案桌上頭的熱茶和糕點,還真是享受啊!

莫名的,腦子閃過自己與趙焱司相識不久時的事,他至如意樓賞戲時提過關于如意樓的往事——他記得當時不過四五歲的寧傾雪,小小的個人兒,首次吃著如意樓的甜食,像是嘗得人間美味似的雙眼大睜,可愛的小模樣深深印在他的腦海之中,當時戰亂方休,能吃飽飯都屬難得,她雖是將軍之女,卻還沒能過上好日子,天真的以為擁有酒樓就能一輩子吃上好吃的飯菜。

那時趙焱司說了什麼他已經記不清,但似乎也是從那一刻起,趙焱司動了念頭買下如意樓,而那時……他應該還未見過寧傾雪。

他轉頭玩味的看著趙焱司,他的妹妹在自己的眼中雖是千萬般好,但他也知寧傾雪性格中的沉靜寡言並不容易討外人喜愛,趙焱司的好感來得太過突然,他心中不由多了層防備。

寧齊戎意有所指的開口,「福寶小時也曾想過買下如意樓。」

寧傾雪沒料到自己的兄長會突然提起她年幼時說的傻話,臉一紅,低喃的說道︰「哥哥,那不過是我幼時不懂事,胡言亂語罷了。」

「若是成真,就不是胡言亂語,」寧齊戎專注的看著趙焱司,「寶樂,你說是嗎?」

寧傾雪听空齊戎話中有話,她不想看趙焱司,卻抗拒不了誘惑的朝他看去,他正望著她,她的心莫名的懸了起來。

一抹柔情浮現他的眸子,「如意樓送給你。」

這句話出乎意料又是意料之中,她沒有反應,只是瞪大了眼無言直視他。

趙焱司的話令寧齊戎皺起了眉頭,「寶樂,這可是個大酒樓,不是你莊子里隨意的一只雞或鴨,福寶還小,別嚇壞了她。」

寧傾雪已是二八年華,尋常人家這般歲數的姑娘早已婚配,就寧齊戎大言不慚的說著自家妹子還小。

趙焱司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反擊,「寧大夫的意思是福寶還小,等她長大便成了?女年十七,父母不嫁者,使長史配之。十七——再過一年,我能等。」

趙焱司的厚顏令寧齊戎難得詞窮,竟大剌剌的跟他講起律法。意會到趙焱司的認真,他不由感嘆自己怎會遲鈍至此?

他與趙焱司走得近,真心覺得他雖性子清冷,但進退有度,尊重長上,是個值得相交之人,縱使心知肚明這人來到西北絕不像表面看來那般單純,但也沒有想過探究,卻未曾想到他有朝一日會對自己的妹子生出不尋常的心思。

「可惜邊城長史是我爹的手下,縱然年過十七,福寶是否婚配,真不是長史說了算。」

寧齊戎所言不假,世家公子、貴女為求個好姻緣,年過二十不嫁娶也是有的,他就是個例子,所以寧傾雪就算再多留兩年也無妨。

趙焱司只是冷冷一哼。

寧齊戎被他的反應氣笑了,這是擺明不把他寧家看在眼里,他不知趙焱司是從何而來的底氣,但卻肯定他絕對難以如願。

縱使趙燚司俊俏的長相挺招人喜歡,但他爹血戰沙場,一身陽剛,偏就最不喜這樣俊俏的相貌,趙焱司想要娶寧傾雪,不論身分背景是否般配,單就長相,他爹第一個就看不上眼。

他突然想起這幾日被庸王世子趙元昱強留在軍營之中,只因這位世子爹腦子不知抽了什麼風,突然起心動念要軍中將士來個秋訓,以騎射肉搏論高下。

軍營整個熱鬧了起來,每每天未亮就弄得人仰馬翻,他這個軍醫自然也被叫到一旁隨時候命,他原也沒往心中去,如今看來——他一忙就顧不上寧傾雪,而趙焱司日日上濟世堂,這不就恰好給了他機會。

寧齊戎語氣徐緩低沉,「如此大費周章,我倒是小瞧了你,連世子爺都能任你左右。」

趙焱司當沒听明白寧齊戎的話,只道︰「這幾日我讓穆雲排了新戲,今日第一天上,難得你早回,可以去听听。」

寧齊戎原本銳利的眼神一亮,「你說,穆雲排了新戲?」

兄長的轉變令心情沉悶的寧傾雪差點忍不住笑出來,真真是個戲痴,看戲對他有極大的吸引力。

寧齊戎的喜悅一閃而過,覺得自己為了看戲舍下妹子太不仗義,拒絕道︰「不必,他日得空我再去吧!」

寧齊戎雖說得大義凜然,但寧傾雪還是能看出他的隱隱不舍,不由輕聲勸道︰「哥哥想去便去吧,正好可以請李公子作陪。」

寧傾雪一語驚醒夢中人,寧齊戎雙眼發光,是啊!他何苦糾結,只要拖上趙焱司,讓他無法親近寧傾雪便成了。

「有道理。寶樂,」寧齊戎興沖沖的說︰「你與我一起去听曲兒!」

趙焱司意味深長、似笑非笑的看了寧傾雪一眼,還知道反將他一軍,讓他不得不走,誰說她是個傻的,也有聰明的時候。

寧傾雪意識到趙焱司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她硬是裝傻,視而不見。

「走吧,」寧齊戎的手已搭上了趙焱司的肩,連更衣的時間都省了,將人往外帶,「听曲兒。」

看著趙焱司離去,寧傾雪松了口氣。

「小姐,李公子的禮該如何處置?」

劉孋的話拉回了寧傾雪的視線,她眸光復雜看著閃著亮光的鳳釵,心頭動搖,越是想逃卻反而越是陷入泥沼。

她輕聲一嘆,靜靜的將木盒蓋上,這世上之事,一飲一啄皆有定數,死過一次的人,她不怕死,只是不願見家人陷入危難。

這一世雖與上輩子不同,但她心中總藏著不安,他們成不了夫妻,似乎也當不成朋友,鳳釵與其說是定情信物,她倒情願如他所言,將之視為診金。

他不想要,她就留下,根本無須思慮過多。她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嘴角露出溫和的笑意,就當是銀貨兩訖,她並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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