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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為聘妻為天 第一章 天無絕人之路(2)

殷如素懂的是西醫,七年的急診室護理師不是干假的,簡單的急救她會,人體構造和髒腑位置也知之甚詳,光用看的十之八九還能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可說起中醫來卻是一竅不通,穿越前她壓根沒踫過,畢竟幾顆小藥丸能解決的事,誰會費心熬上一、兩個小時弄一碗苦死人的藥來喝,而且還要連服好幾帖才見效,何苦自虐。

直到穿越成病弱的官家千金後,她才知曉什麼叫身不由己,明明是小小的感冒卻一藥難求,那種生死全由人掌控的感覺太難受了,所以她才熊熊燃起自救念頭,想養活自個兒,不枉再活一回。

所以幾十兩看起來很多,其實不怎麼耐花,買幾本醫書和一套銀針就花去一半,剩下的用在養身子上,到了年底手頭上剩不到十兩銀子,還得省著用才不會捉襟見肘。

好在第四年又花開滿樹,結實累累,桃花酒、桃子酒各釀了二十五壇子,同樣留下幾壇子酒,賣了四十壇。

不過這回價錢略有提升,喝得順的人正貪這一味,因此殷如素賺了快要上百兩。

懊買的都買了,不該露餡的也藏得穩妥,經過一年的調養,身子骨也好了許多,入春後她再也沒有生過病。

「小姐,你別逞強,高的地方讓奴婢來,你要是摔著了可又要請醫看大夫了。」她皮厚,不怕摔。

「可是低的地方我都摘完了,不往高處采就沒得摘了。」她想快點把酒釀好,好去學點女紅。

有監于府里的小姐都大了,到了議親的年紀,原本沒打算在齊南縣擇婿的簡琴瑟急了,再過一年夫君有可能調回京,而她的親閨女都十四、五歲了卻連一條帕子也繡不出來,這要如何嫁人為婦,為丈夫縫衣納鞋。

于是她找了專門的人來教授繡技,等回到京城後才有一門手藝拿出來見人,尋一門好親。

听到夫人請了繡娘來,也有女兒的杜姨娘連忙向老爺求情,同樣是世家千金豈能獨厚一人。

因此除了殷如卿外,又多了個殷如惠一塊學,讓花了大錢的簡琴瑟氣得牙癢癢的,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一向悶不吭聲的殷如素也拉進來,一頭羊是放,兩頭羊也是放,她起碼賺到善待庶女的好名聲。

對此,杜姨娘不以為然的訕笑,雪姨娘則有些為難的苦笑,倒是少有相處機會的三姊妹常常踫頭,在大家都不想多生是非的心態下倒也和睦得很,沒發生爭吵的情況。

只是嫡庶間還是有些隔閡,自命清高的殷如卿和心大的殷如惠多少有些磨擦,兩人的年紀相差不大,也就四個多月,殷如卿瞧不起殷如惠的小家子氣,凡事要爭強,搶嫡姊鋒頭,殷如惠則認為殷如卿太把自己當一回事,見人就踩,若她是庶長女,早把殷如卿踩下去,哪由得她耀武揚威。

兩姊妹明爭暗斗互不相讓,不和人爭的殷如素反而撿到便宜,當她們明里暗里爭高低時,她正好可以向請來的繡娘請教繡技,悄悄的多學了好幾樣針法。

意外地,她發現繡娘居然會雙面繡,而且技藝之高堪為一代宗師,因此她更加用心學習,學了半年多已小有所成,能在一條帕子的兩面同時繡上扁嘴小鴨和戲水鴛鴦。

只是高深一點的雙面繡還不行,如果她爹真能在明年開春調回京,那麼她只剩一年可以學習了,繡娘事前言明不跟他們回京,她的家在齊南,要和孩子、丈夫在一塊。

人離鄉難,他鄉哪有故鄉好。

殷家三老爺亦是如此,外放兩任混個資歷有利日後的升遷,朝中有人可以運作,再升一級不成問題。

釀酒用的桃花要一大清早采,趁天色微微亮,桃花花瓣沾有露水未干前,再放在籮筐里晾干,略加洗淨後瀝水才能進行接下來的釀制過程,時間上很緊湊,絲毫馬虎不得。

殷如素和青玉每天天未亮就背起了竹筐,以前是采到正午才休息,十幾棵桃樹差不多三天就能采集二十幾壇酒的量,利用夜深人靜時釀酒,神不知鬼不覺的暗中賺錢。

如今為了學刺繡、女紅,她們必須早起一個時辰,摘完花後先略微洗一下,上午學繡技,晌午一放學連飯也來不及吃,趕緊將花入壇,前前後後十來日才完成將近三十壇的桃花酒。

但是采了花不代表結束,能歇一會了,她們還要授粉、看桃花結果的情形,有時還得做疏果動作,果子長得大又甜才能釀出好的桃子酒,不能讓蟲子白糟蹋了。

桃花林不大,位處偏僻,一出林子是廢棄的一整排客居,再往前一點是水質清澈的小湖,湖上無荷,但長了開紫花的水上植物,不結果,春秋開花,冬天一結冰就枯萎。

湖底有魚,又多又肥,被苛待日常飲食的主僕倆常來此捉魚吃,冬天鑿冰用釣的,其他季節撒魚料用撈的,一網子下去能撈到三、五尾半臂長的草魚和鯽魚,偶爾也有鯉魚和湖鰻以及其他不知魚種的大魚,讓她倆吃得歡。

從發現桃花林到現在已過了五年,兩人沒看過宅子的主人,五進的大宅院只有寥寥數名下人打理著前門和前院,後面幾進院子皆擱置不用形同廢宅。

「小姐,快點換衣服,你的裙子下擺和衣袖都濕了,再不換又要病了。」看著這些年添購的物品,青玉欣慰的笑了,好在老天待她們不薄,沒讓她們餓死在小院子里。

在棗樹和柿子樹的中間空地,別人種花她們種的是菜籽,每年不只種出不少菜,多的還腌成菜干留著當冬天的菜食,茄子、黃瓜、豇豆、小白菜能用粗糠腌,胡瓜、蘿卜則切成條狀用鹽腌再曬干,能保存久一點。

院里有個小灶台,是她和小姐一有空閑便去敲隔壁的院牆,把人家砌牆的磚頭敲下來,用煮熟的糯米漿和石灰及泥涂抹,自個兒造了簡易灶台,上面搭個擋風遮雨的棚子,若是廚房給小偏院的食物減少或是根本不給,她們便桃枝當柴火,買雞買肉自己煮。

因為離得遠,柴火曬得干,又離隔壁鄰居很近,所以燒起的白煙很淡,沒人注意是由哪里發出的,兩家的下人都以為對方在煮食,最多看一眼就干自個兒的活去,不當一回事。

人要活得自在並不輕松,殷如素是身子多病以及行事上不張揚,很本分的扮好庶女的角色,嫡母有心挑她的刺也找不到地方下手,她弱得當不成對手,說不定一場大病就要她的命,何須造孽。

反之,殷如惠是反向教材,正好成了擋箭牌。

她太愛掐尖耍強了,什麼事都想和嫡姊搶,殷如卿有的她也要一份,殷如卿學什麼她也跟著學什麼,人家舅父送了三匹花色不同的流光錦,一匹給簡琴瑟、一匹是外甥、另一匹則是外甥女的,殷如惠卻不管是誰家送來的禮,居然當著簡琴瑟的面就想拿走殷如卿那一塊流光錦。

養成這種渾不吝的性子,哪可能有好果子吃,她手才剛一伸出來就被打了十板子,罰禁足一個月,抄寫《女誡》五十遍。

相較殷如惠的張狂及不知天高地厚,殷如素的不爭不吵就讓人省心不少,她像院子里的一棵樹,明明存在卻又不招人惦記,因此她只要不跳出來找死,簡琴瑟也不會主動找她麻煩,如今簡琴瑟的頭號眼中釘是殷如惠。

「哪能說病就病,咱們囤積了不少藥材,所謂久病成良醫,我不用看大夫就能自己處理了。」小病她還行,什麼頭暈腦熱的配一帖藥煎服就沒事,不像以往得纏綿病榻大半個月。

院子里有不少黃花地丁、魚腥草、板藍根之類的野草,殷如素會摘來晾干了煮茶喝,有預防風寒、清熱解毒的功效,相對的她一經風就著涼的毛病也減輕了許多。

這幾年下來看的醫書多少起了效用,加上她用所知的養身知識照顧自己,當年一病不起而虧損甚重的身子被她養得差不多了,連著幾個月未再患病,除了偶爾會輕咳幾聲。

「小姐別拿自個兒的身子開玩笑,藥能不吃就不吃,那玩意兒不是好東西,咱們離它遠點。」青玉邊說邊取來厚一點的衣裙,這天氣看著暖和其實還有幾許涼意,早晚溫差大,濕氣重。

「管家婆。」一天從早管到晚,到了入睡前還不停歇,非逼著她喝上一杯溫水才準上床,也不想想喝多尿多,她實在不想睡到一半又爬起來如廁,相當累人。

青玉當作沒听見的垂下眼眸,細心而專注的幫小姐梳發。「一會兒小姐別跟大小姐、二小姐她們吵,坐離遠一點。」

「我曉得,我跟她們不一樣,她們有娘靠,我只能靠自己。」她自我解嘲,習慣了一個人過日子。

在穿越前,她也是沒有爸媽的孩子,兩人去二度蜜月時船沉了,再回來已是兩具沒有氣息的尸體。

那年她三歲,之後便由祖父母撫養長大。

只是她剛滿二十歲時,兩老相繼過世,沒有兄弟姊妹的她從此孤零零一個人,靠著父母的賠償金以及打工獨自生活。所以她非常討厭夜晚,討厭偌大的屋子只有她一人,連呼吸聲都顯得空洞,孤寂得彷佛全世界都一起死去。

後來她選擇夜班急診室的生活,寧可天天加班也不願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七年來她幾乎以醫院為家,要听到人的交談聲才能入睡,急診室的人生百態給了她回家的感覺。

試想一個鮮少放假的人,她不過勞誰過勞?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再硬實的鐵人也會倒下。

「小姐,要稱姨娘。」青玉小聲的提醒,唯恐主子犯了夫人忌諱,姨娘是半奴,稱不得主。

不能說雪姨娘太自私,而是她能力不足,膽子又不夠大,不像杜姨娘那般和老爺有青梅竹馬的感情,如今又少了殷老夫人撐腰,雪姨娘頂多只能顧全一名子女,而她選擇了能讓她依靠的兒子罷了。

有時候她挺同情小姐,有娘還不如無娘,多了傷心,可是無人疼惜也比當奴婢強,至少不用服侍別人,有吃有喝有屋子住,不必擔心被賣,哪像她家三代都是家奴,不得月兌籍。

「你這小蹄子才該當心,跟你說了多少次要喊三小姐,多加一個字會要你命呀!小姐小姐的喊,小心把小命喊沒了。」一名穿藏紅色衣裙的婦人走了進來,伸手往青玉臂上一掐。

「月嬤嬤——」

「女乃娘……」

年約四十出頭的婦人一手輕戳三小姐眉心,怪她沒個尊卑之分,縱容丫頭沒個分寸,一手推開滿臉委屈的青玉,面色微慍地要她小心大宅里的勾心斗角,別以為說的話沒人听見。

月嬤嬤也有一子二女,但小女兒出水痘歿了,她把自小女乃大的三小姐當女兒看待,比親娘還寵她。

只是夫人找了名目將另一名女乃娘給辭了,她一人得照顧小姐、少爺兩人,因此分身乏術,顧得了大的就照顧不了小的,小少爺年幼,她只好在那邊待久點,待有空閑再過來三小姐這邊瞅瞅。

但她一介下人終究起不了什麼幫助,雪姨娘自個兒都不管了,她一名領月俸的老婦又能說什麼,只能感慨三小姐投錯娘胎。

「那邊來人了,別再過去摘花。」這主僕倆的膽子真大,一年一年的「偷」花也不怕被發現。

「女乃娘,我們只是……呃,撿花!花掉在地上不撿太可惜了,我們把花曬干了磨成粉,還能加在胭脂里增點艷色。」桃花脂、桃花膏、桃花香胰,她做的不多,僅自用,大多數都用來釀酒。

酒越陳越香可以久放,不會有什麼後患,倒是香粉有季節性,不能放久,比例沒配好會招事的。

月嬤嬤從鼻孔輕輕一哼。「你們還小,用不著急著上顏色,倒是那一手女紅若是學得好可是受用無窮。」

她們私底下搗鼓什麼當她不知曉嗎?她只是不忍心說,畢竟堂堂縣令老爺的千金竟連一帖藥也吃不起,委實讓人心疼。

月嬤嬤心里是有怨的,認為夫人的作法太過了,雪姨娘老老實實的做姨娘,又沒礙到夫人什麼事,偏是氣量狹小,大的小的都不讓人好過,想著折騰人的法子彰顯主母的威嚴,鞏固地位。

「知道了,女乃娘,我們就要去了,不會耽擱的。」她也明白多一份手藝多一份保障,也許哪天用得上,就跟釀酒一樣。

她想學會鄭繡娘的雙面繡好多一條出路,哪一天缺銀子了就來賣雙面繡,做成團扇的繡品一件約一兩銀子,大一點的如桌屏是五兩,若是半人高屏風,一座少說七八兩。

只是繡法繁復,動輒要個把月到半年才完成得了,買的人多,繡的人少,有價無市,不好出手。

彪閣中女子的繡件不能外流,攸關世人最看重的名節,除非逼不得已或以此維生的繡娘,否則稍有底氣的人家都不允許自家女兒將貼身物品示之以眾,更遑論出售。

殷如素打听好行情是以備不時之需,一輩子很長,誰曉得會不會一直順風順水,多學點總沒錯。

「今兒個三老爺要考究你們功課,午膳別急著趕回來,就在繡閣用膳,吃完歇一會兒再去書房,三老爺下午沒事,約未時中會過去,這是三老爺的吩咐。」孩子大了,三老爺不希望有苗子長歪,兒女一多也怕他們不學無術。

譬如某個人,紈褲中的紈褲,天都敢捅破的渾人。

「啊!我的桃花……」要是今兒個不釀,那幾筐桃花就白摘了,她損失的銀子……心痛呀!

月嬤嬤面色一凝看向主子。「還有女乃娘在呢!怕什麼。」

「女乃娘,你待我真好。」殷如素軟聲的撒嬌。

「不對你好對誰好,你可是吃我的女乃長大的,當年小貓兒似的娃兒都快能說人家了……」一看到三小姐就想到無緣的女兒,月嬤嬤鼻頭微酸。「好了,不說了,說多了又被嫌棄嘮叨,灑水的比例說清楚了,我便能勻兌了。」

青玉眼睜得很大。「月嬤嬤,你怎麼知道……」她們偷釀酒?

「姜是老的辣,你們打個嚏涕我就曉得你們要什麼……」哪瞞得住她,她只是不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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