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王妃無德 第5章(2)

葉柏天仔細的替曹振軒包扎好,自始至終曹振軒都沒看向立在一旁的韓秀芝一眼。

秋兒一來,曹振軒便說道︰「扶你的主子下去吧,本王有事要跟曹月、曹風商談。今晚得在這片林子里扎營住一宿,好好陪著你主子,她受了驚,有你陪著她心里會踏實點。」

秋兒感激的磕了頭,原本以為這次大禍臨頭,沒想到還能回到王妃的身邊,她連忙扶著韓秀芝。

韓秀芝的淚在眼眶里打轉,默默隨著秋兒離開,她其實不想走,但是現在她的思緒太混亂,需要靜一靜才行。

直到夜幕低垂,曹振軒都還沒回來,在營帳里待不住,韓秀芝便帶著秋兒走了出去。

今天曹振軒不單將秋兒還給她,還沒派個人守著,是不在乎她又離開嗎?她在心中苦笑,遠遠的就看著曹振軒跟曹月、曹風待在曹爾丹的營帳里談話,她沒有過去,只是隔著一段距離待著。

差點害死兩人的馬車就在一旁,她的眼神冷了下來,今天的事,一幕幕在腦海里閃過,曹振軒一心想要遠離是非,看來是白費心思了。

「王妃娘娘,今日又有好興致賞花觀月嗎?」

听到身後響起葉柏天的聲音,她沒好氣的轉身瞪了他一眼。

葉柏天一笑,「看來奴才冒犯了娘娘。」

「王爺沒事吧?」她在意的只有這個。

「王爺打還在梅貴妃娘娘的肚子里至今,二十幾個年頭過去,對這些算計早已身經百戰,所以王妃娘娘無須掛心,今日之事對王爺而言,只是小菜一碟!」

葉柏天說得雲淡風輕,但韓秀芝卻听得滿腔怒火,「听葉太醫這麼說,王爺還在母妃的肚子里時,就招人算計了?!」

葉柏天勾了勾唇,「深宮內院本是復雜,更何況梅貴妃娘娘的身分尊貴,後宮之中,就算皇上不特別寵愛她,妃嬪們也得敬個三分。當年娘娘懷胎,不論生的是公主或皇子都是一個威脅。所以娘娘不過七月便早產,奴才的爹當年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救回了王爺,他還說,王爺能安然出世長大,是福大命大。」

當年要不是有葉柏天的父親,不單是曹振軒,就連梅貴妃都活不了,兩代之間的相救情誼,難怪曹振軒對葉柏天深信不疑。

「確實福大命大,」韓秀芝咬牙切齒,「但若少了令尊的高明醫術,縱使命再大也無福消受。」

一個才七個月就出生的孩子,能在這些陰謀詭計中活下來實屬奇跡,這一生他一次又一次的度過危機,但一輩子都能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以前她與曹振軒互不相識,有誰要對他不利,與她無關,但在他不顧一切出手救她之後,她便認定了這個夫君,她不會眼睜睜看他身陷危機而撒手不管。

「王妃娘娘不必太過擔憂王爺的手,王爺身強體健,只要幾日便可痊愈,王妃大可寬心。」

韓秀芝心中的沉重並沒有因為葉柏天的話而減輕多少。

「對了!」原本要走開的葉柏天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道︰「王妃那日在客棧要找的包袱,奴才好似在營帳里看見,若王妃有用處,就記得拿回來收好吧。」

看著葉柏天的背影走遠,韓秀芝的心更是往下一沉。她自然不會笨到以為葉柏天想要出手相助于她,只可能是……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曹振軒,他讓她走……

今晚要過夜的營帳十分寬敞,秋兒伺候著韓秀芝用膳,但她沒什麼胃口,沒吃多少就擱下了橫子。

「王妃,葉太醫都說王爺沒事了,」秋兒在一旁說道︰「王妃就別太擔心了!」

韓秀芝知道曹振軒沒事,但他的態度卻令她心情沉重。

「王爺。」秋兒見到曹振軒走進來,立刻恭敬的讓到一旁。

一听到秋兒的叫喚,她連忙抬起頭,她還以為等不到他回來了,于是立刻迎了上去,「王爺可用飯了?」

曹振軒輕點了下頭,臉上有掩不去的蒼白疲累。

「你退下吧,」韓秀芝對秋兒說道︰「王爺我伺候就好。」

秋兒立刻退了出去。

韓秀芝替他更衣,兩人都沒有說話,她伺候他躺下,自己則靜靜的坐在一旁。

「我沒事。」他閉上眼楮,語氣沒有太多情緒。

手都斷了,還一直說自己沒事,她垂下眼,悶悶不樂的拿起了青布包袱,放到他身旁。

他睜開雙眸,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又將眼楮閉上。

「你——」她遲疑的開了口,「為什麼還給我?」

「本就是你的東西。」他的口氣輕描淡寫。

「你不怕我走了嗎?」

他依然閉著眼,沒說話。

「我被你搞糊涂了,不讓我走的人是你,現在要讓我走的人也是你,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他深吸了口氣,卻還是悶不吭聲。

「曹振軒,」她忍不住直接了當的叫他,「你真以為我是這麼沒義氣的一個人嗎?本小姐老實告訴你,」她一股腦的坦白,「打一開始,我嫁你就是想要借著跟你成親好離開國公府、離開京城,然後浪跡天涯!」

見他沒半點反應,她火大的想要拉起他,但看到他受傷的手,又打消了念頭。

對這種悶葫蘆,她還真是沒半點法子,所以只能繼續說道︰「原本我對跟你成親之後的事另有一番打算,只是我沒料到你會對我這麼好,」她的聲音陡然一低,「甚至想都不想的舍身救我,我根本不配。」

眼眶不知不覺的紅了,她這輩子最討厭用眼淚攻勢的女人,但她真的忍不住淚。

「你為什麼這麼笨?我算計你,打一開始就是,你也明明知道,現在卻演這麼一場情深義重,害得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忍不住哭了出來,「你現在才要我走,可是我已經走不了了!做人不能沒有仁義道德,我真丟下你,這輩子都會良心過不去。」

說得好像他救她還錯了!他睜開眼,無奈的在心中嘆了口氣。

看她哭得越來越大聲,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欺負了她似的,他緩緩坐起來,用一只手摟著她,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中,安定她的情緒。

他活到今日,早已經歷了無數次的危機,但他不但從來沒有放在心上,甚至沒想過要反擊。看似富貴的宮殿,說穿了不過是個令人惡心的地方,他只想離開。他不指望從此遠離是非,只想圖個幾年清淨,但看來就連幾年的光陰都是奢求,今日的事讓他心頭有著前所未有的懼怕。

母妃死後,若出事,不過就他一個人罷了,但現在身旁還有一個她,若她真有一個萬一,他不敢想象。

「讓你走,是想你平安。」

「我才不是膽小的人,不論等在前頭的是什麼,我都不離開你。」她抽著鼻子,不客氣的說道︰「這可是你自找的,誰叫你要娶我,現在別想要甩掉我!不過這個包袱我要留著,將來若你對我不好,說不定我還用得著。」

他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忍不住低頭用力的吻了她一下。

他本不打算娶妻,但卻任性了這麼一次,卻有可能會因此害死她,但與她成親至今,他從沒後悔,卻也越來越害怕失去她。

想起今天發生的點滴,難道真要逼他出手去爭那個最高的位置,此生才能免去層出不窮的陰謀與算計?

「王妃,剛才秋兒在外頭听到曹月、曹風跟王爺說的話。」秋兒一大清早在替韓秀芝更衣時,小聲的說道。

「偷听主子說話,你皮癢啊!」韓秀芝打趣的瞪了她一眼,「信不信打你幾大板。」

秋兒嚇得縮了下脖子,「秋兒知錯,求王妃恕罪!」

看秋兒嚇得臉都白了,韓秀芝忍不住嘆息,「你這丫頭的膽子什麼時候才能再大些?我沒怪你。我告訴你,下次有機會的話,你听到什麼就趕快來告訴我,因為我平生最愛听那些小道消息。快說說,你听到他們說了什麼?」

秋兒得到鼓勵,立刻一股腦的說道︰「曹月說,昨天的意外是馬匹突然受了驚嚇!原來他跟王爺早就察覺從京城離開時就一直有人跟著我們,王爺一方面為了調查來人的身分,一方面也擔心王妃的身子受不住,所以就放慢了北去的速度,誰知道昨天穿越樹林的時候,對方突然彈了個石塊擊中馬匹,所以馬匹才會發狂,而竹林的前頭是個懸崖,若不是王爺當下一刀將韁繩斷開,可能王妃跟王爺會連馬帶車的掉下去。」

韓秀芝的眉頭像是打了結,從京城出發就有人跟著,這種感覺真不舒服……

「曹月可有說查到了是什麼人做的嗎?」

「曹月和曹風都猜測是太子的人,畢竟馬匹也是他派五皇子送的。」

「王爺怎麼說?」

「自始至終,王爺都沒說一句話。」

很典型的曹振軒風格,韓秀芝的臉色一沉,「如果真是太子所為,這個國家還真是完了!」

秋兒露出驚恐的神情,「王妃,你這話可不能胡說,若讓人听見是要殺頭的!」

韓秀芝不太在意的冷冷一哼,「難道我說錯了嗎?太子才送完馬,這馬就立刻發狂差點害死王爺,白痴都會懷疑太子意圖殺害自己的手足。你說,這太子腦子真有這麼笨?若他真笨的想出這麼一個破綻百出的爛計謀,這樣的家伙讓他當上了皇帝也絕對不是萬民之幸,到時鬧得民不聊生更不令人意外。」

秋兒雖然覺得王妃的話實在太無禮,但是听來卻很有道理,「照王妃這麼說,意圖要傷你和王爺的,不是太子?」

韓秀芝正要回答,卻看到了曹振軒站在營帳外頭。

秋兒見了連忙跪下,驚慌的想,王爺不知站在那里多久,又听到了多少王妃與她的對話?

相較于秋兒的惶恐,韓秀芝表現的一如往常,「王爺,要出發了嗎?」

曹振軒點了下頭,一言不發的轉身。看他走遠,韓秀芝低下頭,看著還跪著的秋兒,無奈的嘆了口氣,「起來了!再不快點,我就把你丟在這里!」

秋兒一驚,連忙站起身,像怕被丟下似的緊跟在韓秀芝身後。

昨天壞了輛馬車,但是曹月連夜又找了一輛來,當然比不上宮里送來的舒適,但韓秀芝眉頭也不皺一下,只是有些無奈的看著奴婢擺上木箱伺候她上車,要不是這麼多雙眼楮盯著,自己早就裙擺一撩爬上去,畢竟不過就一個上馬車的簡單動作,卻要好幾個人伺候,一點都不合乎經濟效益。

「王爺。」曹振軒已經先行坐在馬車上,她福了,才端坐到一旁。

等眾人將東西收拾好,馬車一移動,韓秀芝也立刻回復了本性,眼楮骨碌碌一轉,坐到了曹振軒身邊,「王爺方才肯定听到我說的話了。」

曹振軒沒有回答,但是他也沒有叫她閉嘴,因為他說了她也不會听,索性就不浪費唇舌。

韓秀芝繼續說道︰「昨天遇了埋伏,王爺覺得是誰搞的鬼?」

答她的還是一片沉默,她也不介意,嘴巴持續張合著,「王爺,你也知道,說的好听些我是國公府的大小姐,但是從小養在深閨之中,也沒什麼值得夸贊的德行,但嫁你為妻,分憂解勞,陪你聊個幾句應該還可以,你說對吧?」

等了一會兒,曹振軒還是沒說話。

「王爺不說話,就代表同意身為王妃的我,得要為王爺分憂解勞,所以王爺就跟我說說,到底是誰想對你不利,是太子嗎?你快說話,不然這問題壓在我的心頭沒個答案,你不悶,我可悶死了。」

曹振軒終于有了反應,抬頭看她,「你心中沒答案嗎?」

她立刻露出淺淺一笑,「心中是有些懷疑,但沒證據也不敢妄下定論,王爺認為是太子所為嗎?」

「太子雖生性驕縱,但本性不壞,充其量不過是被寵壞罷了。」

「所以我猜對了,果然不是太子!那是誰呢?二皇子!」她撫著自己的下巴思索著,「想要嫁禍給太子,這招還真狠,但似乎又太明目張膽了點,二皇子向來與太子不和,這事也很容易會懷疑到他頭上,他有必要這麼做嗎?不過不管要殺王爺的人是誰,我只肯定了一件事……」

他沒有回應她的自言自語,就當是她個人的小樂趣,不然這一路她沒事做,確實也無聊。

「王爺,我們離京幾日了?」她扳著指頭算著,「該有十多天了吧?你一心想要遠離是非,跑了這麼多天,人家還是想殺你,我看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人家也非拿到你的命不可,到時候可能連我都得陪葬。」

他轉頭看她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你不怕嗎?」

怕?!搖搖頭,她真的不怕,只是看著他受傷的手,沒來由的感到心頭涌上無名火。她小心翼翼的踫著他包扎的手,「只是覺得宮里的手足情分就如同天上的一片雲,有點風就能被吹得無影無蹤。若我是你,早一刀劈了想害我的人。」

曹振軒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的說︰「你這些話是大逆不道。」

「我本來就是個無知婦孺,想跟王爺說說心里話而已,若只有王爺與我兩人,關上門說話都得思慮再三,這還真是要憋死人了。早知道就不要死命的嫁給你,也不會落到嫁給你之後,連講句話都不行。」

她竟然可以如此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這種話,想成親以來,她說的話可一點都沒有少過。

他輕搖了下頭,「不要得寸進尺。」

韓秀芝抬頭看著他,對他嘟起了嘴,「你心知肚明,我再得寸進尺也不會害你!」

他深沉的目光在她的注視下逐漸柔和。

「王爺,」她撒嬌的語氣下帶著一絲肅殺,「我不管你是什麼想法,但我一定要替你討回公道。」

「你是個女人,安分就好。」

她抬頭對他皺了皺眉頭,「我們已經離京,所以禮教這種東西可以丟了!我知道那是你的手足,你不想刀劍相向,但我為了你留下來,此生都不走,你好歹也得為了自己的安危盡點心力吧?我可對當寡婦沒興趣。」

真是越說越過分,連寡婦都說出口了!他一把拉過她,讓她坐自己的腿上,「過幾日便會到舅父的領地,答應本王,至少停留期間,你會安分些。」

「這點沒問題。」她拍了拍他的臉,「我可是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絕對會顧王爺面子的。」

這女人當真沒半點自知之明,大家閨秀實在與她沾不上邊,心頭想著,但他識趣的沒有說破。

「王爺,我問你一件事,你一定得老實回答我。」

他等著她開口。

「當初為何會答應娶我?」以他這種冷靜的性子,最後竟然請旨娶她,她實在有點意外。

「不知道。」他回的老實,「就是單純想要你。」

她先是一楞,最後一笑,「這麼回答挺囧的,我喜歡!」

囧?!他狐疑的對她挑了挑眉。

「反正——」她靠著他,「喜歡就是了!」

窩在他的懷中,心里覺得溫暖,思緒不由得飄遠。

想起月老之前跟她說的三生石上的注定——這個懷抱是她的歸屬,那長命鎖呢?若真有注定,縱使留在曹振軒身邊,也會有找到的一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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