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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女有財路 第七章 一日為師,終生為「娘」?!(1)

日升月落,春去夏來,樹上的知了好似突然間就活躍得讓人惱怒,但凡太陽升起,它們就拼命叫喊起來,真是不怕喉嚨痛。

任瑤瑤的那缸寶貝大醬,也好似被知了催得提早發酵好了。

一個多月來,任家的烤餅生意不但沒有因為天熱少了進頂,反倒越來越紅火,甚至有別處的客人,聞名特地來吃個新鮮。

這般相比之下,配了烤餅的咸豆花就實在太過普通了。

正好家里也攢了有三五兩銀子,任瑤瑤昨日就釆買了一些木耳、黃花菜、豬肉、大骨,甚至還買到了干紅辣椒,不知道哪個海商從外邊某處帶來,任瑤瑤偶然看到,花了足足一兩銀子買回來。

她倒是歡喜瘋了,卻把劉氏心疼得差點捶胸頓足。

所以,今日任瑤瑤是打定主意要好好露一手,省得娘親總是一見她就要藏錢匣子。

許是豬骨被屠夫剔得太干淨,平日里無人間律,任瑤瑤只花了五文錢就買了十根棒骨,洗淨焯水再重新扔進大鍋,于是就得了一鍋女乃白色的大骨湯,眼見大骨湯上飄浮的油花兒,若不是急著去出攤,劉氏怕是還要好好問問,是不是閨女偷偷往里頭倒花生油了。

黃花菜、干木耳泡發之後洗淨,切成小丁,兩斤豬肉剁碎,一半下油鍋炒得變色,撒上蔥姜末、花椒粉、醬油和鹽,加大骨湯燒沸,最後熬得香濃黏稠。

另外一半肉末就加了新鮮出缸的大醬,炒得咸香誘人。

至于紅辣椒,金黃色的籽挑出來留著種在園子里,其余切碎分三次淺上熱油,瞬間盈滿整個屋子的香辣之氣嗆得任月月和輝哥兒打著噴嚏跑了出去。

姊弟三個抱著大小壇子趕到市集的時候,日頭正好升到頭頂。

恰逢又是書院休沐的日子,被書院大灶折磨了十日的書生們,紛紛結伴出來尋些好吃食。

任瑤瑤來不及同爹娘解釋,放下壇子就高聲吆喝起來。

「都來瞧,都來看啊,這里有大越最好吃的花生醬烤餅,還有新鮮口味的肉醬豆花和香辣豆花賣啊,不好吃不要錢啊!」

世人從來都是喜好看熱鬧的,特別是嘴里都能淡出鳥的書生們,他們家里都能出得起一月二兩銀子的束修,自然也不差那麼十幾文飯錢。

于是,眼見就有那麼七八人結伴尋了過來。

紅彤彤的辣油實在有些讓人不敢入口,倒是肉醬香噴噴聞著就覺得不錯,不必說,幾乎是所有人都一邊倒的選了肉醬豆花。

任瑤瑤也不著急,麻利的盛出新鹵汁,勾兌了幾碗豆花,撒了芫荽末,還加了大大一勺肉醬,哄得幾位書生都很是滿意。

「這攤主倒是實在,這勺肉末足夠咱們大灶師傅分成三人份了。」

「可不是,若不是大灶師傅是胡先生的妻弟,我都想把碗扣他臉上,那飯菜也是給人吃的嗎?怕是喂豬都不吃。」

「哈哈,吳兄,你這麼說,豈不是我們連豬都不如了。」

書生們說笑間,抬手拿了勺子舀起豆花送到嘴里。

這一吃各個都驚喜的嗔了起來,「哎呀,我還以為攤主喊得熱鬧,不過是騙人上門,沒想到這豆花當真是好吃啊!」

「對啊,這鹵子比鹽水可是好吃太多了!」

「還有這肉末加了什麼?真是好吃啊!」

早就等在一旁的任瑤瑤偷偷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接著端了一碟辣油上前,「各位公子嘗嘗我家的辣油,味道可能有些嗆,但各位吃得好,許是從此就離不開這味道了。」

「咦,姑娘口氣可是不小啊。」一個胖書生很有些不服氣,抬手撥了半碟子辣椒油放進碗里,沒想到只吃了一口,他就如同被激怒的斗牛,紅了臉,瞪著眼,腦門上的汗珠子眼見就冒了出來。

有同伴還以為他中了毒,跳起來就要找任瑤瑤算帳,不想那胖書生卻是大喊一聲,「爽,真是太痛快了!」

眾人傻呆呆望著他喊完就繼續大口往嘴里送豆花,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任家的肉醬豆花和辣油豆花一炮而紅!紅得出乎任瑤瑤意料之外,最後的兩碗豆花甚至被聞訊趕來的幾個書生抬到了一百文,高價買走吃進了肚子。

那個火爆的架式,一度嚇得劉氏和任大山以為閨女在豆花里加了什麼秘藥。

後來還是抓過閨問個底朝天,又舀了肉醬和辣油嘗了,這才勉強放了心,轉而歡天喜地的去數銅錢了。

任瑤瑤站在牆根兒,也是笑得闔不攏嘴,一邊刷洗碗碟一邊歡快唱了起來。

「咱們老百姓啊,今兒真高興,真呀真高興!洗刷刷,洗刷刷,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豈不知牆內,某個正滿面通紅跳著繩的隋風舟差點絆個咧趄。

老百姓,今兒真高興嗎?

他忍不住也翹起了嘴角,好似從這一家子佔了「福穴」之後,他也跟著越來越高興了……

俗話說,錢是男人膽,有錢就有底氣。

任家五口分家出來,不過幾個月,就從家徒四壁變成小有資產。

任大山再不是沉默寡言、滿臉愁苦的模樣,如今晚飯後也會穿著新褂子去村頭同鄰居們坐一會兒。

七嫂子一家做為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在任家五口艱難時候伸出援手的人,得到了劉氏的豐厚回報。

兩盒子點心、兩塊細棉布、外加一壇子好酒、一條肉,實惠至極,樂得一家人都是笑得闔不攏嘴。

免不了同娘家婆家說起的時候,慢慢被村里人听去,然後任家擺攤賣吃食發了大財的消息就在村里流傳起來。

陳氏上次吃了個啞巴虧,雖想要再把二兒子一家抓回手掌心捏著,可一時又沒有好辦法,于是耽擱了下來,如今听到這事,馮氏在一邊更是攛掇——

「娘啊,您看老二一家,真是白瞎了娘這麼多年對他們一家人照料有加了,如今發了大財,不說把銀子送過來孝順娘,反倒給了外人,實在是太不孝了,這樣您都不吭聲,怕是以後他們一家人眼里更沒您這個長輩了。」

陳氏就是個炮仗,耳根子又軟,否則這麼多年也不會被大兒子一家哄得團團轉,死命欺負老二一家。

听到這話,哪里還忍得住,扔下家里餓得嗷嗷叫的兩頭豬便跑去了村頭草棚。

這會兒日頭已經升上半空,任家五口自然都在攤子上忙碌,草棚里空無一人。

陳氏踹開了破木門,里里外外翻了一圈,可別說銀子,就是米粒都沒見一顆,好不容易在窗外大缸里找到大半缸稀  的古怪吃食,伸手戳了一點放嘴里差點咸死人,于是扔了蓋子,大罵幾句就回去了。

待到晚上,任家五口回來,還以為家里遭了賊。

劉氏忙著去看埋在房後的錢罐子,任瑤瑤就在後怕她的一缸豆瓣醬還好沒被糟蹋。

任大山出去轉了一圈,陰沉著臉回來了。

任月月和輝哥兒還拎了棍子守在門前,大有同賊人血戰到底的架式,結果被老爹拎到一旁,很是呵斥了兩句。

劉氏猜到幾分,忍不住嗆了他幾句,「有本事到老宅逞威風去,罵我閨女兒子做什麼,跟著你這個當爹的,他們半點福都沒享到,這會兒還要再替人家挨罵不成?」

任大山被堵得半句話都說不出,抱著腦袋蹲在門外咳聲嘆氣。

任瑤瑤這時若是還看不出光顧自家的「賊」是陳氏,那就真是太過蠢笨了。

有時候就是這般,外人其實能給的傷害沒有多厲害,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是致命傷。

劉氏即便罵也不敢找去老宅,任大山更是只能抱頭嘆氣,沒一個拿陳氏有辦法。

這樣的事,以後隨著家里日子漸好,怕是會越來越多,這次僥幸沒什麼損失,下次就不見得也能躲過去了。

看樣子,搬家已是迫在眉睫。

但是,搬到哪里去呢?

進城?吃喝穿戴都要添置,任家就算如今每日有進項,但家底實在太薄,萬一買賣有個波折,怕是在城里都能餓死。

若是搬進村子,也沒听說誰家有空房子能租或要賣啊。

這事還要從長計議……

任瑤瑤心里琢磨著,手下也沒停歇,取了鎬頭,直接把醬缸下邊又掏空了一截,幾乎就是要把醬缸整個埋進地下了。

接著盛出一小壇子今日做肉醬用,缸上就嚴嚴實實蓋上蓋子,轉而又請老爹搬了一塊大石頭壓上去。

以陳氏的力氣,多年來養尊處優的老胳膊老腿,若是敢搬動這個石頭,怕是第一個累折她的老腰。

一家人因為這件事都是愁眉不展,任月月和輝哥兒也不敢玩鬧了,吃過飯就老老實實睡覺。

第二日到了攤子上,花生醬烤餅一出爐,香氣隨風飄散出去,就是最好的吆喝。

書院里的書生們出不來,就派了小廝從後門偷偷跑出來買上一籃子回去,同窗們分一分。

有那沒趕上的,就趴在牆頭悄悄喊幾聲,任月月和輝哥兒最喜愛這個活計,樂顛顛送上自家的烤餅,偶爾還能得上一兩文銅錢的跑腿費。

這點錢一般劉氏跟任瑤瑤都不會要,兩個孩子存下來當做零花,一段時日下來也攢了有二三十文,樂得他們每日都要數上七八遍。

這日午後,陽光分外炙熱,知了都躲在蔫蔫的樹葉後,街上行人眼見就少了很多。

還有幾日就是七嫂子家的小兒子抓周,劉氏琢磨著要送塊緞子過去。

七嫂子生了兩個閨女,才得這麼一個兒子,寶貝疙瘩一般,劉氏除了要給七嫂子長臉,也是同老宅置氣,先前那麼多年,實在被壓榨得太狠了,如今過得再好也是心頭難平,更何況昨日陳氏剛剛上門「抄」過家呢!

任大山不放心媳婦兒,自然要跟去。

于是攤子上,就剩任瑤瑤一邊刷洗碗筷,一邊監督弟妹背乘法口訣。

前世她學得最好的就是心算,一來要替父母打理家里油坊的進出帳目,二來也是這個不需要運動,鍛煉大腦最好。

輝哥兒和任月月正是學習的好年紀,家貧暫時去不了學堂,她就兼職做了他們的先生。兩個孩子貪玩,背個口訣都是亂七八槽。

任瑤瑤氣得抄起筷子正要一人打一下,以作懲罰,不想攤子上卻來了位「稀客」。

「嗯,周少爺,您怎麼來了?」

任瑤瑤趕緊偷偷扔了筷子,又扯了身前的圍裙擦手,很有些窘迫的紅了臉。

少女懷春,雖然只是單純的愛慕,但總不願意被人看到她潑辣的一面。

隋風舟今日穿了一件淺青色綢衫,頭上插了乳白色的玉簪,許是這些日子休養得不錯,臉色沒有當初那般蒼白,好似還豐腴了一分,自然也就更加豐神俊朗,風度翩翩。

他掃了一眼陶盆里的筷子,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開口時卻依舊淡淡,「閑來無事,宅院里憋悶,出來坐坐,也嘗嘗名揚塞安的肉醬豆花兒。」

任瑤瑤聞言歡喜,一邊招吻他坐在最陰涼的角落,一邊笑道︰「周少爺這麼想就對了,生命在于運動,再社實的人閑上三年也廢了,多出來走走,看看山水,看看世間百態,不但長了見識,對身體也好呢。」

「生命在于運動?」隋風舟挑眉,雖然覺得這話古怪,但細想又覺極有道理。「姑娘說的是,在下受教了。」

「哎呀,周少爺不要這麼說,不過是隨口一句閑話。」

任瑤瑤看不得他客套,端了青花碗放在他身前招呼道︰「這一碗肉醬豆花兒,是我答謝周少爺平日照料的。」

隋風舟掃了一眼幾乎蓋滿豆花的肉醬,嘴角輕翹了起來。

平日在牆里可是沒少听那些書生吵鬧,要這姑娘多添一勺肉醬,但每次都不可得。

沒想到,今日他倒是有此厚待,若是被那些書生知道,怕是不知要嫉妒成什麼樣子呢。

身為侯府長子,又自小體弱,山珍海味,甚至百年人參都當蘿卜吃的不當一回事。

但所有的珍饈佳肴好似都沒有眼前這一碗豆花美味,雪白的女敕豆花上襯了幾粒碎肉,好像微瑕的白玉,舀起一勺送進嘴里,滑女敕咸香,確實有讓人喜愛之處。

任瑤瑤偷眼穿過去,溫瀾如玉公子,縴長手指握著木勺,一勺又一勺吃著豆花,那般閑適安然,好像這里不是鬧市里的小攤子,是春風吹過的山巔,是桃花開滿的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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