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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乖乖入懷 第6章(1)

往樊家村的水路其實是逆水而行,並不是那麼好走,在許多水道中拐來拐去,最後在一處山腳停下時,那簡陋得只有一個木架子的渡頭,讓洛晴衣三人都有些錯愕。

莫老頭比了比半山腰的地方,「從這兒往山上走,這一整座山只有樊家村一個村子,不會走錯的。」說完,也不等他們說什麼道謝的話,就快速的撐篙離開了。

洛晴衣三人互看了一眼,默默地往山上走,越是往上走,她越覺得緊張,堅持背在身後的柳條箱子也顯得益發沉重。

這也是一種近鄉情怯吧……

走到快半山腰處,終于有了人煙出沒之感,偶爾可以看見被開墾過的田地,一壟壟的直條,上頭種滿了各種豆子或是稻米。

又走了一段路,他們這才見到了第一個人,是一個正拿著鋤頭的粗大漢子,他直勾勾的盯著洛晴衣好像在看什麼稀奇物品,楚嵂淅連忙把她護在身後,臉色不善又充滿警戒的瞪著對方,那漢子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樣,撲通一聲把鋤頭給扔在地上,一邊往回跑,一邊扯著嗓子大喊——

「有女娃子上山啦!」

一聲大吼,周遭的鳥獸似乎都被驚動了,原本平靜的山林,瞬間多了不少雜亂的響聲。

洛晴衣如果這時候還不覺得這村子哪里古怪,等越走近村口處,看到呼嚕嘩啦地不少年輕漢子往村口這里狂奔而來,一個個像在看珍奇異獸般望著她,她也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

這村子……人口結構似乎有點古怪啊!怎麼到現在她還沒看見半個女性?

楚嵂淅和南風很有默契地護在她左右,提高警戒看著從村子里跑出來的男人,兩人眼色相對時,也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一有不對就直接帶洛晴衣離開。

不過那些漢子雖然一直用好奇和興奮的眼神看著洛晴衣,倒是沒有做出其它出格的舉動。

直到一名老漢從後頭慢悠悠地走來,拿著手中的拐杖一個個敲打過去,逼著那群漢子讓出一條路來,洛晴衣才終于略略放下心來,因為這個老漢看著她的眼神是正常的。

「姑娘,我是樊家村的村長,你到我們村子來,是有差事要委托嗎?」老漢雖然上了年紀,身體依舊健壯,聲音也是渾厚有力,一雙眼楮銳利有神。

洛晴衣搖頭,拿下了背著的柳條箱子,「村長,我是送我祖父祖母回老家的……他們臨終前最後的願望就是希望能夠回到樊家村,落葉歸根。」

她打開了箱子,里頭是裝著兩人骨灰的兩個甕,當她再抬起頭時,見樊家村所有人都是滿臉震驚,她不免有些錯愕,怎麼,她剛剛說遠什麼了嗎?

老村長在接受了這個宛如晴天霹靂的消息後,激動得雙手微微顫抖,看著箱子里的兩個甕,他心中除了感慨,還有滿滿的感激。

「村長?」洛晴衣不解的輕喚一聲。

老村長這才像是終于回過神來一般,看著眼前的女娃子,五官端正,看起來四肢健全沒毛病,性子也不像是個驕縱的,還能夠千里迢迢送老倆口回來這地界,足見心性更是好。

老村長是有些傷心當年的小妹也走在他前頭了,可是又有些高興,因為這個女娃子的到來,可以說解了他這些年心里的那個結啊!

他抬手抹了抹眼角,看著一臉不知所措的女娃子,扯開一抹和藹的笑容。

「來,進村吧,你應該要知道還有想知道的,我都會一一告訴你。」

洛晴衣看著老村長和藹又鼓勵的眼神,還有周遭雖然表現得很詭異,可是並沒有明顯惡意的村民們,點點頭,跟在老村長身後進了村。

楚嵂淅和南風見狀,馬上跟了上去,而那些漢子也呼啦啦的一群人跟在後頭。

老村長一路走到離村子中心最近的一間大屋子里,讓洛晴衣先將兩位老人家的骨灰給放好,再帶著她進了一間大房間里,老村長坐在主位,等其它人各自找地方坐好了之後,嘆了口氣,開始說起了樊家村的故事。

「這要從挺久之前說起了,那時候樊家村還沒開始走這門行當……」

夜半,躺在臨時整理出來的老宅子的某間房間里,洛晴衣在榻上再次翻了個身,發現睡意實在培養不出來,干脆起身把衣裳給穿好,躲到燒著火的炕間,一邊添著柴火,一邊想著老村長說的那些事。

這個村子的人口比例的確大大的失調,現在村子里只有老壯青三代,而且都是男人,上了年紀的不是沒成親就是鰥夫,和洛晴衣同輩的,則是全都還沒娶親,是名副其實的光棍村。

除了這個村子是做趕尸這個行當以外,也因為村子里有個擺月兌不了的詛咒,那個詛咒可以說是樊家村後來立下規矩的緣由。

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事了,那時候的樊家村還沒有現在這許多不接的規矩,也和一般的村子沒什麼不同,村民有男有女,可是某一次幾個年輕人頭一回出去接單回來沒多久,一名身形憔悴的女子便找上門來,說他們助紂為虐,殘害人命。

這樣的指控他們自然是不肯認的,他們做的都是接引死人的行當,人都死了,哪還需要殘害?更別說那時候的樊家村,護送尸體的時候都把棺木給封得好好的。

可是那女子不死心的大鬧,非要他們把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棺木給打開來,他們實在拗不過,只是這一開棺,接單的幾個年輕人馬上嚇得臉色慘白,低著頭不敢說話,至于村子里的老人一看就知道完蛋了。

因為里頭的尸體可不像是病死的,也不是安安穩穩的躺著,而是面容猙獰,棺材板內部滿是抓痕,顯然是被封在棺木里活活悶死的。

不管是不是有人蓄意害死這條人命,他們樊家村沒有及時發現也是大錯,人命的官司絕對是跑不了的。

幾個老人自然知道這是有人在死人身上做了手腳,人一開始大約是閉了氣卻沒有死,幾個小伙子剛出山沒多久,自然不知道許多大戶人家的彎彎繞繞,看著是女尸,也不敢多張望和再次確認,就把人給封了帶回來,準備掛黑旗送去指定的地方。

要是沒有這個女人上門來把事情挑破,或許他們一輩子也不會發現這件事,但現在既然已經被人挑破了,只能听人發落……

但那女人也沒說要報官,把尸體連棺材帶著就要走,可是臨走前含著淚,惡狠狠地留下了詛咒,詛咒樊家村要是繼續做這個行當,總有一日會因為無女而斷子絕孫。

這詛咒不可謂不重,可是本來誰也沒放在心上,但後來凡是嫁進村子里的女人,無一例外都早死,且村子里的人即使成親後,也不容易有孩子,即便有了孩子,也有九成都是男孩。

如果不算洛晴衣這個在外地出生的姑娘,樊家村最近出生的一個女孩就是洛女乃女乃了,也就是老村長的堂妹,當年嫁給洛家生後,就遠走京城,這些年只是斷斷結結的有書信往來而已。

雖然村子里的人越來越少,到了最後甚至連一個女子都沒有,可是想起了村子里有關外姓女子容易早死的詛咒,不曉得嫁出去的姑娘是不是也同樣包括在內,這樣的擔憂,讓老村長從來都沒提過讓洛女乃女乃回村子里……

老村長本來都已經絕望了,尤其是前些年,嫁進樊家村的一個據說命硬的寡婦也死了之後,周遭村子里的姑娘,別說相看了,連媒人一听他們是樊家村的就變了臉色,只差沒拿大掃帚把他們給趕走。

洛晴衣一想到老村長講到這里時,一屋子大男人那面如死灰的模樣,倒是不難理解,他們看見她的時候,為什麼都是那副看到神奇動物的模樣。

一村子光棍也就算了,也不是因為人品差,也不是因為窮得掀不開鍋,純粹就是因為一個虛無縹渺的詛咒,老中青所有男人居然全都指望著她這個傳說中的救星來解救。

身為一個個性有些冷淡的人,突然成為一村的救星,讓她壓力很大。

洛晴衣覺得自從選擇了和上輩子完全不同的道路後,眼界真是開闊多了,什麼凶殺案和詛咒都讓她踫上了,現在還要擔當一村男人的救星,等于身兼一村未婚男子的紅娘。

如果只有一個、兩個也就算了,可是按照輩分來排,跟她同輩的男子,那是不多也不少,剛剛好就湊了一套二十四節氣。

二十四個大男人的終身大事突然就這麼掛在她身上……洛晴衣忍不住露出苦笑。

「怎麼,睡不著?」

一道熟悉的男嗓從後方突兀地傳來,洛晴衣回過頭,淡淡地望了楚嵂淅一眼,又默默地轉回頭,再往灶中丟了一根木柴。

沒等到她的回答,楚嵂淅也不尷尬,自顧自地找了張子坐下來,看著她的側臉,徑自說道︰「要是我,大約也是睡不著的。」

他想起今天老村長和一屋子男人差點一起抹眼淚的情況,那畫面實在讓人沉重不起來,而且原因還是娶不到媳婦兒,他就更難有什麼感觸了。

見她沒反應,楚嵂淅知道她還是有在听的,笑了笑後又道︰「其實我可以理解他們的害怕,明明自己活得好好的,這個村子也還在,卻因為沒有新出生的村民,只能眼睜睜看著村子里的人慢慢地死去,彷佛沒有任何可期盼的未來和希望,就像慢刀子割肉一樣,每過一年都是一種折磨。」

洛晴衣終于轉過頭來看他,在火光的照映下,他的眼中多了幾分讓人難以探究的深邃,似乎曾經經歷了許多。

「說得好像你真的明白那種感覺一樣。」她輕輕地嘲諷了一句。

那種明明做了所有能夠做的,付出了一切,可是都徒勞無功,這樣的感覺她或許比他理解得更深。

就像是上輩子,她心里明明知道對于那人是強求,也明白強求得來的不會是幸福,可是又能怎麼辦呢?

像瘋了一樣搞破壞,用盡心機想讓那人多看自己一眼,可最後的結果卻是,所有的愛都是惡,所有的有心都是算計。

這樣糾纏的三人行,終究抵不過命運,當那群刺客朝著她和白璽雲而來時,那個人選擇了保全了白璽雲,把她推了出去。

如果他不是因為選擇了白璽雲才這麼做,她會原諒他,畢竟人性就是如此,在危難當頭會想要保全自己,這無可厚非,可惜的是,他在那一剎那間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在他心里,她是可以被拋棄的人。

她被刺客刺傷墜入山谷前,看著一望無際的藍天,她頓時明白了自己有多可笑,那一瞬間,她想起了很久以前曾經看過的一句話——

我見日光之下所做的一切事,都是虛空,都是捕風。

那些付出,那些自以為的愛情,不過是無法滿足自己的徒勞無功。

或許是臨死前的悔悟,讓她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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