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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次相親 第13章(1)

陳樂安完全提不起勁,因為康偉業一個禮拜都沒有來找她。

雖然,他每天早晨還是給她morningcall,但也僅此而已。

如果只是形式,那就不用了……她很想這麼說。

可是,她又舍不得這麼說,因為這已經成了他們之間僅剩的聯系。

她已經愛上他了,愛情會令人卑微,她厭惡這樣的自己,卻對自己無能為力。

依照合約內容,他們應該要結束了,再繼續下去,痛苦的是她。

可是,她下不了這個決心,她還無法接受康偉業永遠從她生命中消失這件事。

至少,要給她時間,讓她做好心理準備,慢慢習慣。

第八天,他打電話給她,說想和她談一談。

他先接她去吃晚餐,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他聊他的工作,關心她相親的進度,還說他媽媽經常問起她,希望她能趕快到他家玩。

但似乎又有點不同……

他們之間多了隔閡,每當話題即將跨越某條無形的界線時,他們會很打默切、地將它拉回來。

而那條界線,是戴媛元。

吃完晚飯,康偉業送她回來,在小區公園外停了車。

「可以跟你聊一聊嗎?」康偉業道。

于是他們到了小區的噴水池邊,像以前一樣坐在一起——

「媛元,是我們公司一位董事的女兒,早年我爸爸和幾位朋友一起創業,媛元就是其中一位伯伯的女兒。」康偉業開口。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還有我堂哥。媛元比我大一歲,我們從幼兒園開始就一直念同一所學校,就是那種給有錢人念的貴族私立學校,直到高中畢業。媛元長得漂亮,功課也好,還擅長鋼琴和小提琴,一直是學校的風雲人物,追她的男生一大堆……」

「也包括你。」她道。

康偉業搖了搖頭。「我沒有對她做過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或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我們的互動非常自然,就像兄弟姊妹一樣……」

「可是又不是兄弟姊妹。」她接口。

「對。」康偉業有些靦腆地笑了笑,「我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我對她有好感,雖然我曾經用開玩笑的口吻跟她說過她是我的初戀,可是她似乎不放在心上。她喜歡的是我堂哥,國中一畢業他們就在一起了。」

「你一定很傷心。」

「一開始總是不能接受,尤其不管在學校或家里,還是會常常踫到她,那時候就會覺得很難過,怕被家人發現,所以都裝作沒事的樣子;為了不再鑽牛角尖,我也交過幾個女朋友,但總是維持不了多久……」

「因為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對。」康偉業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一副認真思考的表情,「有可能是這個原因,雖然很多時候會覺得自己不該這樣……」

「但就是無法自拔地『執迷不悟』,到後來她就成了你最憧憬的愛情。」

「對。」康偉業再次點頭。

「所以後來不交女朋友,也總是搞砸相親。」

「對。」康偉業又點頭,「樂安你說的全都對。」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她問。

康偉業一怔。「因為我以為你想知道,為了那天跟你說的那些話,我這幾天一直耿耿于懷。」

「只因為這樣?」

「還有因為關心與友誼,你是我惟一可以分享這件事的朋友。」

「OK,謝謝你的信任。」她淡淡地笑了笑,「那你想從我這里听到什麼?」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康偉業認真地看著她。

「是以朋友的角度,還是以合伙人的角度?」

「朋友。」

「好。」她點點頭,「我的建議就是——」她朝他一笑,「去追她。」

其實她想說的是︰忘記她吧!我會好好愛你,會好好珍惜你……可是她說不出口。他需要的,從來就不是她。

「什麼?!」康偉業無法置信。

「她不是和你堂哥離婚了?」

「你怎麼知道?」

「不是你表弟柯宇翰說的嗎?」她俏皮一笑,「我會讀唇語。」

康偉業臉上有著復雜的表情。「你真的希望我去追她?」

她以笑臉面對他。「沒試過,你心中永遠有缺憾,永遠有她的影子。」

一個讓他牽掛了這麼多年的女人,為了她,他不結婚、不戀愛,還盲目地崇拜著他的堂哥,只因為他的堂哥得到了那個女人。跟這樣的女人相比,她微不足道。

「不行。」康偉業停了好一會兒,搖頭。「我們家族不會允許這種事,她曾經是我堂哥的老婆,我就不能跟她有牽扯。」

「那只會讓你心中的缺憾越來越深,一切的外力都不能阻擋愛情,只能催化愛情。」他剛剛的猶豫讓她的心往下沉。原來,原來他也想過是嗎?

「也許有辦法可以填補缺憾……」康偉業看著她,非常認真地道︰「如果我能找到一個我愛的女人——」

「你有愛人的能力嗎?」她打斷他,不給他退路,也不給自己留一點余地。

不做另一個女人的替身,是她僅剩的一點自尊。

「我沒有愛人的能力嗎?」他錯愕。

「你一直活在前一段感情中。」她無視他受傷的眼神,赤果果地攤開真相。

康偉業沉默了,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這幾天他一直在思考,要如何與樂安說這件事。當初與她簽約,或許是情勢所逼,但不可否認的,他對她也有著好奇,好奇她所說的「執迷不悟」,好奇她的直率,好奇她知道他是同性戀後的與眾不同反應,所以他向她提出合約的建議,想與她談一場不談感情的戀愛。而且他相信以她的實際和對他的不感興趣,在合約結束後,她也不會糾纏他。

事實證明,他看對了她,可是看錯了自己。

好奇是關注的開始,關注就會用情。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意識到這件事,就注定要有今天的結果。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意見。」他覺得好挫折,一切的一切,原來都只是他一廂情願。

「如果你已經作出決定,我們以後就不要常常見面了。」他落寞的神情又動搖了她的決心,但她不許自己軟弱。

「以後我連電話都不能打給你了嗎?」他眼中流露強烈的不舍。

「我說過,這是你的權利。」她知道他的戒斷癥狀又發作了,可是她沒辦法再陪他走下去,因為她已經陷得夠深了。「我是為你著想,我不想讓戴小姐誤會。你要追求她,自然應該全力投入。而且,」她綻開特別大的笑容,夸張地歡喜︰「你們越快有好結果,我才能越快拿到你的一千萬。」

听到「一千萬」,康偉業清醒過來。他們之間,本來就是合約關系,是他在不知不覺間跨越了那條線。

「好,我知道了。」他站起來,點了點頭。

「我可以了解你的感受。」

面對想要報復前男友的女客戶,陳樂安心不在焉地播放著這句話。

女客戶即將形成海嘯的情緒瞬間轉成了小浪,點了點頭。「這種無情無義、喜新厭舊的男人,是全天下女人的公敵。」

「你怎麼知道他『無情無義』?他本來就對你沒有情義。」陳樂安不知不覺代入自己的故事。

女客戶露出驚訝的表情。只听陳樂安又道︰「喜新厭舊也不一定是真的,也許他們本來就舊情綿綿,也許她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女神。」

女客戶的激動指數又開始攀升。「那我們的感情算什麼?!全是狗屁嗎?!」

「也許連狗屁都不如,只是各取所需。」陳樂安自顧自地陳述自己的心得︰「你要錢,他有錢,所以一拍即合。」

「我要錢?我們一向都是各付各的,我請他的次數比他請我的次數還多!」

「這樣是對的。」陳樂安無意識地點頭,「建立在金錢上的關系就是這樣,銀貨兩訖就不拖不欠,何況他對你已經仁至義盡,是你自己太貪心,不只要他的錢,還想要他的人……」

「小姐,你到底在說什麼?!」女客戶又激動起來,「我發現你根本沒有听懂我的故事,那個男人不只劈腿還負心,我好恨……」

「我可以了解你的感受。」陳樂安腦中惟一還靈光的只剩情緒偵測器,當危機逼近時能自動感應播放這句話發揮防護作用,女客戶的激動指數果然又下降一點,只是這次下降的幅度比上次小了點。

「不過,『恨』只會毀滅一切,『愛』才能讓世界祥和。」陳樂安繼續自我輔導,「你既然愛他,就要祝福他,不嫉妒,不張狂,不求自己的益處……」

「小姐,我想听這些話會去教堂,不需要來你們公司!」女客戶的情緒又開始推高,洶涌成大波浪。

「其實所有的不平、怨恨都是你在庸人自擾,一直這樣鑽牛角尖,只會毀了你自己的人生。」陳樂安像夢囈︰「他已經有了新的開始,你也應該從這段關系中抽離出來,重新展開新生活……」

「我不要!」女客戶大喊,「在他沒有得到應有的報應之前,在他沒有家破人亡、眾叛親離之前,我絕不停止!」

「我可以了解你的感受。」陳樂安重新啟動自我保護機制,「不過……」

晤談室外,隔著單面鏡,文昭昭悲慘地看著曲懷默。小安這幾天已經得罪了三個客戶。

他真後悔,當初就不該答應讓小安到分分合合部幫忙——

兩個禮拜前,陳樂安說她閑到發慌,問他她是否可以再到分分合合部接案子,他欣然同意。

當初將她跟劉婷婷對調,只是一種策略上的安排,事實上他對劉婷婷一點信心也沒有。果然,這一個多月,劉婷婷以她的表現徹底證明了她除了膨風和內耗之外別無專長,讓他苦不堪言。偏偏劉婷婷又缺乏自知之明和自省能力,等于毫無進步空間,但礙于新職任期不滿半年不能再調的內規,文昭昭只能眼淚往肚里流。

所以當陳樂安提到想回來幫忙時,他忙不迭地同意。陳樂安自己不知道,她有一種正面的能量,能讓別人快樂,雖然有時直率到有點白目,也因此搞砸case而挨了他不少罵,但其實在心理上,他一直都挺欣賞她的。

本來她剛回來的頭幾天確實表現得很好,令他滿意,卻在一夕之間變了調,逐日荒腔走板,讓他冷汗捏不完……

身旁的曲懷默一言不發,兩眼緊盯著晤談室中的一舉一動。

「你懂個屁!」

一看見女客戶手伸向放在桌上的果汁,曲懷默立刻打開晤談室的門,沖了進去——

「這個男人真是喪心病狂、豬狗不如,人人得而誅之!」曲懷默一臉的咬牙切齒,「不把他大卸八塊、凌虐至死,對不起全天下女性!」

女客戶當場愣住,忘了拿果汁。「你是?」

「小姐您好,我是『緣婚姻顧問公司』的員工,目前任職部長。」曲懷默拿出名片,露出電力十足的笑容,「您可以叫我阿默。」

女客戶看著曲懷默的燦笑,只覺得眼前一片白光閃耀,亮得睜不開眼楮,呆呆地接過名片。曲懷默趁機對陳樂安使眼色,「老板找你。」

陳樂安如夢初醒,知道自己又闖禍了,慚愧地向文昭昭報到……

「陳樂安,你自己說,我該拿你怎麼辦?」辦公室里,文昭昭一臉無奈。

「老板,對不起,」陳樂安囁嚅︰「我最近狀況不好。」

「是為了康偉業嗎?」

「不是,」陳樂安立刻否認,「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小安,我提醒過你,愛情游戲的勝敗結果難以預料。」文昭昭不禁自責,當初讓小安去接這個case,或許是他錯了。

「我沒輸啊!康偉業現在在努力中,你的三百萬、我的七百萬指日可待。」陳樂安嘴硬。

「拿了七百萬,你就開心了嗎?」文昭昭緩緩搖頭,「拿了三百萬,我不會開心。」

「那你還想要多少?」陳樂安假裝不懂他的關心。

「問題的重點不在這里,」文昭昭直指核心,「你放不下。」

「錢還沒入袋就說放不下,老板你會不會太急了?」陳樂安嘻嘻一笑,隨即作出煩惱表情,「對喔!他連約會該付的錢都還沒付給我,他如果跳票,我們一起去他公司拉布條抗議。」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你喜歡他?」文昭昭不讓她回避問題。

他真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以他多年處理男女關系的經驗,他可以篤定地說康偉業對陳樂安有意思,不然不用大費周章與她簽約,直接用錢堵住她的嘴就可以;而且在陳樂安避不見面時,他開出完全不符合比例原則的條件只求與她再見一面,也充分說明這份好感已經升級;而陳樂安躲康偉業像躲瘟疫,又說不出個具體的原因,理由當然也是她喜歡上他了。

這兩個人既然彼此有意,他理所當然地要推他們一把。作媒,本來就是他們公司的專業啊。

所以即使被陳樂安認為是個無良老板,他一樣心安理得地進行他的送作堆計劃,心想陳樂安總有一天會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可是,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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