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灰姑娘誤入錢窟 第9章(2)

夜里,幽靜的梧香苑里,響起了林楚琴跟丫鬟秀玉說話的聲音。

「秀玉,你將銀子交給他了嗎?」林楚琴忐忑不安地問道。

「夫人,我已將銀子交給我表叔了。」秀玉說,「您放心吧,他會暫時離開開陽的。」

林楚琴這才稍稍安心,「那就好,千萬別讓人找到他……」

「夫人。」秀玉悄聲道︰「其實您何必如此惶恐?這事任誰都想不到你頭上來。」

林楚琴頭,「我不能冒這個險,要是被發現,我一定會被趕出戚府,到時我們主婢倆能去哪兒?」

秀玉听了,低頭不語。

「秀玉。」林楚琴看著她,眼底有著一絲慚愧,「你一定覺得我很惡毒吧?書雅待我那麼好,我卻……」

「夫人,您也是萬不得已。」秀玉同情她的境遇,安慰著她,「您不過是為了討好老夫人跟貞行少爺,才會出此下策。」

「可我害了書雅……」林楚琴眼中含著悔恨的淚。

「夫人,您也沒害孫小姐的命,只是讓她……」秀玉沒把話說完,因為她其實也有著罪惡感。

戚書雅不僅待林楚琴好,對她這個丫鬟也很大方客氣,不久前還送了她一個漂亮的錦囊,好讓她能放她的月例,可她們卻想害她嫁不成喬無惑,又想害她無法生育。

眼前她主子的地位就要不保,她哪能不為著主子呢?雖然知道這些勾當都是天理不容,她還是狠了心去做。

她想,也許有一天她們會遭到天打雷劈吧?

「對了,夫人,剩余的藥呢?」她問。

「都收在櫃子里。」林楚琴說。

秀玉神情凝重地道︰「夫人,都交給我,我帶出去扔了。」

「帶出去?」林楚琴微頓。

「是呀。」秀玉一臉凝重,「這東西不能放在院里。」

「那你要帶去哪兒?」

「是可以隨便在府里找個地方埋了,可我覺得不放心。」秀玉抿了抿唇。「我趁夜帶出府外,找個地方埋了。」

「也好。」林楚琴旋身,從櫃子里取出一個藥包,交給了秀玉,「你自己小心,別讓人看見了。」

「夫人放心。」秀玉將藥包揣進懷里,「那我去了。」

林楚琴點頭,「嗯。」

目送著秀玉離去,林楚琴神情礙重,眼底有著不安和歉疚,她一時鬼迷心窮,竟做了那麼多損人不利己的事,如今……

「書雅,表嫂真是對不住你……」她喃喃自語。

秀玉帶著那包藥,偷偷模模的離開戚府,怕引起注意,她連提燈都不敢帶上,一路模黑來到戚府西邊的一片竹林里。

夜風呼呼地吹過竹林,不斷發出猶如鬼哭的聲音。

四下無人,眼前又只有月光幽幽的光線照映前路,她一顆心忐忑驚惶,但盡避害怕,為了主子,她還是鼓起勇氣、硬著頭皮,一路往竹林里鑽。

越往里走,光線越是幽微,她覓了個地方,徒手在地上挖了個洞,將藥包放進洞里,用土填上並踩實。

事情辦好了,她急著想離開,沒想到一轉過身,她便嚇得兩腿癱軟,一坐在地上。

「啊!」她尖叫一聲,看著眼前高大黑影,以為自己見鬼了,她趴地求饒道︰「鬼、鬼大爺,別抓我,別抓我……」

這時,眼前一亮,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剛用火石點亮了蠟燭的韓總管。

「秀玉。」他叫了她的名字。

她一震,驚疑地抬起頭。「韓總管……」

「秀玉,你埋了什麼?」韓總管威嚴地問。

秀玉全身發抖,連聲線都顫著,「沒……我沒埋什麼……」

他眉心一擰,沉聲道︰「我都看見了,還說沒有?」

「不,真的不是……」

「你埋的是不是毒害孫小姐的藥?」他質問道。

她一听,面色蒼白,「不……不是,不是!」

韓總管目光冷凝,「不是?那曾春余是不是你表叔?」

秀玉陡地一震,心知東窗事發,紙已包不住火,她哇地一聲放聲大哭,癱軟在地。

入夜了,戚府中堂卻燈火通明。

中堂里,戚老夫人坐在中間大位,兩旁則分坐著戚聿恬、金貞行、林楚琴,以及戚聿靜一家四口,下人全都被阻攔在外。

大伙兒三更半夜被喚醒來到中堂,全都不明就里,疑惑不已。

「娘,」戚聿恬一臉困倦,懶懶地道︰「三更半夜的,您命人將我們找來中堂,所為何事?」

「稍安勿躁。」戚老夫人慢條斯理地道,「待無惑來了就知道。」

金貞行眉頭一皺,「他在玩什麼把戲?大半夜的,是什麼天大地大的事情?」

「他即刻就來,你好生候著就是。」戚老夫人聲調平緩,卻充滿威嚴。

此時外面傳來通報的聲音——

「喬爺跟孫小姐來了。」

中堂正門打開,喬無惑扶著還有點虛弱的戚書雅走進來,身後還跟著韓總管、秀玉,以及眾人都不認識的曾春余。

見狀,林楚琴心頭一涼,身子一軟,差點兒從椅子上滑到地上。

其它人則是一臉疑惑。

「喬無惑,你這是在玩什麼把戲?」金貞行不悅地問道。

喬無惑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並未搭理他,接著對著戚老夫人說道︰「老夫人,人已帶到。」

戚老夫人神情凝沉,「秀玉,上前說話。」

秀玉馬上跪地磕頭,哭道︰「老夫人,都是我的錯……是我出的主意,不關夫人的事。」

「秀玉,你這是在做什麼?」戚聿恬厲聲問道。

「老夫人,是我,都是我,不關夫人的事,都是我一個人做的……」秀玉護主,願將一切罪責攬在身上,只求主子無事。

「什麼都是你做的?你到底是在說什麼?」戚聿恬惱了。

這時,林楚琴再也坐不住了,她的良心不容許她將所有過錯推給秀玉,她想,該是她面對一切的時候了。

她霍地站起身,走上前去,跟秀玉並肩跪下。

「夫人?」此舉令秀玉一震。

其它人見狀,也糊涂了。

在前來中堂的路上,戚書雅已經從喬無惑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她得說,她非常震驚,但不知為何,她不感氣憤或傷心。

也許是因為她打心里不願相信那是事實吧?

可此刻見林楚琴跪在地上,一切都已明朗,不由得她不信。

「楚琴,你這是做什麼?」金貞行面色難看地問道。

林楚琴望著他,潸然淚下,哽咽道︰「都是我做的,是我……」

「不,夫人……」秀玉急著想阻止她說下去。

「秀玉,我已經錯了,若讓你替我背了這個黑鍋,那就是一錯再錯。」林楚琴淒楚一笑,「事情都到了這步田地,無所謂了。」

她望向戚書雅,眼底滿是慚愧及歉意,「書雅,我……我對不住你,那個入侵雅坊攻擊你的人是秀玉的表叔,是我指使的,在你的湯品里下藥的人……也是我。」

此話一出,眾人震驚嘩然。

「楚琴,你說什麼?」戚聿恬是第一個站起來罵她的人,「你居然做這麼陰險狠毒的事?」

林楚琴是她的媳婦,為了不被牽連,她必須趕緊表態。

罵還不夠,她大步走了過去,狠狠的甩了林楚琴一巴掌,更為嚴厲地罵道︰「你這毒婦,我居然有你這種媳婦?看我不打死你!」

說著,她高舉起手,又要掌摑林楚琴,戚書雅見狀,立刻上前擋在林楚琴面前,「夠了!」

戚聿恬陡地一驚,「你、你這是……」

「就算她錯,你也不能動用私刑。」戚書雅說道。

見戚書雅明明知道是自己加害于她,卻還這般維護自己,林楚琴憮愧得想一頭撞死。

她哭著向戚書雅賠罪懺悔,「書雅,我不是人,你對我這麼好,我卻害你,我不是人!」說罷,她一個起身便往中堂的頂梁柱沖去。

「拉住她!」喬無惑大喊一聲。

韓總管兩個箭步上前,在她撞上梁柱前將她拉回。

她跌坐在地,痛哭失聲,「我該死,我該死……我不是人……」

堂里雖然坐了那麼多人,可此刻卻沒有誰發出聲音,只听見林楚琴淒厲的哭喊聲。

半晌,戚老夫人開口了,「楚琴,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林楚琴爬回堂前,跪地磕頭,「外祖母,我……我對不住您,也對不住書雅,我……」

「好好說話。」戚老夫人威嚴地道,卻沒有半分怒意。

林楚琴抬起臉來看著她,娓娓道出自己加害戚書雅的原因,「外祖母,我嫁進金家至今六年,卻未能生下一兒半女,不得娘跟夫君的寵愛,尤其是書雅回到戚家後,娘更是急于為夫君娶平妻……我已無娘家可以依靠,若夫君再娶的妻子能為金家生下一兒半女,恐怕我從此將淪為棄婦……」

戚老去人微微皺眉,「這跟你加害書雅有何相干?」

「書雅回來後,深得您的歡心,又與喬爺十分相愛,娘怕夫君從此地位不保,急欲拉攏邱掌櫃,對我處處挑剔嫌棄,我為了討好娘跟夫君,向他們證明我並非一無是處,我才會……」林楚琴泣不成聲。

「你這愚蠢又陰險的女人!」戚聿恬咒罵道,「我有要你去害書雅嗎?」

「因為娘屢次說要將書雅趕走,又說要阻撓她跟喬爺成親,我才……」林楚琴哭岔了氣,「我找來秀玉的表叔入侵雅坊,是想讓書雅清白受損,讓她成不了親,可那事不成,我才會在她的湯品中下藥,想使她生不出孩子……」

說著,她轉而跪求戚書雅的原諒,「書雅,對不住……」

知道所有真相後,戚書雅反倒平靜了,她一點都不怪林楚琴,反倒更加同情她。

「娘,這事絕對與我跟貞行無關。」戚聿恬怕火燒到自己頭上來,又怕老夫人一怒之下連一丁點的家產都不分給他們母子倆,激動撇清。

這時,金貞行沖上來,一把拽住林楚琴,惡狠狠地道︰「臭婆娘,我一定要休了你!」說罷,他揚起手來便要打她。

喬無惑一個箭步上前,攫住了他的手,神情嚴峻地道︰「她做出這樣的傻事,你難道一點責任都沒有?」

「跟我有什麼關系?」金貞行惱羞成怒,「是她一人所為,難道你想賴到我跟我娘頭上?」

喬無惑目光一沉,「金貞行,你……」

「我明白了,你是想趁這大好機會把我跟我娘趕走吧?」金貞行嘲諷道︰「說不定這根本是你跟這賤婦串通所為。」

「貞行!」戚老夫人听他越說越離譜,也動了氣。

金貞行還想辯駁,「外祖母,這件事我跟娘全被蒙在鼓里,是真不知道楚琴干了這等下作之事,您要明察。」

「貞行。」這時,戚聿靜忍不住開口勸道,「你少說一句吧。」

「小姨母,您不是跟我們站一起的嗎?」

「行了,你何必在這時候添亂?」戚聿靜無奈一嘆,「大姊,你說說他吧。」

戚聿恬瞥了兒子一眼,「貞行,這事外祖母會為我們做主的,你就……」

「休了吧!」

戚書雅還顯虛弱,卻又無比堅定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眾人訝異的望著她,包括跪地哭泣的林楚琴。

戚書雅轉頭看著林楚琴,溫柔一笑,她趨前,拿出帕子擦拭著林楚琴的眼淚,將她牽了起來。

正當大家都不知其用意時,她笑著對楚琴說︰「這種男人不要也罷,休了他。」

此話一出,眾人驚呼。

「戚書雅,你……你說什麼?」金貞行氣惱極了,「自古只有丈夫給妻子下休書,哪有妻子向丈夫下休書的道理!」

「妻子也好,丈夫也罷,只要不是個東西,對方就可以下休書。」戚書雅直視著他,義正辭嚴地道︰「金貞行,你對妻子無情無義,在她落難時,非但不與她同進退,居然還落井下石,你算得上是男人嗎?

「楚琴嫁給你六年,就算生不出孩子,對你金家也是盡心盡力,從沒一天怠慢著,可你們卻因為她沒生育便視她如草芥,這是什麼丈夫?」

戚書雅的語氣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讓金貞行百口莫辯。

「書雅?」見戚書雅不僅原諒自己,還為了她教訓金貞行,林楚琴除了驚訝之外,還有深深的愧疚及懊悔。

她慶幸著曾春余未能得逞,更慶幸戚書雅的身子並無大礙,此刻,她既感激戚書雅的寬容,也感激老天爺的保佑。

「書雅,我……」林楚琴淚如雨下,「我不值得你的原諒……」

「楚琴。」戚書雅握著她的手,眼神溫柔且溫暖,「我明白你是一時糊涂,我不怪你。」

「可是我差點害了你呀!」

「楚琴,」戚書雅認真地對她說,「听著,女人的價值絕不只是傳宗接代,你不該為別人而話,你該找到自己的價值,才能抬頭挺胸的活著。」

听著她這番話,林楚琴激動痛哭。

「別哭。」戚書雅端起她的臉,揩去她的淚水。「丟掉錯誤的男人吧!」

林楚琴用力點點頭,「嗯。」

「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學徒呢?」戚書雅又道︰「來跟我學習染織及手藝,靠自己的雙手,驕傲的活下去吧!」

林楚琴萬分感激,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見事情發展至此,戚聿恬跟金貞行慌亂了,急著向戚老夫人討公道。

「娘,您給做個主,怎麼能讓楚琴給貞行下休書?」

「是呀,外祖母,我怎麼丟得起這個臉?」

戚老夫人看著這一切的發屏,越發覺得戚書雅才德兼備,心地良善而寬容大度,將來絕對能勝任戚家當家主母的重責大任。

她滿意地笑視著戚書雅,「書雅,這是你的想法?」

「是的,女乃女乃。」戚書雅堅定地道︰「我願意原諒楚琴跟秀玉,也願意收她們為學徒。」

「那好,」戚老夫人深深一笑,「楚琴,你就給貞行下休書吧!」

聞言,戚聿恬跟金貞行震驚又惱怒。

「娘!這怎麼行!」

「外祖母,您這是……」

「住口!」戚老夫人沉聲一喝,凌厲目光掃過他們母子倆,「這事底定。」迎上戚老夫人那威嚴、不容挑戰的目光,母子兩人噤聲不語。

林楚琴淚眼迷蒙地看著戚老夫人,衷心地道︰「謝謝外祖母寬恕。」

戚老夫人的目光轉為慈愛,「跟著書雅,重新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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