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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田小姑娘 第十章 為你魔怔了(2)

一說到過去,牛雙玉有所感傷。「是呀,我們都平安長大了,大哥也娶妻了,二嫂快要過門了,我們都會好好的,爹娘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我們……」

話題越說越沉重,所有人的臉上都少了些笑意,沒經歷過那場地震的陳若嫻笑著拉回大家的笑臉。

「以前的事就別提了,我們要開開心心地過接下來的每一日。相公,我們要到廣濟寺上香,時候不早了,再不走怕又要下雨。」這雨季呀,忒是煩人,也不知道何時下雨、何時雨停,把人愁死了。

「今天要去廣濟寺上香?」他訝然。

「我前兒個不是才告訴過你,你還說早去早回,別被雨留住了。」瞧他這記性,還不到二十歲便忘東忘西。

「啊!我想起來了,是有這件事,冬雷表哥……呃,不對,是越大哥,你也要去廣濟寺嗎?」看他一直站在妹妹身邊,不時眼泛柔情的看她,他心里打著鼓。

被雷到的牛雙玉在心里想著︰大哥,你知不知道他是誰,當今皇上的弟弟,你跟一位王爺稱兄道弟,你八字夠重、承受得起嗎?

「女眷們總要人保護,你在外頭走動時應該多少听到一些風聲。」傳到北邊來是慢了一些,但不會毫無動靜。

牛輝玉沉默了一下。「皇上的年事已高,底下的皇子正值壯年,這是難免的事。」

「難為你看得開,不會為此事怪罪朝廷。」他算是心胸寬廣,不致因一時不平而心生忿恨。

他苦笑。「看不開又如何,要不是朝廷德政給了我們兩畝田起家,只怕此時我們不是餓死便是已淪為乞丐。」

不會的,有小扁豆在,至少會有一口吃食。越君翎眼中的柔意越來越深,柔到牛雙玉都察覺到一絲不尋常,她抬起頭,正巧和一雙深潭似的黑瞳對上,粉頰不自覺酡紅。

看到兩人若有似無的情意勾纏,原本準備去上課的牛輝玉改變了主意,他認為妹妹的事比較重要。

「我也一起去好了,給學生放一天假,他們肯定很高興。」來到牛頭村後,他只听過廣濟寺的桃花卻沒去過。

「好呀!相公,有你陪著更安心,我們還沒一塊出游過呢!」陳若嫻顯然很開心,望著丈夫的神情充滿喜悅。

「跟我過來。」

便濟寺的桃花很美,三、四月期間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粉粉女敕女敕的花瓣在雨水的沖洗下更顯嬌艷,一朵朵像旋舞中的舞姬,舞出最曼妙的動人姿態,撩亂一池春水。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桃樹下支起了一座大棚,一名老者和方丈下著棋,無人伺候,就一名尖頭小和尚站在一旁倒酒。

便濟寺內有九九八十一尊菩薩,分七座大殿供奉香火,走到第四殿前牛雙玉就有點意興闌珊了,她向逛得正起勁的兄嫂說她累了走不動,想到外面廊道歇息一下,得到允許後便帶著喜妞走出去。

越君翎一入寺就不見蹤影了,想必是去見他的部屬,無人跟在身後的牛雙玉有些失落,她望著又開始淅淅瀝瀝的雨勢發呆,素白小手伸到屋檐下接住往下滴落的雨水。

有了死後穿越一事,再世為人的牛雙玉基本上是不怎麼相信神佛,因為從現代到古代,她沒見過一個打小便熟知的神明,也沒有所謂的穿越大神,她就莫名其妙的面對死亡,再睜眼已變成巴巴的三歲女童,其過程荒謬到像一場鬧劇。

她不是沒想過要回去,但是頂著小蘿莉身軀過了一年又一年,慢慢地她也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在回廊下玩了一會兒雨後,居然出現短暫的放晴,天空掛上一條長長的七彩虹影,許久未見過彩虹的牛雙玉兩眼一亮,帶著喜妞走向鋪著石板的小徑,一片漫開的桃花正迎風搖曳,美如仙境。

此時,她看見桃花樹下捉對廝殺的兩名老人,花白的胡垂到胸口,從外觀來看,兩人的年歲絕對都超過七十。

正當她要繞道而行,不打擾下棋者的興致時, 然有人伸出一只大手拉著她就跑,定楮一瞧,是身著百姓衣著的越君翎,一身青衫儒袍,腳下卻著黑色雲龍紋靴子,儒雅俊逸中透著不凡的清貴。

「你干什麼,做賊似的見不得人,我沒攔著你做些雞鳴狗盜的事,你也別想把我拉進渾水里,我的藥田生意正風生水起呢……」漸入佳境的美好生活可不能被他破壞。

「閉嘴。」話真多。

「喜妞呢?你把她怎麼了,她那人很憨直的,不許傷她。」喜妞直率且忠心,個性不懂得轉彎。

「沒事,我的人攔住了她。」不會傷害她,只是帶著她在寺廟周遭繞子,一會兒又繞回正殿。

她一听,表情不太爽快。「又是你的人,你到底帶了多少人來,身為王爺的你可以隨意離京嗎?」

牛雙玉說到重點了,皇上和一些皇子是不希望他離開視線太遠,就近監視才安心,因此在京城逍遙王府里裝病的逍遙王,其實是由善于易容的下屬喬裝的,本尊早出了天子腳下。「不多,親兵一千名,暗衛近百。」他是有備而來。

「這還不多?」她訝異的睜大水眸,不敢相信他膽大至此,在天皇老子的眼皮底下也敢如此明目張膽。

「是不多,不然我也不會在半路遭到攔擊。」原本不只這個數,經過一些暗殺,剩余的人便化整為零隱身在暗處,隨時出面保護他。

「你被認出來了?」她神色一緊,面露慌色。

越君翎搖頭,拉著她往桃林深處走去,手臂一舉遮著她頭頂上方,避免桃樹上滴落的雨滴淋濕了她。「跟蹤我的人以為我是逍遙王派出的暗使,特意前來向晉王求援。」

「晉王?」怎麼又跑出一名皇親國戚,還嫌不夠亂嗎?

「就是你剛才在林間看見的老者,他是我九叔。」他說得輕描淡寫。

「喔,那個是晉王……什麼,他是晉王?」他有沒有說錯,那位快成仙的老者?「他的年紀可以當你曾祖父了,他有七十歲了吧,而你今年剛滿二十……」

她以古人一般生育年齡來算,十五、六歲成親,最遲二十歲有子,二十年一輪正好三輪,說是曾祖父絕對合理。

他輕笑著,輕摟她肩頭。「我父皇生我的時候已經七十幾歲了,一名垂垂老叟,滿臉的褶子,頭發稀疏,牙也掉了幾顆,但他還有力氣抱著我在御花圔走來走去,笑點這是他的江山,要我幫他看著……」

看著有兩層含意,一是看看這錦江山多秀麗,風景如畫,物產富饒,百姓安居樂業,盛世太平。,一是看著坐上他位置的那個人有沒有盡心在國事上,以民為本,勤政愛民,四夷來朝,國無戰事,諦造青史留名之盛景。

「那時我不懂,裝嚴肅的點頭,女乃聲女乃氣的說,父皇的天下兒臣替你看著,誰也搶不走。父皇一听龍顏大悅,哈哈大笑的說,朕就交給你了,不要讓朕失望。」

當時在先帝身邊服侍的是一位叫李德全的大太監,他早被太子,也就是今日的皇上收買了,聞其言的李德全立即將此事透露給太子知曉,讓他預做打算。

以越君翎當時的年紀是不可能當上儲君的,朝臣們也不會接受,純粹是皇家父子天倫之樂,一時有感而發說出的玩笑話。

可是有人當真了,也開始動手了。

在越君翎六歲時,他得了天花差點死掉,先帝震怒下旨徹查,最後查出東宮一名屬官將染有天花的幼兒服飾帶進宮,與小皇子衣服混在一起,孩子年幼,因此很快便染病,全身長滿紅疹。

越君翎以為自己真的會死掉,哭得喉嚨都啞了,先帝心疼不已,還為此生了一場大病,沒多久就駕崩了。

東宮屬官做的事,豈能不是出自太子授意?事實真相如此難堪,因此有人說皇上是被太子氣死的,太子竟心狠到連六歲幼弟都容不下,欲置之于死地,這樣的太子豈會是個仁君。

因此皇上是帶著氣死先帝的不孝之名登基,為此他對越君翎並無太多好感,還是看在摯愛的僖貴妃分上才允許他活著,但也就只有如此了。

幸好先帝死前預先冊封封號和封地,越君翎才得以出宮建府,不然日日見著皇兄和母妃在御花園里耳鬢廝磨,狎玩嬉戲,他大概會手舉寶劍弒君,斬殺私通庶母的帝王。

「九叔和父皇是同胞兄弟,先祖母為德妃娘娘,皇後無出,父皇便過在皇後名下,但兩兄弟感情甚篤,父皇臨終前將我托付給九叔,盼他能多看顧我一些。」父皇真的待他很好很好,老來得子疼寵萬分,以致他至今難忘。

這也是玄武帝不願見到越君翎的原因之一,他長得太神似先帝了,不論語氣、神態、處事態度,不能說完全像到十成十,可至少有七成相像。

看到他就像看到先帝,這叫當今皇上如何能忍?活生生的人站在眼前,彷佛在時時刻刻提醒他做過的事,忤逆犯上的污名將一直伴隨著他,直到入了陵墓也洗刷不掉。

所以皇上不主動殺越君翎,他放任皇子們下手,不阻止也不鼓動,端看越君翎運氣。他借刀殺人,隔山觀虎斗,看哪個兒子有本事殺了越君翎,而先帝遺旨——當今皇上一死,將由逍遙王上位,助長了這波殺意。

「因此你才找上晉王,向他尋求幫助?」嗯,這說得通,當叔叔的照顧佷子無可厚非,誰叫人家兄弟連心。

「是借兵。」晉王不會為了他觸犯龍顏。

「借兵?」難道他想……牛雙玉忽然覺得救了他不是件有趣的事,這人太危險了,有反社會人格。

「不是造反,而是自保。晉王封地有三十萬駐軍,當年九叔就是太護著我才被皇上趕回封地。那年我十歲,九叔語重心長的告誡我不得有謀逆之心,他可以出手護我免于一死,但絕對不會助我成事……」

九叔不想看到生靈涂炭,伏尸千里,父皇的江山被不肖子孫撕扯得四分五裂,再無錦繡光景。

「那你還找他借兵?」

越君翎語帶玄機的說︰「借不是借,只是擺擺樣子。」

莫非是狐假虎威?牛雙玉以為她在心里想著,沒想到順口說了出來,已將她摟在懷中的越君翎耳尖的听見她的喃喃自語,嘴角一咧,暗贊自個兒眼光好,挑中她。

「我和九叔談條件,意思是兩不相幫,在皇上要他出兵時,故意拖延個三、五個月按兵不動,若在我需要時則在封地動一動當作威嚇對方,其實只是例行的軍事演練。」晉王的不幫便是幫了他,三十萬大軍極具嚇阻力,皇子間的惡斗若要動到兵馬會先因此猶豫一番。

他要爭取的便是他們瞬間的猶豫,攻敵制勝的要決便是快,先出手才能搶得先機。

機會不等人,要懂得把握。

「什麼條件?」她好奇的問。

調兵遣將不是易事,一次要動員三十萬兵馬更是件大事,一不小心就被冠上謀逆罪名,不反也得反了。

越君翎神色轉柔的看著她的柔皙嬌顏,以指月復輕撫粉敕唇。「晉王一直有落葉歸根的念頭,離京十年想返回故居終老,他有七子三女,但沒有一個贊同,他的幾個兒子私底下也斗得厲害,就等他百年之後好瓜分他的封地。」

晉王想死在離先帝近一點的地方,他七十有五了,還有幾日可活呢,不重返故土落葉歸根,他自個兒都死不瞑目。

偏偏幾個兒子都不長進,叫人失望,斗得歡卻沒本事,是越君翎提起要奉養他,讓他死後進陵寢陪伴先帝左右,晉王才心動了,正在考慮中,因此有了這次的寺廟相見。

「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你當我沒瞧見你的登徒子行為嗎?」面泛桃色的牛雙玉拍開他撫上癮的手,眼中有怒有惱,還有更多的火苗亂射。

王爺了不起嗎?就能恣意調戲人了?

再次相見,說不高興是騙人的,好歹也相處過一段時日,多少有些感情,總盼著他好,不希望他死在某個無人收尸的角落,死都沒人知道,再見也只能等到來世了。

可是這一見是五味雜陳,明明已經快要將人忘記了,偏偏又鬼使神差的冒出頭,讓人的心七上八下的,不知該如何面對……畢竟一個高高在上的親王不是小小民女攀得上的。

望著肥肉不能咬,那種痛苦可想而知。

她此時對他的感受是愛恨交加,恨他的撩撥,愛他的一如往昔,她是進不得,退不得,遂起了怨慰。

「雙玉,我很想你。」他冷不防的抱住她,頭一回展現心底的情意。

「放、放手,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要趁機佔我便宜!越君翎,你這個大混蛋。」知道力氣敵不過他,牛雙玉象徵性的掙扎兩下,表示她還有矜持,不與男子胡來。

越君翎輕笑地在她頭頂輕吻一口。「離開你之後我才發覺想念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那時的你真的不美,長得又瘦小,可我就是忘不了你,老想著你支使我做這個做那個的模樣。」

「我一點也不想你。」她口是心非。

「無所謂,我想你就好,這幾年你做了不少事,連我都沒料想你會買下千畝土地種藥草,我以為你會搬到城里住,過著循規蹈矩的生活。」他一直不敢過問她太多事,怕自己會忍不住跑回來見她。

他留給她的一萬兩銀票足夠牛家一家人過上衣食無缺的日子,她不必再為三餐溫飽而奔波,每日憂心糧食不夠用,到處找糧屯糧。

「我看起來像循規蹈矩的人嗎?」她一哼。

他又笑了,她的確不是這種人。

「段狗官是你的眼線?」這兩年他照顧她不少,沒他的牽線她沒法走入藥材商會,散賣藥草收入不穩定,而這座靠山也挺好用的,徐會長等人不敢在她面前拿大。

「不算是,只是臨走前我威脅過他,若是牛家有一人出事,被我知曉了,便剝了他的皮。」一提到段青瓦,臉色微變的越君翎多了惱意。

「而他怕死。」牛雙玉噗嘯一笑,笑顏明媚。

若是段青瓦本人听到這句話,可能會大聲申辯他不是怕死,而是不想死,識時務者為俊杰,不強出頭與惡勢力抗爭。

「你倒了解他。」他語氣微酸。

「斗了兩年,不了解也難,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敵人。」也許棋逢敵手,他太無聊了,找不到對手斗智只好將就找她,要不然什麼事也不做的日子叫他怎麼活。

「敵人?」他愕然。

牛雙玉好笑的揚唇。「不就是敵人嗎,他每次的出發點都是好的,可是迂迂回回地繞上一大圈,讓人費了好大的功夫,然後一副「我是為了你好」的姿態,要我對他感激涕零,崇拜他是大才。」

「別和他走得太近。」他沒說他吃味。

從她說起段青瓦時熟稔的口吻,不難得知這兩年他們走得多近,熟到一個他進不去的境地,而且相處融洽。

想到有另一個男人陪在她身邊兩年,親眼目睹她由青梅似的小泵娘長成清雅動人的大姑娘,越君翎的心里就像有貓爪子在捉撓似的,酸得只想將段青瓦那張見人就笑的笑臉給剝層皮,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你管得太寬了,我和誰往來礙不到你。」段狗官不是好人,但他從未傷害過她,不理事也有他的好處。

「就管你。」一說完,他低下頭吻住她的櫻桃小口。

一吻畢。

「越君翎——」他太過分了,非禮未成年少女。

他哈哈大笑,再次落吻。「我魔怔了,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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