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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田小姑娘 第十章 為你魔怔了(1)

「你……你是誰?」

陳若嫻看見小泵屋里出現一名果著上身的陌生男子,她第一個念頭是采花賊,小泵名節不保,差點驚聲尖叫。

而後又想到若真是采花賊,這一叫,小泵的將來就毀了,牛家兄弟鐵定饒不了她,他們兄弟姊妹間的感情很好,幾個男人對家中唯一的姊妹特別寵愛,寵到幾乎唯命是從的地步,連她看了也有幾分嫉妒。

不過小泵為人真的很好,沒脾氣又好相處,對她這位大嫂也十分尊敬,甫進門便將丈夫的私房全交給她打理,還取出自己的銀子充做公中,讓她無後顧之憂。

上無公婆要伺候,二叔、三叔都听小泵的,不曾為難她,入了門便是一家人,和和樂樂不生惡言。

丈夫又是讀書人,為人和善,對妻子溫柔相待,嫁入這樣的人家,陳若嫻一直覺得很慶幸,有識人之明的舅父為她挑了一個好對象。

雖是農戶卻不下城里大戶,良田千畝不用她下田耕種,一年好幾季的收成不輸金銀鋪子的收入,看到帳簿上的數字,她自個兒都嚇一跳,這些是小泵的本事,種田也能種出一片天地。

她不想失去此時的幸福,也不願小泵名節有損,因此她捂著嘴,小聲地問,即使她嚇得臉色發白,嘴唇微顫,身子抖得像秋天的落葉,還是硬著頭皮與之面對。

「你是輝玉新娶的媳婦?」嗯,還算得體,容貌中等,進退有方,膽子小了點但顧及家小。

「你認識我丈夫?」熟悉的人才以名字稱 ,大多的人都喊他夫子或牛先生。

「很熟。」牛輝玉還喊過他一聲表哥呢。

她略帶遲疑的問︰「你是牛家的親戚?」

「算是。」總攀得上親。

「那我該喊你什麼?」夫婿說過牛家的親戚所剩不多,前幾年一場地震死得差不多了。「叫我表哥吧。」越君翎還當自己是這家人。

「表哥?」

這人長得真好看,可是……怎麼會在小泵屋里,他們都不是孩子了,當謹守男女大防。「越君翎,你還要不要臉,表哥是能隨便叫的嗎?你這高枝我們可攀不上,少來捉弄我的家人。」

端著一盅筍青玉菌粥的牛雙玉走了進來,口中叨念了兩句,她身後跟著拿了一身男子衣服的喜妞。

望月小築是以竹子蓋成的兩層閣樓,身為土木系的學生,牛雙玉一直想親手蓋間竹屋,因此她構思繪圖兼當工頭,蓋了這間宜古宜今,充滿個人風格的小樓。

樓下有三間屋子,分別為花廳、起居室和接見下人、女眷的地方,樓上則為寢居和繡房,淨室與寢居相連。

不習慣留人守夜的她沒有規劃丫頭的住處,因此每晚喜妞一服侍主子就寢後便返回主屋後頭的下人房與家人同住,天一亮再回到望月小築伺候主子起身、盥洗和著衣。

牛家只是有錢「一點」的農戶,不興大戶人家的作派,所以下人不多,夠用就好,他們也不打腫臉充胖子的婢僕成群,一切從簡。

「妹妹,你說他不是牛家的親戚?」那他怎麼敢登堂入室闖入女子閨房,這不是登徒子行徑嗎?

越君翎不曉得他由一名采花賊變成登徒子,冷峻的面容上浮現一絲笑意。「你問問牛家兄弟哪個沒喊過我表哥,既是事實又何必撇清,咱們這門親也做了許久。」

「呸!還真當一回事了。嫂子,這人沒心沒肺的,他說的話你可別信,話里全在設套讓人跳,咱們沒人家大業大,避著點總沒錯。」萬一砍他的人手一偏砍到牛家人,那才有屈無處訴,白死了。

「他家很有錢?」听到「家大業大」,陳若嫻的雙眼就亮了,她正愁著小泵的婚事,怕她所嫁非人。

三月中,老二牛鴻玉也下場應試了,如願以償的中了秀才,才十六歲的他很快引起不少媒人的注意,紛紛上門來說媒,有幾戶不錯的人家正在相看,最遲年底便會定下。

因為他文才方面頗有天分,看在是自家外甥女的小叔,又是書院的學生分上,鳳陽書院山長秦鳳陽便有意聘任他為書院夫子,教小班學生的啟蒙和聲韻,書院里有提供夫子居住的小院,每十日休沐兩日,得以返家。

也就是說他能成家立業了,肩負起養家活口的責任,可以娶個媳婦好為牛家開枝散葉了。

不過最讓陳若嫻苦惱的還是小泵,人長得漂亮又太有主見,能理田事又善于藥草買賣,聰明能干那是沒話說,說親的人家不是沒有,可要配得上的良人卻是鳳毛麟角。

清江縣這地界太小了,真正有才學或人品出眾的男子著實不多,如今來了個看似頗有家業的「表哥」,自是叫她欣喜若狂的想細細打探,看能不能促成一段良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瞧陳若嫻彷佛看見銀子般驟亮的眼神,暗暗發噱的越君翎看向小守財奴。「我也就沒一眼認出宛若天仙的小表妹而已,你犯得著埋汰我嗎?」

沒有女人不愛听好听話,尤其是對容貌的贊揚,心里暗喜的牛雙玉表面裝作不在意,仍沒給個好臉色。

「妹妹以前不漂亮嗎?」她覺得已經是小美人了,再美就沒天良了,方圓二十里內找不出比小泵更好看的姑娘。

不是不美,但說不上令人傾心,就一個長得略帶書卷氣的田莊小泵娘,秀秀氣氣的。

可陳若嫻的一句話就戳中人家的痛處了,越君翎和牛雙玉面上一僵,沒人敢說出違心話。

「嫂子,你來找我干什麼?」牛雙玉找著話把事 弄過去。

此時的越君翎已穿上喜妞帶來的衣服,那是之前為「趙冬雷」做的,特意做得大一點,這回穿上正好。

「不是說要到廣濟寺上香嗎?你說你怕自個兒爬不起來,要我出門前喊你一聲。」她想全是女眷沒有顧忌,便直接開門進去看小泵準備好了沒,未料美嬌娘卻變成美郎君。

「是今兒個嗎?」她忘了這件事。

陳若嫻半帶玩笑的埋怨。「你嫌十五人太多,吵,所以挑隔日再去才清靜,你這毛病呀,得改改,誰不喜歡熱熱鬧鬧的,就你不愛與人湊,過了十五冷冷清清的,菩薩都懶得理你。」

她原本帶小泵到廟里拜佛是為小泵求姻緣,不過有「表哥」在,這姻緣應該不用求了,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呀!

「廣濟寺的香火鼎盛,去瞧瞧也不錯,求個平安,護佑家宅安寧。」筍青玉菌粥熬得軟爛,入口即化。

看越君翎若無其事的提起廣濟寺,心中生疑的牛雙玉走到他身邊小聲的問︰「你又想干什麼?」

丙然聰穎,嗅著味道就能逮到線索。「我的人在廣濟寺。」

一言以蔽之。

原來如此……「不會有危險吧?」

「你是指?」是指誰有危險?

美目輕輕一睞,流動著動人溢彩。「我是說萬一打起來會不會波及到我們,我們可是見血就量住的弱女子。」

聞言,他輕笑出聲。「如果是其他人不好說,若是你,小母老虎,被咬斷頸子的不知會是誰。」

「你是說我很凶?」牛雙玉美目一橫,眼帶凶光。

吃完熱粥的越君翎一抹手,黑眸透著幾許柔意。「我的意思是你有斷尾求生的堅毅,不論處在何種情況,你都會挑對自己最有利的情況將不利于你的人扳倒,若是必要,你會是女羅剎。」

她不與人爭,但不表示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人小力微也有人小力微的方法,和大塊頭打自然是打不過,可是誰說不能使陰招,傻子才硬踫硬,智取方是制勝先機。

她便是這種人,自知在氣力上無法跟人抗爭,因此會設法挖坑給人跳,用最小的力氣達成最大的效益。

「你太抬舉我了。」滿手血腥有什麼好,她還是安分守己的種她的田,朝廷的事離她太遠了,她只要手中有糧就好。

「你幾時這麼客套了?」她一向對他頤指氣使的,像在喊她家的奴才一樣。

牛雙玉輕哼,話意有點酸。「誰叫你今非昔比了,我不多奉承你行嗎?你手指縫漏出一點渣就夠我們享用不盡了。」

「不只一點渣,你想要什麼都給你。」連他的命她都可以取走。

什麼呀!說得他對她好像有什麼情意似的,粉頰微微發熱的牛雙玉轉過身,不看那雙令人心慌意亂的深眸。

「兩人嘀嘀咕咕說什麼,不能讓人听見的心事?」看俊男美女湊在一塊兒咬起小耳朵,一旁暗著樂的陳若嫻趁機打趣,看能不能套出話來。

她看這兩個人,實在太相配了。

「嫂子說哪兒的話,不過問他去不去,咱們幾個女的中間杵了個臉皮厚的大男人,怎麼看都突兀,正勸他做點男人的事,別讓菩薩笑話了。」不許跟,自個兒找他的人去。

道不同不相為謀。

「哪里突兀了,一起去才有伴,不然咱倆姑嫂在路上遇上惡棍什麼的怎麼辦,有個男人在,他們才不敢上前調戲。」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誰知道哪天會冒出啄人的山雀。

「牛大嫂說的沒錯,最近北地不太平靜,你們這邊靠近北邊,出入要更加小心,一有陌生人接近得趕緊知會其他人,怕有流民作亂。」他就是為了此事而來。

一听「牛大嫂」,陳若嫻先是一怔,而後滿臉羞紅的想到指的是她,嫁牛隨牛,她就是牛媳婦。

不過這稱 挺新鮮的,她頭一回听見。

「流民?」又沒天災人禍的,怎麼會有流民?牛雙玉不解地看向他。

「嗯,快打起來了。」越君翎語焉不詳。

「打仗?」是敵國來襲或是……爭位?

只要是改朝換代就難免血流成河,少數人求上位的野心常會造成無數百姓的流離失所,以白骨砌成的皇位,真坐得安心嗎?

「近來皇上病重。」也該是時候了。

你干的?牛雙玉用眼神詢問。

越君翎驀地一驚,震撼她的敏銳,光是簡單的一句話就猜出與他有關。「該走了,再不走又要下雨了。」他沒回答,淡淡的轉了話題。

昨兒個還浠瀝瀝地下個沒完沒了,天亮前就停雨了,雖然天色還陰沉沉的,但一時半刻雨不會落下,較適合出門,趕一趕還是能在下雨前趕到。

「好咧!妹妹,我看你都穿戴整齊,我們和你大哥說一聲就出門。」陳若嫻道。她香燭都準備好了,不去可惜。

對求神拜佛興趣缺缺的牛雙玉一看到嫂子興沖沖的樣子,知道養在深閨的女子很少有走出大門的機會,難免興致高昂,又瞧見一臉興味的越君翎挑眉瞥她,騎虎難下的她只好點頭同意。

在兩人的「威迫」下,真不好說不。

一到了正廳,正巧遇去上課的牛輝玉,他乍見許久不見的故人,歡喜地讓小廝洛西到私墊走一趟,先讓學生練字、看他安排的書、復習他教過的章句等,一會兒他就過去。

「冬雷表哥幾時回來的,怎麼也不寫封信回來通知,我們才好設席款待。」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他叫越君翎。」牛雙玉鼻頭一擰,假意撩撩落在胸前的烏黑發絲,猶如盛滿秋水的眸子四下飄呀飄。

大哥,我提醒你了,看你開不開竅。

「嗅?越是國姓,你不會是某個皇親國戚吧。」一說完,他自個兒笑了起來,只當是個玩笑。

「你說呢?」越君翎不承認也不否認。

牛輝玉謙和地往他臂上一拍。「若是回來定居,我們歡迎你來當鄰居,遠親不如近鄰,如果只是來看看,晚一點一起喝一杯,別再突然離開了,我們可真是把你當一家人看待。」那年妹妹在溪邊哭的事,牛家兩個哥哥都知道,雖然心疼,但他沒再向越君翎提起,是明白有些事不能強求,人家只是失憶,一旦想起了過往後,他也有自己的家人,總要回家的。

妹妹都十四歲了,他不知道趙冬雷……不,是越君翎,他這次的出現是好是壞,只盼著妹妹別再哭了。

「酒管夠,但你酒量好嗎?我記得你喝不過三杯。」他沒說要走要留,狡猾的吊人胃口。

牛家人的酒量都不好,只能淺嘗,不能牛,好在他們都是文雅人,若有聚會,小酌一杯尚可。

被取笑的牛輝玉呵呵笑著。「要練、要練,岳父大人很能喝,不能陪他痛飲實屬不孝。」

陳天勤取自天道酬勤之意,他打年輕就愛喝,上了年紀仍無酒不歡,逮到人便要和他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身為女婿的牛輝玉醉過幾回,被陳天勤嫌棄到不行,好在他酒品好,一醉便睡覺,岳父大人勉強承認他尚有可取之處,陪娘子回娘家時不致受到冷落,惡臉相向。

「哎呀,你說什麼,那是爹要試試你的人品,你怎麼給說出來了,真是羞死人。」提到翁婿兩人的過招,陳若嫻紅著臉推推丈夫。

「呵呵……哪有什麼好難為情的,為夫的確酒量不行,名符其實的三杯倒,這里沒外人,說了也不怕人家笑話。」君子坦蕩蕩,無不可告人之事,這是他父親留給他的話。

沒被當成外人的越君翎略微動容,他看著牛家老大的眼神有著感激,感謝他的包容和寬大,能讓他以親戚之名待在牛家。

「叫你別說你還說,喝幾口就倒很光榮嗎?難怪我爹說你是傻驢子,一把青菜吊在鼻前就走了,不用人催。」吃也吃不到倒走得歡快,不知放棄的直往前行。

牛輝玉溫潤笑著,輕拍妻子手背。「傻驢子就傻驢子唄,老實!妹妹呀,記不記得我們在老家時也有一頭驢子,因為它的皮和肉,我們幾個孩子才能一個不漏的走到今日。」

驢子的死養活了四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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