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家人不喜歡我。」
棒天,夏雨蝶與男友坐在湖畔,一同吃著她親手為他準備的便當,談起昨日造訪她家受到的冷遇,萬佑星不免有些埋怨。
「不是這樣的。」夏雨蝶急著想安慰男友。「他們只是……嗯,第一次見到你太吃驚了,他們沒想到我會這麼早交男朋友。」
「你都要升大二了,這樣算早嗎?」
「對我表舅跟表舅媽來說,算早。他們……呃,一直把我當小孩子。」
「是嗎?」萬佑星歪頭盯著她,幾秒後,莞爾一笑。「你很不會說謊,雨蝶。」
她赧然。
他伸手揉揉她的頭,挾起一塊宮保雞丁送進嘴里嚼。「不說這些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我不出國了。」
「嗄?」她驚愕。「為什麼不?你不是都申請到學校了?」
他重重嘆息。「你也知道,我弟前陣子不小心開車撞到人,對方要求賠償,我爸把本來留給我的學費都拿去墊付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沒辦法繳學費?」
「別說學費了,在那邊的生活費我也都拿不出來,一年要將近兩百萬吧,這些錢要我去哪里生出來?只好放棄了。」
就這麼放棄?怎麼可以?出國深造一向是他的夢想啊!
夏雨蝶凝視男友惆悵的神情,不禁沖口而出。「我可以借你!」
萬佑星震住。「你說什麼?」
「我說我有錢,我可以借你。」她微笑。
「你哪來這麼多錢?」
「我爸媽留給我一筆保險金,有五百萬,應該夠你去美國念幾年書了,等你拿到學位,回來再慢慢還我。」
他不可思議地瞪著她清甜的笑顏。「雨蝶!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垂斂羽睫,微微羞怯。「因為你是我愛的男人嘛。」
他看著她,心弦震顫,感動不已,伸手捧起她嫣紅的臉蛋,輕輕地,吻她綿軟芳香的櫻唇。
「你說她做了什麼?!」
地球的另一端,杜非站在一塊突出的尖岩上,臨空飄然獨立,飽覽鬼斧神工的峽谷風光。
正值心曠神怡之際,竟接到好友的電話,而對方報告的消息令他無法置信地怒吼。
棒著千萬里的距離,張凱成仍可清晰地感受到這句咆哮的聲浪,他稍稍捏了下疼痛的耳朵。
「我說,她把你留給她的錢都拿去借給別的男人了。」
「借給誰?」
「一個叫萬佑星的年輕人,是她的學長,也是她……男朋友。」說到最後一句,張凱成很識相地放低音量。
但這並無法阻止杜非排山倒海的怒意。「她交了男朋友?什麼時候?為什麼你沒跟我提起過?」
「我就怕你會像這樣發火啊。」張凱成心虛地咕噥。「我本來想這只是小孩子扮家家酒,過陣子就會鬧分手的,沒想到那丫頭挺死心眼的,一談起戀愛就昏了頭了,連五百萬都拿得出手。」
杜非沉默不語,努力壓下胸臆奔騰的情緒,理智飛快地運轉,評估這出乎他意料的情勢。
那丫頭……居然戀愛了?!他心愛的蝶兒,跟別的男人?光是想像她與異性耳鬢廝磨的親密畫面,他便嫉妒得快抓狂。
「Shit!」他惡狠狠地出聲詛咒。
張凱成很明白他的不悅。「你打算怎辦?要趕回來嗎?」
「你明知我現在還不能回去。」杜非咬牙切齒。
他正在Las Vegas,聞名世界的賭城,這里正舉辦一場撲克大賽,而他連連過關斬將,勝利可期。
如果能夠順利摘得世界賭王的桂冠,他便能贏得將近千萬美金,他的事業成敗,在此一舉了。
「……至少還要三個禮拜的時間吧,我才能回去。」即便他再如何心急如焚,深怕自己的女人被搶走,也只能忍耐。
「好吧,你放心,我會幫你看著那丫頭的,不會讓她落入別的男人手里。」張凱成慷慨地許下承諾。
「最好是這樣。」杜非勉強應道。
幣電話後,他發現自己再無心思欣賞眼前的絕景風光,若是失去雨蝶,即便全世界都踩在他腳下,對他而言,也只是徒留憾恨。
一念及此,他不覺緊緊掐握拳頭。
這樣的錯誤,他絕不會犯!
杜非對自己一向有自信,但這回,他錯了,錯得離譜。
三個禮拜後,他贏得世界賭王的頭餃,笑納近千萬獎金,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有了這筆資金,他的事業將更加風生水起,打造一個王國不是夢想。
他回到台灣,熱烈地期盼與心中思念的女孩再相見,但等著他的是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她不見了——
「你說不見了,是什麼意思?」他問開車前來機場迎接他的張凱成。「她跟那個男的私奔了嗎?」
「不是那樣的。」張凱成搖頭。「那個男的十天前就出國了。」
「那她人呢?」
「你先冷靜下來,慢慢听我說。」
要多冷靜?他明明承諾會幫忙看著雨蝶,結果看到人失蹤了,竟還敢要求他冷靜?!
杜非瞠眸,狠狠瞪著坐在身旁駕駛座的好友,熊熊焚燒的目光若能灼人,張凱成恐怕已燒成灰燼。
張凱成感覺到他的暴怒,打個冷顫,撇嘴苦笑。「說真的,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得那麼倉促,我才離開台灣到香港出差兩天而已——」
「到底怎麼回事?」杜非嘶聲質問,完全沒耐心听無謂的解釋。
「就是……唉,你知道那丫頭她爸爸以前曾經欠高利貸上千萬的債務吧?」
「那又怎樣?」
「那些人找上門了。」
「什麼?!」
「那些人也不知從哪里打听到丫頭現在的住址,綁架她,那對夫妻剛好在路上發現了,趕忙開車去追,哪知車子在路上翻了,兩人當場身受重傷。」
這麼嚴重?杜非心沉下。「那雨蝶呢?」
「那些放高利貸的流氓發現自己闖了禍,擔心鬧出人命,也沒心思要贖金了,開車躲進深山里,警方循線追查,人是逮捕了,可丫頭卻不見了。他們說是她自己趁夜逃走的,他們也不曉得她跑哪里去了。」
「警方沒找到她嗎?」
「沒有。他們在山區搜索了幾天,懷疑她可能是……」
「可能怎樣?」
張凱成不敢回答,吞了好幾口口水,偷覷好友鐵青的臉孔。
杜非察覺他的心虛,心跳瞬停,嗓音粗嗄地自齒縫間迸落。「你不會是想告訴我,她死了吧?」
張凱成閉閉眸,深吸口氣。「……是有這個可能。」
「不可能!」杜非厲聲打斷好友,胸海波濤洶涌,激烈起伏。「不可能……」他咬緊牙,雙手掐握成拳,指尖陷入肉里。
雨蝶不可能死了,她一定還活著,在不知名的某處,呼吸著、心跳著,只是需要他的救援。
她需要他,正在等待他。
「我要去找她,現在、馬上!」
他命令好友載他前往那座隱密的山區,花錢雇用了幾個當地人及專業的救難員,展開最精密的搜索,不放過任何一寸土地。
足足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幾乎把整座山都翻過來了,仍是毫無所獲。
他又再次失去她了嗎?
日日夜夜,這樣的疑問在心頭盤旋,折磨著杜非,他心緒低落,逐漸消瘦。張凱成見他如斯憔悴,也不禁擔憂,終于鼓起勇氣,勸他放棄。
「不要再找了,杜非,那丫頭……也許是逃到別的地方去了。」
杜非猛然回頭,瞬間清銳的眼神令張凱成一陣心驚。「沒錯,她應該不在這座山里了,我想她早就逃出去了。」
如果逃出去了,又怎會不跟家人或警方聯絡呢?
張凱成默默在心里加注,但就算給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將這句話說出口。
可杜非捉著這微渺的一線希望不肯放,抬眸望向遠方,山間雲霧繚繞,他的視線亦迷茫。
「她肯定在這世界的某個地方,我會找到她的,遲早會找到她……」
他喃喃低語,也不知是在說服別人,或是自己。
張凱成注視他,驚愕地發現,這個總是狂傲倔氣、不肯對天下人低頭的男人,眼角竟閃爍著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