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不能不相思 第3章(1)

夏侯東煥面無表情的走在她身側,默默為她擋去擁擠的人潮,傅冬晏忍不住揚起淺淺的笑容,心里歡喜得很,這可是自她住進夏侯府後,第一次和他一起出來呢。

她好想像小時候那樣,抓著他的衣袖,要不她怕自己會跟丟他,可她得忍住,因為他和她都不再是那時候的他們了,更何況她現在還著男裝,她臉皮薄,可沒法忽略旁人怪異的神色。

可當他們一塊兒踏進客棧,傅冬晏便敏感的感覺到客棧里所有的視線皆對準他們,害她笑臉一僵,想起外人猜測他有斷袖之癖的傳言。

「咳咳,夏侯大爺,不如你在這兒等,我上去將行李拿下來。」若他同她一起進房,真不知道這些人會將他說成啥樣子,她是沒差啦,反正她只是個無名小卒……在沒人知道她拿的那把劍是追日劍的前提下。

夏侯東煥高深莫測的瞥她一眼,隨即邁開腳步走上樓,她瞪著他逕自上樓的背影,整個很錯愕。

這男人有點任性……噗!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一臉笑嘻嘻的跟在他身後,反正他都不在乎別人怎麼想,那她也無所謂了,只是……咳咳,那些人盯著她看的視線好曖昧,因為他們真的以為她是男子吧?

嗚……

一上樓,看見他站著等她,她撓撓臉,笑嘻嘻的走向其中一間房,途中還遇到店小二,同樣曖昧的直盯著她瞧,好似在暗示她要和夏夏侯東煥進房做什麼他全知道,這簡直是……其實她比他還想要和夏侯東煥發生些什麼啊!

推門走進房,里頭收拾得整齊干淨,像是沒人住餅似的,房里的擺設一目了然,一下子就看到一個深藍色的包袱放在床頭處。

幸好,她的行李一向都是備妥的,要不讓他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她就尷尬了。其實她的包袱里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可讓他欣賞,會讓她害羞的頂多就是肚兜,而且還不是頂精美的那種,布料還很小塊啊,嗚……

拎起包袱,見他舉步就要往外走,傅冬晏有點尷尬的輕咳幾聲,成功的引起他的注意。

「那個,請你稍等,我還有個東西沒拿。」她干笑幾聲,將包袱放在桌上,接著在他錯愕的注目下,趴在地上,伸手往床底下探去。

夏侯東煥挑眉看著她往床底下撈啊撈的,終于撈出用深色布巾包裹住的長形物體,那長度,那形體,看起來很像是一把劍。

她緊緊抱住從床底下拿出來的東西,還很緊張兮兮的檢查布巾有無松月兌,免得再度發生不久前那令人很無言的慘狀。

「行啦,咱們走吧。」松了口氣,她笑嘻嘻的抬起頭,卻見他只是站在原地,一雙深邃黑眸專注的盯著她微沁汗水的黝黑小臉。

他未免也看得太專注了吧?這麼直盯著她瞧,她她她……臉頰直冒火,好害羞啊!

她雙目瞪大的看著他一步步走近,然後在離她約半步的距離停下,依舊用那種專注到會害她好害羞的眼神看著她。他是想對她做出什麼逾矩的事嗎?那那那……

來吧來吧,她好期待啊!

夏侯東煥抬起一只手,用袖子擦過她的額際和鼻尖,然後默默的往後退了一步。

「髒了。」淡淡拋下兩個字,他拎起擱在桌上的包袱,瀟灑的轉身走出房。

原來是她的臉髒了,應該是剛剛趴下去拿追日劍時沾到的吧?嘖,害她還好期待會發生什麼事。

罷剛他那麼靠近她,這還是頭一次呢,雖然沒發生什麼她好期待的事,可她還是好開心。

一手撫著熱燙的臉頰,她傻笑的跟了上去,臉這麼燙,八成是臉紅了吧,可她膚黑,他應該不會察覺才是……拜托他千萬不要察覺啊,要不她真會尷尬害羞得要命!

在眾人曖昧的目光中,她羞紅著一張黝黑小臉,緊緊跟在他身後走出客棧。

真是,這些人怎這麼愛幻想?明明就什麼事也沒發生,竟然還發出曖昧的竊笑,明明就……就什麼事也沒發生啊,唉。

暗冬晏垮著一張臉,好哀怨的猛嘆氣,沒發現他正默默的盯著她。

「你很寶貝這東西?」夏侯東煥看她從床底下拿出這東西,直到出了客棧來到大街,她都始終緊緊抱著沒松手過,他有點好奇,會是什麼樣的東西讓她如此寶貝。

「也不是啦,只是我要藉著這東西來思念一個人。」雖然她一點也不想要這把追日劍,因為它就代表了麻煩,可她沒法丟棄它,至少在她找到與它同名的另一個人之前,她絕不能丟。

「那人對你很重要?」他淡問道,心里卻有絲不舒服。

聞言,她漾出深深的笑意,包含了深深的情感,讓她忍不住笑嘆。

「很重要,我已用了十年尋他,你說能不重要嗎?」

用十年尋他,用十年想他,追日追日,這名這人,對她太重要,重要到她不敢想若這名字的背後是場騙局,又或者這世上根本沒有這人,她會變得怎麼樣?

追日,她是多麼的想念他,這十年好長,她都忘了自己是怎麼熬過這十年的。

十年?這麼長的時間,這麼沉重的情感,她卻說得輕松,又或者說她裝作一臉輕松。

看著她笑嘻嘻的臉,還有緊抱著懷中物的模樣,夏侯東煥突然感到心疼,為她而感到心疼。

心疼。這樣陌生的情緒,讓他忍不住在夏侯府前停下腳步,大掌捂著胸口,滿心困惑。

「怎麼了?」注意到他突然靜止不動,傅冬晏瞎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疑惑的望著他,只見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害她又忍不住心跳加快臉頰發燙。

「你……」緊握著拳,夏侯東煥硬是忍下想要撫上她頰畔的沖動,「找到他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並不希望她找到那個人,因為那人對她是那樣的重要,而他對于她心里有著一個讓她如此重視的人,感到不愉快,他甚至希望自己就是那個讓她這麼牽掛、這麼重視的人。

她靜靜盯著他的臉,然後揚起一抹笑。

「我不知道。」她笑著道,然後又堅定的重復了一遍︰「我不知道。」

夏侯東煥皺起濃眉,很不是滋味的看她再度緊緊抱住懷中物,在他和她都錯愕之下沖動問了句︰「你不是喜歡我嗎?」

她目瞪口呆的瞪著他面無表情的臉看……不不,也不是真的沒有表情,他的臉上有淡淡的紅暈,難不成他是害羞了?

「咳咳!」這問話實在太猛了,害她不知所措。「是……是啊,我的確喜歡你。」

她豁出去了,反正這話遲早要說的,十年前她沒對他說,十年後她懂得要把握機會,當說的就要馬上說,免得後悔……只是,她還是會害羞。

「傅冬晏,你想染指我大哥?!」夏侯廷玉站在大門口,一臉震驚的指著她錯愕大吼。

「……」娘咧,她有說「染指」這兩個字嗎?她明明只說了喜歡,喜歡好不好?!這人有必要這樣污蔑她嗎?真會被他害死。

雖然她的確想染指他大哥想很久了。

「咳,我可沒說那兩個字喔。」沒理會一臉被雷劈到的夏侯廷玉,她對著夏侯東煥小聲反駁道。

他不吭一聲的瞥了她一眼,黑陣卻泄漏出歡欣的笑意,因為她說的那兩個字——喜歡。

她說她喜歡他。喜歡他。

不是沒有過大膽的姑娘對他說這兩個字,只是他只對她說出口的喜歡感到欣喜,毫無理由的,他就是開心,喜歡听到她對著他說喜歡。

只是,他不知道她對他的喜歡,是否同她內心重視的那個人一般?

笑意斂去,夏侯東煥沉著一張臉,逕自越過她和弟弟走進府里,沒理會仍愣在原地的兩人。

暗冬晏見他毫無反應的離開,微微錯愕了下,很快便回過神,她老早就習慣了他這有時挺欠揍的個性。輕嘆了聲,她抱緊懷中用布巾包裹住的追日劍,連忙跟了上去。

就在她要跨進夏侯府時,一只大手迅雷不及掩耳拉住她的手臂,讓她腳步顛了下,追日劍也掉在地上。

她瞪著落在地上的追日劍,臉皮微微抽搐了幾下。幸好,這次布巾沒掉,一想到若是布巾掉了的後果,她的頭皮就忍不住直發麻。

那下場實在恐怖得不得了,讓她忍不住怨恨起那個極度自戀的師父,若不是他堅持要她接下他的佩劍,還詛咒她若是沒帶著追日劍,就永遠也找不到追日,她老早就把這把破劍扔到萬丈深淵去了,哪還會成天擔心有人認出這把劍,進而瘋狂的找她比武。

「夏侯二爺,請問你拉著我有啥事?」轉頭看著夏侯廷玉,總覺得他臉色有點鐵青,該不會是肚子不舒服吧?

「二爺,你若是月復痛內急,盡避去上茅廁,有什麼事等你出來再說,我又不會跑掉。快去快去,免得一不小心瀉了出來,那可就尷尬了。」一想到那畫面,她就忍不住噗噗直笑。

夏侯廷玉聞言,臉色更加鐵青,額際無法控制的青筋暴凸,他好想掐死這臭小子!若不是忌憚這小子是大哥的貴客,他早宰了這討人厭的傅冬晏。

「憋不住可不要硬憋啊,夏侯二爺,會出人命的。」嘖嘖,看他臉色奇差無比,一定是肚子太痛了才會這樣。

「傅冬晏,你再不閉嘴,我可不保證等等會對你做出什麼事。」他狠狠瞪了一臉無辜的傅冬晏一眼。

嘖,看來她是猜錯了,真可惜,她可是很會猜謎的,這次竟然猜錯了。

「咳,在我閉嘴之前,可以請問二爺找我到底有啥事嗎?」就算要死也要死得瞑目。

「你……你喜歡大哥?」夏侯廷玉黝黑的臉上浮現一抹羞赧的神色。

暗冬晏驚奇的看著他的臉,嘖,這人竟然在害羞呢,可他羞什麼?她這被問的人都沒在羞了……不不,其實她也好害羞啊!

「是啊是啊,我喜歡他我喜歡他,我好喜歡他,我好喜歡你大哥,好喜歡夏侯東煥。」一連說了五個喜歡,存心想要嘔死他,誰教他讓她的追日劍掉在地上了。

還有,她也好喜歡追日。

這句話她在心底默默的重復著,可沒傻得說出來,更重要的是,那句話她想要第一個對追日說,也只想對追日說。

夏侯廷玉又露出被雷劈到的震驚神情,整個說不出話來。這人害不害臊啊?直說喜歡說了那麼多次,音量還不小,傅冬晏可是個男人,喜歡男人還說得這麼理直氣壯,連他都覺得羞愧。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大哥對男人沒興趣。」夏侯廷玉不高興的哼了聲,就算大哥真的對男人有興趣,也不會對傅冬晏這種黑得要命的男人有興趣……晏比他還黑呢。

「要是他真對男人有興趣這才糟呢。」她喃喃低語了句。

「啥?」夏侯廷玉狐疑的看著她。

「咳,沒、沒,我啥都沒說。」干笑幾聲,她指了指被他捉住的那只手,「二爺,既然你要說的都說了,可以放手了吧?」

夏侯東煥像被燙到似的,火速松開手,還狀似不屑的哼了聲。

「好險沒掉。」拿起追日劍,發現布巾還包得好好的,傅冬晏松了口氣,重新將劍抱在懷中。

「這是什麼?看你寶貝成這樣。」夏侯廷玉好奇的直往她懷中的長形物體望去,看這家伙一臉緊張兮兮的模樣,很難不讓人起疑。

「沒什麼,這只是一個熟人送的東西。」她可沒說謊,師父的確是熟人,很熟很熟的那種,而追日劍的確是他送給她的……想到這個就生氣,其實她根本不想要的,可師父實在太奸詐了,直接捉住她的弱點,害她不得不拿。

「是嗎?」他總覺得沒這麼單純,算了,這傅冬晏又不是他的誰,管那東西是什麼,都和他沒干系。'

她敷衍的點了幾下頭,抱著追日劍低頭快步走進夏侯府,沒看到一旁的奴僕皆用詭異的眼神看著她——剛剛那一串大膽的示愛宣言,他們全都听到啦!看來大爺果真有斷袖之癖。

暗冬晏沒來由的毛了一下,她緊張的看了眼懷中仍舊被包得緊緊的追日劍,很怕它露出來,更怕別人認出這是追日劍。

臭師父,有沒有必要讓她過這麼刺激的生活?她真的好想把追日劍丟掉,不然看誰要就拿去好了……不行!在她還沒確定追日不會不見之前,這把劍不能丟!嗚……

她垮著肩,一張小臉滿是郁悶神情,但仍不忘抱緊追日劍,在走進大廳時,沒注意到凸起的門檻,她發出一聲嘹亮的尖叫,很用力的撲倒在地,連同追日劍也從懷中飛出去落在大廳正中央。

「痛痛痛……」撐起身子,她皺著臉,伸手搗住撞疼的鼻子。拜托,她都已經這麼黑,還長得很像男人了,可不能變成塌鼻子啊,不然還能看嗎?

「你是笨蛋啊,竟然還會被門檻絆倒?」走在她後頭的夏侯廷玉見她姿勢很丑的趴在地上,半點同情心也沒有的嗤笑了聲,然後故意以優雅瀟灑的姿態走進大廳。

「我只是沒看到而已。」傅冬晏不滿的瞪他一眼,繼續揉著鼻子,卻倏地想起什麼似的露出驚恐的表情。

「你眼楮那麼小,難怪看不到……這什麼?」夏侯廷玉眼一眯,看著落在地上的長形物體,外頭的布巾月兌落,里頭的東西實在好眼熟……

「噫!」她驚恐的瞪著夏侯廷玉專注凝視地上的追日劍……娘的,店小二還信誓旦旦拍胸脯跟她保證,布巾用他那種包法絕對不會掉,她為了感謝他還給了一錠銀子,等等她就去宰了店小二!

夏侯廷玉像石化般僵在原地,一雙眼直盯著那把劍。傅冬晏在一旁狂吞口水,心里期盼他眼瞎了腦袋胡涂了,認不出這是追日劍。

「這是……追日劍?」夏侯廷玉沙啞的開口,兩只眼楮還是猛瞪著地上,越瞪越用力,簡直要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我說這是仿的,你信嗎?」她曾對很多人這麼說過,希望他會是最後一個。「江湖上任何一把劍都可能有仿的,就這追日劍不可能。」夏侯廷玉堅定的回道。

「……」娘咧,她就知道那升天的師父一定不會讓她這麼好過,肯定是師父聯手老天,存心要她如此淒慘。

還有沒有天理啊!嗚……

「所以,你是天下第一劍客月丹楓的徒弟?!」夏侯廷玉臉皮忍不住抽搐了幾下,一想到這小子的武功奇差無比,他實在很不想相信月丹楓竟會有如此不成材的徒弟,只是擁有追日劍的人,身分不容錯認啊。

看到夏侯廷玉又是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其實他壞事做很多吧?不然怎會被雷公一直劈……

娘咧!就算雷公把他劈死,也和她沒關系,重點是,他做啥一下子就認出這把劍啊?

都是師父,沒事把名氣弄得這麼大干啥?搞得每個人都認得追日劍是他的佩劍……

為什麼她小時候不是給其他人撿到,偏偏是給這無敵自戀又自傲的師父撿到呢?有沒有這麼衰啊?

暗冬晏哭喪著一張臉,從地上爬起身來,然後在夏侯廷玉的瞪視下拿起追日劍,動作迅速的將它重新包裹好,接著一步一步往後退。

「夏侯二爺,你認錯了,這不是追日劍,我也不是月什麼鬼的徒弟,我不是,真的不是啊!」她一邊悲吼一邊跑了出去。

看著傅冬晏狂奔離去的背影,夏侯廷玉的臉忍不住又抽搐了幾下。

若真的不是,干嘛一臉心虛的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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