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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狐狸與傻公主 第6章(2)

待下人七手八腳地將滿是冰水的浴桶搬離,並將放血後的一地凌亂收拾干淨後,睡夢中被聖駕親臨嚇醒的玄鼎,以及領著一干隨侍的嚴熾書也來到了玄殷的院落。

「皇上,玄殷這渾小子就是沒用,吹了點風便著寒,休息個幾日便好了,犯不著勞動皇上大駕的。」神色慌亂的玄鼎跟在嚴熾書身後,有些不安地搓著手說著。

「朕與玄相的交情,玄國公應當是知道的,不論君臣也論兄弟,朕走這一遭也不為過,玄國公何須如此緊張。」

一踏進丞相府,嚴熾書便敏銳地察覺到眾人的慌懼,而玄鼎臉上那顯而易見的不安,當然也沒能逃過他的眼,也因此心中加生疑。

「臣……臣是擔心玄殷病體未愈,皇上龍體尊貴,要是給染了病氣,那可就罪過了。要不,皇上您先請至廳里坐,臣讓人去喚玄殷前來見駕。」知道自己讓皇帝起疑了,可想到兒子曾千交代萬叮嚀的事,玄鼎還是心下犯虛地試圖阻攔。

「玄國公多慮了。朕都來到這了,就走幾步親眼見見,無妨。」嚴熾書語氣雖和緩,卻有著不容人置喙的獨斷。腳步一抬,中常侍圓子便機靈地上前推開了門扉——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跟在皇帝身後的一干人全都訝異的瞠大了眼,就連向來內斂冷靜的嚴熾書也怔了一瞬,清俊的面容隨即凜若冰霜。

只見光果著身的玄殷趴臥在被褥凌亂的榻上,身下還壓著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兩人均是臉色潮紅,喘息急促,顯然是正在顛鸞倒鳳,巫山銷魂之際卻被打斷的模樣。

隨手拉來外袍罩上,玄殷恭敬的曲膝見駕︰「微臣參見皇上萬歲萬萬歲。不知皇上深夜聖駕光臨有何要事?」

凜冽著臉的嚴熾書鷹眸盯著他,冷冷開口︰「這就是玄國公所謂的著了風寒、病體未愈?」

嚴熾書一開口,玄鼎立即雙膝跪地,身後一干下人也全跟著跪了一地,深怕觸怒龍顏,腦袋要不保了。

「求皇上恕罪,微臣、微臣……」膽顫心驚的玄鼎低頭叩首開口求赦,垂低的眼眸忍不住悄悄看向玄殷︰你這臭小子給我搞這戲碼,是要老子怎麼接招呀?

「圓子。」嚴熾書沒讓人平身,只是沉沉地喚了聲,隨侍在側的圓子便領人將嚇得癱軟在床上的女人以及跪地的玄鼎拉起,全退出了房間。

門扉一合,房內便只剩下嚴熾書以及玄殷兩人。皇帝不開口,身為丞相的玄殷當然也沒能起身,一站一跪地僵恃著,氣氛冷凝且沉重。

直到玄殷耐不住地揉了揉膝蓋,懶倦地開口︰「啟稟皇上,微臣這都跪了好一會兒了,您有什麼事要找微臣,也請開開尊口吧。」

本就生怒的嚴熾書原想等著看玄殷怎麼解釋,結果他一開口卻是裝傻,更別提他那毫不遮飾的懶洋洋神情,簡直就是火上淋油,讓嚴熾書心火瞬燃,腳」抬便朝玄殷肩上狠狠踹去。

「這就是你守護平曦的方式?躲在府里與人行婬,任平曦兩日見不著你哭得雙眼紅腫!」

被踹跌在地的玄殷,忍痛跪直了身,毫不畏懼地迎上嚴熾書的眼,「啟稟皇上,微臣也不過是個男人。」

「你還敢說!連欲都壓不住的還算是個男人嗎?」著實氣不過,嚴熾書又踹了玄殷一腳,「連每日進宮去陪平曦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你憑什麼說你愛她?」

「憑我的一顆心。我愛平曦絕對勝過這世上任何一個人,但我就是個男人,我有需求、有。」忿忿地抹去嘴角的血,玄殷這回沒勉強自己跪直身,只是半臥在地的看向嚴熾書,傲倔的眸心有著不甘及堅持。

「也就是說你愛平曦,可你一定要睡別的女人,不管平曦會否難過、會否因為見不著你而擔心受怕,甚至哭泣?」

有那麼一瞬,嚴熾書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錯怪了什麼,直到玄殷的沉默讓他的心感到涼意。也許他真的看錯人了,也許他認識的玄殷從來都不是真正的玄殷。那麼,平曦的幸福呢?

斂下了心緒,嚴熾書走向玄殷,蹲低了身與他平視,「如果這就是你給平曦的愛,那麼我告訴你,你不配!」

「我不配!說得真好,哈哈……」

盛怒的嚴熾書拂袖離去後,飽受蠱毒煎熬又被踹倒在地的玄殷無力起身,趴在地上的他狀似笑喊,緊握的拳心及通紅的雙眼卻又像是悲嚎。

「我不配,我是真的不配呀!嘔噗……」

當玄殷噴出一口暗紅的濃血時,始終隱在梁上的冬默隨即跳了下來,點住玄殷幾處穴道,喊人去備冰水桶後,便俐快地在他身上扎了放血針。

「其實我是真的對不起嚴熾書這兄弟……好好一個妹妹交予我照看,結果卻成了個痴兒,你說我有什麼臉去說自個兒的遭遇?」

「那也沒必要刻意隱瞞,讓人這樣誤解,不委屈嗎?」

「委屈……我憑什麼委屈?如果我行事謹慎點、思慮再周全些,平曦就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蠱毒只是我應得的報應,是我活該要承受的懲罰。」

玄殷這麼說,冬默突然懂了,原來臉上總是掛著睨視一切般痞笑的玄殷,其實根本就是個苦往肚里吞的人。

雖然嘴上總嚷著自個兒是最勞苦功高的功臣,可也就只是逞逞口舌,骨子底根本就不是真的想邀功,甚至是把全部的罪全攬在自己身上,哪怕功成的大業已臻完美,他仍是因為長公主的病而無法饒恕自己。

「功過相抵,為了協助熾皇復位,這些年來你做的夠多了,不是嗎?」擰了條熱巾子覆在玄殷紅腫的肩上,冬默安慰般地說著。

「你以為嚴熾書登上皇位,而我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是我想要的嗎?」

逼毒造成的漲欲在冬默扎針放血及冰水冷鎮下漸趨緩和,可悶壓在心口那些不肯言說的愁思憂緒在酒精的催化下,如同水缸被砸破了口,緩緩流泄。

「如果平曦不是個公主,如果不是她的皇兄不得勢,我又何必奸相反間地活得這麼辛苦……嚴熾書是個天生的王者,他當皇帝絕對是百姓的福氣,可我在乎的只是他登上帝位,平曦才能夠一生安穩。我要的、在乎的從來都只有平曦呀……」

語未只剩無力的氣音,耗盡體力的玄殷終是敵不過累地昏睡了去,安靜听完的冬默也只能幽幽嘆息,然後將人抱回了榻上安置。

回到宮里的嚴熾書費了好一番勁才讓平曦接受玄殷只是暫時被派調到外地,玄殷也在隔兩日後回到朝堂上,可是嚴熾書卻不準他踏進夕顏殿。

因為知交也因為信任,才掌皇權的嚴熾書相當器重玄殷,大部分的政事也仰賴玄殷的協助,可自從撞見玄殷的月兌軌失序後,他便將政事全攬回自己身上,君臣之間再也不似以往坦誠互信,反而是如寒霜結冰的隔閡在兩人間冷凝僵持。

也因為不許玄殷見平曦後,除了忙于政事外,嚴熾書還需花更多時間陪伴平曦,以至于才過了月余,他臉上的疲態顯而易見,連身為太尉又身兼兩人好友的羅修武都看不過去了。

「你到底是怎麼了?連玄殷都贊成由我領兵,直接追攻余下的叛黨,你卻寧願听信一個諫大夫之言,按兵不動地讓他們有機會逃竄?」

深夜的御書房里,嚴熾書正挑燈審閱成堆的奏折,在早朝時就已經心生不滿的羅修武硬是闖了進來,氣急敗壞地開口質問。

嚴熾書執著狼毫的手在奏折上落下個準字後,抬頭向身旁的圓子使了個眼色,待御書房里只剩他與羅修武時才開了口,「時機未到,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玄殷都已經掌握了諫大夫與叛黨串通的證據了,你還在說什麼時機未到的鬼話,依我看,你根本是他娘的在和玄殷斗氣。」羅修武實在想不透眼前這當了皇帝的兄弟到底是著了什麼道,竟然會不將玄殷的上奏當回事。不說玄殷的聰明才智,光就他們三人肝膽相照的革命情感,他也應該要相信玄殷才對。

啪一聲,嚴熾書一掌拍在桌上,手上的狼毫硬生生被折成了兩段,「斗氣乂怎樣?就憑我親眼看到的狀況,我就該把他拖出去斬了!」

在羅修武的印象里,嚴熾書幾乎是不發脾氣的,不是他沒有脾氣,而圮他的脾氣向來如同他的個性,總是陰沉低斂,不會這般爆發外顯。

以至于嚴熾書突來地拍桌低吼著實讓他錯愕了下,然而多年的相處與了解,讓他很快地知道玄殷定是做了什麼,踩著了嚴熾書這頭猛獅的尾,才會讓他這般失控。

「算我說錯話,兄弟我給你賠個不是。」轉念一想,羅修武走上前,大掌在嚴熾書肩上拍了拍,搭攬著他走下御書案,來到側廳的圓桌坐定,親自給他斟了杯酒,「擅長帶兵打仗的我不擅推敲人心,話也總說得不中听,這你是知道的,我也就是瞧不過你和玄殷之間那疏若陌生的冷淡,不是真的質疑你的決策。」

一口飲盡了酒,嚴熾書深重地吁了口氣後,淺淺說道︰「沒怪你,這不干你的事。」

又將他手中的酒杯斟滿,羅修武再次開口,「你、我以及玄殷可是滴過血斬過雞頭的兄弟,現下你倆這麼明顯僵著,怎不干我事了?到底玄殷是做了什麼惹你生氣,說出來讓我听听,我也才好幫你倆解開這結呀。」

「事實擺在眼前,有什麼好解的呢?」嚴熾書看向羅修武,他臉上那股不以為然的神情,讓他無奈地嘆了聲,緩緩再道︰「前些時候,因為平曦鬧上了朝堂,我親自走了趟丞相府,想看看告假的玄殷到底是生了什麼病,結果……」

從嚴熾書口中說出來的話,讓羅修武眉越挑越高,雙眼里淨是不敢置信,「這怎麼可能?依玄殷那認定了就不改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等荒婬事?」

「我也希望這是假的,可是當時玄殷的默認,再加上我從青芙口中得知過往玄殷在先皇壽宴上與舞伎的周旋,讓我不想信都難。」

「但玄殷向來就長袖善舞、善于假象虛應,有沒有可能這根本是他故意做出的一駒戲?」

「就像你說的,咱們是滴血斬雞頭的兄弟,這些年來連手闖過了無數的腥風血雨,奪回了這片天下,他對平曦的呵護憐惜我們也都有目共睹,他又有何必要在我面前扮假象呢?」

「那倒是……這玄殷到底在搞什麼?」I番相談下來,結果仍是令人費解,羅修武苦惱地托手搔著下巴,與眉心緊蹙的嚴熾書相視無言。

「啟稟皇上,護國公玄鼎在殿外求見。」就在嚴熾書與羅修武沉默以對時,中常侍圓子卻推開門,跪地稟報。

「這天都要大亮了,玄國公怎麼會突然在此時求見?」一臉訝異的羅修武疑惑地開口。

「難不成真是事有蹊蹺……」玄鼎突來的求見勾動了嚴熾書的記憶,不由得想起許多年前玄殷害平曦跌傷時,玄鼎也是自個兒來找他求情那回事。

見嚴熾書及羅修武均兀自沉思,圓子只好再次問口詢問,「皇上,護國公仍跪在殿外,皇上是宣或不宣?」

「宣。讓人到御書房來,別上大殿。」

「遵旨,奴才這就去請玄國公。」

「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听見嚴熾書要接見玄鼎,顧及君臣禮節的羅修武開口問道。

「剛剛東一句兄弟西一句滴血斬雞頭的,現在問我要回避,你他娘的吃錯藥啦!」斜睨了羅修武一眼,嚴熾書哼嗤地啐罵了聲。

「嘿嘿……瞧你,把話說出來不好過多了,淨悶在心底早晚會積郁成傷的。」壓根兒沒打算挪動的羅修武低低竊笑,不只在嚴熾書身邊坐得穩穩地,還大剌剌地斟起酒。

數個時辰後,文武百官齊列的早朝上,熾皇一句想將長公主平曦許配予太尉底下的護軍都尉,讓丞相玄殷當場變臉,對著熾皇的諫言幾乎是冒犯般疾言厲色,讓滿朝文武听得膽顫心驚,深怕玄殷會觸怒了龍顏。

「玄丞相莫不是越俎代庖了,長公主的婚事輪得到你來置喙嗎?」高坐龍椅的嚴熾書臉上掛著不容人多言的獨霸,朝玄殷低喝了聲。

「皇上能復位功成,長公主平曦也算功不可沒,皇上現今卻要隨便將她許人,簡直就是昏君作為!」怒極的玄殷已然失控,月兌口說出的話根本已經是砍頭的大罪了。

「玄丞相好膽識,說朕是昏君是吧?來人,掌嘴。」冷冽了神色,嚴熾書氣憤地一卜旨。

當禁衛軍上前將玄殷押跪時,與嚴熾書早有默契的羅修武立即上前,朝皇帝拱手開口,「稟皇上,玄丞相照護長公主多年,難免為她心急了些,望皇上高抬貴手,饒恕丞相情急下的無心快嘴。」

「哼,看在羅太尉為你求情的份上,朕就饒了你這次。你最好謹記身分,知所進退。退朝。」

一聲令下,朝堂上的百官陸續離去,沒一會兒工夫,輝煌寬廣的殿堂上便只剩仍跪在地上的玄殷,以及羅修武和如同雕象般剛強佇立的殿前侍衛。

「你也真是的,嚴熾書那性子你比我還了解,偏要和他硬踫硬,何苦呢?」上前扶起玄殷,羅修武語重心長地開口道。

「我懂?!我他娘的懂得他狠心絕情!連成了痴兒的親妹都不想照顧,隨便找個人將她嫁了便決定了她一生。」狠狠揮開羅修武的手,玄殷憤恨地吼著。

「別說這些氣話,這樣吧,今夜由我出面,咱們兄弟三人到竹林里喝酒聚聚,有什麼事大家當面好好聊聊。」

「和那個自私又無情的人有什麼好聊,我真是看走眼了,有這種兄弟!」忿忿咒罵,玄殷袖一揮,轉身便走。

「好好好,他自私他無情全都你說了算,晚上到竹林陪兄弟我喝喝酒吧。」跟上前搭著玄殷的肩,羅修武邊好聲好氣的安撫,邊在心底直搖頭,這嚴熾書也真是夠月復黑了,硬是要用這招來對付玄殷。

「他娘的!我晚上定要狠狠揍他一頓,是兄弟就別攔我,听到沒有!」

「好,不攔,我絕對不攔你。」嘴上雖是這麼說著,羅修武卻忍不住在心底翻白眼,揍他一頓,你確定你打得過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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