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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母威武 第4章(1)

夜雲軒內,午膳甫用過,百合原是收拾碗筷就要離開,但像是想到什麼,她突然又站定,回頭看著靜靜坐在椅上的主子,抿著唇道︰「我不知道六姨娘寫了什麼給小姐,讓小姐哭得這麼傷心,還將信給燒了,但是,我先說了,如果是要回侯府,我訧不跟小姐回去了。」

馮雨無所謂的點頭,對百合的淡漠沒有太大感覺,她看得出來百合最近心情極好,眉宇間有著動人的風情,若她沒猜錯,可能已經巴到一張長期飯票了。

馮雨璇想到那封信的內容,雙手模著額際,又憋屈的流起淚來。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哭了多久,只知道好無助,這個該死的古代,女人只能卑微的活著嗎?老天爺為什麼要讓她穿越到這里?

她在現代像株野草努力的求學生活,到出了社會小有成就,這中間流了多少汗水和淚水,結果呢?在這里只能躲在別人家里當廢材!淚水無聲的流下,她深深的吸了口長氣,胡亂的以袖子拭去淚水,步出屋子,一路住前走到她唯一的朋友——枝椏參天的老松樹下,她伸手模模它,正想拉起裙擺在上爬時,一個拔挺身影突然樹後走出來。

她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會再次見到這個讓她在心里贊嘆好幾天的漂亮臉孔。

「抱歉,嚇到姑娘了。」賀喬殷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姑娘眼楮腫腫的,哭過了?」

她下意識的模臉,連忙又放下手,「不是哭,只是剛剛揉了眼楮而已。」她轉身就要返回屋內。

「姑娘就這麼討厭在下?怎麼說,在下也曾當了姑娘的肉墊啊。」

她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那張漂亮的俊臉上有著一株受傷,這表情很犯規,太萌了,馮雨璇有點招架不住,若說在穿越前,她的兩大嗜好,一個就是狠狠的賺錢,另一個,就是狠狠看帥哥,畢竟忙于賺錢哪有時間交男朋友呢?

她露齒一笑,「我沒有討厭公子,我有什麼立場討厭?我只是有點心煩意亂,不想因自己的情緒沖撞了公子。」

「在下發現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可以放輕松,平靜下來的地方,呃……姑娘穿裙子可能有點不方便,但其實一點也不難的。」他略帶尷尬的說著。

她好奇的問︰「什麼地方?」

他微微一笑,指指上方,在她詫異抬頭時,他拍拍老樹,開始攀爬樹干,還一兩次刻意笨拙的差點滑下,當他微微喘著氣兒,爬到上方,故意假裝是頭一回見到那件折疊放在枝干間的披風,「呼呼呼——咦?我、我從沒爬這麼……怎麼這里有件披風?」

像是自言自語,但他很清楚馮雨璇早已經跟在他後方,利落的往上爬了,還在他故意裝拙滑下時,低低的叫了句「小心」。

此時,馮雨璇已上樹,與他同坐在這寬大交錯的枝干上,看著一臉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的他,開玩笑的瞪他一眼,「你這什麼臉?女人不能爬樹嗎?這地方我早就發現了,那披風可是我的呢,只是,沒想到你跟我這麼有默契。」

默契?他勾起嘴角一笑,凝睇著她的側臉,「仙子真特別,我以為皇城的閨女不會做這等粗野之事。」

她抬頭看著湛藍天空,「連自己在乎的人都幫不了,還什麼仙子?」

「發生什麼事了?」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見她看他一眼,再度轉開視線,「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瞧,上回與姑娘撞成一團的事,你沒說,我也沒說,沒人知道,而且,你好傻也沒人可說,不然,怎、麼會比在下更早找到這樹上來呢。」

不得不說這家伙長相一流,腦袋也不錯,雖然有時給她的感覺有些笨笨的,但有個人說話也不錯,她的確快悶出病來了。

她回想信中母親所寫的內容,大意是若是可能,要她別再回侯府,她爹一看到賀府送過去的帳單明細,狠狠的罵了母親,說她教了個笨女兒,這種東西能簽嗎?

母親請求父親將從賀家取得的聘禮中拿出一些來付費,好讓她回家,但父親直言沒錢,他現在也在替她想法子,但想的方法卻是在探听有什麼富貴人家願意娶她?不管是續弦或是小妾,父親都可以接受。

母親得知消息,哭求父親,但似乎無法改變父親的決定,不過母親也要她別擔心,她會努力想法子借到錢,可說是這麼說,信紙上可見的干涸淚痕,仍讓馮雨璇好生難過,眼淚不由得就撲簌簌的落下。

這種椎心的難過來自這個身體原身的痛苦及不忍,而她佔用這個身體,卻使不上力,那種愧疚與自責,層層疊疊的在她心坎里累積卻又無處宣泄,她都快爆炸了。

她靜靜的看著他良久,他也沒有催促她。

陽光燦爛,微風徐徐,兩人這樣默默的並肩坐了好一會兒後——「我是我娘的第一個孩子,後面還有個相差十歲的妹妹,她們現在過得很不好,也很為我擔心,我卻只能困守在這里,什麼都不能做。」她聲音沙啞。

「你爹呢?」他溫柔的問。

「跟死了差不多,不必寄望他。」

如此嫌惡的直白口吻,賀喬殷差點沒笑出來,但再看向她,卻見她仰頭看著天空,美麗的臉上只有沉重,他的心也跟著沉甸甸了。

她咬了咬下唇,再看他那雙深幽卻閃動著關切光芒的眼眸,「你知道嗎?對我娘而言,我是長女,長女的責任是什麼?不就是該替父母分擔生活的大小事,賺錢養家活口,興家光耀門楣——」

他蹙眉,「那是男人做的事。」

她沒好氣的撇撇嘴角,「女人怎麼了?女人一定比男人笨嗎?還是女人比男人少只胳臂?少雙眼楮啦?為什麼那些事都是男人的事?  !」

「我沒瞧不起女人,只是你說的,都是一個男人該做的。」

「那以我家的狀況來說,我娘、我妹跟我都是女的,唯一的男人卻是個自私自利的父親,所以我們這三個女人就活該倒霉?  一輩子只能憋屈悲慘的過?!」她能了解古代重男輕女的偏執,但她不願認命,她也不服啊!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氣惱的就要下樹。

他蹙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姑娘別生氣,我贊同你的想法,這世道對女子太嚴苛,也將女子想得太膚淺了些。」

他眼神真誠,抓住她手的力量不重,卻很溫暖,她眼眶突然紅了,在這個世界,她實在太寂寞了,連個可以說話的朋友都沒有!

老天爺為什麼對她這麼壞?在現代,她是個父母早逝的孤女,穿越到古代,有個處處替她關心擔心的娘親,一個會替她拭淚的小妹妹,但這都是屬于原身的記憶,她連見她們一面的機會都沒有,這不是整人嗎?

她愈想愈難過,明眸盈聚熱淚。

他眉頭攏得更緊了,「姑娘?」

她哽咽一聲,「肩膀借我一下。」

「什麼?」

她突然將臉貼靠在他的肩膀上,嗚嗚的哭了出來。

她壓抑的嗚咽哭聲更令他心疼,沒有多想,他伸手攬住她縴細抖動的肩膀。

她這一哭,哭了好久,在哭聲終于停歇時,她突然用力的擤了擤鼻涕,直接將他的衣服當帕子狠狠的 了鼻涕,饒他自詡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也不禁目瞪口呆了。

痛哭一場後,馮雨璇覺得好過多了,只是,哪里不對勁?她眨眨眼,看著樹影婆娑下,自己揪在手上的上等布料——瞬間,她也意識到自己做了個糟糕的事,她哭得眼紅鼻子紅的小臉尷尬的離開他的肩膀,看看在陽光照射下,一清二楚的大塊濕漬,她突然抬手伸向他的前襟,「你月兌下來,我替你洗一洗。」

她完全忘了她是坐在樹上,整個人挪動著往他斜靠過去,卻沒抓好力道,變成是向他撲過去的,他則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一怔,待自己懷抱軟玉溫香,往後傾時,他聞著她身上散發的淡淡處子香,都有些情動了……

兩人瞬間恍神,竟意外的開始往下墜「啊——」她驚呼出聲。

他想也沒想的就伸手環抱住她。

她這白痴!馮雨璇在心中唾棄自己的愚蠢,卻是閉上眼楮不敢看,也因此,沒注意到某人略微提了內力緩和下墜的力道,才讓兩人砰地一聲摔在老樹下。

微風輕拂,安靜的院落中,響起啁嗽鳥聲。

璀亮的陽光穿透枝葉灑落下來,在他那張出色的容貌上瓖了一圈明亮的金邊,這也是她摔下樹後,驚魂未定的睜開眼眸時,第一眼看到的美男圖。

但他好像又暈過去了,眼楮閉著,兩人相貼的身體在呼吸間上下起伏,還有他略顯灼燙的氣息——她並非古人,沒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舊觀念,但如此靠近這具極具吸引力的男性體魄,她心頭小鹿還是胡亂沖撞啊。

「喂、喂、喂?」她呼吸紊亂的輕拍著他的臉,想起身,但他的雙手卻還緊緊抱著她,這要讓人撞見了可怎麼辦?!

才剛這麼想,就听到百合急急的喊叫聲。

「小姐,小姐,侯府來人了,你在哪里啊?」

「起來,喂?你暈過去了?快醒醒,不然,好歹也放手啊。」馮雨璇又急又慌的拍他的臉,也扭動身子想掙月兌。

軟玉溫香在懷,又如此扭動,賀喬殷感受著她的體溫與心跳,也感受著一種形容不出的悸動,他暗暗做了深呼吸,聞著屬于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小姐?真是的,去哪里了?小姐!」

百合的聲音實在擾人,尤其在這種時刻更是煞風景,賀喬殷立刻以內力傳音,「想法子把那丫頭打發走,再去瞧瞧侯府的人來干什麼?」

秦劍、越瓦納互看一眼,這爺是不是摔下樹成癮了,現在又做這等命令?這劫色手段好像有點奸詐下流——兩人錯愕的交換目光,急急飛掠,來個隔空點穴,讓百合昏了,再抱起她,幾個飛掠丟回前廳的昏暗小徑。

「奇怪,怎麼突然沒聲音了?」馮雨璇仰頭回看不遠處的花徑,也沒見到百合的身影,是她听錯了?不可能啊。

「喂?喂?快醒醒!」

見他雖昏過去了,但雙手仍如鐵條般箝制著她不放,是擔心她受傷吧……

她趴在他的懷里,動彈不得,再細細打暈這張粉雕玉琢的俊顏,他到底是誰呢?感覺跟她一樣孤單,才會想爬到這老松樹上將自己藏起來吧。

她眨了眨眼,再看看這張比自己還要漂亮的美麗臉孔,這種臉生在古代是麻煩吧,容易招惹一些在玩膩美人後,換口味……

天啊!她眼楮一瞪,靈光一閃,沒錯了,這一定是前陣子那兩個碎嘴的老嬤嬤提到的三少爺院子里的男倌,長得比女人還要美……

原來如此,他跟她一樣都是有苦說不出的天涯淪落人。

不對,相較之下,他比她更可憐,明明是男兒身,卻得服侍男人。

雖然有點不應該,但與他相比,她突然覺得自己穿越成庶女比他的境遇要好上太多了。

賀喬殷雖然閉著眼楮,但他可以感覺到正凝睇自己的目光相當復雜——

他不由自主的睜開眼眸,果真對上她充滿同情的眸光,同情?!

「你醒了,你的手可以放開我了,你沒事吧?」她邊說邊拍拍他的手。

他發現她的眼神比過去看著自己時更為溫柔,他不必裝,便一臉困惑。

在她一再提醒他的雙手仍摟住她不放時,他才回了神,依依不舍的放開,說的卻是「冒犯姑娘了,對不起」。

她已移開身子在地上,將他扶坐起來,「那不重要啦,你呢?沒事吧?」

他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特別,其它姑娘若是這樣被男子抱了,自是羞慚不已,她卻頗為自在。

他點點頭,一臉不解,「沒事,只是我們怎麼了?」

她杏眼一瞠,「我們從樹上掉下來了,你不會摔到頭,傻了吧?」她急急的察看他的後腦杓。

「我沒事,你呢?」他也忙問,擔心的黑眸在她身上打量。

這眼神令馮雨璇心頭溫暖,只是,她忍不住抬頭看這老松樹,這高度其實不矮,地上雖是草坪,但在重力加速度下,兩人卻都毫發無傷,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姑娘?怎麼了?」

她搖頭,看著他,「沒事,只是兩回都跌在你身上,真抱歉啊。」她干笑兩聲他一愣,隨即笑了出來,「所以,上回根本不是你撞上我,而是從天而降。」

「呃,抱歉,對你撒謊了,听著,我知道這麼要求你有些過分,可是,剛剛我似乎有听到我的丫鬟在喊我……」她咬著下唇,大概解釋了自己的身分。

他一臉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沖喜不成留在這里的馮家六姑娘。」

「對,可我現在還有苦衷,不可以這麼健康的出現在賀家人面前,你可以去幫我打听看看嗎?或是你也有侍候的人,叫他去找找我的丫鬟百合過來?」

「你就不擔心我是賀家的人?」他愣愣的反問她。

她噗嗤的失笑出聲,「我又不是沒見過賀家的人,沒有你這樣好相處的,你的長相跟他們也找不到半點相似處,再說了,你要真是賀家人,怎麼可能任由我留在這里騙吃騙喝?」

「你在這里騙吃騙喝?」

「算吧,離開這里,我也沒地方去,不過,我這只是人生的中場休息時間。

「中場休息時間?」她的話都很出乎他意料,他都快變成學舌的鸚鵡了。

「是啊,先前受重傷,再怎麼樣,也得忍辱負重的將傷養好,等把身子養壯了,就該離開這里了。」她輕嘆一聲。

他蹙眉,「你要離開?不是沒地方可去?」

她咬著下唇,「但也不能在這里待上一輩子啊。」她突然很認真的看著他,「我沒有看輕你的意思,不過,你也是因為不得已的原因才留在這里的,對吧?」

他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但一直留在皇城的確是不得已,他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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