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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面聚道 第十九章 舌戰群雌(1)

不知道睡了多久,楚秋雨只覺好似有些不對勁,于是慢慢睜開了眼楮。

道陽一手撐頤,一手把她輕輕在懷里,不知在想些什麼,目光有些復雜深邃。

楚秋雨微微一笑,往他懷里拱了拱,啞聲問道︰「酒醒了?」

「唔,」道陽回過神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記,很輕柔,「以後,我一定對你更好。」

楚秋雨笑得無奈,「怎麼,今日嫁了妹子知道舍不得了?說起來養閨女最虧了,嬌養了十幾年,最後送到人家去了,我就盼著我肚里這個是兒子,咱們娶個兒媳待她好就是了,萬一是閨女……十八年後又得送出門,要是人家對閨女不好,我鐵定心疼死了。」

「不會!」道陽變了臉色,咬著後槽牙道︰「誰敢欺負我閨女,我就把他吊起來抽鞭子。」說罷,他好似還有些不放心,又道︰「你這一胎最好生個小子,便是我們道家長子,以後能保護妹妹。」

「是不是最好一直生小子,這樣就只要娶人家姑娘進門,不用再嫁姑娘了。」楚秋雨拆穿了道陽的如意算盤,笑著在他胸前蹭了蹭,「孩子是上天的恩賜,兒子女兒都好。」

「好,我知道,就是……就是舍不得。」

「放心,無論是蓮生還是咱們的女兒,都是聰明伶俐的,不會輕易讓人家欺負了去。」

「好。」

夫妻倆抱在一起,低聲細語說了幾句,都覺心情好了很多,待得起床簡單吃了頓晚飯就又睡下了。

第二日,道陽照舊去大營當值,第三日就是蓮生回門的日子。

她換了一身大紅的錦緞衣裙,頭上戴了寶石首飾,看起來多了幾分貴氣,分派太監宮女做事也很是利落,但依偎在三皇子身邊時又如小鳥依人一般溫柔乖巧。

楚秋雨看得欣慰又心疼,命人擺下豐盛的酒席。沈老爺子和楚富貴也沒出門,一家人遣開宮女太監,團團圍坐,一邊說笑一邊吃喝。

三皇子初始還有些不習慣,畢竟他的母妃只是一個宮女,記憶中這麼熱鬧的飯桌就只有年節時候的宮筵,但父皇坐得高高在上,別人身旁都有母妃,只有他和四弟形單影只。

如今這般老老少少地圍坐在一起,兩個老爺子不時斗斗嘴、搶搶好菜,舅兄對著自己使勁瞪眼楮,好似自己欺負了他的妹妹,而嫂子則笑著給他布菜盛湯,自家的小妻子則活潑的像只小蜜蜂,一會兒撒嬌要吃蝦子不肯剝殼,一會兒要喝湯,折騰得笨手笨腳的舅兄手忙腳亂,嫂子和兩個老爺子笑著不肯幫忙……這樣的飯桌真是熱鬧又親切啊。

好不容易吃完飯,楚秋雨就笑道︰「花園里的秋千和樹屋都整理好了,你們去那里睡會兒吧。宮里不缺房間,倒是樹屋不多,權當新鮮了。」

丙然,三皇子興匆匆牽著蓮生走掉了,看得楚秋雨好笑的直搖頭,身分再高貴總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再珍惜的團聚日子也就只這一日,待得太陽西落,又到了回宮時候,蓮生扁著小嘴兒很是舍不得,撒嬌道︰「嫂子,我想多在家里住幾日……」

「說什麼傻話,出嫁從夫,好好照料三殿下,不能耍小孩子脾氣。」楚秋雨抬手替她整理鬢角碎發,哄勸道︰「嫂子給你準備了幾盒子點心,你若是想吃,就派人送個信來。」

「好,嫂子,殿下喜歡吃糖衣花生,我做不好,你記得多給我裝一些。」

「好。」楚秋雨哭笑不得的打趣,「你這眼淚還沒擦干,就惦記給殿下討要吃食了,真是女生外向……」

眾人都是笑起來,惹得三皇子有些臉紅,但望向蓮生的眼神越發溫柔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初夏悄悄溜走,盛夏帶著滾滾熱浪強勢來臨。

樹上的知了好似都沒了力氣,半死不活的叫幾聲就躲在樹葉後邊乘涼了。楚秋雨也是恨不得把自已變成小狽,整日吐著舌頭就能散熱了。

本來懷著身孕,她就有些不舒坦,整日懶懶散散,什麼都不想做,如今再被這樣的天氣一蒸,實在有種被蒸熟的蝦子的錯覺。

正是無趣的時候,卻是有人送了一封請帖,原來安寧長公主要辦賞花宴,地點選在城外的清泉山莊,只听名字就知道是個清涼的地方,應是個夏日的好去處。

只是安寧長公主這人她不熟識,她想了想就派人去給蓮生送信,結果蓮生回信說她也收到請帖了。

有身為皇子妃的小泵子作伴,楚秋雨放心許多,左右道陽這幾日當值不在家,她也不需要同誰報備,到了日子就略略打扮一番上了馬車。

清泉山莊真是名副其實的好地方,馬車到了山莊里,楚秋雨一下車就听到了潺潺流水的聲音,隨著引路的丫鬟一路走進去,整個山莊真是處處有流水,清澈至極,偶爾微風吹過,涼爽的水氣吹得人很是舒坦。

身邊小丫鬟忍不住低聲攛攝道︰「夫人,侯府也買一處這樣的山莊就好了,省得夫人晚上熱得睡不著。」

「一年里不過就是這麼一、兩個月悶熱,為此買個莊子,白白空上大半年,實在有些可惜。」

楚秋雨笑著撩了一把路邊假山上淙淙流下的泉水,心底實在喜愛,但卻沒有也買一座的打算。

不等小丫鬟再說什麼,旁邊卻有人笑得尖利——

「果然是西北的蠻人,就算得了郡主的名頭,嫁了侯爺也是小家子氣。」

楚秋雨皺眉扭頭看過去,就見身後不知何時來了三、五個閨秀,不管容貌如何,衣衫都是華貴至極,首飾也沒少往身上穿戴,很是有些金銀珠寶展覽樹的模樣。

那些閨秀見她不反駁,還以為她軟弱怕事,于是越發囂張起來。

「听說侯府先前砸鍋賣鐵湊銀子,風光嫁了大小姐,如今喝粥都要數米粒。先前我還不相信,如今倒是親眼所見了。」

這個開口的閨秀說話實在很尖酸刻薄,她上下掃視楚秋雨的衣衫首飾,冷笑道︰「侯爺也真是,這般上不得台面的人放在府里藏著也就算了,還打發出來見人,真是……」

眾人都是捂著嘴巴笑,連同她們身後的丫鬟婆子們也是滿面嘲笑。

楚秋雨冷哼,她原本不過是想出來走走解解悶,哪里想到居然是場鴻門宴。這些美麗如同溫室花朵一般的小姐,如此不知死活的惹上她,那就讓她們見識一下野花的厲害好了。

「我雖然出身自西北荒涼之地,但還知道低貴賤,知道什麼叫忠孝,沒想到京城之地、天子腳下的閨秀們居然如此愚蠢不知禮。

「一來我是皇上下旨賜封的郡主,武義侯夫人,二品誥命,你們連品級都沒有,見面不知行禮,反倒口出狂言,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家禮儀?也不過如此,還不如我們西北之地的牧民,雖然整日與馬羊打交道,可還知道一個‘禮’字怎麼寫。

「二來我們侯府雖然出了熱孝,但身為道家兒媳,為過世長輩多穿兩年素服本是一片孝心,沒想到反倒成了你們奚落侯府貧困的說詞,難道侯府富足,我就該像你們一樣把家里所有首飾都掛在身上出來作客嗎?

「不知禮,不知孝,這就是京城的大家閨秀?那我還是做個你們嘴里的西北蠻荒女子吧。」

「你,你——」

一眾閨秀小姐們整日在後宅罵幾句丫鬟就算「戰斗」了,哪里像楚秋雨前世賣掛面混跡市場,來了這個時空又開面館,可謂是經風霜斗雪雨,別的或許不行,吵架絕對是把好手。

眾人被堵得張口結舌,氣得臉紅脖子粗,卻也找不出反駁之言。

最後還是一個紫衣女子開口解了圍,「這位就是陽關郡主吧,果然同傳聞里一般豪爽。」

「恕我眼拙,請問您是……」楚秋雨直覺這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子身分不簡單,而且隱約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類似敵意。

那女子笑笑沒說話,但旁邊卻有人討好似的回答——

「這位是榮華郡主,長公主的嫡女。」

楚秋雨眼神閃了閃,微微低頭行了一個平禮,笑道︰「原來是郡主,不知長公主在何處安歇,我正想去多謝她邀請我來此賞花。」

「母親早起身子不適,留在長公主府沒有過來,今日只有我們一起賞花游玩。郡主不要客套,隨意就好。」

榮華郡主笑著道,但楚秋雨怎麼都覺得她的笑意沒達到眼底,于是下意識問了一句,「郡主可是看到三皇子妃了,我正有事尋她,想必她早就到了吧?」

「哦,說起來巧了,三皇子妃也是出門時候臨時有事,已是派人送信來,說下次再一起賞花。」

榮華郡主又吩咐宮女太監們,「山頂望雲亭風景最好,把果子點心都擺過去吧。」隨即又熱情招呼楚秋雨,「郡主請吧。」

楚秋雨點頭,但抬起腳步卻是突然扭頭嘔了一口,眾人都是皺了眉頭。她一邊用帕子掩住了嘴角一邊道歉,「對不住了,懷了身孕就是經常這樣。郡主還請先上山,我漱漱口就過去。」說罷,她吩咐身邊的小丫鬟,「去車里尋那罐酸梅,送來給我壓壓嘔意。」

「夫人,是那只青花小鞭子嗎?我好像忘記拿了。」小丫鬟有些惶恐,眼淚就在眼圈里含著,可憐兮兮的模樣。

沒想到楚秋雨一巴掌就掮了過去,「該死的奴婢,明知道我離不了酸梅止嘔,居然還忘在家里!」

小丫鬟捂著臉,委委屈屈地哭起來。

一眾閨秀們看得眼里多了一絲鄙夷,鄉野之人就算吵架是把好手又怎樣,到底還是缺了底蘊,誰家主子會當著外人的面教訓奴婢的啊?粗鄙之人就是粗鄙之人,虧得她們方才還以為低估了她。

「走吧,咱們先上山等郡主吧。」

榮華郡主做為主人招呼著閨秀們,一邊說笑一邊上了山,留下楚秋雨「惱怒」的數落著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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